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那儿发呆,其彦什么时候到她身边的,她都不知道。
其彦望着她的脸庞。在棚子的檐下,许是背阴,她有些沉静的苍白。她专注的眸里,分明是硬硬地压下了某种情绪。她那么沉重。沉重的透明。至少此时是的。她身上无形的,罩着一个他不明了的禁锢。他知道,很早以前,她还是那个柔顺温婉的小公主的时候,那个禁锢就在她身上了。可是七年前,那对金童玉女的兄妹,那段似有若无的感情,不知道为什么就戛然而止。然后,她消失了。这些年里,他一直断断续续地得知她的消息。她似乎一直是不能停息的辗转。他以为,这么多年,她回来,她会好了。他在画报上看到的她,都是自然自信的微笑。他以为,那已经是她了。
“瑟瑟……”他开口。
心瑟伏在膝上的手臂动了一下,明明是炎热的夏季,她的小动作却让他联想到了她的冷。她转头望着他。她眸中雾一样的往事瞬息飞走了。“Lisa呢?”
其彦苦笑了一下,酒气亦浮上了他的脸面,他有了些鼻音:“你知道她的喝法……”
心瑟叹息了一声。深深的一声叹息。那里面的苍凉,令其彦的心莫名揪了一下。
心瑟知道Lisa的喝法。她的喝法,是为了毁灭一个人的。也或许,Lisa要的,就是毁掉她的思想和感觉。她要的,就是它们再无生机,无感知。
心瑟打了一个寒战。她知道Lisa只是太疼了。疼的她始终找不到办法。她望着其彦,突然近乎执拗的认真:“其彦,Lisa,她不是一个影子是不是?”
触着她水一样清澈的目光,周其彦呆住。
☆、第六十九章 不期而至
回程的路上,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风雨瞬间倾盖下来。
天和地都混沌成了初开的颜色。黑洞洞的,望不见什么光亮。
三人的车子行驶到半途时觉到天色开始变化。从乌云堆积到大雨倾盆却不过是极短暂的事。
其彦开了两个小时才赶到了锦鑫。
幸亏Lisa在路上没怎么闹酒,此时还在半睡半醒间。下了车子,其彦帮心瑟扶下她。
心瑟拧了干净的毛巾,备好了温水和垃圾桶,又把她的手机放到床头柜上触手可及的地方。
其彦站在一旁看着她耐心细致地做这些事情。回来的一路,他一直沉默了些。
心瑟带上了Lisa的房门。两个人静静地走向电梯间。
“今儿一定要回去吗?要不要跟御锦说一声?”其彦替她按了电梯。
罗御锦。心瑟的额角又是一阵尖锐的疼。她吐出一口气。
“爷爷手术前的这段日子要在家里疗养,我答应了回去。”心瑟揉了揉额角。不知道是因为天气的关系,还是不能放心Lisa,她的心不能抑制地空空地跳。
其彦陪着她回到房间。昨夜,另一个人已经帮她带走了随行的大多东西。她再在整个套间里望着,到处既熟悉又陌生。
走进卧室,她将几样日用品装起来。不知不觉,她坐到了床上。目光移转着,停留在那只枕头上。她将手指伸出去,触了触它。心脏漏拍了一下。她吸着气,拾起它来。很快,她又颓然放下。她自己在那儿折腾了几次。房间的门开着,她听到其彦讲电话的声音,这才突然意识到周其彦一直耐心地坐等在客厅。
一刻钟后,她走出了那间房门,拎出一只小巧的旅行袋。
很快在大堂办理了退房手续。
门童代为开过了车子。周其彦替她开了车门,护她上车。两人往长安街的方向过去。
天地的墨色虽然还是笼着,一路上,雨势却锐减了。
心瑟到家的时候,许阿姨已经站在门口等着。其彦放下车窗,警卫室的值班警卫见到是他,通行杆很快升上去。
许阿姨接过了其彦手中的袋子。其彦一路上就接到了几通电话,心瑟知道他有事情。她站在门口看他掉头,车子箭一般飞驰出去。
心瑟随着许阿姨往房间走。在廊子上,她听见几声熟悉的低沉的鸣叫。这样的天气里头,她马上就想到了是它。刚转了身,昏黄的廊灯下,她看见一团略嫌暗淡的小身子一路颠颠地跑过来。是影子。
许阿姨已经帮她打开了房门,手中的旅行袋整齐地放到沙发上。心瑟只管低身去揉影子圆滚滚的头。影子吐着粉红的舌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盯紧了她,因为刚刚的跑动气喘着。
许阿姨笑呵呵地看着。待要伸手去拉手中的拉链,心瑟“哎”了一声:“阿姨,待会儿我自己来吧。”她直起身走过来。
影子晃晃脑袋,冲着心瑟试探性地低鸣了几声。然后略显警觉地站起来,冲着门口跑过去。
许阿姨疑惑地往外面跟了几步。
