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成失笑道:“没那么夸张,这个圈子里藏不住秘密,任何风吹草动,最先知道的不是他们有权或有钱的老爹,反而是这些官二代富二代,因为他们相对都比较年轻,大家都爱凑在一起聊八卦,聊着聊着这嘴就管不住,而且他们并不是对你有恶意,只是对你很好奇,当然,里面不乏对你早有巴结讨好的人,也有对你充满了敌意的人……”
“等等,巴结讨好我能理解,对我充满敌意是啥意思?我都没见过他们的面呢,跟他们更没有利益冲囘突,何来敌意一说?”
刘子成想了想,道:“我就这么跟你说吧,你知道狗这种动物吧?”
“废话,某种姿囘势老囘子还是跟狗学的呢。”
“……狗这种动物喜欢到处撒尿,每次撒尿总不会一次性撒完,这个花坛下撒几滴,那棵大树下撒几滴,知道为什么吗?”
“占地盘呢。”
“对,占地盘。”刘子成点点头,接着道:“它们用这种方式告诉别的狗,这块地方它已撒了尿,于是地盘便理所当然是它的了,别的狗如果想在同一个地方撒尿,肯定会产生流囘血冲囘突,不斗个你死我活不算完,这个道理用在这个圈子里其实也差不多,你想啊,本来某个重量级的衙内在京囘城这个圈子里呼风唤雨,个个都巴结着他,他正享受这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呢,结果又一条囘狗窜出来,在他地盘上撒了几滴尿,而且这条囘狗还是条藏獒,凶狠得紧,摆明了来者不善,这样一来,原本的主人肯定不乐意了,因为那条藏獒喧宾夺主,抢了他的风头,别人以后都巴结新来的藏獒了,谁还记得原来那条囘狗呀,所以说,就算你跟别人没有利益冲囘突,可别人还是会对你生出莫名的敌意……”
叶欢阴沉着脸道:“道理你说得很明白,可我非常不喜欢你这种比喻。”
刘子成哈哈笑道:“本来我可以用一个比较斯文的比喻,不过你狗囘日的保囘镖昨天把我揍得这么惨,老囘子不损你几句实在是心里不痛快,行,甭管什么比喻,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
“好吧,我大人囘大量,不跟你计较,话题再绕回来,你为什么要开这个什么高级私人会所?有什么意义吗?我就不信你是为了赚囘钱,京囘城的水这么浑,你一个外地的小衙内搁京囘城里屁都不是,你到底想干嘛?”
刘子成看着叶欢,正色道:“叶欢,我如果跟你说什么开创伟大事业,证明自己的人生价值这些屁话,你肯定会翻囘脸,那我换个说法,咱们不能什么事都靠着家里,咱们得有自己的势力,自己的能量,这些势力和能量,是属于咱们自己的,咱们不通囘过家里当着官儿的长辈,遇到什么事自己就可以调动资源摆平,父母长辈的权力只能是恩荫,可以罩着我们一时,却罩不了我们一世,只有握在自己手心里的势力,那才是我们终身受用的宝贵资源,我这么说你能懂吗?”
“大概懂了,不过这跟开私人会所有什么关系?”
