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漪见问不出什么答案,说道:“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是替你施针吧。”
商其雪叹息一声:“唉!施完针我就疲惫不堪,没力气和你说话了,好不容易有个谈心的人。”
清漪笑着说:“今天是最后一次施针,等你眼睛好了,若是闲得慌,可以来医馆找我谈心。”
商其雪听罢欢心道:“一言为定。”
清漪叫来翦夏和翦秋,送商其雪回到房中进行施针。临走时,她怕商其雪紧张和担心即将复明的眼睛,又替她开了一幅安神的药,并用纱布蒙住她的眼睛,等到明日她亲自来拆除。
第八章 复明
(作者有话要说:前面章节中提到治疗商其雪的眼疾明明只要施针就可以,但清漪却对商其予说她只挪用了部分药材,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怕商其予知道她需要药材完全是自己的私心会对她发作。所以后来她还给商其雪开了名目的药,不过,那药当然是有益无害的。)
深夜宜城街道安安静静,两匹油光水滑的雪花骢迈着优雅的步伐,稳稳地拉着马车“格拉”“格拉”前进,最后停留在商宅前。商其予由侍卫扶着从马车中缓缓走下来,他面色有些苍白,额头直冒虚汗,脚步也有些虚浮。侍卫担忧地说道:“主子,你不要紧吧?”商其予摇摇头:“不碍事,被那女人震了一掌,内息有些混乱,我调养两天就好。不过……咳……咳……”因说话牵动内息,他咳嗽两声,继续道:“那女人伤得比我重,也算是收获不小。”
侍卫问道:“我们已是打草惊蛇,想要再动手恐怕没有那么容易了。”
商其予目光流转,如悠悠深潭,看不出丝毫情绪,他沉思片刻道:“如今事情败露,派去墨兰宫的内应迟早会被发现。弦,你立即派人将昭明招回来。”
“是。”
……………………………………………………
第二日大早清漪来到商宅,经过前厅时看见商其予身边的黑衣侍卫,心想莫非商其予回来了?昨晚走时,还不曾见,难道是深夜回的?她一边思索一边前行,不知不觉就来到雪园。果然,在门外就听见屋里头传来商其予的声音,不过却不似往日的清朗,听着倒是有些底气不足。
待小陶通传后,清漪进到屋里,商其雪已从椅子上站起,迫不及待道:“清大夫可来了,哥哥今日也在。”
清漪望了一眼商其予,他脸色有些憔悴,不如往日的清俊风采。心里疑惑:他出去一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商其予看清漪的神情有些恍惚,开口道:“清大夫早啊。”
清漪回过神来,平淡地说道:“商少回来了。”
“我料想阿雪的眼睛差不多该复明了,于是昨夜便赶了回来。”
清漪沉默了片刻还是说道:“我看商少脸色有些憔悴,莫非商少生病了么?”
