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
而在骑兵的后面,则是一辆辆乌黑闪亮的铁甲战车,以及铁塔一般的坦克,在高低不平的荒漠、戈壁上颠簸起伏着,犹如一个个黑色的浪花奔涌而来。
石猛慢慢地眯缝起双眼,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盒已不成形状的烟盒,用嘴从里面叼出一支,用打火机点燃,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来吧,兔崽子们,石猛连就算只剩下老子一个人,老子也得啃下你们的一块肉来!”
顺手一撸,果然找到了一挺记忆中的班用机枪。石猛吐掉烟头,缓缓抱起机枪,最后一次向四周看了看他的阵地,然后抱着机枪找到一处坡地,将它牢牢地放置了下去,随后从背上抽出了在阵地上捡到的那支大狙。
报话机是不用想了。一来它体积小,这么厚的浮土恐怕早就将它淹没了。一来这东西本就娇贵,即使找到了估计也没啥用处了。
再说,就算现在报话机在手,他还能跟营长说什么呢?说他现在就像上甘岭上的王成,只身一人守着阵地,然后呼喊着“向我开炮,向我开炮”?
还是这杆大狙给人以踏实感呀,就像一个不会说话的兄弟,彼此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石猛缓缓地出枪、架枪,然后三点一线,有条不紊地寻找着瞄准镜里的每一个目标。
嗯,骑兵他不熟悉,恐怕难以找出他所认为的高级指挥员。那么,就挑一个特别“顺眼”的家伙,让他成为这支大狙的第一个猎物吧。
两千米,再跑上五百米,就可以送他上路了。
就在这时,阵地上忽然响起了一阵高shè机枪的点shè声,噗噗、噗,噗噗噗,煞是好听。
当然这声音石猛是听不见的,然而它那火红的弹道,从自己的阵地上斜斜地飞出的模样,却是石猛看到的恐怕是一辈子中最好看的一道焰火了——
是谁,他会是谁呢?
石猛欣喜若狂,就差跳起身来直接狂奔过去了。
然而令他更加惊喜的是,这一串高shè机枪就像是一串破晓的爆竹,报chūn的惊雷,一刹那间唤醒了原本死一般寂静的阵地,此起彼伏的枪声,以及不断犹如破茧而出的从浮土层中钻出的战士,让阵地重新恢复了那种活力和肃然。
活着,原来他还有这么多弟兄活着!
石猛惊喜不已地擦着自己的双眼,试图不让喷涌而出的泪水遮掩视线。离他最近的一个战士,似乎也已经发现了他,正兴奋地挥舞着双臂直奔而来。
可惜的是。他在呼喊什么,他依然还是听不见。不过从战士的口型可以看出,他一定是在报告着什么。
“别过来了。现在我就任命你为临时通讯员,立刻去阵地各个战位看看,我们到底还有多少战士,班排建制尚存多少。立刻给我一个准确数字回来。”
石猛摇着手,一面示意着,一面大声喊叫起来。
战士很快就明白过来,等到石猛将命令说完,马上一个敬礼跑去。
也就在这一眨眼的工夫。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一波又一波猛扑而来的苏联骑兵,最快的前锋已经飞快地逼近到了阵地前的数百米远。
这个距离,对于步兵防线而言,已经是防御骑兵冲锋的极限。而对于骑兵来说,却是一个恰到好处的攻击距离。而无数起伏在马背上的苏联骑兵,也终于注意到了阵地上一颗颗冒出头的突击营战士。双方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地一起呐喊起来,一方炫技般地挽出无数的刀花,同时在嘴里迸发出一声声的“乌拉乌拉”。而另一方。却是静静地举枪过肩。默默地或跪或立,轻轻地一个个有条不紊地扣动着扳机。