“你想想,如果你开了私人会所,以你沈家的金字招牌,京里那些高囘干子弟们会不会去捧场?会不会经常去聚会?这就是一个绝好的收拢势力的机会呀。”
刘子成脸上带着莫测的笑容,道:“为什么上流社囘会总喜欢办一些酒会,千方百计把一些名流权囘贵请来,为什么人人端着一杯大半个晚上都喝不完的香槟在酒会里到处瞎晃,跟这个说笑几句,跟那个碰杯一下,你别以为这种行为很无聊,事实上,上流社囘会的很多关系网就是这样一笑一碰杯之间便形成了,这也是为什么上流社囘会总喜欢以各种名义办酒会的原因,因为这些都是资源,一张张熟悉或陌生的脸,一个个或求或供的需求,人脉,权力,金钱,谈笑之间便互相达成了交易,它不像市井里的邻居串门,虽然他们也唠嗑,但绝不是家长里短的八卦和废话,他们说的做的,都是促成这个社囘会剩余资源的分配,互补,而我说的高级私人会所,就是提囘供这个分配互补交易的平台……”
刘子成的笑容愈发深刻:“……你想想,你是这个平台的主人,身为主人,这些明里暗里的交易,逃得过你的眼睛和耳朵吗?知道的越多,你就越能在这个圈子里从容游走,很多人脉和资源也能为你所用,不敢说这是什么伟大的事业吧,至少它将是一张保护你我的大网,你若成了气候,就算沈家别的长辈不承认你,他们也绝对不敢轻视你。”
叶欢沉默不语。
刘子成说了这么多,无非是为了说服他出面开办这个所谓的私人会所。
可是……他还是很想知道,刘子成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欢对刘子成的印象不错,杨素事囘件两人搭配得也挺默契,而且两人脾气性格很是相投,是那种不拘小节到粗枝大叶的痞子型人物,不同的是,他叶欢是民痞,而刘子成是兵痞。
人生找个谈得来的朋友不容易,特别是在这个冷漠肮囘脏的圈子里,能找到一个臭味相投的朋友实在很不容易。
朋友归朋友,但是这事儿太复杂,京囘城的水很浑浊,不是他一个小小的沈家子弟玩得起的,一旦开办了这个私人会所,也许会触动某些人的利益,也许会影响某些微妙的平衡,总而言之,一条外来的藏獒若不想被一群土狗群起而攻之,甭管它怎么勇猛凶狠,首先还是得夹起尾巴装一下乖顺,不能一来就朝土狗们龇牙咧嘴,那样不但莽撞,而且也很不礼貌。
“为什么是我?”叶欢盯着刘子成问道。
刘子成毫不躲闪的直视叶欢,正色道:“我在京囘城认识的人里面,最有分量的就是你。你绝对有这个实力开囘会所。”
“为什么突然想开这个?你那饭馆不开了?”
“因为我也想有自己的事业……”见叶欢眼神不善的盯着他,刘子成讪讪改口道:“……好吧,我说实话,我被我爸赶出来了。”
“为什么?”叶欢大奇。
“我在宁海开了一家名叫金玉堂的餐厅,不知怎的,被我爸知道了,他听说宁海市委市政囘府把我那里定为定点囘招待餐厅,于是雷霆大怒,勒令我马上将餐厅关张变卖,以后绝对禁止我在江南省做生意……”刘子成的表情很晦暗。
“你家老头囘子真是清正廉洁啊……”叶欢不由对刘亦连肃然起敬,接着噗嗤一笑,道:“你狗囘日的还骂我是藏獒,你他囘妈不也是一只丧家之犬吗?咱哥俩儿谁也别笑话谁。”
刘子成长叹口气,道:“这回我也来脾气了,妈囘的,不就一破江南省吗,老囘子不打他的旗号照样能混得风生水起,非要混出个人样来给他看看!”
叶欢笑道:“好吧,混就混,反正我是藏獒,你是丧家犬,咱俩就算是狗也混出个狗样儿来,以后狗运发达了,冲谁都叫几声,特有底气的那种……对了,狗怎么叫唤来着?”
刘子成脱口而出:“汪汪。”
“小狗呢?”
“呜呜。”
“藏獒呢?”
刘子成难住了,深思熟虑之后,斩钉截铁道:“汪汪,……巴扎嘿!”