商其予见清漪如此问,眉开眼笑:“多谢清大夫关心。我只是连夜赶路有些没睡好而已。”
清漪心想:你不说就算了,我也不过是出于礼貌,客气地问一句而已。她又转向商其雪,“小姐,我这就替你拆除遮眼的纱布。”
商其雪点点头,端坐于凳子。清漪慢慢地替她卸下纱布,用手挡住眼前的光线,让她慢慢睁开眼睛,待她适应光亮后,又慢慢挪开手。
清漪和商其予看着商其雪眼神依旧呆滞,均是心中一窒。忽地商其雪眨了几下眼睛,满脸笑意地说道:“好一个眉清目秀的美少年。”
他们瞬间了悟。商其予赞赏道,“清大夫医术果真了得。”
清漪笑着回道:“只是闻道有先后而已。”
商其雪一旁笑嘻嘻的,“清大夫不仅医术高明,容貌秀美,而且品德俱佳。”这对兄妹倒是默契。
“清大夫不必过谦。清大夫既然有此精湛的医术,何必屈就在一家小小医馆,再说,自己开医馆,想必也是累得很。不如……”
清漪截断他的话:“清某的本事只够开一家小医馆,重要的是我觉得这样的日子颇为充实。”
商其雪见清漪和商其予气氛不对,立马说道:“哥哥,我三年没见到你了,快让我好好看看你。”
清漪觉得此处事已了,他们兄妹爱怎么折腾无关自己,于是淡淡的说道:“小姐眼睛刚好,想必有很多话要和商少说,清意不打扰二位闲话家常了,今天上午还有约,就此告辞。”
商其予默默看了清漪一眼,说道:“本想留清大夫在府上就膳,既然有事,那就不留客了。”商其予朝外面唤了一声“小陶,送清大夫回去。”
“告辞。”清漪行了一礼,转身离开。
第九章 往事(一)
宜城有个“三人茶馆”,三人为“众”,雅俗共赏。大伙没事时爱来这里喝茶聊天,大到国事天下事,小到家中柴米油盐,所以这里是个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听说了么,越国内乱了,越太子公然篡位,逼得越王和王后投海自尽。”
“唉,听说老越王七老八十了,还整天贪色纵酒,霸着人家年轻小姑娘不放,死了也活该。”
“你不知道,那小王后本是北魏公主,十二年前北魏与南周一场恶战,损伤严重,越国乘虚而入,北魏皇帝为求和平,将自己六岁幼女嫁给年已五十的越王。听说那小公主虽是六岁,但长得甚是漂亮,额心一颗美人痣,妖艳美丽异常,还不知将来长大了是如何倾国倾城的尤物。再者那越皇有恋童癖,碰上这样的好事哪能放过。北魏皇帝为大局着想,不得已将自己心爱的小公主下嫁出去。没想到小公主慢慢长大,越来越美貌,尽让太子一见倾心,太子看不惯父亲的禽兽举止,伺机谋朝篡位,逼得亲父跳海自尽,只不过听说小王后也跟着葬身鱼腹了。”
“唉!如此乱伦之行,不死何为?”
“红颜祸水啊!”
清漪今日要出去采药,顺道给茶馆老板的儿子小胖来送药,老板硬要她留下喝口茶,听着大伙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尽过了一个时辰。
她走到柜台前:“蔡老板,茶钱。”
“哟,清大夫不再坐坐,这就要走了么?茶钱就免了,我还得谢谢您治好了我家小胖的病呢。”满脸堆笑、皱纹横生的蔡大老板殷勤的说道。这女人是个十足的悍妇,早年丧夫,只余一子。
“不了,下次再来。以后小胖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只管来找我就好。”
“那就多谢了,清大夫慢走啊。”
………………………………………
宜城南边有一座山叫离山,只因山的中间低陷为河流,于是形成双峰,相望不相接,便叫离山。
清漪负着满满药筐走在幽幽深山中,面对相似的环境,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峡谷中的日子。
她记得当她醒来时,自己躺在一张竹床上……
屋里陈设简单,只有一张桌子和一把椅子,加上自己睡的那张床再无其他。本想动身起来,但牵动身体的伤口使她疼得叫出声。这时一位白发苍苍的男子走进来。明明他发已斑白,但容貌缺依旧很年轻。
“小姑娘,你醒了。”他的声音温柔慈祥,像父亲一般。“这是天石谷,我在树林里的溪流边发现你,看你浑身湿透,满是擦伤,你该是从山上落下来的吧?”
清漪点点头。
那男子微微笑着说:“好在被层层浓密的树枝阻拦,又是落到水里,才保住一条小命。”他抚摸着她的头,有些叹息地说道:“可怜的孩子,你怎么会从上面落下来呢?”
清漪想起血泊中的父亲,心里一阵阵痛苦。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摇摇头。
“你叫什么?”