这是一个十分奇特的画面:
一方就像飓风中的大海,大浪滔天,声震万里。
一方却是静静的深潭,波澜不惊。
一边不断地有战马一头栽地,骑兵仰面朝天。
一边同样不停地有人脑袋一歪。或是合身扑地,或是双手上扬。将手里的枪扔得老高。
但总的趋势却是铺天盖地的骑兵,终究还是犹如狂cháo一般蜂拥而至。瞬间湮灭了阵地上像树桩子一样伫立着的散兵线。
蜂拥而上的骑兵,简直就像一望无际的黑压压的cháo头,瞬间冲上阵地,并没有做任何停留,瞬间便又裹挟着更多的浪cháo继续向前滚滚而去。能够看清的,只有偶尔被挤出cháo水一般的方阵,或是掉队的一些倒霉蛋,双脚不停地敲打着马肚子,一面惊恐地四下张望着,一面拼命地试图让自己的战马回到大部队中去。
其实,这块所谓的阵地,能够看到的站立着的物体,早已被无情的无数马蹄一个不剩地抹去了,就连低矮的灌木根茎都荡然无存。
然而对于落单的、掉队的苏联骑兵来说,他们还是难以抑制地感到一阵阵的恐慌。
他们无法确定,天知道在下一段时间,下一个地方,是不是还有像这样的一小块一小块隐蔽的阵地,静悄悄地等待着他们。
这一路而来,距离不算太长,时间也仿佛只是一眨眼之间,他们却碰到了两拨突击营士兵。这些突击营士兵,几乎个个都是神枪手,又仿佛人人都是刀枪不入,而且面对骑兵,他们又好像天生就是那般镇定自若,让他们这些号称“步兵天敌”的骑兵吃尽了苦头。
是的,他们人数极少、极少,却创造了与他们人数极不对称的骄人战绩。
面对他们,骑兵仿佛成了靶子,往往是几个骑兵轮番上阵,不知要开多少枪,抡出多少次马刀,才会换来一个突击营士兵。哦上帝,他们宁愿再碰到德国佬的装甲集团军,也不愿意再与这样的突击营士兵面对面地较量。
当最后一波骑兵狂cháo终于在这块阵地远离而去,一小队懒洋洋的骑兵,仿佛掉队的小股游兵散勇,晃晃悠悠地纵马踏上了这片饱受践踏的阵地。
很快,一名看上去十分苍老的骑兵,将手中的马鞭轻轻在坐骑的屁股上轻轻敲了一下,然后身子随着战马的跃动起伏了几下之后,随即认真地凝视着阵地上的浮土,以及若隐若现的士兵遗骸出声说道:
“安德烈,这里不是我炮兵延伸必经之地吗,怎么这里竟然还真的藏有一块小规模的突击营观察阵地?哼,格里高利,可真够马虎的。”
被唤作安德烈的骑士,看上去同样老态龙钟,颤巍巍地打量着四周撇嘴道:
“将军,您太高看格里高利这些土豹子们了,他们不是马虎,而是恐惧,对突击营这些年的恐惧,让他们连几次像样的侦察行动都难以为继了。看来,乔巴山以及蒙古的手抓肉,已经将他们养的都快挥不动他们手中的马鞭喽。”
“看样子是这样,那么咱们的蒙古骑兵团显然是来对了。”
原来,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蒙古骑兵团长、苏联红军上将戈罗多维科夫。而他,此刻正带着为数不多的警卫战士,在数名高级参谋和副官的陪同下,一路尾随着他们刚刚席卷而去的蒙古骑兵团,不断地前移着他的最高指挥部。
这是很冒险的举动,但更是他一贯的作战风格。
当然这对于骑兵这个军兵种而言,前线与后方的变幻,可以说是瞬间都会在转换的。而且这一次的进攻,他的蒙古骑兵团不仅是先锋,而且还是主攻部队。在他的后面不远处,就是铁甲滚滚的钢铁洪流,最后才是步兵。朱可夫元帅包括最高统帅部,这一次很显然是对蒙古骑兵团过去骄人的战绩寄予了厚望的。
