《梦穿康熙换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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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穿康熙换乾坤- 第1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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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开会,这十几号大臣今儿个夜里可就甭回家了!

    “哦,酉时了都,朕这一时用力,诸位爱卿跟着受累了!”福临站起身来,伸出双臂舒展了一下,底下大臣们也赶紧悄悄微动一番酸麻的四肢。

    “主子,奴才刚才已让御膳房准备了茶点,您是否歇息一下?”吴良辅及时提醒一句。

    老阉奴,你还真是心思机敏呀,准备茶点?那就是宵夜喽!也就是说可以继续开会?管不得冲着小爷我点头呢!那老阉奴是让我放心的意思呀!哈哈!——弘毅明白过来,收拾服帖了的吴良辅,的确是调度事务一把好手!

    “好,就传到殿内,给诸位爱卿也都设了案席。我们吃了再议!你这一说,朕还真是饿了!诸位,你们是不是也都饿了呀?”福临十分关切的走下御阶,来到了众人之中。弘毅和汤若望也只能急忙跟着下来。

    “奴才不饿,皇上辛苦!”抢着巴结的自然是郭科。

    “哦,还有。吴良辅,你去景运门找今日当值的侍卫大臣。让他们将合符送来,会议之后也好让诸位爱卿顺利出宫。另外,安排人通知宫外候着的各府仆从,让他们先回去通传一声,别让诸位家里惦记着,还以为朕拿你们如何了呢。呵呵。”福临站在躬身垂首的众人中间,昂首挺胸、器宇轩昂,却布置了一个极尽人情的任务给吴良辅。

    “嗻!”吴良辅应声而出。

    “奴才(臣)谢主隆恩!”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甩下马蹄袖,跪颂皇帝体恤!

    “起来起来吧,咱们君臣边吃边说,来来,都坐!”看着一群太监搬来几幅桌椅安排停当。一众宫女端来各色糕点酒水摆放端正,福临这才回身走回御座,其时面前御案也已琳琅满目了。

    这次弘毅可不能再回御阶之上吃喝了,而是和汤若望一起,与几位觉罗大人、老资格分别落座于五六张八仙桌前。当然,北边一处都是要空着的,总不能把后脊梁冲着皇帝、自己大吃大喝吧。

    弘毅和汤若望两人单独坐了一桌,一位儿子一位爷爷。比觉罗、奴才要亲贵一些,被安排在御阶之下、最靠近福临的位置。十分有心的吴良辅的确不凡,单独给小玄烨准备了一碗温热的人乳,给老玛法上了一杯金贵的葡萄酒。

    说是用“点心”,却不仅仅是沙琪玛等糕点。满人喜食酒肉,“宵夜”自然少不了一些牛羊肉和白酒。不一会儿,满人为主的多数几桌早已经热络起来。推杯换盏、大快朵颐。

    外围的汉人桌席却是安静得多,每人都是正色端坐,一手掩面一手持物,轻轻咬一口点心。慢慢咀嚼之后,再呷一口酒水,仪态落落大方,根本不动那些附着于大大骨架上的肉食。偶尔有满洲官员过来寒暄敬酒,也只是恭谦附和,应付了事。对于满人的“粗陋”,汉臣大多是在心里鄙夷,而满人对汉臣的“拘谨”,也都是哈哈一笑,不以为意。

    弘毅饶有兴致得观察着满汉大臣的吃相,愈发感到满汉文化差别在小小一个“吃”上都体现得如此明显,若要统和出一个全新包容的满汉文化,任重而道远呀!

    其实,清王朝立国初期虽战事未息,但其对文物礼乐却已是相当重视了,突出表现在“尚孔崇礼”上:

    早在关外皇太极时期,满清即已对儒家思想采取了认同的态度,入关后才一个多月的六月十六日(1644年),即派员祭先师孔子。十月,正式袭封孔子第六十五代孙孔允植为“衍圣公”,依明朝例兼太子太傅。顺治二年(1645年)正月,更赐予孔子“大成至圣文宣先师”的新名号。于是,孔子摇身一变而成为满清王朝的“至圣先师”。

    对于朝会、典礼,以及接待属国使臣等“朝堂大仪”,清室也是十分重视,几乎全盘照搬前明礼仪,并对所有规制流程都详加规定,不可谓不重视。但在一些细节之处却无可避免的增加了自己的东西,使那些庄严肃穆的朝堂活动掺入了鲜明的“满洲特色”,特别是有“酒场”的宴礼活动,更是变得“不拘小节、热情奔放”!

