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说话,一饼小心地看着太康公主。
却见,卸装之后的太康俏玲玲地站在那里。她穿着贴身亵衣,火暴的身材叫人看了触目惊心。比起先前浓装艳抹时,反倒要美上三分。
如果说先前的太康乃是娇艳富贵的牡丹,现在的她则是一朵不胜娇美的荷花。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琢。
“一饼,你也不用这样看着本殿。”太康轻轻一笑:“如此也好,本殿也是寂寞了,想要个孩子。这个时候去传驸马了,人家刚风流过,就算来,也是有心无力不说,还脏得很。本殿什么身份,怎肯同一个歌女分享同一个男人。更何况,其中还有一个书童。”
“殿下……”一饼,又要流泪了。
可太康接下来的一句话却她的眼泪硬生生吓了回去。
“一饼,就叫黄东过来。”
“殿下,黄……黄……东。”
太康咯咯一笑:“你想什么呢,本殿有差使交代他出去办。”
……
“黄东拜见公主殿下。”大半夜地被人从热被窝里叫起来,黄东不但没有不高兴,反感觉浑身上下都是兴奋。
他白天时在苏木面前牛皮吹得大,说自己是驸马府太康殿下跟前第一信重之人。其实,说起来他也不过是一个门房罢了。
这次被殿下派去给苏木传话,黄东就敏锐地察觉自己已经入了公主殿下的法眼。在外人看来,太康也就是一个公主而已。可自从入了她的幕府,太康手头掌握的力量让他暗自心惊。
也知道,自己只要能够得了太康欢心,将来有的是飞黄腾达的机会。
睁着惺忪的眼睛,只抬头看了太康公主一眼,黄东就被那惊人的美丽吓得慌忙将头低了下去。
太康公主威严的声音传来:“黄东,本殿要让你去办一件事情,就在这两日。”
黄东:“请公主吩咐。”
太康:“想办法把苏木给我带进驸马府来,你是苏木得意门生谢自然的同窗,应该会有法子的。”
黄东有些迟疑:“殿下若要见苏学士,直接传来就是了,何必让小生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你这就不知道了,先前本殿让你去带苏木进城,那是有太后懿旨,苏木不敢违抗。至于我太康,苏木只怕不会给面子的,这人的性子本殿最是清楚不过。”太康解释了一句,又道:“所以,这事得你出面。”
黄东听太康这么说,小心地回答道:“禀殿下,黄东以前在扶风的时候同谢自然关系不太融洽,这次若去请他,只怕他不会答应。甚至还要将苏学士给带进府中,怕是更难。”
太康冷笑;“那就不是本殿操心的事情了。”
“是是是,小生这就去办。”黄东知道这可是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如何肯放过。
白天时,他代慈圣太后传旨,现在又要替太康殿下半事。如果这件事办妥当了,当一跃成为太康殿下的心腹。
丞相家人七品官,更何况太康公主的权势,只怕比内阁的阁老们还大。
真到那一天,我黄东在京城可以横着走了。
那滋味,比做官还带劲。
等黄东退下去。
“殿下……”一饼用发亮的目光看着太康公主:“你传苏木先生进府……”
太康:“什么也不要问。”
然后幽幽一叹:“作为一个女人,总归要有儿有女,才算完整。人来这世上一遭也不容易,按照佛家的说法。这人死后,要经过五道轮回。也不知道要修了什么福,才能入了人道。正因为入人道如此艰难,什么都要尝试一下,才不白来这一回。说到底,我也是个女人。总不可能这么孤苦一世过下去吧。”
“是。”一饼突然明白了什么,面上全是喜悦:“殿下英明,驸马那里殿下且放心,奴婢知道怎么做,管叫他不敢多一句废话。”
太康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个废物混帐东西就交给你和二饼。”
等一饼退了下去,太康看了看镜子。
镜中,是一张国色天香的脸。
夜已经深了,太康内心中却仿佛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禁不住剧烈地颤抖起来。
“怎么可能如此美貌?最是残酷帝王家,非是为男女之情,而是为了活下去。活着!”
