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谨记!”
“好,看来你们两个已经把那个斯捷……斯捷潘诺夫的罪名理顺了?”福临这自然是问图海。
“皇上圣明!匪首斯捷潘诺夫罪大恶极,按律可定斩监侯。”图海有了小玄烨一路之上的提醒,也配合着营造待会儿要用到的氛围。
“好,就这么办吧。等朕这北地一平,他和他的那个一等公国主也就到了时辰了。”福临很满意,一旁的噶达浑和明安达礼也是紧跟着点头。看来皇帝的外邦级别定义工作做的不错。
“儿臣拜贺我大清四海金瓯无缺,预祝我八旗将士荡平匪患!”弘毅说的虽然是吉祥话儿,可依旧让君臣三人热血沸腾。
福临十分满意,笑着说道:
“好!金瓯无缺、开疆拓土!朕定要广大太祖太宗的基业,尔等万万不可懈怠!”
“臣等谨遵圣旨!”
“好好,都起来说话吧。正好你们都在,咱们君臣再定定这北上平定罗刹残匪的法子。”
“嗻!皇阿玛,不过儿臣和图海也有一事恭请圣裁,就是那朝鲜行商私贩马匹之事。”玄烨当仁不让,首先回奏。
“哦?就是那日你说的那件事?有了眉目了吗?这马匹的确是我大清骑射的根本。也和北征之事多有干系。快说来听听!”福临立即来了兴趣。
于是,随着玄烨的口若悬河,以及图海的画龙点睛,季开生和张岁寒也有幸被先后宣进了位育宫。几个人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讲解得跌宕起伏、声情并茂。不仅仅是福临。就是一旁的噶达浑和明安达礼都是跟着剧情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愤恨的。
当听到玄烨安排张岁寒成功“打入敌人内部”,却受困于玉河馆的时候,福临莞尔一笑。插了一句话:
“图海是不是被你拖下了水了?”
“儿臣……”玄烨有些尴尬。
“奴才愚钝,那时候的确没有想到此处。不过,若不是二阿哥足智多谋,奴才还真是错失了如此效力君前的机会呢!皇上圣明!”图海也是开朗一笑,力道角度都合适得拍了一下福临的马屁,也算是给玄烨一个台阶。
“玄烨无状了,实在是应该早一点和图海大人和盘托出才是。”弘毅心中十分感念图海的帮衬,这么说算是正是道歉了。
“哈哈,玄烨不必客套于此,你做得对。机密之事,就要有机密的办法。图海,朕说得对否?”福临却对儿子轻松“戏弄”自己大臣的手段和结果有些赞许。
“皇上圣明!”图海说的情真意切。
随后,讲故事的主角自然换做刑部尚书图海,又把玉河馆临时变作刑部大堂的事情演绎了一番。这时候,季开生和张岁寒已经先后告辞而出,没有了低级官僚在场,忍耐好久的福临终于有些恼怒起来,用自己良好的记忆力对臣国朝鲜的做法表示了极大的不满!
“朝鲜确实可恼!入关以来,朝鲜臣国无论是冬至使,或是谢恩行、赍咨行,就连进献海东青的小小‘进鹰使’,这哪一次来,朕不都是照例设宴款待,以示亲密?可他们又有哪一次不是吃饱喝足、盆满钵满之后,还不满足朕的赏赐,又夹带私携而去?朕都念及蕞尔小国、仰慕天朝,算是得过且过罢了。可这次也太过了,居然连朕的御马都要狮子开口裹挟四十匹?必须严惩不贷!”福临说到最后,还配合着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皇上息怒!龙体要紧!”一帮人急忙跪下宽慰。
“奴才已经将此次赍咨行所有二十三人全部羁押在那玉河馆了,只待皇上下旨,奴才即刻办理!” 图海及时启奏。劝慰归劝慰,不严办朝鲜那才是逆了龙鳞。
“好!办的不错!尔部立即拿出一个章程来,看派谁去好好申饬一下那个李淏'1'。这北征之事嘛……”福临耍完了威风,似乎就准备转入正题,和玄烨几人继续研究北征一事了。毕竟,在他的眼中,训斥一个属国小王,远没有开疆拓土、扬威四海重要。
“皇阿玛,这北征之事,现在看来的确与朝鲜有些厉害关联!”弘毅急忙拨乱反正。小爷我忙活了好半天,你个小皇帝派个人虽然不错,可申饬朝鲜几句就完了,那可不行!
