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道:“好姐姐,那你快去同她说,我和小芬今天就要离开。迟了恐怕二太太想到我们。到时找不到姑娘,拿我们两个出气,岂不是要冤枉死我们。”
珍珠笑着站起身道:“我这就去说。”只是走了两步却又为难地站住道,“可若是我带着你们出去,回头二太太老太太追究到我头上,却要怎么好?”
翠儿笑着道:“这不妨事,我和小芬自有办法让人认不出来是我们,到时候你看就好了,若是觉得会连累到姐姐身上,姐姐只管拒绝就是了。”
于是当天翠儿小芬两个便跟着珍珠一道出了冯府的后门。
等到二太太想起这两个丫头时早就人去房空。叫了前后门当班的人,都说没看见过这两个丫头出门,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二太太恼了,将看门的人重重地打了,又罚了半年的月银。
当下还派了许多人出去,说是三姑娘不知因为什么缘故出了府去,至今不归,众人若有找到者,重重奖赏。那些下人们听说奖赏丰厚都争先恐后去找。但是大海捞针,怎捞得回来。接连几日没有消息。
冯老太太又催促儿子冯肃去给顺天府尹打了招呼,多派些官差去找,也都石沉大海。
听说了宝珠失踪的消息,海棠院中的素锦却是拍手称快。心里暗暗祈祷她最好一辈子都不见了才好。每日里眉开眼笑,看得她身边的丫头暗暗称奇道怪。
只有大丫头胭脂略略知道她的心意,在心中暗暗鄙夷。
要说这胭脂原先对冯素锦倒的确是忠心不二,但自从那次香露因为为素锦办事被二太太发卖,素锦却没有为之求情,胭脂便冷了心肠,把原来忠肝义胆的心尽皆灰了。想起好姐妹香露如今不知在哪里怎生受苦,看着自家姑娘却一点也不关心在意,更是意冷心灰。
沈况那日因素锦纠缠不得已离开冯府,先去圣上面前复了王命,因为放走了钦犯,又追捕无果,虽然有刘望林带头陈情,却还是于金銮殿上被慧武帝申斥,罚了年俸。他那位继母听说他办砸了差事,被皇帝处罚,欢天喜地使小儿子来看他大哥。名义上看望,实则是看他的笑话。沈况连门都没有让兄弟入,直接让底下人打发了。却使了人去打听冯府的事情。先听说宝珠弟弟果然是死了,便十分担忧,思虑着怎样能够同她见上一面才好。
只是没过多久,派出去打听的人又来回说冯府似乎走丢了人,正满京城里乱找,仔细打听了才知道,竟然正是冯三姑娘。一时间便有些发急了。这日在宫里当差,便一直留意冯景文身影,不知过去多少时候,终于看到冯景文自那边月台走过,便忙使了身边一个军差去请。
冯景文听说好友找他,便对军差点了头,走过去,笑着对沈况道:“平素在宫里走动遇见时,你都很少同我说话,今日却特特使人找我,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了。”
沈况道:“是有一件事情问你。”用眼神向不远处示意了一下。
冯景文会意,同他一起走至没人的地方。
沈况道:“听说你们府里走丢了人?”
冯景文见他开口就问这件事情,大为诧异,不由上上下下地将他看了又看,原来轻松的神情也变做了严肃道:“你想问什么?”
沈况不自在,咳了一声:“我听说贵府姑娘走丢,不知是否有我可以效劳的地方?”
冯景文至此已经有些明白了沈况的意思,他皱了一下眉头,不过却还是如实道:“我三妹妹的确离家出走,至今下落皆无?”
沈况道:“你可知道她为什么离家?”
冯景文心中其实是有数的,不过家族私密,不好对别人言及,因此含糊道:“知道的不是太清楚,似乎是和我二妹妹闹了脾气,她心里不痛快,因此离家。如今我们府里人也很焦急,只是怎样都找不到。”
在冯景文的口中,宝珠俨然一位骄纵任性受不了一点委屈的千金小姐。虽然他并非有意,但是为了替家人掩饰罪责,说出来的话却难免变成如此。
沈况听得就皱了眉:“她并不是这样任性的人。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
被好友这样质疑,冯景文心里有些儿不舒服,他和沈况向来要好,沈况绝少如此不给面子——虽然的确是有别的原因。不过他的性格向来温和,因此仍旧回答道:“别的却不知道了?”想了想,没有忍住,对沈况道,“你似乎特别关心我三妹妹。”
沈况被说中心事,感觉耳朵有点儿热,不过却十分淡定地道:“想必你应该知道,这次护送贵府三姑娘回府的人是我。”
他的这句话说的很是意味不明,但是冯景文同他相交厚密,知他甚深,并不会将这句话看做等闲,问他:“所以?”
