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株老月季，是你爷爷年轻时候栽下的。后来咱们搬家，就移到这里了。如今竟然扛得住寒冬了。”
耿绍东没有说话，他依稀记得这株月季花，确实很久了。小时候在老宅子见过，还记得小时候小叔叔的自行车横梁上带着他。
“说这话，你可能不明白。这世上啊，有些人有些事，就跟这株老月季一样，年岁久，根基深，轻易动不得，但是土一松，它也就活不长了。”
在耿绍东印象里，这株月季，刚移过来那两年，几乎没有开过花。年年都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竟然坚。挺着活到现在。
“爸，我明白了。”
“我今天下午看凉楮的情绪不对，她知道了？”
“我还没问，但看样子是察觉了。”
厨房内，耿绍东的小婶子手忙脚乱的在收拾一条鱼。弄得流理台上都是鳞片。亏得耿老太太没在厨房。
站在她身边的凉楮，忽然伸手按住鱼身，看着小婶子说：“我来吧。”
那位小婶子没有凉楮个高，听到声音，她扭头，歉意的对着凉楮笑了。“唉，我手笨。”
“没关系。”凉楮接过剪刀，按着鱼身，一会儿工夫就把这条鱼收拾好了。
看到一条鱼瞬间被凉楮收拾的那么干净，小婶子激动的在旁边忍不住夸奖。“东子好幸福呀，楮楮这么会收拾鱼。”
她话一出，其他嫂子们也都围了过来。看到凉楮正在处理第二条鱼，忍不住都要夸上两句。
其实，手上在忙碌着鱼的凉楮，心里却想着别的事情。周围人的称赞，她什么都听不到。
突然，“呀，流血了！”不知谁突然叫了一声。
就有人夺了凉楮手里的剪刀，小刀，拿开了鱼，抓着她的手往水龙头下面放。
“嫂嫂，你手指疼不疼？”
晃神间，听到一声稚嫩的童声，凉楮恍恍惚惚的低头，看到自己的腿上吊着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明亮的眼睛望着凉楮，软软的小手抱着凉楮的左腿。“嫂嫂不疼，妞妞吹吹。”
凉楮接触到她的眼睛，看着她软若糯米团的身子。心里顿时就花了，她蹲下身，跟小丫头平视着。
“嫂嫂不疼，妞妞真乖。”
不等她抱起妞妞，耿绍东已经挥开人群，站在她面前。“我带你去消毒！”
凉楮只所以一直呆在厨房就是不愿意面对耿绍东，但是现在她又不得不面对他。
在众人的推搡中，凉楮被迫的跟着耿绍东走出了厨房。
原以为这样跟在他后面就行，谁知走到厨房门口，耿绍东站直身体等着她，然后牵着她的手。
客厅内，耿奶奶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凉楮的身影，她脸上就绽开了微笑。
“楮楮，陪奶奶看会电视。”
耿绍东紧紧握着凉楮的手，不松开。“奶奶，凉楮手指划破了，我带她去消毒。”
“哎呀，那得好好消消毒，快去消毒。”
回到楼上卧室，凉楮被耿绍东按在沙发上坐着。他自己在翻找着医疗箱
。
蹲在凉楮跟前，耿绍东打开医疗箱，看着凉楮的脸。“就算要闹别扭，也别当着家人的面。”
碘酒滴在伤口上，钻心的疼让凉楮不自觉得缩起手掌。却被耿绍东再次拉过去，“忍一下，马上就好。”
“蛰得慌。”凉楮眼底藏着泪，孤孤零零一个人的心酸这个时候完全迸发出来了。
擦完碘酒，在伤口上撒了一些愈合伤口的粉末，找了纱布包上。这一切结束，凉楮就准备站起来。
身体刚离开沙发，被耿绍东大手一带，回旋的压在了床沿上。“到底怎么了？”
虽然被迫躺在床上，但凉楮感受得到，耿绍东的力道很轻。避开了她的肚子。
“我爸不见了。跟你有关？”