“嗯,玄烨,你接着说下去。”福临眉头微微一皱,耐心询问。玄烨的分析,现在的福临已经不能不重视起来。
“嗻!儿臣有三议,请皇阿玛圣裁。其一,朝鲜行商私贩马匹,毁我大清‘骑射天下’之根本,犹如白蚁溃堤,不可懈怠。”弘毅看了一眼堪为战将的明安达礼,得到了赞许的目光。
“其二。既然马匹私贩,则诸如硝药硫磺、牛角铜铁等军兵禁物的私贩,自然也是十之**。我消而彼长,假以时日,唯恐养虎为患。”一旁的兵部尚书噶达浑闻听,也赶紧点头附和。
“其三,兵马之用他们都敢私贩,则我大清对朝鲜上下屡次言明,不可私相贸易的违禁货物,诸如史书、西番莲缎、造船大木钉、铁、油、蔴、米、谷。等等。恐怕也早已被他们暗度陈仓了,根本不必再等着朝鲜国王国王奏请购贸、‘候特恩遵行’了!长此以往,中国国计民生受损,更何况天朝皇威何在?大清律法何存?”弘毅说完。身后的刑部尚书图海早就按耐不住。一个劲点头称是。还十分激动的和噶达浑、明安达礼互相点头致意,以示鼓舞!
“真是胆大妄为之极!朕早在顺治元年,就诏告天下各国。凡外国贸易,不许收买史书,黑黄紫皂大花西番莲缎,并一应违禁兵器、焰硝、牛角等物。又定,外国贡使归国,伴送人员不许将违禁货物,私相贸易。夷商回国,不得搭载内地人口及潜运造船大木钉、铁、油、蔴、米、谷,不得私贩丝觔出洋及私买紬缎锦绢,违者治罪'2'。图海,这次你给朕瞪起眼来,不可玩忽职守!朕倒要看看,有谁竟敢违逆天威!”福临血气上涌,大有雷霆万钧之势。
“奴才遵旨!”图海终于如愿以偿,大声回禀领命。
“玄烨此三议,句句在理,事事紧要。你们诸位都要仔细对待,尽快给朕拿出个详尽的章程出来!”福临平静下来,明智的决定让大臣们先开工办事,自己乾纲独断。
“皇上,奴才以为,此次朝鲜行商贩禁事发,背后案情必然重大,奴才的刑部职责所在,不敢懈怠。但所涉事项极为宽泛,又皆为要紧所在,是不是几部会议,也好求得周全,以保长久?”图海趋前一步,替小玄烨说出早就谋划好的对策。
“嗯!图海深谋远虑,朕心甚慰!既如此,就速速召集户、礼、兵、刑、工五部满汉尚书,齐聚位育宫,朕和你们一起会议此事。明安达礼是兵部前任,也参加会议。” 福临大手一挥,很有架势。
其实六部已经宣了五部过来,唯独没有召集吏部。不是福临疏忽,而是故意为之。表面上看,吏部与朝鲜私贩违禁之物关系最小,其实福临的考虑是:六部一旦凑齐,就是召开议政王、贝勒、大臣会议的格局了,又要把那些宗亲之中十好几位亲王、郡王、贝勒爷的都找来,时间不好把握事小,会议的过程还要费事不少才是忌惮,说不定还会生出些枝节。
福临在这里面的计较,弘毅还没有完全参悟明白,只是心中感叹:这就是亲信近臣的功效了——人家图海一句话出口,立即得到上峰的肯定和推行。这可不是一般大臣能够做到的。自己创造机会结识图海,真是大大的聪明 !
