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屋内隐隐传来暗暗的呻吟声。白洛已经觉得这些冰蛛有些蹊跷,屋内的声音更让她好奇。她持着荧火扫开身前的冰蛛,偷偷靠近窗下,从窗户的缝隙看进去。
只见一人带着银色的半月面具盘坐在床边,浑身散发着淡绿的雾气,右手成爪抓在床下一人的天灵盖上。床下之人翻着白眼面如灰土,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痛苦的呻吟声便由他发出。不出片刻,床下那人的满头黑发渐渐变白,身体从僵硬变得瘫软。
白洛连忙捂住嘴,阻止了即将溢出口的尖叫。只是这样仍逃不过屋内那人的耳朵,他略微抬手,一道银光如迅雷闪过,震慑人心的利器夹着森森的寒气呜鸣着射来。她还未及反应,身体被人向侧后方一拉,银光将将贴着她的颊侧偏过。来人也不停顿,护着她的腰,反正向屋内投出一颗小石子,足下轻点踏着草木已跃出了墙头。
变化只在一瞬之间,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云榕携着白洛已经出了城。城郊树林茂盛,水露寒气扑面而来。白洛才算从刚的骤变中清醒过来,抬头向云榕看去,削尖的下巴,薄唇挺鼻之上,是白天才见过的俊朗眉眼。
云榕感到她的注视,扬了扬眉并未说话。身体左飘右荡穿行在茂密的树林中。
夜色正深,林中更为阴暗,想起刚才那人的诡异功法,白洛不由的一个哆嗦。云榕似乎感觉到她的不适,突然跃到茂林之上,将她放在一棵大树的冠顶,低声道:“呆在这儿,别动。”未等她说回答,他的身影已隐进林中。
白洛看着他飘去的方向有些怔忡,一日劳顿,此时困意渐起,恍惚间看到脚下树林中,一个鬼魅般飘忽的人影闪出来,在离她不远的树枝上立了一会儿,夜色下那人的面具泛着银色的光晕。
她吓得不敢动弹,躲在枝丛中闭住气息。那人的眼睛扫过她身上的时候,阴冷的寒光刺得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好在那人似乎没发现她,未做太久的停留,片刻就追着云榕而去。她略松了口气,刚才一阵惊吓到让她头脑清醒了许多,回过神来发现正独身一人坐在树上,觉得四周寒露重重,鬼影森森,手臂上鸡皮顿起。
她搓了搓两臂,估摸着这个时辰,回城后还能小睡上一会儿,跳下树去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伸手往怀里摸了摸,发现不对再摸了摸。脸色开始有些发白,不见了,她的玉佩,象征着拂华居二当家身份的玉佩。没了它,失去了身份证明,以后她四处游历时就没有好吃好睡的好日子了。
肯定是刚才不知在哪掉落了。白洛叹了口气,看来她今晚是没那个福分做美梦了。
再次回到那个小院,白洛站在墙头仔细地察看了院里的地形,确实是布了阵,但明显比刚才弱了许多。也许是布阵之人不在阵中,这可如了她的意。她一路寻来,几乎把人家屋顶上的瓦片,院子里的草皮都翻起来也未找到,必定是掉在这个院子里了。
她翻入院中,擦起荧火从自己来时的路开始一点点找。那些冰蛛见到荧火都远远地躲开了。没找多久,就看见窗下她原先偷看的位置躺着一个白物,心中大喜,立即过去捡起来,用衣袖擦拭干净,宝贝似的捂在手心里。
眼看着东方的天际已隐隐泛出紫光,白洛将玉佩放入怀中,转身要离开院子。眼前人影一闪,冷风吹过,几步远的地方站了个人,带着银色面具冷冷的看着她,“你是什么人?”