    在历次朝鲜使臣觐见清帝之后而编纂的《燕行途记》、《燕行录》等文献史料中,我们可以对着这种情况有所了解:“其宴礼也,不行酒,乍进乍撤,左右纷纷,专无纪律,酷似华担契会,牛羊骨节堆积殿宇”。在他们看来,富丽堂皇的殿宇之上牛羊骨节堆积,大小臣僚尽为饕餮,实在有失体统。他们往往在感叹“可惜神器,误归天骄”之余,对于明朝文物亦只有“想象之际”,“徒切慨惋”而已。

    既然连国宴也要“大块吃肉、大碗喝酒”,崇尚热闹、觥筹交错,“小小”一场夜宵就更是“毫无礼数、杯盘狼藉”了!

    “吴良辅,玄烨年幼,不可贪食牛肉。给他换了朕的莲子羹去。”福临坐在上面关心儿子,尽展慈父关爱。

    “儿臣叩谢皇阿玛圣恩!”

    弘毅闻听此言,却突然急匆匆端正形色,倒头便拜——哈哈,这机会来得真是个再好不过、好上加好!

    夜宵(又称宵夜、消夜),是指在晚上时吃的餐,为晚餐之后的餐。宋人《梦粱录》载:“除夕,内司(内务府)意思局(宫中机构)进呈消夜果子盒,盒内簇(集合)诸般细果:时果、蜜饯、糖饯等品。”“消夜”雅称“宵夜”,这名号古已有之。(。。。)

第一百六十四章——夫子罕言利() 
福临享受美食的时候,还不忘关心一下未成年子女的饮食,原本是很温情的一刻,却被玄烨郑重其事的叩谢弄得不明所以。不仅是皇帝,就连乱哄哄的满人饭桌那边也立即安静下来。

    “玄烨,起来用莲子羹吧,怎么这么客套?”福临只好硬着头皮发问——这小家伙又要弄出什么阵仗?

    “回皇阿玛的话,儿臣这不是客套,而是遵循‘大成至圣文宣先师'1'’的教诲。”弘毅跪在那里恭恭敬敬、一本正经、煞有介事、虚张声势的回奏。

    这一句话让福临差点喷出口中之物,几位铁杆满人也是哈哈笑起,但却让了无生气的一班汉臣和图海、折库讷等汉化颇深的满臣为之一振。

    “哈哈,喝碗莲子羹也要遵循孔子教诲吗?朕怎么不知道,你说来听听?”福临忍住笑,故意诘问,权当给这顿宵夜增加一个娱乐项目而已。

    “嗻!儿臣曾听闻师傅范承谟说,孔子曰:‘有盛馔'zhuàn',必变色而作’。皇阿玛赐羹,岂不是盛馔【饮食,吃喝】?赶明儿儿臣和范师傅说起来,他一定会给儿臣作揖,说我知礼呢!”弘毅卖弄一句《论语》,眼睛却偷偷瞥了一眼四周:

    满臣绝大多数依旧木知觉也,汉臣却有一个算一个如坐针毡起来!

    “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好!我大清最重礼法,也推崇孔圣之道。玄烨说的不错。皇阿玛我也夸赞你了!你一并和范承谟说一说吧……哈哈!诸位爱卿,三岁乳儿尚且知礼,咱们也‘食不语’吧,赶紧用完点心再早些会议,也好让你们早些回府。”福临笑呵呵表示认可,带头低头吃饭,不再言语了。

    于是,宵夜的进程明显加快,过了不久,满蒙大臣酣畅淋漓、汉人臣僚如坐针毡的夜宵。终于在福临放下手中最后一块羊排的时候告一段落。

    “诸位爱卿。吃饱了我们继续会议吧!”福临接过热手巾擦了擦口、手,开始后半段的御前会议。

    不多一会儿,在太监宫女的高效服务下,位育宫正殿恢复了会场应有的秩序。只不过皇帝开恩。令人留下了宫凳。让满汉大臣分列两边坐着“会议”了。

    “适才玄烨想听听诸位对同安王率船出海贸易一事的高论。朕也想听听。你们谁先说?”福临给出议题。

    “皇上,臣以为不妥!”这次毫无犹豫,礼部汉尚书胡世安果断起身回奏!

