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啊”一声:“陛下圣明。”
谢自然若派去福宁镇,那地方可是个大军镇啊,虽说不能同九边相比。
谢自然还年轻,派过去,也许用不了多少年,就能成为一镇的总兵官,那可是妥妥的军界大姥。
到时候,苏木在内阁,女婿谢自然在军队,自己老丈人在锦衣卫,一个大型政治团体就算是成型了。任何人想动我苏木集团,都得掂量掂量这其中的分量。
正德微笑着看着苏木:“这也算是朕对谢自然的恩典,对了,爱卿,你立下了这样的大功,朕又该如何封你?”
戏肉来了,苏木心中一片欢喜,但表面上还是说:“臣在陛下那里的恩遇已是极厚,只愿报效君父和国家,至于待遇却不敢多想。”
谦虚到这里,苏木心中一动,又补充一句:“陛下若是要赏臣,臣倒是有个不情之请。”
正德皇帝:“你说。”
苏木:“臣想请陛下宣布一桩婚姻无效,然后同一人解释一下臣当年化名梅富贵去沧州公干一事。”
正德有些迷糊:“朕怎么就想不明白了,你仔细说说。”
苏木只得硬着头皮将自己和梅娘的恩恩怨怨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正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指着苏木:“你啊你啊你啊,哈哈,哈哈!”
苏木:“陛下在笑什么?”
正德:“你啊,竟然威胁那叫什么梅娘的和你睡觉,哈哈,堂堂苏大才子,海内第一名士,至于用上胁迫的手段吗?”
苏木一张脸涨得通红,再也说不出话来。
正德不住笑,待到苏木眼见着就要爆发的时候,这才道:“难得看到爱卿你如此窘迫,哈哈,放心好了,这事朕帮你办了。无论如何,得叫那女子从了你。实在不才成,朕直接下一道圣旨将那梅娘配给你就是。”
“陛下不可下旨。”苏木大惊,开玩笑,如果为这事下一道圣旨,弄得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苏木还有脸见人吗?
“开玩笑的,开玩笑的。”正德得意地耸了耸肩膀:“走,进城去。”
两人谈完话,万全左卫的官员们帮将皇帝接进城去。
皇帝入城,自然又是一番轰动。
钱宁提议将小王子的头颅呈上来,让皇帝查验。
正德却不去行宫,反说:“不急着去看,朕先去苏爱卿家。”
第九百三十八章 说合
众人见正德连小王子的尸首都不去见了,进城第一件事却是去了苏木下榻的地方,心中更是惊骇。
苏学士圣眷之隆,只怕已经是当朝第一了吧?
“恩,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将事情说完,正德皇帝饶有兴味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梅娘。
然后又问:“梅娘,朕现在宣布,你和汪连的婚姻并不存在,你现在想干什么,想嫁谁都由得你。当然,嫁一个平民也没什么意思,如你这样的人物。”
皇帝的话,梅娘又如何不明白,现在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不住地流泪。
是的,一切都明白了。
苏木当年去沧州顶替自己死去的丈夫的名字,做巡检司巡检,那是替皇家办差。
兵部那边的人为了方便,随便找了一个死去的士兵的名字,很不幸运,梅富贵被选中了。
如此,家里才没有得到富贵的死讯。
这样说来,苏木并不杀害自己丈夫的凶手。不但如此,他被自己喊了这么多年大恶人,还委屈了呢!
哭着,梅娘什么也没说,只向苏木又磕了一个头。
苏木慌忙将她扶住,想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两人二目相对,又想起当日肌肤相亲时的旖旎风光,却是心头感叹。
梅娘终于缓缓开口,声音带着颤抖:“苏大人,是小女子不对,误会了你这么多年……囡囡……囡囡她……”
苏木:“囡囡就是我的亲女儿。”
梅娘流着泪:“梅娘是个不祥之人,学士对我的情谊,我又不是瞎子,如何看不出来。可惜,是我没福,不能侍侯你。我也曾经说过,要削发为尼,还请大人恩准。”
“做尼姑……不不不。”苏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是不住地说着。
“大人休要挽留,民女确实不敢答应。再说,我家富贵到现在是确定已经去世,作为他的妻子,我要为他守节。”梅娘不哭了,面上反露出凄然地笑容。
苏木顿时火了,喝道:“守节,你为谁守,为囡囡的父亲守吗?我才是她的爹爹,我还没死。梅娘,你又该如何向她解释?”