“臣等遵旨!”噶达浑、图海和明安达礼跪拜领旨。
“皇阿玛,是不是让上两次出使朝鲜的少保兼太子太保巴哈纳、内大臣吴拜、兵部左侍郎觉罗科尔昆和学士折库讷一并会议?汤若望老玛法精通兵器,知道违禁之物的厉害所在,也可从旁谋划一二。”弘毅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在会议范围之内,先抛砖引玉,暗示参加人员还可扩大。
“嗯,有理。吴良辅,就按照玄烨所说,速速宣召!”福临全盘接受了。
“奴才领旨。”吴良辅急匆匆向殿外走去,没工夫搭理几位大臣,唯独经过玄烨的身边,还不忘顿了一顿,冲着小贝勒爷行了个简化的躬礼。
弘毅有些纳闷,这老阉奴今儿是怎么了?为什么如此僭越,领着皇命还要巴结自己呢?正想着,却听闻福临开了口:
“二阿哥也留下来,参与会议吧。但,你还不能做议政大臣,知道吗?”
弘毅恍然大悟!原来吴良辅用自己的行动提醒皇帝:这位小爷您可别落下了。
福临在上面看到吴良辅的举动,自然心领神会,却也不得不把丑话说在前面——一个两岁的皇子,你就是再有能耐,还未成年。天降祥瑞、出谋划策可以,位列议政参详国事,还不到时候!
“儿臣叩谢皇阿玛!”弘毅急忙领旨,抬起头来的时候,居然对身后远去的那个老阉奴有了一丝丝感动!看来,历史上每一个留下笔墨的人物,都不会只用寥寥数字就可以淋漓展现的。即使他是被后世定性为“十恶不赦”的大反派,他依然首先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
既然是人,他就会有自己的思考和权衡,任何举动都至少会在他的心中有所谓价值判断标准。他所做的一切,其实只有历史自己才能给出一个准确的评价。除此之外,每一位“评论员”,终其所能,也不会完全还原真实的历史。看人看主流,也许就是这个道理吧……
可惜,吴良辅的“主流”还是佞臣奸贼!又或许,还有待进一步观察?
'1' 朝鲜孝宗李淏(1619—1659),字静渊,号竹梧,潜邸时所称。在位时间:1649年…1659年。李氏朝鲜第十七代君主,1659年己亥五月四日,孝宗大王去世于昌德宫之大造殿,在位十年,终年四十一。庙号孝宗,清朝赐谥号为忠宣。朝鲜自仁祖之后不用中国所赐谥号,自上谥号为宣文章武神圣显仁,英祖十六年加上谥号明义正德。
'2' 引自《钦定大清会典事例》卷511,第11856页。(。。)
第一百四十六章——御前高端会()
趁着等候诸位大臣的功夫,弘毅又亲自讲述了一遍“奉旨”查办朝鲜行商私贩马匹的前前后后,以及自己对用兵北地的一些“粗浅”看法,颇得福临和噶达浑、明安达礼的赞许。
“图海大人,皇上用兵北地,您有何见地教我?”弘毅转而征求起“文职干部”、刑部满尚书图海的意见来了,这反倒让福临等三人颇感意外。
“贝勒爷,图海虽也想做我满洲的巴图鲁,无奈乃是文职,不懂兵事的……”图海十分谨慎,却好像遇见知音一般感激得看了小玄烨一眼。
“呵呵,玄烨,不可无礼。图海可是侍读出身,你这仓促一问,岂不让朕的爱卿出丑?你们说是不是呀,哈哈……幼子无状,图海不必挂怀啊。”福临对“爱卿”寰护之心十分急迫,出言给图海化解。
“是啊是啊,图大人可是内翰林弘文院的大学士,并充任议政大臣的!若论大清律例,任凭谁都绝对难不倒我们图大人的,贝勒爷可以随便考校,是吧,图大人?”同为从一品大员的兵部尚书噶达浑明显是有些巴结图海的意思。谁让人家是御前红人,而且位列议政呢?
