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嫔妃睁着楚楚可怜的泪眼一齐望向宝珠。
第一百四十三章安顿()
宝珠虽然是后宫中品阶最高的妃子,但是一向以来并无什么存在感,就连早上的请安都不让她们去,所以一向以来,她们对这位皇贵妃并无任何畏惧之心,皆以为她是一个好捏的泥巴团子,没想到今日陛下昏倒,这泥巴团子突然有了脾气,还如此疾言厉色地呵斥她们。因此她们在惊诧的情况下便都向宝珠望了过来,与其说是被宝珠震慑住,倒不如说好奇更多一些。
宝珠道:“行啦,你们如若无事都退出寝殿,想留下的就在外殿坐等,不要在此影响太医看视陛下。”
那诊脉的太医感激地望了一眼宝珠,这诊脉讲究的就是安静心静,这些嫔妃们一直嘤嘤而泣使他不能专注在诊脉上,但他不过一个小太医,人微言轻的,对这些嫔妃的做法哪有置喙余地?所以才诊了这半天还没有所获,偏偏那些嫔妃们还一直不停问着“怎么样怎么样”。他真是有苦也说不出。
但是宝珠的这一做法却引起了众妃嫔的不满。
其中便有一个最沉不住气的小妃嫔跳出来道:“皇贵妃娘娘此话不妥,为什么您可以留在这里,我们却不可以?”
众人便都接过这个话头纷纷附和道:“我们都一样是陛下的妃嫔,如今陛下龙体抱恙,担心的心情都是一样的,皇贵妃娘娘却将我们赶离榻前,是何用意?”就差指着宝珠的鼻子说她想独霸圣宠了。
宝珠此时也无心情与她们打这些口头官司,直接以势压人道:“我是皇贵妃,你们的位份都在我之下,如今却不遵吩咐,难道要以下犯上吗?”
众嫔妃闻言虽然心中怀恨,但也无话可对,只得愤愤而出。
寝殿顿时安静下来。太医把好了脉,回禀的声音却有些颤抖:“陛下脉沉弦数,肝旺脾弱,需静心调养,不可操劳。”
宝珠上辈子最后的时间一直缠绵病榻,虽然没有久病成医,但是太医说的话有的还能略听懂一些,闻言便皱了眉头:“可有凶险?”
太医喏喏道:“只要陛下能够醒来,目下来看,尚无凶险。”
宝珠心头砰砰直跳,知道做太医的若是遇到重症,一向不敢实告,只含糊上对,以免惹祸加身。立即追问道:“你是说陛下有可能醒不过来?”
太医不敢回话,却是跪在了地上,额头冒出冷汗。
宝珠低头,目光冰冷地望着太医道:“陛下醒来之前,你就不要出宫了。记着,陛下只是身体虚弱,只要静心调养,不日就能舒醒。”
眼下情况,必须将宫廷稳住,越是这种内忧外患时刻越是不能慌乱,以免滋生逆乱,让奸逆有可趁之机。
太医连连叩头答:“小臣遵命!”