“我要好好活下去,太后,你放心好了,女儿有这个心志,也有这个手段。咱们家的帝位,绝对不能旁落到别的人手上。我的儿子,将来一定要姓朱。”
第七百九十四章 散馆
此时,在西苑豹房中。
宴会正在进行。
作为翰林院编纂,正德皇帝的贴身秘书,苏木自然侍侯在天子驾前。
一口气狠狠地干掉了两盘菜,正德皇帝忍不住道:“苏卿堂堂状元公,吃相却是如此猛恶。想来是在前线带兵日久,身上自然而然地沾染上了豪迈之气。”
苏木:“臣君前失仪,惭愧,惭愧。”
正德一笑:“没什么可惭愧的,咱们相识五年,你的性子朕还能不清楚吗?如此吃相,看起来才叫人带劲。这次你在宁夏可快活了,倒将朕丢在北京,好生憋屈。真恨不得朕也在宁夏,好好领兵跟安化王、周昂和仇钺好好地干上一场。”
苏木:“陛下就算在宁夏,估计也是不成的。”
“怎么说?”正德大觉奇怪。
苏木:“禀陛下,臣相貌普通,这才能潜伏在宁夏城中,若换成陛下,龙行虎步,气宇宣昂,早就暴露了。”
“哈哈,哈哈。”皇帝忍不住大笑起来,偷偷在桌底下给了苏木一拳:“少讨好朕,咱们之间,无需如此的。”
听到皇帝快活的笑声,大厅堂里的其他人也陪着笑起来。
正德看了大家一眼,笑道:“今日是庆功宴,朕是个喜欢热闹之人。你们也不用拘谨,权到这里是军营,该吃吃,该喝喝,随便一点。你们越随便,朕越高兴。”
众人心中都是一松,大家都是带兵的夯货,也不懂得朝廷的礼仪,都开始小声地说笑起来。
若换成朝中的文官,听到皇帝这话,只怕更是拘束。
一时间,气氛逐渐热烈起来。
正德见大家都放松地吃喝说笑,心中更喜,又对肃穆说:“依朕看来,苏木你这一仗干得可不怎么漂亮啊,若是朕在宁夏,绝对不会那么打。”
苏木心中倒是奇怪:“还请教陛下。”
正德摸了摸嘴唇上的那一圈绒毛,正色道:“你这一仗已经写进表章里,朕反反复复看过几遍。卿谈笑用兵,使得一手好计,可惜失之阴狠,不是丈夫所为。若换成是朕,将掌握玉泉营之后绝对不会去赚城门捉拿安化王。而是会先一步去同周昂决战。在打败周昂主力之后,才会去攻宁夏城。”
“怎么也得给安化王一个公平较量的机会啊,况且。”正德目光中有光芒一闪:“况且,如此一来,可以多打一仗过瘾,不想你,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安化王,有什么意思?”
