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锁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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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锁沉香-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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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苍其只觉得胸口仿佛被人用大棒拼命捶打,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刺骨的疼痛。艰难地喘息几次,等到那险些令他窒息的疼痛稍微缓解之后,他伸手将沉香拉住,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道:“……你要嫁给太监,是不是真的?”

听到苍其提起这件事,沉香眼中刚刚腾起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低着头避开他的视线,良久,她才轻轻回道:“是真的。”

“你疯了吗?”沉香的回答像是千斤巨石砸进了苍其的心湖,立刻掀起了滔天巨浪。当看到她已经哭得红肿的双眼时,顿时失控地怒吼了起来:“不!我不相信!你一定是被逼的!告诉我,是谁?我要杀了他!杀了他!”

“苍其,苍其,你不要嚷!”沉香被苍其的吼声吓了一跳,惊慌失措地抬手捂着他的嘴哀声道:“没有人逼我,是我自愿的。求求你,不要嚷了。”

激动的情绪和愤怒的叫喊加速消耗着苍其的体力,眼前一黑,他无力地连着后退了几步,幸好沉香将他扶着倚靠在了樱花树上,这才没有摔倒。

深深吸入一口深冬清冷的空气,苍其失控的神智终于稍稍镇定下来。低头看着身前满面担忧之情的沉香,他浓眉紧锁哑着声音说道:“沉香,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虽然多年未见,但是你的心事我还是能猜出几分的。和我说句实话,你真的是自愿想要嫁给那个叫春寿的太监吗?”

“我……”面对着苍其那双足以洞悉她内心的眼睛,沉香无言以对。哑然许久,这才竭力维持着平静的音调涩然开口:“苍其,不要再说这个了。”

沉香的反应证实了苍其的猜测,即将失去她的绝望和不甘吞噬了他的理智。鹰眸中闪过破釜沉舟的决然之色,他猛地伸手抓起沉香的胳膊向外走去。“沉香,不要难过。我这就带你走,永远离开这里!”

沉香猝不及防,被他拉了一个踉跄。惊急回神,急忙用另一只手紧紧抱住了樱花树。

“苍其,你放开我!”沉香惊惶不已:“我们逃不出去的!”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苍其语气坚决,返身过来想要将沉香抱在树上的手指掰开。“就算拼了一死,我也会把你平安送出紫禁城!”

他闻鸡起舞苦练武功,就是为了可以进入这个皇宫,可以离得她近一点。如今思念了七年的人儿就在眼前,却要成为一个太监的新娘。这样的事情,让他如何接受?冲天的妒火将他的理智焚烧殆尽,身上的痛苦被强烈的感情掩盖,他满脑子只剩下带她离开这一个念头。

虽然苍其重伤未愈,但是他的力量足以压制沉香。轻而易举将她抱在树上的手指掰开,他索性将反抗的她拦腰抱起,大步向外走去。

恐惧的情绪攀升到了极限,沉香咬着牙扬起手,狠狠一个巴掌抽在了苍其脸上。清脆的声音传来,苍其停住脚步,呆呆地低头看向沉香。

“苍其,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我也相信你宁可自己受伤也会保我平安。可是……”见苍其终于停住了脚步,沉香颤颤伸出手,触摸着他被她打得泛红的脸颊,眼里满是内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即使我们真的逃出了这紫禁城,又能到哪里容身?我们的阿玛、额娘、九族血亲,他们会有什么样的命运?放手吧苍其,我们……没有希望的。”

“可是,沉香……我……”被这一巴掌打回了理智,苍其双唇颤抖,眼中已经泪光隐隐。莫道男儿不流泪,只是未至伤心时。这个刀剑加身遍体鳞伤都不曾哭泣的男子,在这一刻终于流下了悲伤的眼泪。颤抖着还想要说些什么,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冰冷的声音:“她说得对,你们是没有希望的。”

这个冷冰冰的声音,迅速冻结了沉香身上的血液。惊慌失措地从苍其怀中挣扎下地,拉着他便重重跪在了地上:“参见四阿哥——”

没有让沉香和苍其起身,胤禛缓步走到树下的石凳上坐下,视线在二人身上巡视许久,这才淡淡开口:“妄图勾引宫女擅离皇城,赫舍尔苍其,你可知罪?”