嫔妃们都被赶出了养心殿各自回宫,虽然她们心中颇多怨言,但是宝珠并不给她们任何拒绝的机会,直接使了人将她们强行送回。
宝珠对守在龙榻边的贾诠道:“内相,你去请御林军统领沈大人过来,着他把守养心殿。”
贾诠答应了一声,但是又道:“娘娘,如今那些内阁大臣们还没有回去。”
宝珠便当即传下一道口谕:“告诉他们,如今陛下身体抱恙,请大臣们各自回去。待明日陛下醒来再做理会。”
不一会沈况率领御林军前来,将养心殿围成一团。
沈况单身来养心殿内拜见宝珠。
宝珠坐在上面,头戴明珠凤冠,容色端凝,缓缓开言道:“沈大人乃陛下信任之肱骨重臣,值此危机时刻,还望沈大人能够竭忠报效。”
沈况肃颜回答了一声“是”,心中却并不平静,自那日顺天府外分别,原以为之后相见无期,不想今日两人会如此身份如此情境下见面,当真是世事无常,意想不到。
对于沈况此人,宝珠一直心怀感激,当初浮梦楼中若无他,性命恐难保全,虽然起源也是因他,不过毕竟是他的无心之举,之后的相救却是有心而为。怎么说,自己也是欠了他一份天大人情的。
想到这里,宝珠垂下眼睫,淡淡道:“本宫素知沈大人乃忠勇之士,待陛下醒来,本宫定向陛下请功,到时候必有恩典下降。”
沈况立即回道:“竭忠尽孝乃为臣本分,不敢借此希图圣恩。皇。。。贵妃娘娘不必挂在心上。”
宝珠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到最后索性说了一句客套话:“沈大人忠心,本宫省得了。”摆摆手,让他退下。
沈况却并没有立即跪安,而是在当中站了一会,才低头走出。
如此稍作了一番安排,宝珠却并没有回宫歇息,知道自己无论如何睡不着觉,别人服侍皇帝她又不甚放心,因此当夜便留在了养心殿亲自侍疾。半夜的时候,刘元昭却突然发起高烧来,宝珠见他满脸发红,额头滚烫,不由着了慌,忙令人将外殿的太医传唤进来。
太医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不过因为担心皇帝龙体,却也安歇不下,因此一招即到,查看后道:“陛下身体保养失当,想从前积了些凉在脏腑中,此次操劳,便将从前的寒凉引发出来,待小臣开一些发散的药剂。。。”
宝珠其实并不耐烦听太医说的那些医药知识,一径催促道:“快开了药方,让人到御药房取药来煎。”
如此,一夜中,煎药喂药,到三更才完毕,只是刘元昭身上的高烧仍旧不退,宝珠遵照太医吩咐亲自拧了热毛巾与他擦拭,不知忙了多少时候。
病情凶险的时候,宝珠心中担忧之极,生恐他就此撒手人寰,不觉脸上有些凉意,手一抹,竟然是泪。
宝珠坐在床榻边忍不住自嘲而笑:“他如此待你,你居然还会为他难过?”又对着昏迷不醒的刘元昭道,“你这个孩子当真惹人心烦,既然那么贪恋皇权,若是如今撒手走了,那好容易抓在手中的权利倘为他人所夺,却又要怎么样好呢?”
天快亮的时候,贾诠进来劝宝珠回去安歇。
一百四十四章无罪()
宝珠见刘元昭仍旧昏迷,不觉一声长叹,知道如今自己不能倒下,因此留了贾诠在殿内照管,自己至养心殿外殿歇息去了,睡之前嘱咐小芬翠儿两个:“待一个时辰过后,把我唤醒。”
大概真是累得很了,才一沾枕头,竟然当真睡了过去,睡得迷迷糊糊时,听得人唤,睁开眼。小芬道:“娘娘,一个时辰到了。”
宝珠披衣而起,问了一声:“陛下如何了?可曾醒来?”