“囡囡,囡囡!”这事确实不好对囡囡解释。这个小姑娘从小就没有了父亲,到如今已经将苏木当成了自己亲生的爹爹。如果现在过去告诉她,你爹不是苏木,而且还在多年前就已经趋势,却不知道她会伤心成什么样子。
可以说,如果和苏木没有了这层父女关系,囡囡的整个人生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没有了苏木这个大人物的父亲,她和谢自然的婚姻还会存在吗?
谢自然何等身份,只要他愿意,有的是名们望族的大家闺秀肯嫁过去,又如何看得上一个普通农家女子?
这也是明朝上层大人物的婚姻规则,即便是下层社会,也讲究一个门当户对。
这些天,同囡囡的接触中,梅娘看得出来女儿对谢自然是一片痴情。
我这么做,对她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梅娘心中一乱,又哭起来。
她一哭,苏木还好,正德皇帝就光火了,忍不住哼了一声:“哭什么哭,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龙颜大怒,对梅娘这个普通妇人来说无疑如同雷霆。
梅娘慌忙又磕了一个头:“陛下饶命,是民妇无礼。”
正德哭笑不得:“朕又不杀你,否则,苏爱卿可要没完没了了。依朕看来,你守什么节啊,没必要。”
“什么?”梅娘张大了嘴巴。
正德:“民妇梅娘,你家丈夫梅富贵已经去世多年,按照礼制,你现在刚听到这个消息,而且朝廷也鼓励妇人为丈夫守节。可是,朕怜惜你,怜惜你女儿,也怜惜苏卿家,就做主将你配给苏木了,这事就这样吧。”
“这……”梅娘好象受到了很大的屈辱,一张脸上全是恼怒:“万岁爷,民女誓死不从。”
“怎么,你敢抗旨吗?”正德装出一副威胁的模样:“抗旨可是要诛三族的,你难道就不害怕吗?”声音虽然恶狠狠的,可正德心中还是一阵负气,这些年,他顶着荒唐国君的名头,所颁布的圣旨可不是一回两回被大臣们给驳回来。
若是抗旨就要诛三族,只怕这朝廷里的人已经被他杀了个干净。
朕这个皇帝,当得可没滋味得紧。
“陛下,哪里有叫人改嫁的规矩?”梅娘的声音高亢起来:“即便你是皇帝,也不行。若陛下再要羞辱民妇,民妇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正德眼珠子一转:“其实也不算是羞辱,这事朕也是占着理的。对了,朝廷有个规矩,叫夺情。也就是说,大臣们的父母若是死了,按制臣子要辞去所有职务回家守孝三年。可朕却可以下一道旨意,让他们不用守孝。民妇梅娘,你想啊,只要朕下了圣旨,就算是父母死了,也不用守孝。难不成,叫你改嫁,还比死了父母还严重?所以,这事你不用担心,别人不但不会对你心声鄙视,还会感叹一声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这事是真的?”梅娘没见过什么世面,听皇帝说得头头是道,就有些相信了。
苏木也瞠目结舌,不过,他还是很快回过神来,连连点头:“是是是,是有这个说法。”
正德:“再说了,梅娘,朕也不是叫你嫁给苏木,而是给他做妾,这事就这样吧。”
说完话,就朝苏木挤了挤眼睛,悄悄做了个鬼脸。
苏木哭笑不得。
梅娘一想到自己从此就要做苏木这个大恶人的侍妾,没夜要与他同床共枕,羞得一张脸变成了红色。
说妥这事,正德这才道:“现在是时候去看看苏卿家你的战果了,走!”