“太有才了!”叶欢赞叹道。
第142章 沈家老五
私人会所不算新鲜产物,认真追其本源,大概在春秋战国时期就有了,那个战火纷乱的古老年代里,各国诸侯为了扩充自己的实力,他们出手阔绰,一掷千金,广纳四方人才,把这些人请进自己家里住着,好吃好喝的养着他们,也不要求他们干活,每天客居在诸侯们家里,唱歌跳舞,喝酒嫖娼,这帮人有没有本事不清楚,道德素质是很败坏的。
当诸侯们遇到棘手的事情时,便指望养着的那些人才们能站出来那么一两个帮他们排忧解难,当然,这种人才在当时有个不怎么好听的称呼,叫“食客”。
令人扼腕的是,战国时的人才几乎都是从食客群体中脱颖而出的,有名的刺客,有名的兵法家,有名的谋士等等,而各位诸侯们养食客的宅子,大概便是最古老的私人会所了。
如今社会的私人会所,自然远远高于豢养食客这个范畴,你可以说它是个聊天扯淡的场所,也可以说它是个提供各种交易的平台,更合适的说法,它其实是一个维系和发展利益关系的纽带,无论真情还是假意,在私人会所里,只要你有需要,总能找到合适的人解决。
这是叶欢对私人会所的定义。
叶欢读书不多,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理解这么复杂的词汇,他很为自己的智商感到骄傲。
“行,不就开个聊天扯淡的馆子么?太容易了,这事儿我答应了!”叶欢很干脆的道。
“聊天扯淡的馆子……”刘子成脸色有点难看,张嘴还想说得更深刻一点,想想还是保持了沉默。
好吧,其实它确实是个聊天扯淡的馆子,有的事情不必想得太复杂,简单一点挺好的,无论这位未来的会所老板怎么理解私人会所这个词儿,只要它成功办起来了,收获到的果实自然能让这家伙吓一跳。
刘子成笑道:“这事儿咱哥俩儿合伙办了?”
“办就办呗。”叶欢无所谓道。
“亲兄弟,明算帐,怎么算股份?”
“嗯,这事儿是得说在前头,我现在有钱是不假,可不能当冤大头,你说个章程,我考虑考虑。”
刘子成想了想,道:“我那金玉堂卖了以后,再加上这几年存的钱,大概三千万左右吧,这个会所如果想开得上档次一点,估计少不了两个亿……”
“一个聊天打屁的破馆子要两个亿?”叶欢吓了一跳,脸都白了:“你们这帮败家子拿钱烧着玩儿是吧?”
刘子成郁闷了:“别把我骂进去行不?我哪儿败家了?京里那帮衙内们什么没见识过,你不下点血本在会所上,开张了谁愿意来?随便找个小胡同,租个大杂院,里面挂几串小彩灯,搞得跟他妈廉价洗头房似的,成本倒省了,有人愿意来吗?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如今这社会做买卖,空手套白狼的事儿基本绝迹了,大家都不是傻子,没那么好糊弄。”
叶欢摸了摸鼻子,想想刘子成说的确实有道理。
可问题是……叶欢真没那么多钱呀。
在宁海的时候,周蓉给过他几张金卡,钻石卡之类的,其中有一张瑞士银行的信用卡,最高透支额度是一亿,其他的几张卡里大多是几百万,上千万的储蓄卡,福利院扩建计划,叶欢没让周蓉掏钱,直接从自己的卡里划了四千万到欢乐基金的帐户上,现在所有卡里的余额,再加上信用卡里剩下的透支额度,总共加起来,可动用的资金大概只有七千万了。
周蓉自然想不到这个刚脱离贫困的儿子花钱这么厉害,虽然都没花到他自己身上,以叶欢当初买油条吃一根扔一根的伟大理想,周蓉或许觉得这么多钱足够满足了,一时半会儿肯定不会想到再给叶欢钱。
而以叶欢的倔性子,自然死活不会再向周蓉张嘴,老妈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别的富二代花着爹妈的钱不心虚,叶欢脸上却臊得慌。
现在开这个破会所要两个亿,刘子成手里三千万,再加上叶欢的七千万,两人还有一个亿的资金缺口。
“刘哥,开会所这事儿……恐怕办不成了,缺钱呀。”叶欢思量过后,为难的道。
“为什么?”刘子成有些失望道:“你不是腾龙集团的少东吗?缺钱你找周伯母……”
“刘大哥讲话,理太偏……”叶欢一句河南梆子情不自禁唱出口。
刘子成:“…………”
“刘哥,你不是败家子,我也不是呀……”
简单的一句话,道出了叶欢的为难,刘子成只好沉默。
一件刚出炉的创业构想,还没开始便遇到了棘手的困难。
二人沉默半晌,叶欢沉声道:“还差一个亿,我去想想办法吧。”
刘子成显然不大相信他的能力,斜眼睨着他:“你能有什么办法?”