小芬道:“仍旧在昏迷中。”上来与宝珠穿戴。
宝珠招来贾诠与沈况道:“如今陛下昏迷不醒,不知多少时候才能醒来,有些事情必须安排起来了。现今西北战事刻不容缓,必须得有人裁夺,须传陛下旨意,即日起,停了陛下朱批,改为内阁蓝批,让内阁众阁老着情定夺军机,除非十万火急,否则不必来请旨。内阁首辅李春树此人,对陛下倒算得上忠心,只是年纪老迈,未免迂腐,有失应变,内阁中有一个名叫郑虎的,正当壮年,敢作敢当,又颇擅察人,懂机谋,只是与李春树有些龃龉,现可封他为华英殿大学士,李春树为左首辅,他升右首辅,暂时不分大小,共同参赞军机。”
又道:“如今在京的驻军只有御林军和步军统领衙门,只是城外却还有西山大营和锐健营两处驻军,如今陛下抱恙,恐怕会有异动,且明发一道旨意下去,令各营兵马皆须驻扎在原地,没有陛下明诏,不许妄动,违令者斩。”
贾诠沈况两个见宝珠摄政如此精熟,有条不紊,心中俱各惊诧。
宝珠当即用黄纸写了诏书,用了玺印,明发下去。
话说朝臣们正因为等不来陛下早朝而人心惶惶,更苦于西北战事难断,如今接到这些旨意,虽然尚有些疑问,但总算有了头绪,因此心中倒也稍得安稳。
只有内阁首辅李春树颇有不满,过去他是唯一首辅,如今陛下不能临朝决政,正该他一人把持才对,不想竟然又升上来一个右首辅,却把自己迁了左首辅,一时间,两人并立。若是别个升上来与他交好的倒还罢了,偏偏这个郑虎一向与自己不太和睦,只怕今后内阁中自己不能独断了。
宝珠理完政事,发过诏书,便一直守在刘元昭榻前,等他醒来,谁知事与愿违,总不见醒。
一日两日,慢慢地,宝珠的心不由冰凉下去,想到他可能永远不会醒来,心中仿佛有牛毛细的针尖儿一点点地刺进去,虽不见血,却最是折磨。太医院的众太医中,一些医术精湛者都来看过了,说的却都是一些“耐心等待”的话。
宝珠看着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的刘元昭,又想起记忆中那个,不觉心伤,对着他叹气低声道:“怀熙啊怀熙,过去宗人府受那么多苦你都挺过来了,如今你当了皇帝,不过操劳几日,难道就要这样一睡不醒吗?可见是好日子过久,人也变得娇气了。”说着说着不觉落下泪来。
“阿拂。”榻上的刘元昭突然低低地呓语了一声。
宝珠以为他醒来,定睛一看,却见他仍旧紧闭着双眼,一摸额头,竟然又发起烧来,于是赶紧叫来太医。又是一番诊视和忙乱。
宝珠心绪不觉烦躁,走出养心殿,恰好看到沈况站在一棵树下向外望,便走过去道:“沈大人在看什么?”
沈况听声回头,但见宝珠穿一袭素衣,挽一头乌发,娇容虽然有些苍白,但仍旧动人心魄,不觉耳根后红了,摇摇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刚刚看到好像有人向这边探头。”
宝珠道:“如今陛下抱恙,人心不稳,有人来此哨探消息,也不足为怪。”
沈况突然道:“陛下还能醒过来吗?”
宝珠的眉目一瞬间冷厉下来。
沈况自知失言,忙解释道:“臣只是想提醒娘娘早作打算。如今陛下尚无子嗣,若是一旦有个万一,朝廷动荡只在顷刻。”
宝珠看了沈况良久,突然轻轻一笑,仿若一溪清水中盛开的白莲,她低低道:“沈将军,我能相信你吗?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正直无私不失侠义的好人。”
沈况凛然。
宝珠转了身走进殿去。满殿寂然,床榻上的刘元昭静静地躺着,宝珠沉静地望着他,就像曾经许多个日夜,她也是这样静静地望着这个孩子,用一种怜惜的,柔软的眼神。只是如今除却这些,却由于世事的变迁还沾惹了一些更为复杂的情感,使她不能再像过去那样毫不设防地关心于他。
本来以为,即使不能完全去恨他,报复他,至少能够对他做到不管不问,可是当他发生危险时,她还是会身不由主地去保护他。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竟然养成了这样一个不好的习惯。
她缓缓地再次坐在他身边,不知不觉哼起了从前经常哼唱的一些小曲。她的心一时间陷落在遥远的回忆中,不能自拔。
如此又过了两日,群医束手无策,刘元昭仍然没有醒转,西北战事也传来许多不利的消息,朝廷内外,人心惶惶,有许多谣言在此时悄悄蔓延。
“娘娘,这些人如此诋毁你,实在可恶得紧!”翠儿在外面听了一些流言后,便向宝珠一一禀报了,最后更是表达了心中的不满。
宝珠早知道刘元昭一日不醒,越往后,谣言会传得越厉害。如今不过是传她裹挟天子干涉朝政,若是刘元昭当真死了,只怕就要传她谋害天子了。如果她足够明智,应当在此之前及时抽身。但是……
碧落也劝她道:“事到如今,娘娘还是早做决断吧。陛下有可能真的不会醒来了。”
“他会醒来的。”她不相信他会如此轻易死去,但是,她的确应该做些什么了。
否则,在刘元昭醒来之前,这个朝廷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
宝珠招来贾诠:“传旨,恒王乃为奸人陷害,今已查明恒王战败实乃押粮官延误时间,以致战败,如今赦其无罪,着人查访下落。”
这道旨意一下,朝廷上许多人开始不淡定了。
如今皇帝病危,皇室并无血脉遗留,因此朝臣们十分担心将来国祚会传自谁人之手,而此旨一下,这个许多人担心的问题似乎一下子有了答案,恒王既然无罪,那么圣驾一旦归天,最有资格承继大统的自然非恒王莫属!