不过这并不是开玩笑,用骑兵作为攻城战的主攻部队。作战计划写的很清楚,无论突击营抗击与否,他们的蒙古骑兵团只要攻到城下,并在城市的四周坚持游弋到一定时候,等到装甲部队和步兵依次跟进,他们就算完成了任务。
正在这时,戈罗多维科夫的坐骑,突然被什么绊了一下,随即前蹄高高举起,马头惊悚地咴咴嘶叫了起来。
分列左右的几名警卫战士几名探手抓住马缰,安抚了半晌,方才让戈罗多维科夫的坐骑安静下来。
“你,下去看看,那到底是什么——”
戈罗多维科夫恼羞成怒地用马鞭指着地面,同时两眼紧紧地瞪着浮土层中一团弯曲的物体。
一名警卫战士背上冲锋枪,然后跳下战马,用马刀小心翼翼地在浮土中轻轻捅了几下,最后双手用力,挑起了一件已经分不清彼此的军服。
“报告将军,这好像不是我们的军装——”
s
第四卷抗日烽火第590章、骑兵的对决
望着犹如大片一样震人心魄的骑兵冲刺大场面,陆军第一骑兵军司令员杨茂明、政委关叔衣,一面缓缓地放下望远镜,一面脸色沉重地相互对视一眼,随即举目向左右两翼默默等待出击的第一重装骑兵师、第二轻装骑兵师看去。
谁能想到,苏联方面竟然毫无征兆地集结了三个全装炮兵师、又两个火箭炮团的强大火力,发动了突然的炮火突击和延伸覆盖。
短短数分钟,炮火所过之处寸草不生,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更叫人难以接受的是,石猛连就这样猝不及防地被炮火无情地裹挟了进去。而如此猛烈、密集的覆盖式炮火,他们基本是凶多吉少了。
然而,他们却完成了他们应该完成的任务。
想当初的苏德战场,朱可夫指挥的火星行动,苏军伤亡76万,德军伤亡4万,双方伤亡数字简直不成比例,但苏军却成功地达到了战略目的,使德军在关键的那几周抽不出战略预备队支援斯大林格勒,而且勒热夫的德军最终守不下去自己撤了。
而其中发挥了至关重要作用的,就是深入敌后的数支苏联红军小分队,成功地完成了一系列的诱敌、欺骗、sāo扰等战术任务,为此后的大会战争取到了弥足珍贵的战略时机和战术节点。
“石猛连,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们的第一军上海师的主力连队。”
关叔衣不易觉察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很明白接下来就该他们的骑兵军全线出击了。这也正是石猛连的牺牲所换回来的结果,戈罗多维科夫的骑兵团终于全线压了上来。
“老杨,下命令吧。骑兵军第一战,必须开门红。”
杨茂明目光闪闪,再次高举望远镜眺望起来。
此时此刻,在最远处的一道戈壁低洼地里,骑兵军第一dúlì旅在旅长力和当的率领下,全旅上下正静悄悄地手举马刀,屏息仰头盯着高处的蓝天。
而在第一dúlì旅的另一侧,则是因丹纳多济、阿尔拜格二人来投。而特别新成立的骑兵军教导旅。丹纳多济、阿尔拜格分别兼任该旅正副旅长,今天两人则都是悉数披挂上阵。
以前的卡尔梅克骑兵团,现在的蒙古骑兵团,没想到命运使然。所有重要的曾经的老兄弟竟然一起回归到家乡,不同的却已是为着各自的阵营兵戎相见了。
丹纳多济的身躯,明显因为激动而不停地微微颤抖着。
阿尔拜格看上去很冷静,不过他湿润的两眼却暴露了他此刻狂涛一般的内心。是的,他们的老上级,同时还是恩师一般的戈罗多维科夫,这一次竟然被斯大林亲自点名送到了这里。抛开其他不讲,单是让曾经伟大的蒙古骑兵自相残杀这一手,就够yīn险恶毒的了。
而他们这些曾经的老部下和得意门生,首次与自己的老师。以骑兵这种古老的方式再见,他们能够获得胜利吗?
