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他问,语调却是轻描淡写:“不辞而别的游戏就那么让你乐此不疲吗?”
心瑟不出声。她一向知道他有那样的能力。一件在别人再有理的事情,到了他那儿,三言两语,就是他的天下。她突然觉得好笑,他欠她的解释,她都不要问了,他还要来找她进行这样的兴师问罪。
她抱起了手臂。这间屋子,不知道为什么这样明显的冷起来。
御锦紧盯着灯光下她面上细微的表情,不打算错过一分一毫。她身上简单的白色衬衣,让她愈加如一枝昂然出水的白荷。“我在等你的答案,简心瑟小姐,或是,罗太?”他敲着一边的柜子。他那最后的两个字,让她明显地动了一下。
心瑟的背后,影子不安分地扒着房门。它锋利的爪子,杂乱无章地,像是直接扒进了她的心脏。她扶了一下额角。“御锦……”她的口腔干涩的厉害,她困难地发出几个字:“你知道……我不喜欢……我不擅长你要我成为的样子……你喜欢的,我都不懂。”
不喜欢,不擅长?他倒相信是前者。他沉默着等她继续。她的目光,停留在他手边的文件上。“关于阿德曼。哈默,谢谢你!”
面前孤零零的茶杯杯底,隐约看见一点遗留的细碎光亮。御锦注意到那只碟,好端端呆在细瓷盘里。她从没有这样的饮茶习惯。他拾起茶杯,吸了口气。“阿德曼。哈默?不关我的事。”他回答的干脆。
早知道会是这样的回答。心瑟咽住。
室内的钟滴滴答答,有条不紊地绕着圈子。心瑟憋着气。他的满不在乎,他的阴晴不定的脸色,都让她勉强压抑的情绪随时要爆发。“那么关于‘拾影’?关于‘艺和’呢?”她机械地问出来。
“罗氏旗下的之一、之二而已。”他坦然相对。
“关于它们商业收购式地吞进画家的全部画作?关于它们以天价诱使画家签卖身契?”她亦开始冷嘲热讽。
“商业上的正常交易而已。”他面不改色。
“关于赵鹏举?关于辰风?关于白屋?”她的话就如不间断的连珠炮,她突然觉得自己一定要不吐不快:“关于罗家四少?关于阿秋?关于Mona?关于……”
“简心瑟?”他定定地接上她的话。
心瑟的心尖尖锐地疼了一下,她冲口而出:“罗御锦,你混蛋!”
第七十三章 结婚
御锦的目光幽暗地停留在她面上,端详了一圈,他掀了掀唇角,从齿缝里问出声音:“你该不会是从今天才知道我混的吧?我记得早就告诉过你,这个世界上,我只认金钱和快乐。你要找高尚的人吗?对不起,我不是!”他摇了摇头:“简心瑟,当初你问我能不能娶你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你真的忘了?”。
心瑟仿佛受了致命一击,她紧贴住背后的房门。可是不知为什么,竟是撑不住。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想往下溜。她用力抓住了门把手。她或许应该知道,他会这样的反唇相讥。ChadSmith说过,她丢了一段记忆。这些年,她一直靠他的药物维持着。滑雪场、雨夜、独居的酒店房间,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场景,都会莫名其妙引起她的恐惧和疼痛。Chad说,那段记忆,是她自己强行去掉的,她潜意识给它上了一把巨大的枷锁。如今,她直视着面前男人的逼视,他阴恻恻的语气,都让她不寒而栗。她丢的,是他给她带来的什么吗?
“高尚的是喝这杯茶的人。”御锦端起了面前的茶杯,瞅了瞅。他的手上渐渐用力,青筋都暴起来。
心瑟扑奔过去,她自己都怀疑自己的速度。她眼看着他举起它,早就预知了下一秒他的动作。她像个疯子一样夺过了那只杯子,握在自己手里。她喘着气,指着他:“罗御锦!你不准……不准动我的东西!”
“是吗?”他冷哼了一声,抬手就握住了她指着他的手臂:“你不准吗?是东西?还是人?你的人吗?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的不准?我、从、不、允、许、任、何、人、指、着、我、说、话!”