心瑟刚刚拉开了袋子,就听见她不高不低地招呼了一声:“可轩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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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远离
心瑟僵滞了一下,直觉地握下袋子的开口。
门外,她怀疑可轩几乎是一步就迈进来。
廊子里顺势扑进来一股子热风。夹带着雨后特有的土腥气和枝叶败落的气息。
迎面而来潮热沉闷的空气让许阿姨赶紧掩上了房门。她搭讪着嘀咕了一句:“看样子一会儿还得下。晚餐吃过了吗?”后面一句温煦的问话是对着可轩。昨天一大家子的聚餐,是于阿姨帮忙准备的。两人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谈到婚期将近的一对儿,于阿姨有些欲言又止。许阿姨此时看着可轩瘦高的身子立在那儿,她忍不住先在心里重重地落下一声叹息。她看到他肩骨高耸的背影,知道他越发瘦削了。许阿姨注意到,自打他进门,影子就摇头晃脑地靠上去,他也只是敷衍地拍了拍影子的头。
可轩应了一声。往小厅内的茶几走过去。拿了只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许阿姨这才嗅出刚刚的一股子风里,还有着一样和他不搭边的气味。她看了看两人,垂着的手指握了握,开了房门退出去。
房间里一时静寂下来。影子跑到心瑟脚边,蹲坐在那儿,望着可轩。
可轩将手中的杯子转了转,扬起脖颈一饮而尽。
心瑟故意地没有抬头。可是他的目光,自他进了屋,于她分明如芒在背。她将袋子合拢起来,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朝她走过来。心瑟的身子僵着,手指收紧。太用力了,她隔着袋子都感觉到一阵刺痛。影子哼哼了一声,脑袋靠在心瑟的小腿上。耳朵竖了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心瑟吸进一口气。这一吸之下,她倏地抬起头去,望着那个已经靠近了自己的身子。酒气!竟然又是酒气!他竟然……还要这样!还敢这样!!她瞪着眼睛看着他。他的面色上,没有潮红。他苍白着脸。
他望着她的恼怒,他的眸里,一片复杂的颜色。
心瑟接着他,两双目光胶着,她一时移转不开自己。
“瑟瑟……”好久之后,他喑哑出声。他抬起手臂,握住了她瘦弱的肩:“瑟瑟……瑟瑟……”他只是这样唤着,一遍一遍。唤着那个名字,唤着那个符号,好像,她根本就不在他眼前,她根本就不是他唤着的那个人。
他就像,突然痴了一样,傻了一样。
在他触上她的一刹那,心瑟本来想躲。可是她听着他的声音,她就根本没有办法移动。他独有的,磁性温厚的声音,像他的人,他的心,这个世界上,她再也没有发现一个男人拥有那样的声音。她曾愿意永久溺沉在那声音里。
他的眼睛,他的声音,他的气息,他的一切瞬间包裹了她。心瑟觉得自己僵直的身子在慢慢柔软。她就如一块突然见了阳光的冰块,融化全不由己。他的气息和温暖轻轻一带,她就靠进他怀里。她的肌肤一旦触着了他的,她的身上不由自主地通过一阵颤栗。
她抖的那样厉害。他只有尽了自己贴着她,偎着她,撑着她。她的眼睛,不知何时蓄满了两团温热。她扬了扬睫毛,闭上眼睛。她靠着他,她才知道,这么些年,长久的像有一个世纪了,她一直祈望、贪恋着这样的时刻。此时,哪怕只是一秒,她也愿就这么放纵了自己,来感受他的全部气息。
可轩拥着她,他一时也有些混乱她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乖巧的小姑娘。而这,曾是他以为永不可能再有的场景。他胸前的衣襟上,已经为一团水渍浸湿。他觉得自己的心脏,却如刚刚燃起来的一盆火。他收了收手臂,再哑声说了一句:“瑟瑟,远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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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亲们的阅读、支持和花花!爱你们!