沈况道:“如果三姑娘回府,我想请官媒去贵府说亲,不知可否?”
“沈况,你”冯景文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是认真的?”
沈况点头:“我从来不开玩笑。”
冯景文道:“你可知道我二妹对你,你这样做似乎不太妥当。虽然说婚姻之事不可强求,但是有我二妹妹在中间,你想和我三妹妹成配,只怕不合适吧。我家长辈也会考虑到这一点。”
沈况听冯景文话中有不允之意,心中虽然并不知道他家人是什么意思,但是好友的意思却是有些了解了。他向来是一个有话直说的人,与冯景文又是好友,因此直言不讳道:“听你的意思,似乎不太乐意,只是因为你二妹妹的关系吗?你应该了解,我一向对你二妹妹并无男女之私。而我一路护送贵府三姑娘,虽然无私,但是在外人眼里却未见得如此,于三姑娘的名声恐有些妨碍,若能成就姻缘,于彼此来说却是最合适不过的。相信令堂是通情达理之人,一定同我是一样的想法。”
第八十七章争执()
换句话说,若是他家长辈不同意,就是不通情达理了。冯景文这会儿对自己的这位好友已经有些看法了。听沈况的口气,对他的这位三妹妹显见得有儿女私情,只是说得冠冕堂皇些罢了。只是他却也清楚自己家长辈对三妹宝珠在亲事上早有决断的。母亲在很多事情上并不瞒他,甚至有时候还会问他的意见。那王家郎君他是约略知道些的,为人十分不堪,若然三妹妹不嫁过去,就只有二妹素锦嫁过去,素锦与他一母同胞,情分自然不是宝珠可比。若是沈况真的同宝珠成就了姻缘,他的二妹却要如何?此事不可不防。
只是他与沈况自来知己相交,明知道他对二妹有意,却从中作梗,却又有失朋友情谊,一时之间好不为难。因此说话就有些儿犹豫了:“虽然你说的不是没有道理,但是……”但是后面的话他却有些说不出口,不过最终他还是道:“但是我二妹妹早就订下人家了。”
听此一言,沈况直觉如雷轰顶,追问道:“几时的事情,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因为已经开了头,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冯景文道:“是从前老太爷在的时候订下的娃娃亲,我家长辈无论是谁都不好反悔的。”
沈况顿时垂头丧气,不过他想到冯三姑娘的出走,难道是跟这件事情有关系?这样想来,心里又有些高兴起来,问道:“那三姑娘可知道此事?”
宝珠自然不知道此事,但是冯景文希望好友死心,因此道:“她知道的。”却不知道恰是他的这个回答给了沈况无限希望。沈况一心认定宝珠必定是因为不满意自己的亲事才会气愤离家。等到找回了她,他们可以一起设法。若是平常,沈况并不是这样想法简单的人,只是事不关己关己则乱。
冯景文回到家中思来想去,觉得沈况的心思是显而易见的了。若果真将来三妹妹回来,难道真的要看着二人结为眷属吗?那二妹素锦要怎么办。想来想去还是找个时间去见了二太太,把沈况的心思略略同她提了一提。
二太太听后满面怒容地道:“那个丫头果然不安分!”
沈况劝道:“母亲不要着恼,这事情也未见得是三妹有意。只是凑巧罢了。谁又能想到会发生那样的事情呢?”
二太太看法却不一样,气哼哼地道:“你是个男子,如何了解女人心中的那些计较?那丫头若是不曾对沈况眉来眼去,那沈家大郎如何会为了她千里追凶,如何又会找你说上这些话?虽然是沈大郎护送她回来,之间是否清白虽也难说,但是先因却是被歹徒劫持,其身家清白已经无从考证,他那护送的干系其实不大,他却借此为由说起亲事,可见受蛊惑已深了。素日听说沈大郎眼高于顶,看不上这个千金那个闺秀,原来是被她迷了心窍。这个丫头的心机不可谓不深了。此事还须得告诉老太太,让她拿个主意。”
沈况见母亲如此一心认定三妹妹勾引了沈况,想为其辩解两句,想想还是罢了。过去他也不是没有劝过母亲,母亲又何曾听过,如今景渊已死,他们和三妹宝珠之间的矛盾显见得已经不可调和了,他说什么都已无益。何必再惹母亲的不快!