他的力道奇大,心瑟试图动了动,她听到自己的手腕发出细微的骨骼的响声。言锕瘧尕燁瞱她的大脑已经空白了,神经都麻痹了一样,她甚至不觉得疼痛。她在他的迫使下被迫侧着身子面对他。他冷笑了一声:“包、括,跟、我、上、过、床、的、女、人!”
心瑟眼前一黑。残忍啊,罗御锦!你一定要把我们的关系弄的如此不堪吗?他该知道,她从不想跟他做交易的。她之所以找他,是信着他。那时候,无论怎样,她明白,他是四哥。他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就如现在,她也清楚地知道。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不肯收敛的精明。他一向知道,拿什么可以轻而易举击倒自己的对手。
“还有,如果你做地下夫人有瘾,我不勉强。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保证,这件事情不会有人敢说出去,我们彼此心照不宣,我会奉陪到底。”
心瑟笑了一声,她的声音已经细弱:“你做的这些,就是为了让我回来继续做你的地下夫人吗?”
“不然呢?”他反问她,粗气吹拂着她白腻的颈项:“我们彼此彼此。当初你愿意陪我三个月,我许诺了你一纸婚书。我没有办法。我早告诉过你,我对结婚不敢兴趣。如今,你应该知道,我身边一直缺个女人。一个名正言顺的女主人。你在我身边,能堵住很多人的话。魁”
心瑟觉得支撑住自己的最后一点力气也耗尽了,她的自尊和尊严,全部被他践踏在脚下。而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当初要的。她找到他,跟他要来的。她只是没想到的,是他赋予她的漠视和屈辱会如此强烈。七年了,她拒绝Chad给她做任何辅助记忆恢复的治疗。她早知道,她记起来的,也只会是让她比眼前更狼狈不堪的过往。
她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一时间又有些错觉,她怀疑马上要晕倒的不是她,而是他了。他的脸色苍白的像片透明的白纸,他咬着她的目光,那里面的冰冷眨眼吞噬了她。她晃了晃。他抬臂轻轻一带,她倒向了他的方向。
她挣扎了一下,身体已经不受她控制了。她奇怪还是能听到他的话,异常清晰地响在她耳际:“简心瑟,每次吵架到最后,你就只有这样的招数吗……”
她的心酸涩地蔓延开。这句话,她怀疑她是听错了。她一时想笑又想哭。她反手抓着他的衣袖,强忍住眼中汹涌而出的洪水。“罗御锦……”她当时是哪条神经搭错了,她当时怎会犯那样的糊涂,她身边的人,她最不该找的,就是他。如果当初是其彦,如果当初她选择了其彦,是不是会比现在好的多?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两个人活像两只困在同一陷阱里的野兽,互相对峙,互相指责,互相攻击,互相撕咬……
她叹了口气。其彦不行,其彦不行,其彦不该是她的,她也不该是其彦的。其彦一直在等另外一个人……
这是个何其混乱的局面!混乱了,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混乱的,实际上是人的心。难道一定要是那样的游戏吗?你追,我逃;我追,你逃。大家都拼命地绕着圈子,谁也不肯先举手投降。其彦和他追逐的影子瀑。
可是这件事情,她知道瞒不过去了。即使想退,怕是来不及了。
“罗御锦……”她知道自己已经躺到沙发上。他的气息,离她不远。她就像发了高热:“你一定要我在那个位置上吗?”
