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其予感到些微失落,似要开口说什么却又最终缄默,坐在床沿边沉默片刻,才将她的手放回被里,道:“你好好休息吧!”然后转身出屋。
第三十一章 集市偶遇
看着商其予离去的身影,一种说不出的萧索。她怎么不明白他的心意,她不是不感动,所以她才会心慌,她只是不能承受。习惯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做什么,感情这种无法令自己控制的东西,她望而远之。还是趁心中那颗种子还未发芽之时,早早扼杀。
第二天,她想离开医馆时,商其予并没有挽留,只是派人来送她走,自己却并没有亲自相送,她想聪明如斯的他怎么不明白她有意拒绝,骄傲如斯的他即便心里有再多的波澜起伏,最后也会一定风平浪静,多情总被无情恼,他不会的。
清漪回到医馆后,依旧过着清淡如水的日子,只是她不再问诊,一方面是她的身体还需要调养,另一方面她的脸为皮鞭所伤,结痂的伤口着实有些狰狞吓人,纵使灵丹妙药,容貌恢复起来也是需要不少时日。对于见到她犹恐避之不及的人,她毫不在意,美丑又如何,她不需要拿自己的容貌取悦于谁,只是总归要考虑一下病患看她的心情。
天气越来越冷,清漪琢磨购置些御寒的衣物,便遮了面到集市上。经过三人茶馆时,稍作停留,好久不来喝茶,茶馆的生意依旧如火如荼。蔡老板见有个带面巾的男子在门外站了半天不进去,不尽有些好奇。于是走过去,瞧了半天,道:“原来是是清大夫啊,怎么不进来坐坐!”
清漪走进屋,蔡老板给她找了靠窗的清静地,上楼梯时,隐隐约约听见楼下说什么“县太爷;刘师爷,劫匪……”便好奇的问道:“听楼下好像是在谈论县太爷刘师爷?”
蔡老板言:“清大夫可还记得被陷害之事?”
“记忆犹新,不是已经查清楚事情真相,柳戊知一伙也已经伏法了么?”
“您还不知道,就是因为这事,上头特地派人调查县太爷和刘师爷,没想到竟然查出他们私下收受贿赂上万两银子,衙门上下大凡牵扯上的就被贬到川蜀荒凉之地。”
“这个我自然有耳闻!只是怎么和劫匪扯上关系了?”
蔡老板摇头叹息,道“这被贬官也就罢了,没想到途中还遭遇劫匪,财被劫了也罢,却却命也丢了,被贬一行人就没有一个活着的。其中就属刘师爷和县太爷最惨,尸体直接被抛去喂为狼,官差赶到时,尸体已被吃得只剩下骨头渣子。”
清漪听罢直觉恶心想吐,蔡老板见势收嘴,看了看清漪的面巾,只说“真是恶人有恶报,那群恶人可是把您害得够惨!”
“县太爷和刘师爷倒是死有余辜,只是其他人到罪不至死,却也遭此劫难未免有些太残酷。”清漪摇摇头,“蔡老板忙去吧,我呆一会儿就走。”
望着窗外,思绪缥缈。忽然看见街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身影撞了对面走过来的大爷,顺手牵羊之后,便扬长而去,没错,就是那个曾经偷她东西的小偷。她盯着小偷离开的方向最后进了一间破庙,嘴角扯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匆匆交了茶钱离开。
小偷正暗自窃喜地数着手中的银子,更本没有留意到身后有人靠近。
“又得手了多少?”
“不多,才二十两。”忽而觉得不大对劲,小偷扭头看见来人,撒腿就想跑,清漪胸有成竹,嘲讽看了他一眼,飞出袖中的银针打中他的后膝,小偷一下子趴到地上,手中的银子滚出数丈外。
清漪走到小偷身边,蹲下身子,笑道:“偷鸡摸狗的本事倒是不错,只可惜只会偷不会溜。”
小偷看了她半晌,“你……你……到底是谁?”