苏木听得直翻白眼:这个二货,这个二货啊!这种希奇古怪的道理都想得出来,不服不行。
“卿不以为然?”正德笑问。
苏木没好气:“善战者,无赫赫之功。”
“你倒是为自己脸上贴金了。”
“既然能够用一根指头就别死敌人,又何必用拳头。”
“可这样的仗打起来不够味,总归要杀个昏天黑地才算是不辜负我辈子的一身武功、兵法。算了,不同你扯这些。闲坐无聊,苏木,你将宁夏的事情从头到尾同朕说一遍。”
苏木打点起精神,将这一战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就说,自己在主持完陕西乡试之后,本欲回京缴旨。可这个时候,老丈人胡顺却来说仇钺有不稳的迹象。
原来,仇钺因为身世一事私德有亏,被胡顺一番彻底查,又被御使门铆足了劲弹劾,心中不忿,常常在士卒面前口吐怨言。
这个时候,安化王突然派人过来同仇钺接触。然后,二人打得火热。
苏木说,本朝有制度,藩王不得结交外臣,更何况是一个带兵的大将。于是,他心中就有了怀疑。
然后去宁夏调查,结果,正好碰到了安化王叛乱。
于是,他就和胡顺一道,随后将这场叛乱给平了。
苏木本就是写小说出身,这场故事娓娓说来,跌宕起伏,说到精彩处,当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等到这个故事说完,正德不住低叫:“好好好,好精彩,恨不能身临其境。苏卿,朕以前知道你武艺了得,想不到你兵法也是如此出众,你经过此次历练,又是个知兵的人。看来,接下来该如何安置你,朕也不用再费神了。”
“安置?”苏木心中一凛,忍不住问。
正德笑着将一大碗酒道进喉咙里:“苏木,你在翰林院已经三年了吧?”
苏木这才醒悟,原来,进士在点了翰林之后,在翰林院学习三年之后就要离开这座明朝的高级官员培训学校,在经过考试,合格之后,就要去其他地方任职,称之为散馆。
考试合格,顺利散馆之后,你才算是真翰林,否则就是假翰林。
当然,苏木乃是状元出身。
按照规矩,一甲前三,也就是状元、榜眼和探花是不需要考核的,直接就是真翰林。
散馆之后,一般来说,翰林都会被派去中央各部院任职观政。运气好的,直接就是一个郎中,运气不好的,下到地方做个知府什么的。
无论怎么说,翰林的品级都会生上几品,从六品到四品不等。反正,无论怎么说,都不用再做垫底的七品芝麻官了。
“原来是散馆了,不知道臣要去哪里为君父效力?”事关自己的前程,苏木也不来虚的,径直问。
实际上,在皇帝面前,他也不用玩虚的。
正德:“苏木,你现在立有大功,又知兵有了地方为政经验。朕想了想,打算派你去兵部。”
苏木心中大动:兵部,那感情好,也不知道是左侍郎还是右侍郎。
可转念一想,有否决了这个念头。左右侍郎可是副部级的高官,以自己现在的资历,根本不可能。
正德:“去兵部武选司做郎中吧,朕看你就知人善任,比如那个谢自然,就很不错。”
苏木心中一阵惊喜,低声道:“臣叩谢陛下龙恩。”
正德又给了他一拳:“你是朕东宫旧人,本就该大用的。只可惜你是文官,只能一步步来。不像刘伴,直接就是司礼监掌印,内相第一人。”
“是,陛下说得是,臣铭感五内。”苏木心中欢喜。
所谓兵部武选司郎中,说穿了就是兵部的组织部部长,直接关系到天下武官的任免。
还有什么权力比人事权更大,这可是直接给人发官帽的差事啊!
到那时,这官做起来才有些味道。
第七百九十五章 卯上了
在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去向之后,苏木心情大好,就向正德敬酒。
正德身处一群武夫当中,没有了文官在旁约束,也没有那么多讲究,也是酒到即干,显得很是豪爽。
厅堂中的其他人都是第一次面圣,本都是战战兢兢,以为有严格的礼制。如今见了万岁,见他同普通的军官也没什么区别,心中都是一阵恍惚,感觉好象又会到了军营里,逐渐地放松下来,开始大碗喝酒。
气氛越发地热烈起来。
苏木也吃了不少酒,不过,他还是发现了这热闹场景中的不和谐处。
定睛看过去,却发现刘瑾从头到尾都没喝一口酒,甚至没有动一下筷子。自从进入大厅堂,都用阴狠的目光看着张永,那目光中就好象藏着一条大虫,只要时机合适,就要跳出来将张永一口吞噬。
而张永显然也发现刘瑾对自己深重的敌意,心中却是不惧。
他和刘瑾互斗已经有三四年光景了,彼此互相攻击不下百次,彼此都已经熟透了。别说用眼睛杀人,私底下两人拳脚相交的次数也不少。
以前闹得那么厉害,也不见刘瑾那他怎么着,这次自然也是如此。
刘瑾自看他的张永却好整以暇地喝着酒,是不是还挑衅地举起杯子在刘瑾面前一晃。
收获的自然是刘瑾更加血红的眼珠子。
看到这情形,苏木心中却是一动。
先前刘瑾关闭九门,死活不放有功将士入城,以至引起张永等人的骚乱。
如果不是张太后突然派人过来诏苏木进宫问话,张永乘机入城的话,或许现在大家还在野地里喝西北风呢!