强出头
白洛大惊,眼睛瞟向院墙,估算着凭自己的功力要从他手下逃脱,有多少成的胜算。那人不等她回答伸手要扣上她的肩膀,白洛身形一矮,躲过去一招,还未及看清第二招,已经被那人的手抓往肩头,生生的将她抓到近前。那人钳着她的肩膀,力气大得惊人,一股寒凉的气流瞬间贯入她的体内。
白洛肩上骨痛欲裂,两手挣扎着抓着他的手腕,抖着唇喊,“放,开我,放开。”
那人似乎并不打算饶了她,另一只手也掐上她的肩膀,面具后的一双眼睛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冰冷入骨的寒意笼上她的全身。
就在白洛以为自己今天定要死在这个不知名的小院的时候,寒气突然停滞下来,扣在她肩膀上的双手从用力转为了支撑,那人张口吐出一口血,整个人竟然向白洛倒去。
白洛手忙脚乱的接住他,竟然承不住他的重量,脚下一软,两个一起扑倒在地。那人重重的压在她身上,痛得白洛一声低吼。片刻,她推了推那人,完全没了动静。白洛撑起他的脸,只见他露在面具外的脸颊色如白灰,呼吸微不可觉,已陷入昏迷。她不敢去探他的内息,这人练的异道之法常常能将人内力吸去。
怎么办?她是该把他丢下逃走,还是以德报怨将他扶回房中。
她看着这个男子,削尖的下巴和半张隐在面具后的脸庞,他没在临昏倒前将她杀了,她也不好丢他在这里打露水。
白洛忍着全身的酸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进屋,艰难的丢到床上。累得她坐在床边直喘气,肩膀揉了又揉,颇有些怨怼的看着他,没想到这人细皮嫩肉的,身体竟然这么重这么结实。记得二哥说过,习武之人,越是看起来精瘦,越是内功高深,外表壮实的都不过是外家功夫,在真正的高手下走不过一二招。
刚才倒在床边那个被吸了精气的人,现在已经不在屋内。莫不是已变成了恶鬼,自己爬了出去。此时,床上那人突然哼哼了两句,把白洛吓得魂差点飞出来。
她有些忌惮的望着他,此人虽练的是内家功夫,可是练功的方式实在是诡异,如果任他如此下去,还不知要有多少人遭殃。何不趁着他没醒先断了他以后练功的后路。
白洛非常认同自己这个想法,在众多的灵咒巫术中有一种疗伤的助法,不伤人性命,暂时锁住丹田,防止医治过程中内力反噬。中咒之人在未解咒前,除了不能动内力,其它行走坐卧皆如常人。反而言之,对于练武之人,不能使用内力便如同废人一般了。
白洛打定主意,伸手解开那人的衣服。让她吃惊的是华丽的衣衫之下,竟然伤痕交错,几乎没有一片完整的皮肤,但显然是用了上好的伤药而没有留下较深较大的痕迹。
白洛怔了怔,一时有此不忍。犹豫了一阵,还是咬破手指挤出一滴血珠,将咒文念了三遍。手指上的血渐渐发出淡蓝色的荧光,欲滴未滴,有如气团一般灵动的飘在指尖。她将手指点在那人的丹田上,血珠迅速被他吸入体内,丹田内瞬间发亮,荧光透出皮肤随着丹田的血脉鼓动,片刻便隐没下去了。
白洛叹了口气,将他的衣服盖好,准备离开。转身后,又对那人面具下的脸实在好奇,不知这人长得什么样,如果奇丑无比也就算了,要是美艳至极,不看看岂不可惜。她正不怀好意伸手去摘他的面具。
“什么人,敢对我家公子无礼。”窗口凉风一送,一个女子已经跃了进来,通身的红衣,面容娇好,身材玲珑。不等白洛反应,扬手一甩,一条银索闪电般射向白洛的手腕。
白洛身子一侧,不敢纠缠,立即闪出了屋子,片刻之间已经翻出了院墙。
那女子也不追出来,急忙扑到床边,扶着那人轻唤了几声,不见有何反应,赶紧扶起他,将真气推入他的体内,细细的将经络打通。
几柱香的时间,那人口角慢慢溢出血丝,“楚楚,可以了。”
楚楚赶紧收了功,下床去倒了杯水,从怀中掏出一个白瓷小瓶,倒出一粒药丸放入杯中晃了晃,在来到床前扶着他小口小口的全部喝下。
那人长长的舒了口气,“辛苦你了。”
楚楚扶着他躺下,坐在床侧为他揉着胸口,“公子感觉好些么?那人的功力怎么增长了这么多,竟然能将你伤成这样?”