听不到他的回音,她微微张开了眼睛,眼前模糊的一片,她怀疑自己是不是马上要失明了。“罗御锦,你……能不能保证我们相安无事?你去寻你的快乐,我只要一间属于自己的屋子。貌合神离也好,你让我过的有尊严一些……”
“你是什么意思?答应结婚吗?”他的声音终于出来,却是紧着嗓子。
“结婚……”心瑟想了一想,她是该点头还是摇头。结婚,似乎很久以前,他们就结过婚了。如今,不过是再给别人看一眼。“结婚。”她点点头。
第七十四章 意料之外
简夫人坐在心瑟床前的椅子里。言锕瘧尕燁瞱心瑟还在沉睡。。
她望了一眼腕表,已经是下午五点了。她下意识地抬起手臂替心瑟拉了拉毯子。实际上并没有什么不整齐。瑟瑟虽然从小睡觉轻,却是稳。不像可瑜,一个晚上总要把被子踢翻几次。
简夫人此时静静地打量着女儿的脸庞。脑海里还记得小时候她的模样。她不是个从小就体弱的孩子。她记得瑟瑟刚刚出生不久的样子。水嫩的小脸,粉妆玉琢的让人看了发痴。小胳膊小腿儿都是肉滚滚的。抱起来她,满鼻子都是她身上的奶香味儿。小手,软的棉一样。妈妈揉着那样的小手,说,瑟瑟这个丫头,一看就是福相。
此时,简夫人略带心酸地想起这些往事。她不能不觉得,上天真是跟她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面前的瑟瑟,平躺在薄毯底下,瘦津津的几乎看不到起伏。那张小脸儿,只比她的巴掌大了一点魁。
【文】从昨天早晨她过来到现在,这个丫头就没有醒来一次。
【人】房门上轻轻地敲了敲,简夫人知道是许阿姨。她不用出声,许阿姨推门进来了。
【书】“夫人,怎么样?还是我替您一会儿吧……”许阿姨上前来。
【屋】简夫人摇了摇头。
许阿姨站在那儿犹豫了一下。“老爷子让我来看看。”许阿姨顿了一顿:“小锦刚刚也打电话过来……”
简夫人仿似这才回过神,她看了一眼许阿姨。言锕瘧尕燁瞱心瑟昏迷的这两天,御锦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人也几次地跑过来。有时是给老爷子带点东西,顺口只问一句瑟瑟怎么样了。他越表现的自然,简夫人越感觉怪怪的。“那天晚上,小锦送瑟瑟回来的?”她问许阿姨瀑。
“是其彦,没有进门。小锦过来的时候,时间不早了……”
简夫人点点头,又想起了昨天早晨她过来的情景。
她那时在院子门口站了一会儿。天才蒙蒙亮。刚想举起手敲门,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她骇异地怔在原地。
御锦也有些吃惊,不过却表现的非常自然得体。他向她点点头,叫了声阿姨。“瑟瑟昨天晚上高烧,家里人都睡了……”他简单做了解释。
她点了点头。“现在怎么样?”她关切地问。
“还是烧。我叫了医生过来……”她注意到他的神情少见的憔悴,眉间蹙的极深。
她没有等他的话说完,就往里迈进了步子。她的步速极快。一边走一边对他吩咐:“小锦,打电话让医生回去吧。你到我后备箱里取一下药箱。”
御锦应声出了大门。
大清早的就这么赶过来,她知道是自己心底里那根弦一直绷得太紧了。昨天晚上她给老爷子听诊完才离开。她还特意留下吃了晚餐。那个丫头一直不见影子。中间倒是来了电话,说是有事情在郊县。
昨儿个那么大的一场风雨,她在回家的时候一路胆战心惊。幸而刚到家不久许阿姨就打电话过来,说是瑟瑟已经回来了。其彦送回来的。她当时才放下一颗心。
她没有进正房,直接去了西厢的房间。影子摇头摆尾地站在门口望着她。她推了房门进去。
刚刚走到床前俯身看了一眼,御锦已经提着药箱进了门。他的紧张,此时更明显地露出痕迹。
“量了体温了吗?退烧药吃了没有?”她轻声问。
“每隔一个小时量一次,只是略有下降。退烧药只喂她吃了一次,总是吐。”御锦皱着眉。
她摸了摸心瑟的额头,又看了她的眼皮。床前有一把沙发椅,显然御锦一直守在那儿的。她坐下,又仔细地替心瑟把了脉。她的神色慢慢有些凝重,目光移开,触到了床头柜上的一只小药瓶。
密密麻麻的英文。她一打眼就知道这个药在国内还是空白。她拿起来看了一眼。“瑟瑟吃的吗?”她不动声色地问御锦。
御锦点了点头。她端详了一会儿那药瓶子,当时,她就有些意料之外的吃惊。心瑟出国在外的这些年,鲜少跟家里人联系。回来也不过短短的日子,御锦怎么会对她的这方面了解的如此清楚?按说,他们没有走的如此亲近的理由。
她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虽说都是小前儿一起长大的。御锦和瑟瑟的脾性却一直不怎么对。再加上御锦的性子,比对着其彦,瑟瑟一直是远着他的。后来他一去法国近十年,两人更生分了。御锦忙活锦鑫的时候,正是她对可轩和瑟瑟着急的时候。她倒是记得有一次,瑟瑟带回家一盒香氛蜡烛。
她自己在房间里点着玩儿。她因为有事情到她房间里去。看着那蜡烛别致,顺口问了一句:“哪儿来的?”
