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木一摆手,问:“可是白登营,我是苏木,出来说话。”
黑暗中,突然传出一声欢呼,“原来是大老爷,我是金光灿。”
然后,就有三人走出来,都做明军打扮。
为首的那人正是金光灿,原先本是谢自然货栈里的伙计。谢自然做了军官之后,他也跟着水涨船高,做了千户,如今正在白登营里做斥候骑兵头子。
金光灿猛地跪在地上:“磕见大老爷,想不到大老爷这么快就到了,若是让东家知道,却不知道要欢喜成什么样子?”
苏木正欲去扶,一直没有说话的梅娘突然跳起来,一把抓住金光灿的手,大叫:“你是谢自然的人,囡囡,囡囡在哪里?”
金光灿一呆,满头都是雾水:“大小姐……大小姐她不是……”
囡囡失踪的消息在大同闹得沸沸扬扬,东家谢自然急得都快疯了。作为他的得力干将,金光灿自然也免不了要派出去查访。
这个女人究竟是谁,怎么一来就问囡囡小姐在哪里?
苏木吓了一跳,喝道:“金光灿我问你,谢自然如今再何方?”
打断了他的话,然后一把拉开梅娘,小声安慰:“梅娘,囡囡自然在谢自然身边。如今我还有更要紧的事情要问,等你去随我去谢自然那里,不就见到囡囡了,放心好了。”
说着话,不住给金光灿递眼色。
“囡囡,囡囡……”梅娘一想到马上就要看到女儿,激动得满眼泪花。
苏木:“金光灿,我且问你,谢自然和胡经历他们在什么地方?”
金光灿会意,忙道:“回大老爷的话,我们东家和胡经理就在下游二十里的地方扎营。那个地方有个滩涂,水浅,可以过人。东家说,如果敌人过来,肯定会在出现在那里。”
苏木:“哦,原来还有二十里路,队伍士气如何?”
金光灿:“将士们精神好着呢!”
“那就好,快带我们过去。”
“是。”
于是,一行人又上了马,摸黑沿着河流朝下游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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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游滩涂地带。
“谁?”
有人在黑暗处低喝,倒叫冯敌和刘养正吓了一跳。
回头看去,却见树林里冲出来十几个骑兵,手上都擎着火枪和强弩。
一看到他们做明军装束,冯敌和刘养正都松了一口气。
冯敌的一个手下忍不住呵斥一声:“什么玩意儿,大半夜的出来吓人,没看到爷爷身上的飞鱼服吗?”
冯敌刘养正等人身上都穿着鲜艳的锦衣卫制服,红色的绸缎在黑夜里闪闪发光,甚是耀眼。
刘养正朝手下一摆手,问:“敢问可是谢自然谢佥事的人?”
出来的几个骑兵都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满是警惕。
半晌,为首那个骑兵挨过来,一拱手:“敢问各位是何来历,又因何来此?”
冯敌喝道:“我们是谁也不是尔等配问的,你们究竟是不是谢自然的人,回话?”说着,就将一个腰牌扔过去:“某乃北镇抚司千户冯敌。”
那个骑兵接过腰牌看了一眼,查验无误,神情不禁一凛:“原来是冯千户,我等正是白登营士卒。”
“好得很,果然是谢自然的手下,快带我等去见他。”
骑兵:“谢大老爷军务繁忙,怕是没空见千户。若有事,千户吩咐小人就是。”
“吩咐你,你配吗?”冯敌冷笑:“少废话,快带爷爷过去。老实告诉你,谢自然犯大事了,你若再拖延,将你一并拿下治罪。”
那骑兵微一犹豫:“好,冯千户随小人来。”
就着冯敌人和刘养正及他们手下两个卫兵一道过了河。
第九百一十七章 终于见着谢家哥哥了
夜非常黑,为了掩藏队伍的行踪,军营中不许生火,但并并不包括谢自然的中军大帐。
走了这么天路,人马都已是极度疲倦,营地一扎好,很多士卒都是吃了几口干粮之后,就钻进小帐篷里睡着了。
到处都是一片轻微的鼾声,听起来如同低低的潮汐。
令行禁止,白登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调教,已经初具强军的雏形。
实际上,早在自己来山西任军职的时候,苏木就将一本小册子交到他手头,并叮嘱他多看看多学学。
当时谢自然随手翻了翻,发现也不过是一本兵书,并没有放在心上。
作为一个读书人出身,谢自然内心中对于军职还是很不以为然的,也不觉得带兵有什么了不起。只需熟读几本《孙子》《尉缭子》就够用了。
可等到了山西,手上掌握了实际的兵权之后,又再回过头去读苏木所写的那本小册子,谢自然越看越心惊。
这确实是一本兵书,可和《孙子》专一高屋建瓴,流于理论不同。苏木这本小册子说的却是练兵之法,将的是平日里该怎么训练士卒,怎么样才能将一个普通人变成合格的士兵。
其中很多方法,以前却是闻所未闻。
而这些东西,以前却没有在任何一本书上读到过,顿时叫他有一正茅塞顿开的感觉:原来兵是这么带的,想我谢自然竟然觉得只要读上几本兵法,就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如今回过头去看,真是狂妄无知的。
原来,苏木给谢自然的这本小册子乃是后世戚继光《记效新书》的大义。
实际上,兵法这种东西是给统帅读的,一般将领看了也没有任何用处,总归要到了一镇总兵官级别,读《孙子》才有一些用处。中下层军官最重要的是如何带兵、练兵。
而练兵之法可是将门安身立命的基础,根本不可能外传,一般人也无从知晓。
到这个时候,谢自然算是对苏木佩服到五体投地了,心道:恩师果然是海内第一名士啊,不但道德文章诗词歌赋天下第一,就连兵法也是精通。若他来带兵,也将成为一代名将。
只不过恩师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却是不屑来做将军的。
一军的统帅,谢自然却不能睡,他手头还有许多事要处置。
帐篷很厚,有挂上了后棉布帘子,里面即便掌了灯,也没有一丝光线透出去。
谢自然办完手头的事,感觉有些心血浮动,怎么也静不下来,就将幕僚后手下打发出去。自己则捧着恩师传授的那本练兵册子,凑在灯光下仔细地读起来。
正在这个时候,门口的卫兵喝道:“什么人,做什么?”