    好!有言语交锋就有思想火花!你放马过来吧——弘毅十分欣慰得等着被“炮轰”……

    *

    会议开到现在。其实已经进入了最后阶段了,弘毅愿意铺排开的议题,如果福临不再临时增加的话,也只剩下郑芝龙入海和开设海关两方面、一件事了。

    作为今天年龄最长的礼部汉尚书,胡世安不会不知道会议进展到什么程度。若不是有明确的反对意见,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节外生枝。而为什么会选择这个时候反对,而不是在宵夜之前戴明说长篇大论的时候,弘毅自有自己十拿九稳的判断——感谢孔老夫子的那两句围绕“吃”的话吧!

    其实,胡世安原本打算老老实实“听完”这冗长的会议之后,就赶紧回家睡觉,明天起来一坐堂,就在礼部满尚书恩格德的指挥下,开始将今天领受的诸如叱问朝鲜使臣罪责、勘定私贩军需之物、拟定战略物资名录等等任务一样一样铺排开来,如若朝鲜行使私贩禁物之事验证清楚,后面还少不了锁拿一些涉事的大小官吏和监事人员,谁去谁留也都要好好思考,所以后面要做的事情还多了去呢!

    但会议最后这一件事却触动了向来以儒学卫道士自居的前明进士那敏感的神经。如果说身为华夏正统的汉人服侍胡虏满洲清室也是无奈,满朝上下文武,除了自己也不乏他人,而且何其多哉?皇帝想让那个被自己颇为诟病的海盗郑芝龙去重拾旧业,自己管不着——虽说他是海匪出身,降明复叛再归大清,可自己不也是前明的进士?哥俩一般儿高,谁也别说谁了!

    但小皇子说“民人海商、开税增利”,甚至戴明说口口声声郑芝龙什么“世故老成、左右逢源、善于与藩邦洋夷打交道”、“以战养战、以夷制夷”等等的奇谈怪论,有哪一句是圣人之言?归根结底还都是满口利益,这就让老学究胡世安颇为不齿。但人在屋檐下,皇上没让群臣评议,咱也权当没听见,回家自己恶心去罢了!

    但一场“雅俗共赏”的“宵夜”,实在是让人倍感煎熬。满洲大臣的酒肉行色原本早已见怪不怪,可是小皇子明显有所指的一句“有盛馔,必变色而作”,再加上皇上推波助澜的那句“大清最重礼法,也推崇孔圣之道”,着实让人情何以堪!

    或许表面上听起来,人家父子二人是在嘲弄满臣吃喝起来好不文雅,但其背后的意思,或许就是——我们满洲皇室都知道明礼尊孔,可你们孔门弟子、汉家儿郎却任凭我们在这里大谈牟利之事,毫无信守孔孟之道的**与气概,连个申明“君子不言利”的人都没有呀!

    这种完全合乎逻辑的分析,却让最最崇尚礼制、恰恰又身兼礼部汉尚书的胡世安犹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胡世安是什么人?那可是曾经第一时间发觉福临要废后,接着就联合汉臣集体上书劝解的,最最讲求大义的礼法领袖般的人物!恰恰是看好这一点,弘毅才抢抓机遇,拿着孔圣人的高论来刺激他的,现在看效果明显!