“什么？”耿绍东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他还奇怪，怎么最近一直没有消息传来。但是凉楮怎么知道的。
“谁告诉你的？”
凉楮眼睛里透着绝望，她的声音里透着空洞。“这么说，真的跟你有关。”
“跟我无关。”
凉楮心里冷哼了一声，她竟然不知道，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丈夫竟然是这副狼子野心。
“你的公司，除了我妈妈的注资。难道没有别人的注资么？”
耿氏不可能单单依靠凉思卓的帮助，除了凉思卓，耿绍东确实收到了另一笔款项。只是他不方便告诉凉楮。
“有。这一点，我从来不否认，但是我不方便告诉你。”
果然，凉楮接到的那个电话，说的都没有骗她。她的心本来抱着一丝希望，现在绝望到沉在谷底。
“就算你现在没打算对我爸动手，难道不是打算等到年后开始动手么？”
看着凉楮的眼睛，耿绍东起身，并拉起了凉楮的身体。两个人面对面坐着。
“既然已经有人通过你，来告诫我。那我把这一切都告诉你。”
没想到耿绍东就这样轻易的告诉她，所有的一切。可凉楮并不想知道。“哼，我并不想知道。你也没有必要告诉我。”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
“你若是有良心，就该知道怎么做。”
耿绍东忽然附身过去，吻住凉楮的唇瓣。辗转清浅，在冬日里搅动一池春水。捧着凉楮的脸蛋，耿绍东失神的看着她。
嘴里喃喃的说到：“我真的一点都不愿意你受到伤害，你相信我，我真的很爱你。”
听着耿绍东发自内心的表白，凉楮的眼角湿润了。她才展开双臂，拥住耿绍东的腰。“我信，我一直信的。可那是我爸爸。”
“哪怕他对我不好，他都是我爸爸。”
“我知道，我懂。”
厨房里已经传来浓浓的饭菜香味，凉楮爬在耿绍东怀里哭了很久。眼睛周围都是红红的。
“你一直瞒着我，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擦掉凉楮眼角的最后一滴泪，耿绍东抬手捂上凉楮的眼睛。“耿氏出事之后一直在暗中调查，最近才开始有眉目。”
“我爸涉及的多么？”
“不多。我让人在取证，尽量减轻爸爸的罪责。”
凉楮伸手抓住耿绍东的手掌，眼泪又一次迷蒙了双眼。“其实我知道的，我真的知道。他有错，但近几年，他已经退出了。”
“上面查起来，只会追究他曾经的错，而不会看他近年的表现。”
“那怎么办？”
“放心，我不会让爸爸有事的。”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色已经黑下来了。卧室门从外面被敲响，一颗小脑袋探进来。看到凉楮，就窜了进来。
“嫂嫂，奶奶让我叫你们下去吃晚饭。”
耿绍东蹲下来，抱起妞妞的小圆身体。牵着凉楮走出卧室。
餐厅布置的很温馨，长条的桌子上，分别摆着中西两种晚饭。依照老少的次序，耿家的子孙挨个坐过去。
凉楮的位置在耿绍东旁边，方便给他夹菜。
年三十的饭桌上，气氛就比往常热闹许多。再加上有小孩子闹腾着，过年的氛围异常高涨。
凉楮的位置比较远，一直都是耿绍东在帮她夹菜。作为耿家今年的新媳妇，凉楮得到了大家的祝福。
晚饭结束，耿绍东回卧室拿了一个纸袋，下楼交给凉楮。
“什么东西？”凉楮不明白的看着他。
“红包，待会给孩子们发。”。
听他这么一说，凉楮差点就忘了。她已经结婚了，该给别人发红包了。
八点钟，春晚的节目准时开始，主持人出场钱，凉楮拿着红包逮着哪个小孩就塞一个。最后也都发出去了。
看到第三个小品时，陆陆续续有人开始给凉楮红包。
一开始凉楮不接，她怎么好意思接。都是同辈人。
奶奶说，这是给她重孙的，