苍其虽然有些鲁莽,却也是一个知恩图报的血性汉子。对于救过沉香和他的四阿哥,他感怀在心,甚至愿意用性命相报。所以,虽然他的头脑已经一片混乱,可是面对四阿哥的时候,还是不失敬畏之情。听了四阿哥的问话,苍其的头重重磕在了地上:“奴才知罪。”

“既然知罪,那就赶紧离开吧。”胤禛没有心情和苍其多说,挥挥手驱赶他走人。“我在宫外新置了一处宅院,需要侍卫帮忙守着。你回去收拾一下,稍后便有人带你过去。”

磕在地上的头久久没有抬起,苍其的肩膀难以抑制地耸动着,泪水终于掉出眼眶,砸在了地上。

胤禛的意思他当然明白,这一去,他与沉香便再无见面的可能。纵然心有不甘,他却无能为力。僵持了许久,苍其终于颤声道:“谢四阿哥……不杀之恩。”

又是重重的三个头磕下,苍其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一挪地向外走去。沉香依旧跪在地上,泪眼哀戚地看着他犹如行尸走肉的背影。就在他即将消失在院外的时候,又忽然停住了脚步,背对着她举起了右手:“沉香……保重。”

“苍其,你也是。”沉香流着泪,哽咽地回应。“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苍其依旧没有回身,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随即加快脚步,迅速消失在沉香的视线中。

厚实的云彩不知何时遮住了太阳,大片大片的阴影投在地上,让这个冬日显得格外寒冷。北风在树梢席卷而过,干巴巴的枝条无力地摆动着。一只寒鸦受不了这份凄冷的感觉,“啊啊”叫着振翅飞到了屋檐上。

树梢下,沉香依旧直直地跪在那里。胤禛坐在石凳上看了她许久,终于无奈地轻叹一声:“起来吧。”

“谢四阿哥。”沉香轻声谢恩,慢慢地站起身来。脸上的泪痕已经被风吹干,她的表情重新恢复了之前的木然。

将视线从沉香憔悴的脸上移开,胤禛望着屋檐上立着的寒鸦,淡淡地说道:“若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谢四阿哥关心,”有些意外胤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沉香顿了一顿,摇了摇头平静地回答道:“奴婢不后悔。”

和预料之中一样的回答,胤禛微微颔首,起身走到了沉香的面前,如同上次一般伸手将她脸上的灰尘拂去,这才淡淡开口:“虽然不知道是谁逼你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但是我很感激这个人。他无意中的一个决定,帮我解决了困扰已久的难题。只是这样一来……却是委屈了你。”

听到胤禛的话,沉香身子颤了一下。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她实在想不出来琉璃这样的安排,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知道沉香心中的不解,胤禛微微一笑,转身向外走去:“有空的话,陪我走一走吧。”

沉香迟疑了一下,还是迈步跟了上去。

天色,越发阴沉起来。北风呼啸着在宫墙之间穿梭。两个人影一前一后,在幽长的夹道中慢慢走着。

“虽然我有许多兄弟,可是最亲近的,便是十三。他自幼便内敛沉稳,机智聪慧,精于骑射,又擅长翰墨,甚得皇阿玛器重,视为国之栋梁。可是,十三他什么都好,唯独感情之事,却是他的软肋。所以,对于他能一见钟情认定琉璃,我是极为欣慰的。原想着他有了福晋之后,便可以专心于国事,未曾想他却忽然跑来找我,说他的心里又多了另外一个人。”

胤禛说到这里,意有所指地转身看着沉香。见她低着头不言不语,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虽然他一口咬定对那个宫女只是爱屋及乌,可是他却始终无法彻底将她放下。这些日子以来,他已经疏忽了国事,完全被感情所支配,在两个女人之间摇摆不定。再这样下去,无论是皇阿玛还是朝臣百官,都会对他有所失望吧。”