她半天开口,哽咽道:“清……漪。”
男子看着孩子明明心里痛苦得紧,却拼命地压抑自己的眼泪。他将弱小的身体搂在怀中安慰道:“好孩子,以后就住在这里,没有人欺负你。”
咚…咚…咚,雨滴打在窗台上直响,清漪慢慢起身来到窗前。经过半个月的修养,她身上的伤口已结痂,四肢已经能够缓慢地行动。望着外面一片苍翠的绿色,心中有些茫然,又有些清明,从此她就只是个孤儿。斜风细雨入户,雨水打到她的脸上一阵冰凉,她的心情如同外面阴暗的天空,一片灰色。
“怎么站在窗户边吹风?”
清漪回过头,看着那个男子,黑色布衣尽湿,身后踏过的地上留下一滩水渍,他取下身后背着的药筐放到地上,走过去关上窗户,拉她坐下,给她把脉。
“身体恢复得很好,就是有些气虚,我再给你配些药。”他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温暖了她幼小脆弱的心灵。
“叔叔……”
正在整理药筐的男子听见叫唤,猛地抬起头,有些兴奋地看着她:“这是你这些天说的第二句话,还是主动叫我的呀。”
清漪清脆的声音又响起:“这是哪里?”
“天石谷,一个不为外人所知的地方。”
“那也不能出去吗?”
男子微微点头;“你想要出去?”
清漪摇摇头:“不,这里很安静,很好。”
男子望着她清明的眼睛,里面一片平静,那里什么也没有,没有喜怒哀乐。“难道外面没有你想念的亲人吗?”
他的话让清漪的眼中闪过明显的痛苦,她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说道:“我没有亲人了。”
他这才明白那平静中的含义,人人都有所求,她什么都没有,生命里没有希望,也没有了绝望。这个想法因为后来的一件事更加让他确定,也痛惜一个如此年幼的小女孩竟然不把自己的生命当一回事。一次她说出门到林中走走,可是半天也没有回来,他心中担心,出去寻她,发现她躺在一块石头上睡着了,但脸色铁青,顿时心中大骇,一探她的手腕,竟然发现有两个痕迹,显然被蛇咬过。峡谷常有蛇虫出没,可只要及时处理伤口,极少发生致命。但是她却什么也不做,也不回去找他求救,只是坐着等死。
他总是对她说人不能轻贱自己的生命,生死自有命中注定,轻生的人死后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炸油锅的。
她听后却道:“那还能见到以前的人么?”
“当然不会啊!枉顾自己性命的人死后是永世不能与亲人朋友相见的。”
“哦,那我明白了。”
男子看她如此说,感到欣慰,也稍稍放下心来。
日子渐渐流逝着,清漪总是那样面无表情地坐在屋外的石头上,望着天空,没有焦点。男子总是想方设法地引她开心,却屡屡失败。一次他去谷中打猎,不小心受了伤,很晚才回来。吃力地走到门口发现她坐在台阶上睡着了。拍拍她的脑袋唤醒她。清漪睁眼便看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心下一阵惊恐,待看清楚,她的眼泪如断线的珍珠打到地上:“叔叔……你怎么了?”
“原本想打头野猪给你补补身体,却不想遇上头猛虎,弄成这样…快…快扶我进去,帮我清理一下伤口。”
清漪扶着他坐下,说道:“我不会,你要教我怎么做……”于是在男子的指导下,清漪终于帮他止住血,包好伤口,静默了一会说道:“以后……我叫你师傅……跟你学医吧。”
“嗯。”男子微微一笑,心中一片感动,总算让这个孩子心里装了些东西,不再那样孤单。
清漪又沉默一会,道:“以后……我还会好好练习枪法。”
男子惊讶道:“你会武功?”
清漪点点头,“嗯,以前爹爹找人教我,可我没有好好学。枪谱也一直在我身上,我以后一定好好练习。”
听这么小的一个孩子如此说,他心中泛酸,他明白她学医和练枪都是为了保护他,可她只是个孩子啊。
除了睡觉吃饭,她几乎把所有的经历投入到学医和练习枪法中。时光匆匆,转眼便是十年,十年里那个八岁的小姑娘已然长成娉婷少女,她依然表情平静,可那里面多了些鲜活的东西,对人对事的在意。
第十章 思弘
“救命!救命啊!”远处传来的凄厉叫声打断清漪的思绪,她忙向声音的来源奔去。只见一女子衣衫被几名男子扯的破败不堪,头发凌乱,脸有些红肿,嘴角还渗出血丝。
她怒吼道:“住手!”
