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得一会，下人便端着一套琉璃制的酒具过来了，琉璃的酒壶，琉璃的酒杯折射着莹莹光晕，如女子的肌肤，光滑温润。加上壶中红色的葡萄酒，给琉璃增添了一抹红晕，像是女子害羞的模样。
葡萄酒李道没有品尝过，但是却听说过，这种酒是产西域吐蕃，用葡萄酿制而成，口味不同于中原的任何一种酒，而这种酒最为独特的地方是，根据酒具材质的不同，酒的味道也会随之改变，在前朝的时候这种酒是吐蕃进贡给皇室的专用酒，并且还有一套价值连城的酒具，曾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写的就是葡萄酒和精美的夜光杯。而到了圣朝，与吐蕃发生战争后，正宗的葡萄酒就已经很少见了。
李道看着精美的琉璃盏，闻到那独特的酒香，便知这酒绝对是极品。
贾万全亲自倒了两杯酒，端起酒杯说道：“我敬大人一杯，算做赔罪。”
“贾老爷言重了！”李道摆手婉拒道。
“还请大人接过酒杯，不然我寝食难安啊。”
见贾万全如此执着，李道只好接过酒杯。
殷红似血葡萄酒在琉璃盏里轻轻晃动，像是西域女子妖娆的舞姿，吸引了目光让人留恋。散发出的浓浓酒香之中还夹杂着清甜的葡萄香，润人肺腑。
李道轻抿一下口，入口甘甜，醇香四溢，仿佛流进了身体了每一处，让人回味无穷。
“果然好酒！”李道赞道。
“大人喜欢便好。”
在场的其他商户闻其香，便直吞口水，不过既然是贾万全用来招待李道，他们也不好意思上前讨上一杯。
“如果大人不嫌弃，我就把这酒具和这一壶葡萄酒赠予大人了。”贾万全顺势说道。
李道听闻，却放下了酒杯。笑道：“这可使不得，所谓无功不受禄，这等贵重东西本官怕是消受不起。”
第147章 风雨欲来（九）（）
贾万全如此行为，可以说得上是贿赂，李道虽然喜欢这葡萄酒但还不至于为了这些东西，违背自己的原则。
贾万全倒也没指望李道会收下这葡萄酒以及琉璃酒具。他不过就是为了给李道留一个好点的印象，虽然这样可能会与李道的观念背道而驰，但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是自己主动提出，他再拒绝，这样自己不仅试探了李道，也让李道赚了个清廉的美誉。
“既如此，那我便将这葡萄酒分与大家尝尝。”贾万全慷慨说道。
“如此甚好，所谓独乐不如众乐，这等美酒还是众人共饮更有意义。”李道拍手赞同。
在场的商户个个兴奋的不得了，如果没有李道，估计这葡萄酒他们这一辈子也尝不到了。
商户们拿到酒之后视若珍宝，浅尝一口，纷纷赞美。
李道这次拜访并不是为了喝酒，这一点贾万全心知肚明，等酒已过半的时候，李道这才说出了来此的目的。
“贾老爷，你觉得这灾情还会持续多久？”
李道突然如此一问，贾万全也不知其用意，尴尬笑了笑：“在下一介商人，这种问题不曾想过。”
作为商人，对于经商环境是极为看中的，如此局势商人不可能不考虑，这样的简单的谎言是骗不了李道的。
“早前我就听别人说起过贾老爷是个精明人，今天算是见识到了。”
贾万全在商场摸爬滚打这么些年，也和不少官员打过交道，李道话里的意思他岂会不知，讪讪笑了笑，说道：“在下确实有点想法，怕是说出现要让大人见笑了。”
“这不过茶余饭后的闲谈而已，又不是在朝堂，贾老爷但说无妨。”
李道再三要求，贾万全也不好再推脱了，便道：“这次灾情波及广，受影响的灾民太多，而且爆发的时间又是在年关，是历来灾情中最严峻的一次。无论是商户还是农户，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造成的损失可想而知。天下蔓延极快，又没有医治之法，接下来的情况只怕……只怕还会加重！”
他话说完，李道随即接道：
“正是如此，加之物价大幅度上涨，很多百姓买不到粮食和药材，如果放任不管，灾情怕是越来越严重。好在有范丞相主持大局，虽然范丞相才智过人，但毕竟是一人之力，所以朝廷才希望各地的商户能出一点力。常言道富则兼济天下，穷者独善其身。我等理应为这天下百姓尽一点绵薄之力。”
绕了半天贾万全终于知道了李道今日来的目的。先前朝廷就已经下了通令，让他们这些商户开仓贩售粮食和药材，只是因为他们收买了上一任县令，这政令就成了一纸空文，不仅如此反而是大肆收购赈灾粮。直到上一任的县令被调走，这才让他们的行为有所收敛。
他们不傻，这种节骨眼上的调令说明朝廷并没有放弃，等待他们可能更加强硬的态度。
如今的李道看上去温文尔雅，但是却是个十足的清官，仅从他一到县城的所作所为就可以看出一斑。现在他言行还算温和，但是贾万全可不相信他只是这样。
其他的商户一听李道想让他们出力帮助百姓，也意识到了李道今日来恐怕不是来拜年那么简单。
贾万全与这些商户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别的不会，但论讨价还价他们可是一流的，
那些商户都将目光落在了贾万全身上，希望贾万全能解决这棘手的事。
贾万全依旧面不改色，笑了笑道：“作为大圣朝的一份子，我们自当出一份力，不知大人想让我们怎么做？”