沉香垂了头,依旧没有说话。虽然胤禛并未说明,但是她已经听出了他话中的意思。那个宫女,指的便是她吧?原本以为胤祥只是为了琉璃才来找她,没想到并非完全如此。想到自己竟然在他的心里占据了一席之地,沉香鼻子一酸,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悲伤。

“十三是我最看重的人,我不能放任他就这样为了儿女情长而毁了自己。所以我几次去找那个宫女,想要和她把话说清楚,让她自动放弃,彻底远离他。可是每次话到嘴边,我却又犹豫了。”胤禛说着,眸光扫过沉香不断颤抖的肩膀,微微敛眸,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就在我感到为难的时候,那个宫女忽然跑来要求嫁给一个太监。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这样的结果,算得上是最好的,沉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奴婢明白。”沉默了良久,沉香终于缓缓抬起头看向胤祥。眼中没有了泪光,却也没有了任何情感。“那个宫女一定能够体会到四阿哥这一番用心良苦,从此远离十三阿哥,安分守己地生活。”

“如此……最好。”被沉香空洞无神的眸子刺得胸口一痛,胤禛转身大步离去。

幽长孤寂的红墙夹道,重新安静了下来。夕阳的余晖洒下,给孤零零的沉香绘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陪着她慢慢地走着……

将憋在心底早就想说的话尽数说出之后,胤禛并未感觉到半点轻松。沉香那纤弱无助的身影不断地在眼前徘徊,搅得他心烦意乱。果断冷酷如他,此刻竟然有些后悔,或许是后悔他的残忍,又或是后悔没有阻拦这场即将开始的荒唐婚礼,原因究竟为何,他自己也弄不清楚。

心事重重地回到了房间内,却发现昏暗的屋中早就坐了一个人。听到他的脚步声,那人举着酒杯回头,声音中已经有了三分醉意:“四哥,我等你好久了。快来,陪我喝酒。”

“十三弟?”看清那人身影,胤禛先是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他来此的缘由。走上前去坐在他的对面,胤禛并未阻止胤祥,反而端起了另一只杯子斟满,仰头一口灌下。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此一次,让他也抛开那些理智和算计,随着心情放纵一次吧。

“呵呵……”胤祥涩然一笑,同样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然后拿起酒壶,重新斟满。

兄弟二人默然无语,相对而酌直至月上柳梢……

上弦月,惨白如纸,孤零零地悬挂在墨染的天幕,像是一只半睁着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人间的丑恶。

紫禁城内一处小小的房间,一只大红喜字贴在墙的正中。或许是贴它的人糨子涂得不够,喜字一角无精打采地垂下,在墙上留下一道污浊的痕迹。

这里,是琉璃为沉香“精心”布置的婚房。

春寿浑身是伤,蜷在床角一动不动。披头散发,目光呆滞,若不是身体还因为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话,简直如同一具死尸一般。

门帘轻轻挑起,沉香拿着崭新的喜服从里屋走了出来。苍白的脸上淡淡地涂了胭脂,为这场凄凉的婚礼增添了些许喜庆的颜色。

沉香走到床边将喜服放下,向着春寿轻声道:“热水我已经准备好了,你进去洗一洗,换身新衣服,好歹也是成亲。”

听到了沉香的声音,春寿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地将头抬起,定定地看了她一眼,突然窜起身来,一头撞向旁边的桌角。

沉香大惊失色,急忙扑过去将他拉住。幸亏二人距离极近,加上春寿伤势未愈使不出劲来,这一下才没有性命之忧。纵然如此,他的头还是被桌子磕破了皮,鲜血立刻冒出,在脸上留下了妖异的痕迹。

“你干什么?”方才那一幕实在太过危险,若是她反应稍慢,春寿此时已经没了命。沉香又是生气又是后怕,想要去拿些药来替他包扎,又不敢放开手,只好就这样抓着他,看着他的血一滴滴落在她的身上。

春寿一边挣扎着想要推开沉香,一边流着眼泪嘶吼着:“我这种人,活着只会连累你,你让我死吧,让我死吧!我死了,你就解脱了——”

“够了!”眼看着就要被春寿挣脱,沉香突然大吼一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拽回了床上,抬起手指指着他撕心裂肺地喊道:“你死了我怎么办?你活着我好歹还要照顾你,让自己有撑下去的勇气,你死了,我连活着的理由都没有了!”