外面有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小人乃是孤店所的宫贵。”
另外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跟着响起:“小人宫勤,有紧急之事求见谢大老爷。”
卫兵大怒:“你们两个小小的军户,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也配来见谢大老爷,滚!”
“军爷,我们真要要事。”两人小声的哀告起来。
谢自然听得皱起了眉头,忍不住喝问:“怎么回事。”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哑哑地叫起来,然后是那卫兵惊慌的叫道:“你这女子怎么回事,站住,站住!”
然后,那两个男子也在叫,声音显得惊慌。
然后,那个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好象是被人捂住了嘴巴,然后,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赔笑这对卫兵说:“乡下丫头没见识,不知道这里是不能乱闯的,军爷恕罪恕罪。”
谢自然听这女子的声音好生熟悉,有点像是……囡囡。
身子突然一颤,谢自然摇了摇头,心道:我也是太思念囡囡了,以至于都生出幻觉,囡囡怎么可能就在军中?
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任何心思识事,谢自然只得无奈地将恩师所写的那本册子小心地放在案头。
不过,他心中还是一动。如果没有猜错,外面这两人应该是孤店所被征发来这里的军户民夫,他们说有紧急要事禀。估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约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东西。
不过,听听也是无妨。
恩师以前说过一句话:魔鬼就在细节之中。
这句话谢自然是深以为然的,做一件事情。事先的计划固然重要,但具体执行却直接决定着成败。很多时候,就是因为一个细节没有处理好,最后功败垂成。比如当年曹操赤壁之败前,无论是战略还是实力都足以碾压东吴。可就是因为忽略了冬季会起东南风这个细节,最后大军被人一把火给烧了,以至于曹操终其一生再无力统一中国。
这两个军户正在侍弄战马,大半夜的跑来说有紧急要事禀告,难道说战马出了问题?
想到这里,谢自然心中一紧。
这次伏击小王子,鞑靼人以弓马见长。要想赢他,只能以骑对骑。
如果战马真有不妥,这一仗也不用打了。
心念一动,谢自然沉声道:“进来吧。”
“是。”外面的卫兵应了一声。
外面的宫贵和宫勤听到谢自然让自己进去,父子二人大喜,正要将囡囡带进去。
对于囡囡的美貌两人有极强的信心,如果那谢自然见了,定然会色授魂予。
这个时候,一个卫兵伸手拦住三人,冷冷道:“谢大老爷什么身份,里面乃是军机重地,岂容你们一涌而入,去一个就是了。”
三人听了心中同时都感觉失望,尤其是宫家父子更是如此。
两人互相对视一眼,最后,还是决定让宫贵做代表,毕竟老家伙比起儿子的口才可是要好上许多的。
宫贵可是第一次见到谢自然这样的大人物,毕竟,就整个山西的军户系统来说,谢自然可是排在第三的。在他的面前,宫家父子就是芥子一般的人物。
而且,他也是第一次进得这样的节堂。
进了屋后,就普通一声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草民宫贵,叩见谢大老爷。”
说来也怪,一向自诩为见多识广的宫贵的声音竟颤抖起来。
听到外公和谢自然说话的声音,在大帐外的囡囡眼泪沁了出来:“终于见着谢家哥哥了,这一天囡囡已经等了许久了。不,我不能哭,我不能哭……”
第九百一十八章 胡话连篇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贵,谢自然淡淡地问:“你是孤店所的军户,刚才来营里侍弄战马?”
“正是,小人宫贵,这是随大老爷被征发到了这里。”宫贵匍匐于地回答。
谢自然也不废话:“你说有紧急之事禀告,可是战马有什么不妥?”
宫贵:“回大老爷的话,不是战马?”
听到说不是战马出了状况,谢自然心中一松:“那么,究竟是什么事情,报来。”
“回大老爷,小人实际上不是军户。”宫贵抬起头,小心地看着谢自然。
“你是流民?”