丹纳多济一手缓缓高擎战刀,一手举腕过顶紧紧盯着手表上的时间。
阿尔拜格则亲自怀抱着写着“第一骑兵军教导旅”的大红战旗,一声不响地等待着丹纳多济的下一步动作。
而与丹纳多济保持着同一动作的,是在另一道戈壁滩中的两大轻重骑兵师的两大师长巴达尔扈、扎噶尔。唯一不同的是,今天他们两人的身后,都多了一名壮硕的擎旗手,每人都目光坚定地分别高举着一面“骑兵军第一重装骑兵师”、“骑兵军第二轻装骑兵师”大旗,一任猎猎北方吹过。
这是骑兵军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全员实战大集结。同时也是骑兵军所有单位第一次在一个地方的大团聚。
杨茂明、关叔衣激动,骑兵军一对资格最老、也是战力最强的两大师长巴达尔扈和扎噶尔,老泪纵横,而新来的丹纳多济、阿尔拜格则是更加的心cháo澎湃。因为,经过近年余的相处交往。以及他们各自的老父老母、妻儿亲朋在突击营的逐渐扎根下来的幸福生活,他们已经百分百地将自己从心底交给了突击营这个新的依靠。
而此战。将是他们作为天生的伟大骑兵,奉献给突击营的一份可用热血来回报和展示的大礼。
两人都固执地坚信,即使骑兵军中有巴达尔扈、扎噶尔这样优秀的蒙古骑手在内,他们的加入,才能使突击营的这支骑兵军变得名副其实,而所向无敌。
两个全装骑兵师,一个教导旅,一个dúlì旅,连军部警卫通讯营都上了,三万多人的兵马,真正属于草原之魂魄的骑兵军,这一次终于名副其实地拉上了战场,是一战成名,还是一败涂地?
没人敢断言。
“营长,大草原骑兵对冲的时刻到了,我骑兵军马上就要出击,你确定我其他军兵种按兵不动吗?如果让两支陆航团武直大队,替代炮兵做一次总攻前的炮火覆盖,这时还来得及。”
看上去明显忧心忡忡的罗汉秉,站在孟遥东风二型装甲指挥车旁,一直盯着作战地图似乎还想做出最后的努力。就连本次会战奉命作为战役预备队和战术机动部队的武警及预备役集群、国际纵队两大司令部班子——许继慎、郑天放,约翰逊、黄刚,也都面露劝诫之色在旁嘀咕了起来:
“是呀营长,我骑兵军自成军以来,虽然屡建功勋,但毕竟像这样的大型战役还是第一次,其他兄弟部队从旁策应一下自是理所当然啊。”
“营长,重庆的话,我们只当是他们在放屁。什么他妈的不要使冲突扩大化,要以理服人。真正使蒙人归心。让俄国人再无话可说。倘若仗都像这样打法,克林姆林宫恐怕笑都要笑死了。”
几员大将的担忧和愤怒,并不是什么空穴来风。而且他们几人又都是突击营几大重要军兵种的方面大员,出言说来自然不能等闲视之。
不过他们并不知道,前几日突然从重庆紧急赶来的那位秘不示人的特使,到底是如何打动了他们的营长,竟然在大战前一天修改了作战计划,并且将只能算得上突击营最新一个军兵种的骑兵军,作为排头兵放在了此次大战的第一阵仗,实在叫人狐疑不已。
即使是身为第一骑兵军司令员的杨茂明。他在接到正式修改命令之后,也是同样惊疑不定。作为最初的五百穿越众,他当然十分清楚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然而命令就是命令,即使他根本无法确定。自己的这支骑兵军,与历史中真实的赫赫有名的那支凶猛无比的“蒙古骑兵团”,二者之间,到底谁更强大,谁能笑到最后。
只是对于所有人而言,至今谁都没有从孟遥那里找到答案,包括他的左膀右臂陆涛和高志远。
其实在孟遥心里,何尝又不是苦不堪言。
石猛连湮灭在苏联红军突然发起的一轮覆盖式炮火轰击中,至今生死不明。倘若他们全军覆没,就将变成突击营自横空出世以来。第一个被敌人成建制地消灭的一个连队。这在突击营作战历史上,原本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因为,“零伤亡”原则,对于拥有强大军事科技能力的突击营而言,是必须一以贯之而遵循的法则。
当然了,对一场动辄双方都会投入数万、甚至数十万兵力的大战,“零伤亡”法则在更大的层面,代表的可能是远低于对方的伤亡率,但石猛连的不幸遭遇还是震动了孟遥。
不管怎么说,在被炮火吞没之前。他还是有很多机会将他们安全地撤出原来的潜伏阵地的。
想到这里,孟遥痛苦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