压压岁，必须得拿着。
于是，凉楮发现自己收到的红包比发出去的还要多。
简直是翻两番啊！
☆、133。带凉楮去看烟花吧
凉楮看着铺在床上的红包，这一刻，她切实体会到了那种拿红包拿到手软的感觉。可是，看着这些红包，她内心一点都不开心。
坐在床沿边上，听着外面孩子们打闹的声音。凉楮握在手心的手机，却一直没有拨出去。
这个夜晚，又有多少家庭是团聚的呙。
走到窗前，凉楮拉开帘子。看到楼下草地上，被小孩子围在其中的耿少东，点着一直烟花。孩子们迅速散开，看着满天飞舞的灿烂色彩。
她也抬头看着绚烂的烟花，可烟花再美，抵不过她心底的寂寞。
看着看着，她眼角就湿润了。
转身回到沙发上坐着，她拨通了楮晟的号码。
很快，对方就接通了。只是并不是楮晟的声音，凉楮听得出来是奶奶的声音。
自从她离开褚家，就再也没有见过奶奶。上次回去，没跟奶奶说上几句话，就离开了醣。
从前楮晟给她打电话，总会提起奶奶想念她。可她总把自己想成一个铁石心肠的人，宁愿孤独一人，也不愿意回去一趟。
“凉凉，是你么？”
声音传入凉楮耳朵，凉楮的眼泪就控制不住了。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咬紧了牙关，不愿意奶奶听到她哭了。
平伏着情绪，凉楮低声的叫了一声奶奶。
“嗳。”褚家，褚奶奶坐在客厅沙发上，听到凉楮叫奶奶。奶奶的眼泪也掉下来了。
本来控制了情绪的凉楮，听到奶奶的声音，眼泪又涌了出来。“奶奶，我想你了。”
“回来么？”奶奶忘记了凉楮已经结婚的事实，只想着凉楮怎么还不回来。
“奶奶，我结婚了。我想回去。”
“凉凉结婚了……，凉凉又很久没回来了。”
虽然褚奶奶只是自言自语似的说着，传在凉楮耳朵里。心里就难受了，她突然想要回去。“奶奶，我爸呢？”
“家里有客人，你爸在招待客人呢。”
凉楮之前接到的电话，她不敢惊动对方。一下午都在思绪不宁中。
祖孙两又说了几十分钟，在耿少东进来的前一秒，凉楮挂断了电话。
卧室门打开，耿少东走进来，走到凉楮身边，看到她脸上的泪痕。“怎么了，哭了？”
凉楮仰头看着他，伸手抱住他的腰。“我想家了，我想回家。”
不知不觉，只是说了这一句话。凉楮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掉。
她一哭，耿少东就慌了。扶着凉楮的头顶，安慰她。
“好好好，咱们回去。不哭了，好不好，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在耿少东的安慰下，凉楮才算止住了哭声。两个人相互拥抱了片刻，耿少东问凉楮，要不要出去看烟花。
凉楮点了点头，于是两个人出了卧室。她没想到，客厅里依然有那么多人。
看到凉楮的身影，耿奶奶招了招手，凉楮走过来，在耿奶奶身边坐下。
“奶奶以为你睡着了，没睡呀。”
“没有呢。”
“外面烟花很美，我打算出去看烟花呢。”凉楮的手在耿奶奶手心握着。
耿少东始终站在她身边，他看向奶奶，“东东，带凉楮去看烟花吧。”
三十的晚上，郊区的烟花特别漂亮。附近的独栋别墅群，每家每户都在放烟花，凉楮已经好几年没有好好的看过烟花了。
今晚，她依偎着耿少东的肩膀，看着那些绽放在空中的美丽花朵。指着其中一束，讲给耿少东听。
“小时候，我爸爸每年过年都会带着我上街买烟花。每次到了烟花铺，爸爸总是会问我想看什么样的。我喜欢的，爸爸就会买。”
小时候凉楮的父亲每到过年都会带着凉楮采购年货。凉楮喜欢吃的，凉楮喜欢玩的，只要凉楮喜欢的，他从来都会买下来。
“前半辈子是爸爸给你买这些东西，后半辈子，就让我来宠着你。”耿少东搂紧了凉楮的身体。