清漪扯下面巾,小头看了她满是疤痕的脸倒抽一口气,待又细细看了片刻,这才记起什么来,道:“是你!”想起自己的状况,顿时大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我根本没有想过偷你的银子,是有人指使我的!”
清漪没想竟然得到这样的回答,厉声道:“倒是如何一回事?”
“我本意不是偷你的银子,只是为了引你到那间院子!”
心下更是震惊,“是谁让你引我到那间院子?”
“我真的不知道,我都没看清那人的容貌。不过听那声音该是个中年男子,”想了想,又道“身上似有一股若有如无的香味……”
“什么香味?”
“那味道极淡,依稀是檀香。”
檀香?清漪感到疑惑,拔下他膝上的银针,又在他的手腕扎了几下,小偷疼哇哇大叫道,“我这手是废了!”
“废到没废,只是不那么灵活了。年轻力壮做什么不好,偏生偷盗,这次只是惩以小戒。”一个小偷若不能没有一双灵活的手,那还真不如死。
清漪捡起地上银子,走时附加了一句,“你若改过,一年之后去意吉医馆找我,我自当替你治好手腕。”
清漪回到街上,寻到丢主还了银子,便往成南五街走出,只因那里专卖衣饰布匹。
“余记成衣店”是宜城有名的店铺,因物美且价廉,所以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刚准备踏入店内,便听见背后有人叫喊。
“好久不见了,清弟!”商其予今日出来巡视店铺,南五街有不少店铺为商氏所经营,却没想到见到心中所念之人。
清漪听他语气轻松愉快,看来前些日子的事情并未对他产生太大影响。她转过身,不自觉地目光飘到他头上,额顶的头发已经完全变黑,只是两鬓依旧斑白。不是说会好的么,怎么两鬓的头发还这样!踱步行至他跟前,“商大哥,今日见你气色好多了。”
商其予点点头,如往常般微笑,道:“你身子大好了,出来买衣物吗?”
清漪颔首,商其予便道:“南五街商氏成衣店也有好几家,正好我今日出来巡视,不如随我一去看看如何?”说罢,一本正经地用手捋了捋落至胸前的白发。
清漪见那白发,心中愧疚顿生,自是不好拒绝。上前一步与他并列而行,问出心中的疑惑:“再修养一段时日,商大哥身体会完全复原吧!”
“若是以后都不能呢?”很显然又恢复以往的作风,耐心等着身边之人的回答。
清漪犹豫半天,道:“如果以后都只能这样了,我只怕一想起你便会愧疚得寝室难安。”
商其予听她语带苦涩暗自得意,半真半假道:“唉,那可不好了,当时你实在伤得太重,为了救你,我不得不使出毕生功力,没想到伤了元气,这两鬓的白发怕是好不了。”
清漪心中大震,忽而听到商其予嘻笑道:“开玩笑的。”刚要回嘴,却被他推搡着进了一间店铺。
第三十二章 表白
店中陈列整齐有序,精致无比,管事一看商其予,连忙殷勤行礼。
“庞管事,这位清大夫是我的朋友,可要好生照看。”
“是,公子。”庞管事一边询问清漪一边介绍店中的服饰。
店中服饰或精美柔滑,或高雅华丽,每一件看着都价值不菲,清漪扫视一圈,也没决定要买哪一件,商其予见状,伸手指了指挂在正中间的一件蓝缎深衣,道:“我看这件你穿着正合适。”
清漪看了一眼,样式质地均是不错,对他的眼光毫无怀疑,庞管事一旁道:“这件深衣内缝了上等貂毛,冬天穿起来是极暖和的。”
清漪却道:“我是替小吉买的。”于是商其予又挑了一件浅蓝色圆领袍。
清漪正待询问价钱,却听商其予道:“冬天冷,该多备两件才好。”于是左看又看,又挑了几件。清漪心里却犯愁,他富贵如云自然不会为几件衣服发愁,可她身上却没带那么多银子。正想着如何推脱解释,商其予的声音又想起“你不用为银子发愁,这些衣物当我送你好了。”
他越如此说,清漪越觉为难,就知道不该跟他一起的。总之这次不能再欠他了,于是她直言道:“商大哥的好意我实在不能接受。这些衣物我收下了,只是今日没带那么多银两,改日我一定送过来。”
商其予见她语气坚定,也不再多言,对庞管事道:“将衣物包好了,让人送到意吉医馆。”
“是,公子。”
出了店铺,清漪心里依旧毛毛的,如今我受你恩惠,便是说话也少了三分底气。
商其予落后几步又跟上来,见她一脸不悦,拽住她的胳膊,道:“不高兴?”