“对不起……沉香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春寿重重地跌在床头,将头伏在被子里,手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地捶在床板上,呜呜咽咽地哭着和沉香道歉:“是我拖累了你,都是我的错!要不是为了我,你就可以去告发琉璃,重新回到十三阿哥身边!”

深吸口气平息了激动的情绪,沉香慢慢走回床头,坐在春寿身边小心将他扶起,轻轻地擦去他脸上的血迹,摇着头叹息道:“不是这样的,十三阿哥最初接受琉璃或许是因为我那一夜带给他的感动,可是经过这么久的相处,琉璃已经在他心里了,我又何必多此一举让他难过呢?进去吧,好好地泡个澡,出来拜堂,就当是帮我,因为我已经没有精力再折腾了。”

春寿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乖乖地接过沉香递过来的衣服往里屋走去,走了几步忽然回头,望着沉香嗫喏着问道:“沉香,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好人。”沉香想也未想便脱口而出。

没有想到沉香回答得如此利索,春寿呆了一呆,低了头小声说道:“可是我贪钱,我势利,我……”

“即使这样,你依旧是个好人。”沉香站起身来走到春寿身前,语气坚定而认真:“不管你嘴上怎么样,每次犯宫规时提醒我们的是你,受罚时保护我们的也是你。我知道你本性不是那样的,可是这皇宫太害人了,你不这样,就不能生存,我都知道。”

“小时候,家里没钱,娘把我送进来的时候,抱着我哭了一夜。我知道她是爱我的,只是没办法,于是我发誓,将来我要变成很有钱很有钱的人,娶一房媳妇,让她有衣服穿,有饭吃,不计较我是个没根的人。可是如今,我真的要成亲了,心里却快活不起来,因为我害了你,我害了你呀——”春寿说着,颤抖得更加厉害,眼泪混在血痕中流下,淡淡的粉色触目惊心。

春寿的话也勾起了沉香的伤心回忆,想起额娘帮她梳头为她戴上耳坠祈求平安的样子,再看看今夜这凄凄冷冷哀哀切切的婚房,她的泪水也流了出来。

“别说了,这是命,既然命把我们拴在了一起,我们就认命吧,水快凉了,我去给你添点热的。”不想让春寿看到她的泪水伤心,沉香借着转身的机会擦掉了眼角的泪水。正想要挑起门帘进到里屋,一个宫女忽然拍开房门匆匆跑了进来。

“沉香,宫里的十八阿哥殁了,皇上下令不许办任何喜事,掌事姑姑要我告诉你,你跟春寿的婚礼暂缓。”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春寿愣怔了一下,抬头看向沉香。

沉香垂了眸,依旧低着头向里屋走去:“水凉了,我去给你添点热的。”

将报信的宫女送到门外,春寿蹒跚着掀开门帘,看到沉香不断抽搐的背影,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东暖阁,人影颤颤。

太子胤礽带着四阿哥胤禛、九阿哥胤禟、十三阿哥胤祥跪在地上。屏气敛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年迈的康熙虎目圆睁,看着跪成一排的儿子们,怒火一升再升,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对着他们几人怒吼道:“昨儿个老十八病危,你们做哥哥的都去哪儿了,等他病殁了才出现,这算哪门子的手足情深。太子,你先说,朕传你的时候你去干什么了?”

“儿臣……儿臣……”被康熙的暴怒吓得语塞,胤礽擦着汗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看着胤礽这副样子,康熙更加恼火,手指颤抖着指着他,苍老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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