几名男子见有人破坏,停下手中的动作。其中一个满脸横肉的莽汉向她吆喝道:“呀,小子,你活腻了,敢坏爷爷的大事,兄弟们给我上。”
几个莽汉扑上来,清漪折断身旁的树枝,刺向那几名汉子,她静若伏虎,动若飞龙,缓若游云,疾若闪电,转眼几名男子已倒到地上嗷嗷直叫。满脸横肉的男子见状也扑过来,清漪发了狠劲,将那男子打得抱头痛哭,直哀嚎着求饶。最后,她又拆了几根树藤将几名男子绑在树干上,等着通知官府来抓他们。待解决了一群流氓,她便朝女子走过去,轻声问道:“你没事吧,姑娘?”
那女子泪眼汪汪,身子直打哆嗦,惊魂未定。
清漪脱下自己的外衫覆在女子身上,女子直说“走开,走开”双手拼命地挥舞。清漪不得已大喝一声“姑娘”,女子才安静下来。
“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回过神:“我叫……叫……思弘。”
“你怎么会一个人在这?”
“我家本住临安乡下偏远的山沟里,前些日子父亲刚过世,说我有个未婚夫在临安城里,于是我去找他,可他的家仆却说他来了宜城,所以我就来这里了,没想到却遇上地痞流氓,还差点……差点……”那姑娘边说边哭最后竟是泣不成声。
清漪安慰她:“好了好了,现在没事了。”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女子拼命地向清漪磕头。
清漪止住那女子作,说道:“我也是看不惯那群地痞流氓的卑劣行径,如今你已无事了。”
思弘却泪水盈盈地哀求道:“可我身上的盘缠已经用完了,还望公子先收留我,待找到未婚夫我就离开。来世做牛做马我也会报答公子的恩情。”
清漪不想多事,但见女子楚楚可怜,于心不忍,便答应下来:“那好吧,不过做牛做马就不用,会洗衣做饭就够了。”
见清漪答应收留自己,思弘擦干眼泪连忙道谢。
她跟思弘一同走在路上,对于人们投来的异样眼光,感到颇不自在。人们指指点点的,还道是他欺负了这姑娘呢!
思弘姑娘梳洗一番,姣好的面容顿时展现出来,让人眼前一亮,愣是清漪见到也是一愣。商其雪是一种美丽,因为她的心思灵巧聪慧,让人感觉如阳光般明亮。眼前的思弘大概就是《诗经》中所说的“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吧。穿着如此简朴,就让人眼前一亮,若是华衣被身,则不可想象。“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大概说的就是她这样的美人吧。
思弘看见清漪盯着自己,脸色瞬间变红,她害羞地低下头。清漪见她如此,心下了然,毕竟在她眼中自己是个男子。
“以后叫我清意就好。”
“还是叫清意大哥吧。”
清漪点点头又指向旁边,“这是小弟陆吉,这位是郝伯。”
“小吉好,郝伯好。”
“思弘姑娘不要客气,快坐下来吃饭吧。我们这儿粗茶淡饭的,姑娘不嫌弃就好。”
“郝伯说的哪里话,你们不嫌弃我,我已经感激不尽了,要不是清意大哥,我早就……。”说着说着,她眼睛又开始红了。
清漪见思弘又要掉眼泪,忙道:“好了,好了,饭菜都凉了,大家赶紧吃饭吧。”
一顿下来吃得安安静静,忽然陆吉问道:“听哥哥说思弘姐姐是来找未婚夫的,可是宜城这么大,你要怎么找啊?”
思弘取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嘴唇,然后说道:“我也不知道。他的家仆只告诉我他来宜城了。”
陆吉又问:“那他叫什么,又是做什么的?我和哥哥经常给人看病,也认识不少人,说不定可以帮忙打听打听。”清漪见陆吉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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