“怎会?那么多精致华丽的衣裳,我高兴得不得了!”停住脚步,偏过头,“你不是要巡视店铺,跟着我做什么。”
商其予却正色道:“我跟着你做什么,我只是跟你同路而已!”
清漪听了脸一阵红一阵白,一把甩开他的胳膊,闷闷地走开。
晚饭时,店铺送来两个大包袱,望着光鲜亮丽的衣服,陆吉眼花缭乱,清漪自顾着吃饭,也不看一眼。直到送衣服的小哥说:“不多不少正好十五件,一共是五千两银子。”
清漪没被气死就先被噎死了,顺了顺气,说道:“这位小哥,我们实在没有那么多银子,麻烦把这些衣服收回去吧!”
小哥却道:“这些衣服是公子送的,公子说今年天气寒,清大夫身子还未全愈,这些衣物务必请清大夫收下,若是清大夫有疑虑的话,可以直接去问公子。”顿了顿,“现在天黑得早,小的还是先告辞了。”说完就撒腿离去。
这下清漪可沉不住气了,大步流星地往商宅赶去。
商宅守门的家丁一看清漪,忙迎接道:“清大夫可来了,公子正在竹园等你呢!”
清漪一听,都算好她一定沉不住气会来找他,分明是故意的,心里的火更大。待走了几步,似想到什么,却又来不及捕捉。跟着家丁七弯八拐,终于来到竹园,家丁便退了下去。
商其予一个人盘坐于木莲树下,正运功行气。清漪待他运完气,才慢慢走近。
商其予早就知道她来了,睁开眼,淡淡地说道:“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
清漪心中一哼,明明就猜到我要来还故意这么问,但看他运功之后些微疲惫的脸,原想质问的话到喉咙里又卡住。清漪吞咽了一下,说道:“我现在是越欠越多,你到底要我怎么还?”
商其予看她明明气急,却又偏偏压着怒气,讥讽道:“呀,什么样子?像是我救了是害了你似的。想还人情么?”嗤笑一声,“只怕我想要的……你还不起!”
清漪火气上来了,“不就是一条命,等我的心事都了了,你只管拿去!”
商其予看她是真怒了,依旧嘲讽道:“还真是不拿自己的性命当回事!”说着一步步靠近她。清漪眼看他越来越近,心里头一慌,正要躲避,他却一把捉住她的双肩,双目紧紧的锁住她,面色温柔似水,深情款款道:“我救自己喜欢的人有错吗?我送东西给自己喜欢的人又有错吗?”
清漪被他的直言不讳惊得目瞪口呆。说了,终于他还是说了,却是她逼他说的。心里极度惶恐,赶忙垂下头,闭上眼,努力调整自己的心绪。
只听商其予微笑道:“果然还是说出来心里舒服得多!”
清漪睁开眼,挣脱他的双手,不言不语,转身就回走。这一刻才明白,原来不是他想开了,而是早就琢磨好了故意激她面对她想要逃避的问题。
商其予见她一句也不说扭头就走,问道:“你干什么去?”
清漪转身,十分平静地说道:“你话说完了吧,很晚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商其予一脸无语,眼看她越走越远,大声问道:“你是何意?”
清漪回头,面无表情,“无意,你喜欢谁关我何事!”说完就走,只留下一脸茫然的商其予。
刚出商宅,便看见顾弦和小陶从马上下来。清漪对他们点了一下头,正要离开,顾宪却挡住她,死死盯住,冷冷道:“清大夫这么晚了来商宅有何事?”
听对方语气明显不善,清漪自认为同他没有过节,“我无事,是你家主子有事!”