对于贾万全的明知故问，李道并不在意，说道：“很简单，还是很之前朝廷的政令一样，开仓售粮售药。只要你们粮食和药材都进入市场，这价格就会下降，百姓就能买得起了。”
贾万全露出一脸为难之色，接着说出的话和程普说出的差不多，意思就是说就算他们愿意开仓，这全国的物价也不会下降的。
“大人，我等愿意捐出一部分粮食和药材，保证那些灾民不会被饿死也用得上药。”
这话如果放在以往李道可能就答应了，但是现在却不行了，他需要做的就是要让物价降下来，如果只是捐粮捐药，对市面上的物价根本起不了作用，这些捐出的粮食只怕又会落到其他商户手上，在市面上渐不起一点水花。
“贾老爷对于经商，恐怕你比我更了解，连我都想的到的事，贾老爷也应该想得到，如果只是捐粮捐药，这物价根本不会下降，恐怕还会继续上涨。”李道此刻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感情，但是在场的人无比噤若寒蝉。
贾万全皱着眉，像是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李道在一旁看着，并没有逼他，现场的气氛瞬间就变的压抑起来。
过得一会贾万全终于开口了：“大人，我们这些人都是些小商小户，向来以程家马首是瞻，只要程家也愿意开仓，我们便也开仓。”
李道就知道他们会这么说，程家将皮球踢了他们，他们又踢了回来，这样下去没个结果，纯粹的只是为了推延时间。李道暂时不急，毕竟让商人放血，是要一点耐心的。
“还真巧，就在昨天我才与程老爷说起此事，他说要看看其他商户愿不愿意，现在你们又说以程家马首是瞻，本官都不知道听谁的好了。”
现场一片沉默，众人每一个人敢开口，贾万全一脸为难，有些尴尬的站那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最后还是李道开了口：“这样吧，我给你们三天时间考虑一下。当然最好还是和程家商量一下，这件事也不是什么难事，希望诸位能尽快给我个结果。其实也不是我想为难诸位，而是朝廷想稳定物价，也不是只有昌明县一地如此，各地的情况均是一样，估计这两天就能得到其他地方的消息了。”
说完李道再次客气行了一礼：“今日多谢贾老爷的葡萄酒了，本官先行告辞。”
李道才一出门，只听见哗啦一声，琉璃盏碎了一地，贾万全脸色冷青，双拳紧握，怒视着李道离去方向。
“贾老爷，我们真要去和程老爷商量此事？”一小眼睛的商户怯生生问道。
贾万全长出一口气，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冷冷说道：“你以为去了就能有个准确说法吗，程普那个老狐狸也在观望。这次灾情多少商户损失惨重，就等着这次贩粮大赚一笔，他程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这事大家心里都清楚，谁也不会率先开口答应开仓，互相的推诿只是为了获得更大的利益，本质上他们都是商人，是同一个战线的，有了共同的目的—利益。如果谁答应开仓，谁就给了李道足够的理由让其他人也不得不开仓，那时众人的利益都会受到损害，日后恐怕在这昌明县是待不下去了。
第148章 风雨欲来（十）（）
范秉正调动各地官员的计划逐渐产生了效果，仅仅在这些天里地方上就有不少商户顶不住压力开了仓，当然也有部分官员被收买了，但是被收买的官员毕竟只是少数，整体的趋势还是积极的。这其中也有些顽固的大家族和商户不愿意开仓，并且和地方官员产生了非常大的矛盾。有些官员不得不采用些极端的手段，封了他们的仓库，让他们一个铜板也没有赚到。
这样举动无疑触怒了不少人，那些商户还好，对于那些个大家族就这种行为无异于是羞辱，显然他们的反抗也是对激烈的。他们利用自己家族的关系，对一些官员打击报复，效果也很明显，很快就有官员因各种原因或贬或调离，最后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
虽然情况有些复杂，官员与商户和家族之间明枪暗箭，总体上双方都留有余地，直到一名县令被一大家族买凶杀害的事情流传开来后，各地官员与那些人之间的关系就变的敏感起来。
这件事发生在景逸七年正月初一的晚上，地点在光州下名叫玉良县的地方，被杀害的官员名叫齐庸，是曹进比较看好的青年才俊，他到玉良县也是曹进举荐的。
齐庸和李道一样也是个行事果断之人，为人刚正不阿，对便对错便错，不会考虑一些其他因素。他一到县城后便直接下令各地囤积物资的大户开仓，完全不考虑那些人的身份背景，而城中刚好就有一个大户，祖上有人当官，在朝廷有些关系。对齐庸这青年官员的话充耳不闻，还语出嘲讽。齐庸一气，便查封了那大户的仓库。哪知对方胆大包天，竟暗地便顾了杀手，当晚便将齐庸杀害。
不过没多久杀手就被抓住，交代了一切。这件事很快传到了曹进耳中，曹进听闻大怒，当即便赶到了玉良县，抄了那大户一家。并以杀害朝廷命官判处主谋死刑，家眷一律发配边疆。