那人看着她紧皱的眉,轻哼了一声,“他伤我如此,自己也未必好受。这几日他蛊毒反噬,滕渊也被调开。今晚之后他至少有几日功力全无,我倒要看看他怎么办。你立即派足人手,无论如何都要将紫云华佩给我弄到手。”
楚楚看着他苍白无血的脸,取了帕子为了擦了擦汗,柔声说,“既然已是水到渠成,公子就安心养伤吧,万事有我。”
那人眉心一冷,紧紧的捉住她的手,“楚楚,我只信你,你千万不要背叛我。”
……
尺水河畔,晌午时分。
一艘小船徐徐靠岸,白洛神清气爽的跳上岸,伸了伸筋骨,转头交待了船夫,“你也不必在这等我,随便吃点东西,我到处逛逛,日落前在此碰头。”
晌午的天气,燥热得很。白洛摇着折扇,回头看了看河面,不禁轻叹,京城周边水源稀少,不似这南方多水多湖,一路南下这几日才算是真正过得舒心悠闲的。顺水而下,或闭目养神,或欣赏风景。走水路能避开官府的眼线,船夫又是个谨慎之人,不需骑马,不用走路,除了吃饭不太方便,其它都算是享受了。
如今距离在随州也有六七天的路程,那晚离开小院后,天色已渐亮,她回了拂华居,按计划让掌柜给找了只船,也没再休息,直接上了水路。本来是打算去会一会救她之人,当面道个歉。可她那天被人追得实在有些慌乱,竟然没记下那人住在何处。如今若劳师动众的去找,似乎不太合适。这份人情便先记下,若来日有缘遇见再说吧。
其实白洛并不打算离河太远,只是趁着码头上来吃饭,顺便再买些日常用的东西,走远了也不安全。刚走出没多久,便看到一个酒楼临河而建,外形虽粗糙了些,但似乎生意还不错,大堂内坐满了人。白洛也不做他想,抬脚进了酒楼。
正是午饭时间,人还真不少,大堂都坐满了,小二立在跟前一脸为难告诉她,楼上雅间也满了人,是否再等等或上别个家?
白洛环视一周,吃饭的人大多是粗莽的汗子,甚至还有几个江湖人士模样的人,腰上佩了刀剑。在酒楼临窗的角落上,坐着个干瘦的算命先生,年纪四十多岁,脸上一颗大痣,痣上还长着长毛。她走过去,笑着对那人说:“不知可否与先生同桌?”
那人瞥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只把桌上的茶碗往边上移了移。
白洛道了谢,坐到他的对面,对尾随的小二说:“两个小菜,一壶好茶,一碗白饭。”
小二的眼神在她身上巡了一回,应声而去,不久就送上酒菜,摆在那人面前。菜色简单,无甚出奇。
白洛望着窗外出神,那人拿起酒壶倒了一杯,顿时酒香醇浓,沁人心脾,惹得她不禁吸了一口气,心动忽地一动,两眼微眯看向对面。
那人自顾自的执杯就饮,白洛微笑着用扇子按住他的手,“先生且慢。”
白洛的声音不大,却能感觉出周围的气氛略略的有些不同,似乎是极快速的一滞,瞬间又恢复原样,吃酒的吃酒,说话的说话。
那人抬眼看了看她,抬手要将酒喝下,突然手腕一转,手臂往旁挪出去,将酒泼向就近的一个食客。那个食客正转头和同伴说话,不想他会有这一手,大惊失色,折腰往一侧闪开。酒水正好洒在到对面之人的脸上,顿时起烟冒泡。那人惨叫着捂脸倒在地上,空气中的酒香变成一股难闻的腥臭。
白洛一阵恶心,连忙捂着鼻子。
就在此时,几人交换了眼色,掌柜的一拍桌面,“动手。”四座的人唰唰的亮出了兵刃,慢慢的围了上来。
白洛连忙赔着笑,往后退了退,向他们摆手示意,“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你们找他,找他,是他泼的酒,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那个算命先生轻哼了一声,面不改色的仍坐在原处。
众人只当白洛和他是一伙的,不管三七二十一,照着白洛就出招。白洛一面接招一面向那人递眼色,可他全当没看到,拿着筷子把盘里的菜挑来挑去。
