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榕怔了一怔,“只不过是看了一幅画,就要跑出来游山玩水?这个理由很不充分。”
白洛干笑了几声,刻意做出花痴状,“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看什么山水,主要是传说中的慕容公子仪表堂堂,俊美非凡,文武双全,尚未娶亲。虽然,那只是传说,我要有幸一见,也是人生一大快事。万一要是能将他据为己有,那更是此生无憾了。”
云榕无语望天,“那你见着了么?是不是和传说中那般丰神俊朗?”
白洛叹气摇头,“果然是天不助我,我追着他的行踪个把月了,愣是没见着。不过,”她冲着云榕笑了笑,“倒是让我遇着了云兄,以云兄这等绝人的风姿,那慕容公子不见也罢。”
云榕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再抛给她一枚果子,“一个姑娘家说出这些话,小心烂舌头。”
白洛冲他吐吐舌头笑了,也不再多说。
一阵笑闹到把她想家的情绪冲淡了许多,从今往后,便再也没有家了,多想无益,到是涂增烦恼。
共患难
夜半,白洛被一声脆响吵醒,睁眼便看见云榕面色如常的将剩下的竹枝丢入火堆之中。她浑身一僵,正要开口,忽见四周漆黑的竹林散布一双双绿莹莹的亮光,幽灵一般悉悉过过的朝这边靠近。狼,或者说是狼群,这个意识让她汗毛一根一根都竖起来,心中顿时暗呼不妙。
云榕将火堆燃得更旺,“这些狼受过特殊训练,没有痛觉,一旦遇到目标除非自身或对方气绝身亡,否则不会停止攻击。千万别让它们近身。”
夜风中渐渐飘浮起腥臊的气味,白洛皱了皱眉,“若是在普通的林子里,还可以躲到树上。这竹林要怎么躲?”
云榕眉心略紧,指了指顶上,“只怕躲到树上也没用。”
白洛向上看去,一对对鬼魅般血红的眼睛透过竹丛的缝隙阴悚地注视着他们。白洛微微一颤,“是,是吸血蝙蝠么?”说话间,一只蝙蝠也许是耐不住性子,暗中想偷袭白洛。
云榕旋身扬袖抽出腰上的软剑,宝剑在手,真气继而不发,横腕划去,势如飞虹,声如惊雷,剑气狂涌如闪电自长天而下,将狼群蝙蝠都惊得退开去。
那只蝙蝠一分为二,落在白洛面前,她看着他的一招一式,眼神发亮,心中无比佩服,“你的功力恢复了?”
云榕收了长剑,“只有三四成,吓唬这些畜生是够了。”
白洛取出短剑与云榕并肩而立。
云榕唇边泛起笑意,“怕么?”
白洛看向他,剑眉朗目之间意态从容,原本急速的心跳突然回复了平静,心中的恐惧竟淡了几分,四下扫了一眼,回以微笑,“不怕。”
云榕点点头,指着竹林顶点,“你轻功不错,呆会不可着地,一直往南踏竹而行。”
白洛紧着眉头问他,“怎么,你又打算让我一人逃生?”