    再也看不下去了!胡世安挺身而出。

    *

    “处静。何处不妥?”福临的确还在犹豫是不是依了玄烨和戴明说关于让郑芝龙出海贸易、维护大清海上权威的主意,听到礼部尚书反对,决定再汇总意见综合判断。

    “皇上刚才说过,我朝推崇孔圣之道。《论语》有载:‘子罕言利,与命与仁’,亦有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是故西汉大儒董仲舒尤其主张‘君子不言利’。但戴大人适才所言,无非就是要我朝大开贸易之门,而且以官商大行其道。如此一来。民间行船所获必减,岂不是与民争利?况且中国富庶,远夷贫瘠,攫夷人之资产而尽入我中华。岂不是以大欺小之举?还请皇上三思!”胡世安说的义正言辞。却十分礼貌的没有过多攻击戴明说。对于其幕后元凶小玄烨更是“选择性”回避了。

    弘毅闻听胡世安寥寥几句的论述,心中叹服这位儒士的高义与大才:夫子罕言利,是说我们学着孔圣做君子的。不能看重了利。你若是反驳说“君子爱财取之以道”,那么人家后几句的“与民争利”也好,“以大欺小”也罢,都是指代出海贸易就是获取“不义之财”,不辨自明了。

    “皇上,臣以为胡大人所言谬矣!”不等玄烨出言争辩,早有戴明说抢先反驳。

    “所缪何在?”皇帝准许展开辩论。

    “回皇上的话:夫子的确‘罕言利’。臣通读《论语》,识得全篇孔圣言及‘利’者,不过六处,的确‘罕言’。但此‘利’到底为何,却要辨识清楚。”

    戴明说此时分明看到:已坐回御阶之上的小贝勒爷,满眼期待望着自己。

    “臣以为,子非轻利,而求合理!”说完这一句,戴明说继续从玄烨那里得到了莫大的鼓励。

    “论语有载:子曰‘放于利而行,多怨。’‘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无欲速,无见小利。欲速则不达,见小利则大事不成’。那些对圣学一知半解的秀才对这三句话往往会说:从中可以明白看出孔子对‘利’是轻视鄙夷的。然而臣并不如此认为,因为这些‘利’都是相对而言的。孔子是提倡‘获利’的,只不过他所提倡的,乃是三种特定情形之下的‘利’。”

    戴明说拿“秀才”指代胡世安的学问不如自己,这让同为进士出身的胡世安身子猛地抖动了一下,最后却还是生生克制下去了。

    “臣所说的三种情形,可分为:其一,孔子主张‘见利思义’。如若在‘利’与‘义’之间作选择,必然选择‘义’而舍弃‘利’,就如‘舍生取义’。”

    “其二,孔子提倡‘目光长远’,反对‘唯利是图’。所谓‘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臣以为之所以‘小人喻于利’,是因为小人唯利是图、凡事趋利、放利而行。因而,孔子所鄙夷的不是追求利,而是不顾一切、不择手段来逐利。”

    “其三,孔子亦求利,但求利国利民,不伤和气,所谓‘求利有道’。子贡问政,子曰‘足食,足兵,民信之矣。’国家统治有序,必须安民以足食,无利何来足食?子又有云:‘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斯不亦惠而不费乎?’是故,孔子为民谋利而利国。自然,谋利需有道,所谓‘富与贵是人之所欲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处也。贫与贱是人之所恶也,不以其道得之,不去也。’”

    戴明说说出自己理解的三种情况,所有能听懂的人都在微微点头,不论政治立场、人品素质如何,人家所说的学术问题毋庸置疑!

    “皇上,开放海运贸易,小民无有余资者,自然不能造船出海。官船有无,本就与他无干。民船下海,贝勒爷所言派官吏随船而往,非但不伤其贸易,反而以为护持,保其平安。官民船只缴纳买卖官家物资之后,所余之物又可商贾于市、惠及万民。故而,大行海运贸易实在和与民争利毫不相干,反而是皇上珍惜民力、体恤民情之大义,所谓见利思义也!”

    “若皇上令同安王出海贸易,看似求利,但假以时日,大清领海属海之内,自然任由我水师驰骋往来,再也不是夷人逞强之处。中国之威,广布海外,万国来朝不在话下,此诚为万世基业也!皇上鸿鹄之志,实非臣等燕雀能知!”。

    “行海之事多有折损,船只水手旦夕命丧鱼腹也是常有。但同安王郑芝龙于海上多用倭国、红毛及黑番鬼等,大清民人自是少有风险。当今宇内尚未平定,西南战事犹酣,假若贸易倭国而获厚利,又可充盈府库军资,民人自然绝少负担,岂不是利民之举?不加赋税、不征徭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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