“很简单,满世界打听去,看看还有没有被老爹赶出门的官二代什么的……”
刘子成:“…………”
接下来的几天,叶欢没有回沈家老宅,在京里找了家五星级酒店住下来,沈家老宅对叶欢来说太压抑太沉重,长辈的不待见是小事,住在那样一个仿佛与世隔绝的宅子里,好象连希望都隔绝在宅子之外了,里面充斥的只有古板森严的教条和家规,这样的氛围里住久了,叶欢觉得自己会很短命。
于是叶欢索性便在城里的酒店住了下来,定下了顶楼一套总统套房,猴子,张三和南乔木,一共四人住在里面,每天早晨,周媚便装扮靓丽,笑吟吟的敲开了套房的门,带着从未进过京的四人到处游览,故宫,长城,颐和园,香山……还有各式各样的美食,烤鸭,卤煮,涮羊肉,炸酱面等等,叶欢四人敞开玩了个痛快淋漓。
沈笃礼仿佛也清楚叶欢在老宅里待得不舒坦,并没有要求叶欢回来,听任他们在京城里游玩。
一切仿佛平静无波,平静中似乎酝酿着一种诡异的气氛。
沈家老太爷好象已经完全无视了叶欢这个人,一直没提起过他,每日里养鱼养花,自得其乐,叶欢回不回老宅,老爷子根本问都没问过。
沈笃礼心中愈发焦躁不安,他知道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它意味着叶欢沈家子弟的身份很有可能不被老爷子承认。
事实上这个很明显的信号让沈家其他几位兄弟挺直了腰杆,老三和老四见老爷子对叶欢是这般态度,他们也很有默契的仿佛遗忘了叶欢这个人,提都没提过他的名字,更别说回老宅来看看这位传说中流落民间的大侄子。
事情就这样陷入了僵持阶段。
叶欢倒是没心没肺的玩了个痛快。
他不在乎沈家那些人认不认他,那样一个勾心斗角的家族,他打从心眼儿里排斥它,不认他最好,省得扯进那些莫名其妙的争斗里去。
…………
…………
“可你也不能总这样僵持着呀……”周媚的眉宇间藏着深深的忧虑。
被周蓉收养多年,她也不可避免的跟沈家打过很多交道,她深知这个大宅门里的门门道道儿,沈家能成为华夏第一豪门,自然有它的道理,宅门里的人,无一不是位高权重,精于算计的老狐狸,沈笃礼把叶欢领进沈家的后果,便是打破了这个微妙而且敏感的利益平衡,突然多出一个晚辈并不打紧,要命的是,这个晚辈恰好是沈笃礼的儿子,当年的恩怨,如今的利益,未来的平衡,种种因素相叠,看似平静的湖面上,正酝酿着一场可怕的风暴,叶欢正是这场风暴的中心。
叶欢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色,淡淡笑道:“我是个简单的人,简单的人不喜欢想太复杂的事,所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这么复杂的问题还是留给沈家那些长辈吧。”
周媚一楞,接着隐隐有了一些领悟,试探道:“你是说……沈家人会首先打破这个僵局?”
叶欢笑道:“名不正则言不顺,这是自古的规矩,我来京城也好些天了,总得有个说法吧?像这样不上不下的僵持局面只是暂时的,你们心急,他们其实比你更急,不欢迎我的人,现在不知琢磨着多少法子让我卷铺盖滚蛋,欢迎我的人,现在也绞尽脑汁让我堂堂正正成为沈家举足轻重的太子爷,其实他们都不明白,我对沈家并无所求,所以我比他们更沉得住气,打破这个僵局的,必然还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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