顾宪听罢,又狠狠瞪了她一眼,急忙冲往屋里。
清漪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看了半晌才离开。
一路上思潮起伏,想起那个小偷的话,中年男子?檀香?这就对了,作为商其予的贴身护卫,他的身上会沾上檀香一点也不奇怪。她刚到宜城谁都不认识,也不曾与人有什么过节。那么一开始就盯她的只能是他了,可他到底有什么企图?思弘说叫她离他远一点,还有陆府、商宅,这未免太巧合了?
心中冒出缕缕寒意,不安感像涟漪一般层层扩散。走在宽阔的大街上,漆黑的夜笼罩着她,让她更生恐惧!黑暗!黑暗?还有妆姨,她怎么忘了她?
第三十三章 刺杀(一)
月淡星稀,一身黑色束身,面带黑巾的的女子行至牢房门前,翻过栅栏,隐在一颗树上,窥向牢房里。
守门的狱卒一共两人,喝酒正酣,她摸出怀中的银子砸向地面,狱卒听到声响跑出来却不见半个人影,再一看地上闪闪发光的银子,眼睛放光,道:“老子今天运气真好,”拾起银子就往怀里揣,“扑通”一锭银子落地的声音,这下狱卒更高兴了,又拾起地上的银子,继续寻着,期望还能所获。
另外一个狱卒见他半天不回,也出走出,看他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问道:“小王,你在干什么?”
“没,没什么……”
后来的狱卒见他支支吾吾,怀中似是揣着什么东西,立即拉开他的手,银子顿时咚掉到地上。“你小子好啊,有银子也不叫我。”
女子趁机他们说话之际闪入门中,又他们的酒店下了迷药,随即隐在暗处,等两名狱卒返回时毫无知觉狱中多了一人,继续喝中杯中的酒。女子待他们昏迷,这才从暗处走出来。
牢房里一片黑暗,终于寻到那间带有小窗的一间,又走到隔壁,敲了敲牢门,小声唤道:“妆姨!”
秦晚妆听声音辨来人,立即爬到门口,清漪一把握住她的手,“妆姨,我来救你了。”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妆姨想到那天用刑的惨况,心有余悸。
“妆姨放心,我现在没什么大碍。我想好了办法救你,只是需要妆姨冒一定风险。”
“小姐尽管说,如今我还有什么好害怕的,本就从未想过还能出去,如今竟然有机会,一条贱命死了也值了。”
于是清漪果断附在栏杆旁细细交代了她行事要点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第二日,狱卒送饭时,发现秦晚妆一动不动,当下打开牢门发现地上的人没有一点气息。心中大惊叫来另一名狱卒,忽然想起昨晚酩酊大醉,担心上头怪他们失职,当下商量上报说犯人突然发病而死。一个关了多年的犯人,而且又是疯子,上头当然不会当回事,于是草草让人在荒野挖了个给埋了。
两名汉子用破草席随意将妆姨的身体一裹,便运往荒野,清漪一直紧密注意牢中动静,两个汉子根本就没按上面的指示,随便将人从荒野中一个山坡抛下便完事,这倒让清漪省了不少事。
人命对于他们便如草芥,死了都不得一席安身之地,好在她只是使了针暂时止住妆姨的心跳,只要在二十个时辰内拔出插入心口的银针,再施针营救即可。
清漪在坡底寻到妆姨,立即拔出她心口的银针,随即开始施针营救,费了好一番劲,总算保住她的一条命。然后又将她安顿在一处偏僻之所。隔三差五便会去看望她一趟,为她带去一些生活必备之物。
通过与秦晚妆的交谈,她才知道原来当初杀害刘府的黑衣人一共十六名,那场暗杀中,死掉十名死,剩下的六名中的三人事成之后发了一笔横财便直接在宜城定居下来,另外三人不知去向。而那定居宜城的三人中一名已被妆姨杀死,还有两名一人患痨病而死,还剩下一名是便是昔日的醉楼,如今的观沧海的老板孟中志。
妆姨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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