“呵呵,噶达浑说的不错!”作为前任兵部尚书,明安达礼没有称呼自己的继任噶达浑官称,而是直呼其名。
“皇上钦点了内三院一共十四位大学士,你图海大人可是名列第九的。年纪轻轻。后生可畏呀!不过这用兵之事,就交给我们这些行伍之人来办吧!”明安达礼似乎是为了在图海面前现实一下自己绝不是单纯的“大老粗”,亦或是在福临面前故意卖弄一下,居然引用了汉人的词汇“行伍”,就连福临听了也赞许有加。
“两位大人都是沙场老将、国之栋梁,图海岂敢僭越?”图海不得不客套一句,却有些心有不甘。
“图大人不必过谦!前年皇阿玛临幸南台'1',曾召内三院大学士、学士、翰林官,以及六部尚书和都察院左都御史都随从前往。赐宴之后,皇阿玛持弓搭箭。环顾诸位大臣说:‘我朝之定天下。皆弓矢之力也。今朕躬亲政事,天下至大、机务至繁,凡一应章奏,皆朕亲为批断。日无暇晷。身虽无暇。心常念兹不忘也’。之后。图海大人不是也和群臣一起搭箭而射,三箭全中,拔得头筹。皇阿玛不是还亲口嘉奖过吗?”弘毅讲述了一段皇帝的往事。甚至还背诵了当日皇帝的“口谕”,以证明图海的“战斗力”。
“皇上圣明!”没办法,小皇子引用了圣训,虽然当着“真人”的面,三位大臣只能一叩三拜。
“哈哈,玄烨说的不错,朕都差点忘记了。不过你又是从何而知?那时候你可没有出生不是?”福临十分高兴儿子处处拿自己的话出来佐证,很亲切的询问缘由,以在臣子面前展示皇家亲情的一面。
“回皇阿玛的话,少保兼太子太保范文程当时也在,自然他的儿子范承谟师傅就会知道啦。既然‘龙兴圣迹日讲官’了然于胸,儿臣岂敢错过如此良机?自然要好好学习皇阿玛的圣训。”玄烨答案中的迎奉程度,更是达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
“哈哈,好!说的很对!那既然这样,图海你也不必客套了,若是有些想法,就说出来让朕听听。”福临被巴结的心情不错,自然给足图海面子。
“奴才不敢在皇上面前造次。”图海没有得意忘形,一如既往保持低调。
“让你说就说,说错了不丢人。”福临反而不依不饶了,看来是真想考究一下图海的军事才能也说不准。
“嗻!奴才遵旨。以奴才愚见,既然要北征罗刹,而且务必求胜、稳操胜算,就必须知己知彼、扬长补短;以我之长、攻彼之短。”图海避无可避,开宗明义。
“嗯,有点意思,说下去。”福临颔首赞许了,噶达浑和明安达礼也必须赞许,陪着点头。
“务求必胜,在于我军进击罗刹的时机把握上。现在已是深秋,如果立即着手准备,则隆冬季节就可挥师北进。一来萨哈连乌拉流域冰封厚实,航道封堵,则利于我骑步军,不利于罗刹散兵游勇借助水道往来穿梭。二来,奴才当日在刑部提审匪首斯捷潘诺夫的时候,他曾经供称,元旦之前一个多月,是他们尊奉的所谓天主的生日,也是他们最最重要的一个节庆,匪兵必然思慕家乡,无心恋战。反观我方,那时候元日正旦还未到来,将士士气正旺,盼着打个大胜仗过个大好年,此消彼长,胜负已定。是为稳操胜算。”图海侃侃而谈,至于这作战还和圣诞节有关的论断,就连弘毅也是第一次听闻,无论对否,他都对图海的细心十分赞叹。
“好!务求必胜、稳操胜算!那你再说说后面‘知己知彼、扬长补短;以我之长、攻彼之短’这十六个字是什么章程?”福临鼓励一番。
“嗻!敌我双方,奴才以为:彼罗刹小国,强在鸟枪犀利,弱在兵寡丁缺,利在营深垒高,弊在据点死守,不能互援。反观我大清,强在弓硬马壮,弱在鸟枪不快,利在火炮势大,弊在千里远征,补给困难。此为知己知彼。”
“嗯,噶达浑、明安达礼,你们以为如何?”福临这次先是征求意见,而不是拍板定调。
“奴才以为,图海所言不虚。上次呼玛尔城之战,皆仰赖圣主英明,才能大获全胜。其中种种,这敌我双方强弱所在,大体不差。”明安达礼今年刚刚和罗刹匪兵交过手,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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