云榕侧头看着她,眼中映着雄雄火光,“逃出一个是一个。”说罢,将长剑递给她,“用这把剑,它们近不得你的身。”
白洛看了看火光和一直畏火没到靠近的群狼,眼里忽然一亮,“我到有一计,只是要借你的内力一用。”
云榕闪眼一扫身边的群狼,向她点点头,“好。”
白洛伸出手指将荧火擦亮递到云榕的面前,“这火不是普通的火,可实可虚,可冷可热,可大可小。前二者都好说,就是可大这项需用内力催动。待会咱俩跃到竹梢,你按我指的六合迷魂阵的方位将火种抛出,把狼群围在火中。此火虚冷,发出的光亮可吓退狼群,又不至将竹林烧毁,天亮后便可消失。”
云榕应了一声,二人一起跃上竹梢,云榕屏气凝息,嘴唇微动,内劲暗提,长剑缓缓运起,呜呜作响,将荧火挑至剑尖,骤然眼中寒芒大盛,剑身化成飞蛟长啸而出,剑气漩升如浪,将荧火纷纷卷入其中聚成光点。他身形一抖,剑气又疾风骤雨般迸发而出,火光暴涨四溅,片刻竹林燃起十几处火势,将狼群隔开成若干小群。
云榕居高看得清楚,火虽未连成一片,但其中的狼圈却怎么也绕行不出来。
白洛看着云榕使出的招式,美伦美奂,如此美妙上乘,此生只怕再难遇见。
蝙蝠群开始向他们发起攻击,云榕轻扣白洛的肩头,二人一同跃向另一侧的竹梢。
白洛顺着他的劲道踏上竹梢,才刚稳住身形便被空中的蝙蝠缠上,几只蝙蝠已经趴到她的肩头张着血盆大口欲意咬下去,她连忙拍掉。云榕袖袍微鼓,真气充盈形成一个圆球向外震开,二人身边的蝙蝠纷纷坠落。
云榕毫不迟疑牵住白洛的手,飞身竹海之上,向南面而去。
云榕停在竹梢,将剑尖的荧火催至极盛,分左右两侧一字撒出去。荧火更是火中异物,借着内力顷刻之间便各处飞窜,形成一脉火线将蝙蝠群隔在那头。
炎炎的火光中,二人执手相望。突然白洛面色微凝,玉颈略略后仰,皓腕一翻击出短剑直刺云榕左肩,云榕侧身一让,长臂前送直指白洛的面门。瞬时削切声声,双剑削落二人身后几只偷袭的蝙蝠。
这些蝙蝠嗜血成性,一旦见血凶残疾虐的本性便显露出来。不计其数的蝙蝠似是突然找到了目标,越过火线冲着二人蜂拥而来。
云白二人有了刚才的默契,对视而笑,双双携手滑下林梢。月如银盘,苍穹如墨,清风拂面,身躯飘飘荡荡,万顷竹海碧波皆在脚下。虽然身后有蝠群追赶,但白洛仍觉得夜美如此,心如鸿鸟般自由畅然,离京时的不舍,一路上的疲惫,郁积在心中的所思所念,此刻都化作轻烟消散无踪。
白洛抿嘴一笑,宛若凡尘仙子,云榕心中莫名欣喜,体内气血涌动,真气渐渐充盈全身,右手轻轻一带,长剑所及之处,蝙蝠皆纷纷坠落。二人衣衫纠缠,翩跹悠闲灵动如仙,悄然划过夜空。
……
东方露白,晨曦初现。
狼群蝙蝠之类喜暗的生物渐渐疏散消退得毫无踪影,云白二人整晚横穿竹海,几乎不曾休息。身体都疲惫不堪,心情却好得很。竹林边上是山岭南坡的一片芳草地,此间人迹罕至,草叶丛荣,各色的野花携着朝露含苞欲放,早有勤劳的蜜蜂嗡嗡而至,吸取清晨最香甜的花蜜。
白洛一阵惬意,跑出几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头对云榕说,“好香的花。”
云榕立于她的身后,笑看她活泼的身影,突然眼底一暗,拉着白洛身形后撤数丈。
白洛不明所以,云榕面色微谨,山谷间突然传来一阵媚艳的笑声,那笑声,似笑似泣,如歌如诉,幸好已经天亮,否则夜里听起来倒叫人有点发悚。
转眼间,便见草地的那头出现了一个火红的身影,凹凸有致的身材裹在艳红的锦缎中,全身半透明的红纱袅袅婷婷,左手腕戴着一大串银铃,抬手之间铃声清脆悦耳,勾得人心痒难耐。
云榕已恢复了原先的从容,淡淡的看着那女子,不怒不笑。
自小生长在王族权贵之中的白洛倒是第一次见女子眉梢带媚姿态妖娆,不禁盯着她仔细打量起来。可她忘了自己男装的打扮,如果随意的看着人家,倒让那人上了心,也回视打量起她来。
云榕一抱拳,“姑娘可是江南史家史忠老前辈的义女史红楼?”