瑟瑟正对着蜡烛发呆,见她问,才回了一句:“四哥让我帮他试试这个香。”
她当时有些狐疑。好端端的试什么香?后来一转念,听罗夫人说起御锦正在忙活什么饭店的事儿。她也就放下了。
锦鑫的声势起来后,她也到那儿去过几次。进了房间,她就先注意了那香别致。罗夫人也笑着调侃她难得。她自己哑然失笑。像她一样闻了一辈子药水味儿的人,竟哪天留意了什么香,还真是少有。
简夫人发呆的间隙,一侧的手机振动起来。她瞥了一眼那号码,皱了皱眉。
许阿姨知她熬了两日了,精神早有些跟不上:“夫人,您如果不放心,就先到沙发上躺一会儿。我坐这儿替着您。”
简夫人这次应了一声,从椅子上站起身。她顺手取走了已经安静下来的手机。
第七十五章 陌生人
湘竹和方子刚刚走出杂志社的旋转门,方子就用胳膊肘碰了她一下。言锕瘧尕燁瞱不轻。她正找着台阶,抱着纸箱的身子惯性趔趄了一下。。
“干嘛?刚下来就卸磨杀驴?”她莫名其妙地瞪了他一眼。
方子没好气地:“真名天子来了!你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他冲可轩点了个头。一只手腾出来,长臂猿一样的长胳膊收回来湘竹抱着的纸箱。两只箱子全搂到自己怀里,居然安稳。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方子眯着黄灿灿的眼睛看了她一眼,他对着光。“临别箴言:前途谨慎,好自为之!”说完,他甩开大步向自己的车位走去。
湘竹望了他的背影两秒钟。她知道这一别,很有可能再见无期。方子早就打算去国外寻一片自由的空气。如今这个时候,却是恰当的。尽管尴尬。北京夏天的傍晚,此时仍然燥热的没有天理。刚下楼,湘竹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已是一条汗涔涔的鱼。可是她看着方子,望着他阔步而行,只觉得他及肩的长发在这样的闷热里出奇地潇洒,帅!
可轩看着湘竹走过来,替她开了车门。他也坐进去,慢慢将车头转出去。两个人都有些沉默。
“只能这样吗?”
“顺藤摸瓜,方子脱不了干系。白屋的照片是他拍的,事情最初也是从他那儿传出去。事情大了,滚雪球一样,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能兜下来。方子这样抽身……”湘竹没有继续览。
可轩知道她的未尽的意思,这已经是方子最好的“结局”。自从事情暴出来,前前后后牵涉了多少人进去。挂空职的,休假疗养的,湘竹杂志社的主编Alex,也在几天前报名参加了去南极的定制旅行。坊间传闻Alex酒后吐真言,恨不能躲到月球上去。可惜,航线并未开通。
“丹青的意思,阿德曼。哈默那边不会有问题。”湘竹望着可轩的侧脸,他的下颌,明显的暗青。曾经,他是一个她眼中最整洁的男人。除了,七年前的有一段时间。“瑟瑟怎么样了?”湘竹问。
可轩皱了皱眉。她看到他的牙齿密合。“从没有这么严重的烧过。”
是红灯,他适时踩了刹车。他盯着前面的目光,发直。
“可轩……”湘竹唤了他一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