进城之后,张永直接跑来西苑。
按说,见到正德之后,大家应该就这件事扯上半天,争个面红耳赤才是。
可说来也怪,庆功宴一开,大家却不再提起此事。就连正德,好象也没兴趣过问,做他们的仲裁者。
这事,怎么就显得那么奇怪。
难道……
难道今夜就是张永弹劾刘瑾的决战时刻,双方都在等待,等着最佳的出手时机?
……
苏木想得没错,张永确实是在等待时机。
他怀中揣着一份折子和一纸供状。
折子是杨一清所写,上面历数了刘瑾的罪壮,请皇帝陛下对惹出宁夏之乱的刘瑾免职问罪,并废除改革军制的恶法。
至于供状,则是安化王所写。内容是:他在叛乱之前已经联络了刘瑾,一旦宁夏大军杀到北京,刘瑾将打开九门放安化王进城,以求保住身家性命。
这两样东西一旦拿出来,定然能将那刘瑾给办了。
可是,张永也知道刘瑾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若是现在拿出来,只怕刘瑾立即就会有所反应。以皇帝念旧的性子,再加上刘瑾在旁辩驳,只怕这事还真就做不成了。
必须等刘瑾离开之后,才能秘密想皇帝进言。
可是,这个姓刘的好象也是意识到了什么,死活赖在这里,怎么也不肯离开。
他若不走,却是找不到任何机会啊!
张永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这夜越发地深了,心中不觉一阵焦急。
……
张永的猜测是对的,刘瑾还真嗅到了一丝危险的味。
按说白天时自己关闭九门这事做得的确有些过火,如此大一个把柄落到他手里,张永会放过吗?
如果真摊开了说,自己免不得要受皇帝一通训斥。
不过,对他刘瑾来说,也伤不了皮毛,最多在大家面前丢个面子而已。
可是说来也怪,进豹房之后,张永却是一言不发,就那么不住喝酒。
按说,这庆功宴也就是个形式,听完皇帝褒奖,再随意吃上几口,就可以结束了。可到现在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张永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难道他在等?
在等我刘瑾离开之后,再单独和皇帝说话,然后对我刘瑾不利?
对,肯定是的。
嘿嘿,张永啊张永,你当我刘瑾是白痴啊,你要我走,咱家偏不走,看谁铆得过谁?
又回想起张彩白天时说过的话,叫他隔绝中外。
刘瑾立即有了主意:对对对,无论张永你有什么毒计,咱就就一个阻字,反正不给你同皇帝单独在一起的机会。看你能把咱家怎么着?
……
就这样,张永慢慢地喝着酒,而刘瑾却恶狠狠地与他对事,事情就这么僵持下去。
正德却不疑有他,他本就是一个顽童性格。像通宵宴饮娱乐的事情,以前也不是没干过。见有这么多人来陪自己耍,而且都是很对自己胃口的武官,心中大喜欢,就叫人去将兵棋拿来,要同前线军官下上几盘。
他嗜好兵法,而将军们又有实战经验,这种学习机会可不能放过。
看到这种情形,苏木心中不住叫苦:都累了一天了,大家还在这里蘑菇,可怜我也被陷在这里。我已经两年没见到妻儿,如今却过家门而不入。哎,你刘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