史红楼嫣然一笑,“奴家何德何能,到叫公子挂念了。”
白洛想了想,“怪不得是史家。”能称得上江南史家的,只有江南一带专司驯化飞禽走兽而名扬江湖的史家了,如此一路上的食人鱼,狼群蝙蝠也就容易解释了。
不怪从不行走江湖的白洛能知道,只因这个史家在朝堂之上也颇有名气。当年太祖打江山之时,曾借用史家之力将西域胡人逼退在清元关之外,以此保下了中原百余年的国泰民安。立国后,史家不愿入朝为官,太祖便赐地江南,让史家后世子孙得享鸿恩。
史家族长史忠自从做了七十大寿,便极少过问江湖中事,将一切事务交由自己的独子史怀南打理。其实外人却不知,这史忠虽年过七十却因练了一种奇特的内功,性事上的需求反而日渐上涨。此人发妻已离世多年,他又极顾江湖面子,怕江湖朋友笑他七十娶妾,临老入花丛。身边几个侍奉的丫头他到是没放过,可是那些丫头都非习武之人,经不住他三下五下的便奄奄一息了。他思前想后见其义女红楼生得美貌无双,耐着性子等史红楼年满十五,行了及笄之礼便强行要了她。知道这事的人极少,只有其子史怀南无意中撞见一次。
史红楼笑意未收更添艳色,“这位小公子也听说过奴家?真是惭愧,昨夜让二位受累了,不如随红楼到史府,奴家已备下上等好茶以了表歉意。”
云榕抱了抱拳,“我二人还要赶路,不劳史姑娘费心。”
史红楼的凤眼冷冷掠过一道眼波,手指绕着一缕发丝慢慢把玩,风情万种,眉目含嗔,“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要吃罚酒。”话罢,婀娜的腰身突然一转,红衣魅影飘若轻烟,身姿已飞出数丈之外。
白洛眼里一花,未能看清她的身形,云榕却暗叫不好,翻腕向空中挥出一掌,掌风过处,粉末被吹散了许多。白洛回神之时,折腰抬手一挡,勉强将剩余的粉末尽数挡在袖子上。即使如此,二人周身仍被淡淡的黄色雾气笼罩,鼻息中吸入一片淡淡的香气。
史红楼立在远处竹梢,笑得花枝乱颤,“两位慢慢享用,奴家告辞了。”
云榕皱着眉看向她乌发间几点黄沫,白洛还要再说什么,空中突然响起嗡嗡的轰鸣声。东边的天际原本已渐亮的晨光被一道墨色的烟云罩住。黑云旋风一般的迅速移动,轰鸣声越来越大,形状变化不定,眼见着就要来到二人头顶。
水火不容
“是史红楼的毒蜂。”云榕不再多说,脱下外袍将白洛当头罩下,抓起她的肩大喝一声,“走。”
白洛也来不及生怕,气息一提,就着云榕的力道已飘身数丈之外。
二人在山间纵身飞掠,片刻已越过翻上另一侧山头。这史红楼的嗜魂蜂和头天晚上的狼群蝙蝠一样,皆受过特殊训练,一旦听到号令,便如被捣了蜂巢一般蜂拥而出,冲着蜂皇身上特殊的香气直追不舍。而史红楼撒出的黄粉,此时正散发着这种香气。
蜂群雨点一般的来势汹汹,即便是二人将内力催到极致,也不免被一些打头的蜂子缠上。云榕护着白洛,双掌翻飞,凌厉的掌锋如云如雾,将二人团团围住。白洛第一次见识到如此精妙的掌法,心中不禁暗暗佩服,身手开始有些凝滞,竟让一只黑蜂伏在肩膀上。
云榕紧着眉,趁隙拍落黑蜂,“小心别让毒蜂蜇到。”
白洛赶紧集中注意力,心里却暗叹,若不是师父一再严厉告戒她未满二十,不得使用那些高级的巫术,否则管他什么狼群蝙蝠,黑蜂蚂蚁的,都有法子解决。
避过一阵蜂雨,其势稍歇,云榕高喝一声,“走。”身形迅出飞烟,抓住白洛的手往山北坡地逸去。
白洛被象老鹰捉小鸡似的抓着,顿时觉得形象无全,赶紧提起内息跟上他。
两人堪堪绕过坡北,却被眼前的美景惊呆了。来自山林各处的泉水溪流在此处汇聚成河网,被阶梯状的岩湖层层过滤,水色透明清亮呈现神幻奇妙的缤纷色彩,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云榕抬头望向白洛,白洛却微微一笑,“到是天助于我。”
说话之时,蜂云已追至近前,容不得片刻细想,二人便飞身跳入水中。
白洛自小就同二哥白濡林带着四处玩耍,上树捉鸟,下水摸鱼,全然当她是个小弟弟。云榕看到白洛会水,心里到是颇为吃惊。但见识过眼前这女子之前施展的特殊能才,也就见怪不怪了。
二人潜入水底,每隔一段就浮上来换气。身上的香气渐渐被水气冲淡,嗜魂蜂群找不到目标,只在水面上嗡嗡巡回,迟迟不离去。
正在此时,从碧湖水源漂来一层浮油,随着水流迅速布满了整个湖面。
白洛匿在水中,湿衣贴在身上,只觉得初秋水寒,心里盼着那群黑蜂立即散去,好上岸去将衣服身子弄干。
云榕先她一步发现情况,赶紧扯住上浮换气的白洛,用手式告诉她浮油的事。
正在两人比划之时,一种异样的光亮从头顶传来。水面只在片刻之间已燃起了熊熊大火,原来透明光净的湖面瞬间化成火的海洋,橙黄色的火焰眨眼间已向岸边卷去。刚才还是明湖碧水秋色红叶的人间仙境顷刻变成了炼狱。
白洛看着有如十日在空的景象,有些着急,那些人是要活生生的把他们溺死在这水里么?