“小人也不是流民。”宫贵道:“说起一人,不知道大老爷可有印象。”
这人竟然同自己卖起了关子,谢自然心中顿时不快:“宫贵,你说有紧急要事,究竟是什么,快快报来?”
看到谢大老爷面色一沉,宫贵心中突然有些慌乱,忙磕了一个头:“倒没有什么要紧事。”
“什么,没有要紧事你跑过来擅闯中军大营,想来消遣本帅?”谢自然本是个少年人,不觉变了脸色,就要发作。
宫贵大惊,冷汗都下来了,忙到:“大老爷,说起一人你大约识得。前孤店所千户军官汪连。”
“汪连,怎么了?”谢自然一楞。
宫贵:“汪连乃是小老儿的女婿。”
“哦,原来你是汪连的丈人。”谢自然看了看宫贵一眼,发现这老头生得倒是五官端正,只可惜形容猥琐,看得人心中生厌:“对了,本帅倒是记得这事。你女儿不守妇道,谋杀亲夫,已经被人拿住下到狱中。那汪连堂堂男儿,竟然没有半点做男人的气节。本帅手下怎么会有这样的怂货。”
一想起这事,谢自然就发起了脾气。
对于汪连,他自然是心中厌恶。
最让他恼火的是,汪连的娘子好好地关在监狱里,竟然被钱宁派人过来直接提走了。
这无疑是打他谢自然的脸,是对他权威**裸的挑衅。
没错,锦衣卫指挥使的职权是大过他这个山西都指挥司佥事。可官场自然有官场的规矩,钱宁此举已经彻底触目了谢自然。
谢自然冷笑:“想来你定然是冒死来替你女儿求情的……嘿嘿,对了,是不是也想替汪连求情啊!”
他呼一声站起来,绕着宫贵走了一圈:“实话告诉你,你女儿谋杀亲夫,本官是要治她一个死罪的。还有那汪连,猥琐庸碌,这样的人也不配做一个千户军官,本官是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至于你们父子,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竟然拿种莫名其妙的事情来叨扰本帅,来人。”
“不不不。”宫贵连连摆手:“大老爷,小人今天不是为这事来的。”
“不是为这事?”
宫贵:“小人家教不严,出了那么一个女儿,致使咱们宫家蒙羞,本该由国法处置,小人也不敢有怨言。至于我女婿汪连,他没本事做军官,本就应直接罢免了,把他的位置让给贤能之人。小人今日来这里,其实是为大老爷而来的。”
“为我?”谢自然倒是一愣:“本帅又怎么了?”
“是为大老爷而来的。”宫贵也不敢起身,就跪行着朝前几步,到了谢自然跟前,小声道:“大老爷,小人虽然没什么本事,可眼睛却是雪亮的。这次大老爷调集的军队虽然只有几百,可都是骑兵,且装备精良。这样的军队,即便是大同镇总兵官麾下的亲兵也抵不上,只怕已经是当世第一了。小人以前成天厮混在军中,也懂得些事理。一个骑兵能够当七个步兵使,大老爷的兵有是精锐。五百骑,相当于五千人马了。”
“而且,大老爷行军如此之急,定然有紧急军务要办。大老爷,你说小人说得对吗?”宫贵装着胆子抬起头看着谢自然。
谢自然却是抽了一口冷气,这委琐的老头竟然能够看出自己的军事行动,果然刁滑。
他抿着嘴,冷冷道:“你见本帅就为说这些?”
宫贵:“大老爷一身系着将士们的安危,所谓将为军之胆。将军连日劳顿,得好好休养身子。若是休息得好了,将来若有战事,也好为国家立下功劳。”
“你说什么废话?”谢自然心中不耐烦,心头火起。
这样的小人,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时间。
今日定叫人好好处罚一下这不开眼的东西,也好叫人知道这中军节堂却不是任何人都能乱闯的。
就在这个时候,远方传来一阵清脆的马蹄声。
谢自然心中一动,心想难道是探马回来了,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
现在,小王子究竟败没败,如果失败,又是走哪条路北归。而恩师那边的联络也断了,也不知道他过不过来。
这一切,都仿佛被笼在一片浓雾之中,叫人看不真切。
谢自然所能做的只有将探马放出去,尽量扩大侦察范围,也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
现在有探马回来,想必是有什么发现。就算没什么发现,也是一个有价值的情报。
谢自然猛地提起精神来,就要下令让人将宫贵带下去。
宫贵何等*猾之人,一听到马蹄声,面色也是大变。心中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最危急时刻,如果不能在尽可能断的时间内将这事说完,以后怕是再没机会见到谢自然了。
汪连已经落势,根本就没办法依靠。而自己又没有其他能耐,可以说没有任何营生的技能。如果不能尽快依上一座靠山,将来怕是只有饿死一条路可走。
而且,看得出来眼前这个谢大老爷可不是一个和气的人。
听人说,他来大同之后,为了抓权,手上可没少粘不听话的军官的血。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