他体会不到凉楮对家庭的渴望和父母的渴望。但他看得出来，凉楮过年的时候，会尤其渴望家庭的温暖。
“我定了初二的机票，咱们回你娘家。”
凉楮扭头看向耿少东，“真的么？”
附身在他唇上印下一吻。“真的。”
凉楮的心情顿时犹如烟花一样绚烂，她情不自禁的攀上耿少东的脖子。仰着头，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此时，天空上爆发着最大束的烟花。正好是羊年的喜洋洋。
“好美啊。”
“你也很美。”
他们在欣赏烟花的美丽，凉楮就这样错过了那通越洋电话。
在京北机场的候机大厅，凉思卓一直在拨打凉楮的号码。可是，一直没人接听。
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凉思卓赶了最后
一班飞机回来。就为了可以跟凉楮团聚，过一个团圆的年。
凌晨一点半，凉楮被耿少东抱上楼，放在床上。烟花再美，也会看的人疲倦。凉楮就靠着耿少东不知不觉睡着了。
帮凉楮换了睡衣，耿少东随手就把衣服扔在了沙发上。就这样盖住了凉楮正在闪光的手机。
已近深夜，耿少东的房间灯全部灭了。
年三十的出租车极难打到，凉思卓拉着箱子，沿着机场高速路慢慢走。被这个城市呼啸的寒风，吹得头疼欲裂。
她忍不住想，这难道就是报应么？怪罪她，几十年前对褚家的抛弃。
眼看着已经走不下去了，她才想起穆清来。拿出手机，打给穆清，穆清很快就接了。只是她人没在国内。
深夜两点一刻，耿家客厅，耿少东的手机一直在客厅的茶几上转悠。客厅早已空无一人，就连帮忙的阿姨们都去睡觉了。
耿邵东的小嫂子起来倒水，发现了桌上的手机。她拿起看了看，吓了一跳，几十通电话，全都来自一个名字。
她慌张的忘了倒水，跑到楼上，疯狂的敲着耿少东的房门。竟然惊动了整个住在二楼的亲戚，耿少东隐约听到了敲门声。
他怕吵醒凉楮，赶紧起来。谁知，凉楮也睁开眼睛，看着房门的方向，意识涣散的问：“谁呀？”
“凉妹妹，我呀。小嫂子。”
听出了她的声音，耿少东无奈的拍着凉楮身上的杯子。“你躺着，我去看看。”
他一打开。房间门，整个楼道里都是人。全都看着那位小嫂子，小嫂子看到耿少东出来，终于松了一口气。“你看看，这么多电话，都是来自一个人。怕是有急事吧。”
结果她手里的手机，耿少东翻着通话记录，全是穆清的来电，归属地还是国外。他已经很少跟穆清联系了，难道出什么事了？
他试着拨过去，对方很快就接通了。
“喂，大哥。你干啥呢，不接电话，要急死我啊！”
听不得她的抱怨，耿少东立刻阻止她继续说下去。“有事说事，大晚上的，不让人睡觉啊。”
“啊！啊！，对不起，我忘了，国内现在是深夜。啊！啊！深夜！耿少东，你完蛋了！你丈母娘还在机场困着呢！”
“你说什么！你说清楚！”
于是，穆清用最简短的语言描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耿少东听完，迅速挂断电话，去找凉楮的手机。
自从凉思卓回去后，就换了号码。耿少东找了几次，都找不到。原来凉楮一直都有她的私人号码。
终于在衣服堆里，翻出了凉楮的手机。耿少东用凉楮的手机拨回去。
这时，凉思卓已经坐在出租车内了。她看到凉楮给她回电话，一时激动的声音都沙哑了。“喂。”
“凉女士，很抱歉。这么晚才看到您的来电，您现在在哪儿，我去接您。”
竟然不是凉楮打的电话，凉思卓的心沉在谷底，胸口憋着一口气。“我已经在酒店了，本来想跟你们一起吃个团圆饭的。现在看来，时间太晚了。”
“那我约明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