然而,当宝珠派人去寻找恒王时,却并不顺利,宝珠从赵梦娘处得知,恒王并没有去往两人预先安排好的地方,如今下落不明!
宝珠只得派出许多人各方寻找,只是人海茫茫,云山路遥,实在无处找起。
于是在各州府衙发下皇榜:今已查明恒王无罪,归还王爵,如有找到恒王者,赏赐千金。
第一百四十五章夏冬()
当西北的将领再次战败后,沈况来向宝珠请命,请求派他往西北平复战乱。
宝珠听后却久久不语,最后问他:“你这一走,谁可镇守皇宫,威慑群臣?”
沈况抬头道:“娘娘难道忘记了夏厂公,他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如今正该用他之际,娘娘为何将他闲置?”
不错,夏冬掌管东厂,一直掌握百官动向,当此之际,正该用他。但是……一个曾经背叛过旧主的人难道不会再背叛第二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如果用他,委实让人放心不下。
沈况劝她:“娘娘,如今西北战事吃紧,若是瓦剌当真越过陕甘,进军中原,届时生灵涂炭,只怕社稷难安!”
宝珠不得已,只好点头,对左右道:“传夏冬来。”然后才问沈况,“你此趟去西北,交战瓦剌,准备怎么打?”
沈况一愣,然后道:“瓦剌大军深入,粮草不济,水土不服,臣自当深沟高垒,据城不出,以待时机。”
宝珠听罢,方满意道:“如此甚好。不过本宫还有一言嘱托,那瓦剌大军打了这许久的仗,虽然连战连胜,锐不可当,但已成骄兵,你此趟去,相时而动。如若能够将敌军粮草截断,则危机可解。”
沈况心中微微一愕,他没有想到,她居然对行军打仗也甚有见解,心中顿时生出敬佩,一时间又想起昔日自己的那点情思,不觉怅然,肃容答道:“臣谨遵娘娘嘱托。”转身去了。
有些情意,终究只能是一个人的单相思罢了!
回到家中,吩咐下人打点行装,准备择日启程。他的新婚妻子素锦却走了进来,看到后大吃一惊道:“这是要做什么去?”
沈况并不回答。
成亲后,两人关系一直不甚和睦,尤其在沈况一次酒醉与素锦身边一个叫胭脂的小丫头有了肌肤之亲,因此便将她提为姨娘之后,素锦对胭脂百般折磨,被沈况发现后又百般吵闹,沈况自此连她的门槛都不踩,每日只在外书房歇息。
素锦今日本来是想低声下气地同沈况好好说一说话,缓和二人之间一直以来不甚和睦的气氛,不想才一走来,就看到他指挥下人打点行装,一时便不能按捺脾气。
沈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我已经请命去西北,圣旨很快就到。”
素锦不听犹可,听了这一句,只觉眼前发黑,她厉声道:“如今那里的将领连战连败,你竟然要跑到那样的地方去送死!为了不见到我,竟然连那样的地方都要去!”
沈况不耐地道:“同你一毫关系没有,如今西北战事危机,我乃朝廷臣子,自然该尽忠报效!”
素锦嘿嘿冷笑道:“什么朝廷,如今朝廷是那冯宝珠的朝廷,我看你不是为了朝廷,而是为了她把!”
沈况听了大怒,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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