苏木:“臣在前面带路。”
等出了苏木下榻的住所,正德又给了苏木一拐子,小声笑道:“苏木,朕这次可是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可欠朕一个大人情,要还的。否则……嘿嘿,朕叫叫那个梅娘继续为他的先夫守节。”
苏木:“是是是,陛下且说就是了,只要想得到,臣去办。”
正德摸了摸胡子:“朕现在还没有想好,而且啊,你可不是个爱欠人情的,朕好不容易捏到你的把柄,自然要好生利用。”
说完,就哈哈大笑着出了门。
第九百三十九章 心脏病
正德皇帝和苏木在里面说了些什么,别人也无从知晓。
钱宁在外面等着,只觉得时间是如此的漫长,心中的羡慕嫉妒恨让他几乎要发狂了。
见皇帝和苏木有说有笑出来,钱宁知道自己一辈子都达不到苏木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而且,苏木已经将自己当成了大仇人。
以他的狡诈,将来肯定会不停设圈套让自己钻。
也许,我钱宁就是下一个刘瑾。
不,先下手为强,得想个法子将这鸟人给治了。
可是,这人圣眷实在太盛,背后又是强大的文官团体,又怎么斗的过他?
想到这里,钱宁一颗心都凉了。
正德皇帝出来之后,众人慌忙一涌而上。
走了一路,刚要到万全左卫的衙门,小王子和阵亡的鞑靼人的头颅就放在衙门的库房里,用石灰、樟脑等物细心腌着。
正德突然站住了:“不不不,不去看小王子了。”
苏木一愣:“臣不明。”
正德:“先去看鞑靼俘虏,看完之后才去见小王子。这就好象是一出得趣的大戏,小王子是压轴段子,得放在最后才过瘾。”
苏木和其他官员同时微笑,齐声道:“皇上圣明。”
鞑靼俘虏有三百多人,都关押在白登营里。
这一仗,白登营超过一大半人死在敌人手头,可以说已经被打残了。白登营的士兵都是谢自然从山西行都司选拔的精锐,军户士兵乃是世袭,明朝开国两百多年,整个山西军户中但凡有些来历的人物,都是粘亲带故的。
这一战下来,幸存的士兵可是说人人都死了兄弟、表兄、堂兄弟。
对他们来说,鞑靼俘虏可谓是仇深似海。
俘虏落到他们手头,自然不会客气。古代战争可没有日内瓦公约,也没有优待俘虏的普世价值。
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才是军队的道德标准。否则,你就是瓜怂。
这三百多俘虏进了白登营,自然是十大酷刑侍侯着,毒打肯定是少不了的。每天也只有一碗薄粥可吃,甚至还有俘虏被明军士兵用绳子穿了琵琶骨,折磨到半死。
若不是苏木有言在先,这些人可都是要献俘太庙,只怕不出两天,这三百鞑靼人就要被他弄死光了。
等到正德和苏木进了白登营时,就看到旗杆上吊着两个鞑靼人,几个白登营士兵正拿着烙铁在他们身上烙着。
鞑靼人自然是一阵接一阵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惨叫,动手行刑的那个明军士兵也在放声大哭:“还我弟弟命来,还我弟弟命来。我答应过我娘,要把我弟弟平安带回家去的。***,我该如何想我娘交代啊?”
“怎么搞成这样?”正德怒了,忍不足住发出一声愤怒的叫声。
苏木见情形不妙,连声喊:“住手,都住手。”
见苏木和皇帝过来,士兵们忙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钱宁好不容易得到这个机会,立即叫道:“谢自然,你是怎么带兵的,怎么放任手下折磨俘虏?”