这个故事,我不敢说写的很好,但会尽我之力!
大家晚安,好梦!
☆、第七十一章 迟了一步
御锦靠在吧台上,又给自己倒了杯酒。他只开了吧台的散射灯。
房屋密闭的够好。他喝了一口酒,眯了眼睛去看不远处沉默垂下的窗帘。隐隐的,他听见外头的风雨声。一道接一道刺眼的光亮自帘子外头轰隆隆地闪过去。
他看了一眼腕表。这才意识到,自己空着的手一直捏着家居服的带子。他顿时有些心烦。一口喝干了杯子,他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看见Mona已经将他前时换下的衣服放到洗衣框。他的目光在衣帽间扫了一遍,随便拣出一套已经搭配好的衣服。显然是为第二天早晨准备的。
他换好衣服走出房门。手机的提示音,他拿出来看了一眼。一边接听电话,他一边换鞋。
结束了通话,他顺手拾起了柜子上的汽车钥匙。正要迈步,他听见身后Mona跟过来,一路从厨房小跑出来的声音,有些慌乱的狼狈:“Vincent!”
他的手已经搭在门柄上,顿了一顿,还是旋下去。
“Vincent!”Mona鲜少露出这样的焦急和不知所措:“这样的天气,一定要走吗?你还没有吃晚餐……”
她的话没有完,眼看着他开了房门跨出去。
房门怦然合拢,Mona呆立在原地。空气里,越来越浓重的腥气包裹过来。她低下头,右手食指上一阵痛感袭来。她伸开手掌,看见那里已经嫣红一片。她从不知道鱼鳍也可以如此锋利如刃。她走回厨房,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了窗内外糟乱的一切。她就让水流那么流着,一侧的案板上,那条中午刚刚空运到的白水鱼兀自在那儿翻腾不止。
她抽了抽鼻子。再慢慢将手心里接了满满的洗手液。
她不该建议到“家安”吃饭的。她怎会预料有那样的巧遇?两双人,竟然到的一先一后。她再不过问他的事,她也知道他不喜欢那个男人。那个男人,据说是罗家老爷子口中一直盛赞的人物。她眼看他们近乎冷漠地点头致意后,他的脸色就黑下来。对方的表情也极为冷淡,甚至有些复杂的怒意和不屑。好在对方身边的女伴,Mona知道她是某杂志首席摄影师。算来,双方早已是未婚夫妻的关系。那个萧湘竹,神色还算自然地应付过去。
一餐饭,Vincent根本就没吃什么。他烦闷,她也从头至尾地陪着。
扑棱棱一声,Mona吓了一跳。她看到地板上,那条被她拿出来的白水鱼正在徒劳挣扎。她捡起它来,又放回水池。她对着它叹了一口气。早知道,她不会跟它足足对峙了半个小时才下决心动手。
她记得,在乌镇,他最爱吃的就是清蒸白水鱼。
却还是,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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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瑟缩在沙发一角。她不知道几时了。她模糊记得自己一时像一只翱翔在五彩云端的羽毛,迷迷糊糊地听闻了一个声音,并不真切。直到,那个声音再重复了一遍,她算醒过来了。
她呆在沙发上没有动。大开着的门外忽地涌进来一股强风。一直蜷在她脚边的影子吱吱叫了几声。她低下头,对上影子水灵灵凝视她的眼睛。这才从自己缩着的角落起了身。
她往外走。地上,她拿回来的旅行袋横躺在那儿。她瞥了一眼那本散落的纸张。捡起来,放到沙发拐角的柜子上。
如果她记得不错,外面的雨分明停了一阵子。现在,又密密麻麻起来。
她向着房门走过去,廊子外的夜里,雨雾揉成模糊的一团。这次,暑气仿似彻底消尽了。她随着吹进来的风雨打了一个大大的冷战。
扶上房门,她刚想用力。眼前一米远外的位置,她看见了一个投射在青砖地面上的影子。
她猛然抬起头去,那儿,竟是立着一个人!