事情在民间流传的很快，出现了各种版本，不过内容大致像似，也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有人对那大户人家深恶痛绝，对齐庸这样的好官表示可惜。其中有些聪明的人知道朝廷为什么要调东各地官员，也知道灾情近一步加重和那些大户大肆收购市面上物资有关。他们将其中的原委也一并说了出去，其结果可想而知。
各地的灾民本就积怨已久，好不容易盼到官府的赈灾物资，可那些商户做事狠绝，不给他们留活路，再加上这件事刺激，灾民久积的怨气便在那些大户身上爆发了。不少地方均出现了流民冲击大户和商户的庭院库房的事件，冲突中也出现了死伤情况。
事情从玉良县传播出去，灾民与各地商户和大户人家之间的冲突也随着其一路蔓延。
不过冲突毕竟只是小规模，针对也又是那些不仁的商户。加之灾民众多，官府查也查不清楚，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阻止。不过对于那些已经答应开仓的商户，官府还是派了人保护，至于其他的，他们就管不着了，也不想管。
正月初二，一些消息也传到了玉良县，好的坏的都有。李道正在书房里整理最近几天记录人员档案时，就有下人将齐庸的事告知了他。
李道听完，放下了手里的活，心里又气愤又惋惜，最后只能无奈一叹。
之后下人也说了从其他各地流传来的消息。
李道听齐庸的事竟引起了灾民的骚乱，心里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虽然现在骚乱不大，只在灾民和一些商贾大户之间，但是这已经充分证明了灾民的怨气已经积累到了一定程度。流民现在针对商户，只是因为齐庸这件事将矛盾指向了商人阶级。如果没有这件事，骚乱可能会来的晚一些，但是却会更加具有破坏性，对象也可能就是整个朝廷了。李道心里十分清楚，控制物价继续上涨已经刻不容缓了。
李道收到消息的时候，玉良县的人也都收到了。这样的消息让原本还算安定的流民一时躁动了起来，不过好在玉良县有李道坐镇，而且他的管理也十分妥善，城外流民议论了一会便又安静了下来。
城中的那些商户得知消息都反应都一样，就是加强附院防卫，不让任何流民接近宅院。这一整天城内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正月初二和初三这两天里，玉良县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的流民，而这一批人全都感染了天花，李道虽收留了他们，但是却将他们隔离了起来。
初三的午时左右，李道带着人将新来的最后一批流民安置好了后，辛苦了一天一夜的众人皆都长处一口气，随意坐到了还未完全消融的雪地上。
“看来外面的天花疫情又加重了！”李道看着那群被隔离的人叹息道。
就在这时有衙役来报：“大人，出事了！出事了！”
李道回过身去见那人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便疑惑道“何事如此慌张？”
那人匀了匀气息道：“死人了，二三十个流民试图冲进贾府，和贾府的家丁起了冲突，有人被当场打死了。现在流民越聚越多，现在混乱得紧。”
李道一听，二话没说，迈步便朝贾府而去，今日他打算等将眼前这批流民安置好了在去找程普和贾万全，问问他们商量的怎么样了。
却没有想到在这节骨眼上发生了这种事，流民被商户打死，无论原因如何，这要是传到城外这几百流民耳朵里，恐怕事情就麻烦了。
李道疾步而行，进了城骑了马朝贾府飞奔而去，还没有到贾府就听到了杂乱的喧嚷声与打斗声。
等到了贾府门前，他便看见大约有三四十个流民手持棍棒与贾府的家丁厮打在一起，其中有四个流民已经倒在血泊中一动不动。
李道立即跳下马来，大声制止，但两帮人已经打红了眼，完全没有注意到李道。
李道也顾不上危险，直接冲进了人群，将扭打在一起的人拉开，但效果并不好。而且今日的李道并没有穿官服，别人只以为他就是贾府的人，在劝架的过程中还遭到了一些人恶意攻击。
此刻在贾府的阁楼之上，程普，贾万全等商户都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无动于衷，好像刻意在等李道到来。
人群中李道刚将一名伤者扶起之时，不知从哪里出来一个流民，只见手持匕首面露凶光迅速向李道靠近，等李道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那匕首深深刺进了李道的腹部，他瞪着眼，始终难以置信，他自认为对流民已经很好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那就流民捅了李道一刀后便快速遁去，李道看着那人离去的背影，视野一点点模糊，直至倒在血泊之中。混乱的人群中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混乱依旧在持续。
第149章 混乱（一）（）
后来官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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