以一敌十几,白洛很快就落了下风,心里开始有点悔不当初,背着师父不好好习武练功,没料到她堂堂一个宰相千金也有被人群殴的地步,如今身边那位也不帮忙,她要腾出个手来施点巫术,只怕也是不能够了。
正想得凄惨,脖子上几把明晃晃的刀剑已经架上来了。白洛一动也不敢动,苦着脸看着桌边的算命先生。那人也抬头对她苦笑了笑,当即说道,“掌柜的,你这菜里半块肉没有,如何拿得出手?”说着将一盘菜泼向众人,从腰间缓缓抽出一口软剑。
此剑一出,便是一阵龙呤般的铮铮做响,异芒四射,寒气森森,瞬间在气势上压倒了所有人。
最近的几个人先是怔了怔,相互对视了一眼,长啸一声扑了上去。其他的除了一个粗壮的汉子仍拿刀守着白洛,其余的人也不再畏惧,一齐包抄那人。
原本白洛很镇定,心想此人若是出手,这里所有的人都不可能是他对手。渐渐的才发现,这人的似乎只使得一些奇怪的招式,并没有深厚的内力,起初还刺伤了几个人,时间一长,众人都看破他的弱势,相互配合,他反而落了下风。
莫非她认错了人,她低头看着那把刀剑,刀锋犀利轻轻磨着她的脖子,总这么架着万一那人手上抖了一下,自己的小命可不就没了么?
白洛心里轻叹了一声,师父啊,你可得原谅徒儿,我也是万般无奈才在人前使用那些东西的。
她暗暗在袖里用随身的短剑划破了手指,掐了个手诀默念几句口诀,轻笑一声,眼里闪过一抹清亮的精光,抬手拍了拍前面那人,“这位大哥。”
顺流而下
那边正打得热火朝天,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如果将眼前这小子擒获上,均未看到这边。那人心里记挂着,忙里抽空往这边看了一眼,不曾想他的担心都是多余的。那个大汉正抱着根房柱,又亲又蹭,大刀就丢落在脚边。他心里存着讶异,但眼前刀剑无眼却不能分心细想其中缘由。
那个汉子被白洛拍了拍肩,转过身来就惊呆了,面前十里桃林,落英缤纷,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正笑着向他招手,他一下看就傻了,将身后那些正在打打杀杀的同伴忘得一干二净,直直的朝那女子走去。
白洛看了他那猥亵的笑,身上一阵恶寒,赶紧撇开身,那人便色眯眯的走了过去,抱着白洛身后的顶梁的大柱子蹭来蹭去。
那边的算命先生已被众人逼到角落,手臂和腿肚子上挂了些小彩头,只凭借奇异的招式勉强应敌。
白洛抽出袖里的短剑跳进圈里,挡在他身前与众人接招,气不打一处来,“你这剑法虽好,只是没什么杀气,配不上这宝剑。”
云榕朗声大笑,劲力后带将她往后一扯,起手抖开刺到眼前的双钩,“小心点。”用得竟是他的本声。
白洛侧腰让过去,躲在他身后,凤眼一挑,眼波漾漾,笑意盈盈的看着那些人,“你救我两次,今日我先还一次,还欠你一个人情。”
说话间,但凡接触到她目光的人,只觉眼前桃花处处,美女如云,如妖如魅的冲着他们招手,霎时都怔在那里,随即变得痴愣,丢了手中的家伙,色咪咪的向前走去。
领头的几个定力稍强,连忙撇开头,对其他人喝道:“别看他的眼睛。”话音刚落,又有几人丢了兵刃向白洛走去。白洛笑着指了指旁边的几根立柱,那些人便疯癫了似的走过去,一堆人嘻嘻哈哈的抱在一起你亲我一口,我亲你一下,神情古怪,动作猥琐,看着让人胃里越发难受。
白洛心情大好,靠窗边角落里对护在她身前的云榕轻声说,“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你有办法么?”
云榕仗剑于胸,淡淡的看着前方,嘴唇微动,“呆会河面上会漂过一只船。”
白洛了然一笑,不再多言,眼光直视那些人,盯着他们个个不敢抬头。那些人去了大半,只剩下几个垫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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