第七十二章 罗家四少
廊顶晕黄的光晕揉着湿漉漉的雨雾,对方的面上也是一片暗淡的光影。他的眸子分明闪烁着锐利湿亮的光。。
他不管她的目瞪口呆,向前举了一大步。
心瑟的前额几乎贴到了他的胸前。她迅速地退后,扶在门上的手臂却没有移开。她迎视着他的目光。
他抖了抖手中的雨伞,将它倚到门框上。直起身子,他的大手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她的。一股温热的厚力立时贴到她冰冷的手上,她竟起了一阵颤栗。
他再一用力,她的脸上热胀起来:“罗御锦!”她压着声音,脸上是紧紧的。
他扫了她一眼。她满脸满身的疲惫都写在那里。绷紧的脸上却时刻备战的样子。她的神情里,冷淡、失望、抵制……他不出声,一低身,他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来。
心瑟大吃一惊,她推着他,踢着腿:“罗御锦!”她的音量不受控制地提高了。
他嘘了一声,唇角上来了似笑非笑的神色:“没办法,我要进去,你是个障碍物。这个办法……”他的大手甚至在她腰间动了动,露牙一笑:“最简便!”
“罗御锦,你混……”心瑟吞着气息,眨眼间,她已落到了地上。他完全不理她的愤怒,回转身,合上了房门。
心瑟的胸口一阵一阵地发闷,就如压上了一只沉重的石碾。她那么愤怒,却还是骂不出。一个晚上,潜藏在她心里的暴风雨一样激烈的情绪一直被她硬生生压着。从没有一个雨夜,让她觉得如此沉重又冰冷。此时,她的整个脑袋都开始了尖锐的疼。她咬着牙,瞪着眼前近在咫尺的浅色格子衬衫魁。
他好像打定了主意不理会她此时激动的情绪。她俨然是只隐忍待发的小母豹。他的目光在一侧的沙发上停留了一秒钟。
影子刚刚从沙发脚处跑过来。御锦看了它一眼,它不太友好地呜呜出声。御锦蹙眉。这个家伙,似乎完全忘记了几年前的那个雨夜,它曾遭遇了什么。如果不是他,他哼了一声。
“没良心的东西!”他咬牙切齿地咒骂了一句。
心瑟瞪了他一眼,蹲下身抱起影子。她把它送进卧室,又拍拍它的头,带上了房门。回过身,他已经自己踱步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了她刚刚放到拐角柜上的文件。
她望着他的神色。他自己在那文件上扫了一眼,仍旧面无表情。他又扫了一遍茶几上的杯子。Wedgwood的红茶组。一杯一碟的组合,她淘到了两套。Wedgwood是典型的好用难挑。她对这些杯碟的小器物从来用心。想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她房间展示柜上的琳琅满目。简家摆出来的器具,除去老一代的遗留,无论是观赏的还是使用的,多半是经了她的手。她那么个纤弱的人,说起他认为的这些不起眼的小物件,却是滔滔不绝。她对它们的博爱有时令他吃惊。
他却知道,她最爱的,还是她自己在读书时烧制的一套茶具瀑。
心瑟静静地站着,靠着卧室的房门。她脸上已经平静下来的神色,遥远的陌生,仿似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一个不相干的闯入者。
“什么意思?”他问,语调却是轻描淡写:“不辞而别的游戏就那么让你乐此不疲吗?”
心瑟不出声。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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