云榕内功深厚,又曾经学过龟息的法门,不过片刻便能在水底自由呼吸。而白洛内功尚浅,经不住半刻已经有些受不住了。胸口仿若被沉重的巨石压得透不过气来,嘴里不住的向外吐着气泡,手脚忍不住开始挣扎。
云榕早看出她的异样,将她拉到怀中捧着她的脸以口渡气。一新鲜的气息贯入白洛几乎要被压爆的肺叶,她逐渐停止了挣扎,静静的看着与她近在咫尺的那张清俊的脸,唇上冰凉滑软的触觉让她脸上发烫。这是她的第一次,虽然不带任何的情与爱,那特殊的触感和咚咚的心跳足以让她一生难忘了。
云榕放开白洛,不自然的笑了笑。表面上仍然是淡淡的,心里却十分的不平静。刚才只想着救她,却忘了男女有别。
幸好此时情况危急,二人也只尴尬了片刻回复正常。
云榕指了指湖水的上游,示意往上游游过去。浮油顺水而下,水势正好能将火势引向下游。
白洛点点头,二人携手一同逆水而上,其间云榕又几次为白洛渡气,二人都尽量若无其事,同时无视内心的感受。
水源的尽头连着山涧和溪流,此处山形地貌多以熔岩地貌为主,地下水网充沛,地表径流发达。这次对方是存了心的要置他们于死地,整个水面此时都被覆上了浮油,火势顺着岸边的野草疯狂的烧向山顶,即便二人能跃出水面,也会被焰炎灼伤,无处落脚逃生。
水下的世界安静无声,清澈透明,水草飘摇细密丛生。白洛只顾观察水面的动静,浮油时聚时散,岸上的情况依稀可见,可脚上不知何时被水草缠了个结实。她一面蹬水,一面抽出短剑弓身去割开水草。
当白洛与水草纠结的时候,一条躲藏在水底的水蛇从水草丛中钻出来,用两只黑溜溜的眼睛盯着她,眨眼间扭摆着身子逃走了。她吓了一跳,原本弊在肺里的一口气全都咳了出来,冰凉的湖水立即涌进她的口鼻。云榕立即靠过来,伸手点了她咽部的几个穴位,及时止住了她的咳嗽,再以口渡气,才慢慢缓解了她的窘迫。等她的情况稳定后,才用短剑挑开了缠在她脚上的水草。
这时,云榕发现,离他们数丈远的湖壁处的有一个大岩洞。岩洞周围的水草青一色的顺着一个方向飘摇。云榕突然想到这应该是地下水的出口,上游汇聚的溪流只是湖水的一个来源,更大的水源则是来自这些岩洞中的地下河。如果顺着水流逆流而上,或许可以找到通向其它湖泊河流的出口。
他将这个想象比划给白洛看,白洛稍稍点头表示同意,二人携手向岩洞游去。越近洞口水流越是湍急,白洛几乎被水流冲得无法前进。云榕便搂着她的腰,一边为她渡气,一边向洞口划去。
就在这时,天空中响起一声刺耳的长啸,一只金雕舒展着长翅飞掠过湖面上空,两只强劲的爪子上还钩着一人。那人手握十字弩,正向水里瞄准。
白洛从水下从火焰油渍的间隙看到天空中的情景,那人手中的弩钩上一支利箭反射着太阳的光芒,阴森森的指向他们,而云榕却并未发觉,若是对方射中了他,那么她也别想活着离开湖底了。此时已是千钧一发之际,而她却来无法比划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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