谢自然是苏木的未来女婿,也是最得力的干将,钱宁眼珠子乱转,就想安他一个罪名,剪除苏木一条臂膀。
谢自然脸色一变。
这个时候,正德铁青着脸检查起俘虏的伤势来。
看见皇帝脸色不好,所有人都沉下脸不敢说话。
半天,正德又愤怒地叫了一声:“朕这次亲征,不过才手刃一名敌人,根本就没杀过瘾。正打算叫你们放几个俘虏,让朕再一场。谢自然,你可恶,竟然把这些敌人弄成这样,叫朕等下还怎么和他们决斗。欺负只剩半条命的鞑靼人,胜之不武,胜之不武。”
听到皇帝这话,谢自然面色一松。
其他官员更是一脸古怪的表情,遇到这样的天子,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啊!
苏木摇了摇头:“陛下,既如此,就回万全左卫的衙门去看小王子的头颅吧。”
“对对对,现在就过去看。”一想到小王子竟然死了,正德心中一阵激动。
既然没办法同鞑靼俘虏交手,那就去看看那个老对手也好。
回到衙门之后,不片刻,就看看到谢自然和胡顺捧着一个硕大锦盒进来,跪在地上:“臣胡顺(谢自然)叩见陛下,这是小王子的脑袋,请万岁御览。”
一刹间,几乎所有人都伸直了颈项,就连苏木也不能免俗。小王子的尸体他见过,可被砍下的脑袋究竟是什么情形,心中却还是非常好奇的。
这其中最关心的却是钱宁,他心中不住祈祷:不是不是不是,最好不是小王子。
硕大的锦盒打开了,一股强烈的冰片、麝香、樟脑的味道传来,熏得人忍不住鼻翼抽动。里面是一坨黑糊糊的东西,块头却不大,也就一个小南瓜尺寸。不过,却是五官俱全。
这颗头颅大张着嘴巴,露出焦黄的牙齿,眼睛微闭。
苏木没想到腌制之后的人头竟然是这种模样,这他妹跟木乃伊也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从这颗脑袋上还是能够很清楚地认出,这人就是小王子。
心中突然一阵恶心,将头转到一边。
不过,堂中众人都是军人,死人见得多了,却也不害怕。都将目光落到小王子脑袋上,仔细研究起来。
钱宁忍不住叫道:“大胆苏木,你怎么弄个婴孩的脑袋过来骗圣上?”
苏木忍住气:“钱指挥使,当初你我可都是见过小王子的,只要眼睛不瞎,自然能够认出他的模样。”
钱宁还要再胡搅,正德却呼一声站起来:“没错,就是小王子,朕认出他来了。这人的脑袋被腌制了几天,脱了水,自然是要变小的。”
既然皇帝已经发话,钱宁只得无奈地闭上了嘴巴。
突然间,正德皇帝一个出奇的举动叫所有人大惊失色。
他一个大步走上前去,抓住小王子脑袋上的头发就将之提了起来,然后系在自己的腰上,并放声狂笑起来:“小小鞑靼蛮夷,竟敢侵略我大明边境。朕将佩带小王子的头颅班师回京,献祭太庙,叫天下人都看到朕的赫赫武功。犯我大明天威,虽远必诛!”
大堂中所有人血液都快要沸腾了:“万岁,万岁,万万岁!”
可就在这个时候,正德面上却突然出现一种酒醉之后的血红,红得更鸡血石一样。
接着,正德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手中那颗小王子的头颅也在大堂地面上骨碌碌地滚动。
苏木心中如同有惊雷炸响,一个不好的念头浮起来:正德皇帝的心脏病发作了!
(本卷终)
第九卷血疑
第九百四十章 酒肆茶坊说传奇
大明朝正德八年的夏末,当今天子御驾亲征漠北鞑靼,并在应州歼灭小王子十万部众,并砍下敌酋头颅的消息在京城中风一样地传开了。
当然,在信息极为不发达的古代,这一战具体情形如何,远在京城的普通老百姓也无从知晓,更多的只是推测和夸大。
这些天,这一战的故事在京城的酒厮茶坊中被说书先生说个不停。
“各位客官,且说那鞑靼小王子哇哇一声杀出阵来。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