两母子在房中说着话,不意帘子突然被手掀起,顿时吓了一跳,抬头看去,竟然是素锦。
素锦站在门边,满脸通红,满眼是火。原本她是来找母亲说话,这些日子因为宝珠的出走心中正自畅快,不想来了上房,院子里静悄悄,及至来了门外,更无人看守,却听到哥哥在里面和母亲说话,其中似乎提到沈况,于是不由地住了脚,并且向身边丫头使了眼色,让她退得远些,只自己站在外面窥听。
这一听非同小可,竟然让她听到沈况向哥哥说起有要和冯宝珠做亲的意思,要她如何不恼,如何不气。听到后来,再忍不住,也顾不得遮掩,掀了帘子,现了真身。
冯景文二太太见来者是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提了一口气。
二太太问她:“你都听到了?”
素锦恼怒非常地道:“那个冯宝珠,我一定要让她好看!她果然勾引了沈大哥!”
冯景文皱了眉头。二太太喝了一声:“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素锦不依不饶:“若非她勾引了沈大哥,沈大哥那样的人又怎么会看上她那样的?”
“啪”地一声,素锦的脸上火辣辣地。同一时间,冯景文忍不住叫了一声:“母亲!”
二太太当真是气得很了,此时也顾不得儿子在场,出口就道:“什么沈大哥?口口声声地沈大哥,他是你哪一门子的大哥!你因为他丢的脸闹出的乱子还不够多吗?竟然到了今天还对他念念不忘!”
素锦被二太太的那一巴掌打懵了,过了一会儿才泪流满面地道:“我是太不甘心了!”
二太太道:“你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我先时怎么样劝你的,居然到今天还执迷不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上次你找到那丫头的院子里闹,为的也是这个沈大郎。你好好一个女孩儿家,为了这么一个浪子,居然这样不顾脸面,你若还有些女孩儿的廉耻,就应当在心里彻底断了对那沈况的念想。”
二太太的话说得太重,素锦有些承受不住:“母亲,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女儿?你是是女儿的母亲,却将女儿说得这样不堪!”
二太太冷笑:“你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顶撞母亲,说了这些不知所谓的话,还要我说出什么好话来吗?”
冯景文见母亲和妹妹针尖对麦芒,话说得有些绝,心中为二人着急,劝二太太道:“母亲,妹妹还小,不懂事,你千万消消气,不要与她过于认真了。”
二太太冷笑道:“她还小什么,已经十六了,我在她这个年纪的时候已经嫁了你父亲了。如今是在家里,她的性子脾气我们包容着,倘若一日嫁了出去,到别人家里,还只管这样不知天高地厚,到时候闯下祸来,别人可还会容忍她?若是因此带累了家族名声,她就更加罪无可恕了!我过去就因为她是老小所以太过放纵了她,才导致她如今这样无所顾忌,不知畏惧!”
第八十八章袁氏()
冯素锦原本因为听了沈况的事情就已经急怒交加,二太太却又一句比一句说得重,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扎在身上,说得她理智尽失,口不择言地道:“母亲莫要说这样话。母亲年轻的时候不也有一个什么表哥吗?怎么轮到女儿身上,却竟要说得这样不堪,母亲只看今日,却忘记当初了吗?”
“素锦住口!”喊这句话的人是冯景文。而二太太却早已经气得青筋直跳,脸面紫涨。她没有想到,有一日,会从女儿的口里听到这样的话来!身为一个母亲,这样的话于她来说,是极大的侮辱,尤其这话从女儿口里说出,那侮辱更是无以复加。
“母亲,我……”素锦说完了那句话也即刻就后悔了,她也不知自己怎就那样不管不顾地说了。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二太太瞪着女儿,好像要将她吞了一样!她想起从前老太太经常拿这个敲打她,一时就怀疑是老太太告诉的女儿,想想又觉得不大可能,只是疑心起了,却难以消除。
其实素锦所以知道这事情也是偶尔一次偷听二人说话谈起。只是此时她正懊悔,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还是冯景文推了她一把:“你还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去!”
素锦被这一声提醒,忙忙走了出去,却在外面看到胭脂直直儿站着不动,心头火起,直接上去踢了一脚:“发的哪门子呆!”
冯景文待妹妹走后,又安慰了二太太道:“母亲莫要动气,妹妹一贯说话不知轻重,她一时恼了,情急之下才会胡言乱语。”
二太太此时满心伤感,看着冯景文道:“幸好母亲还有你这个儿子,否则活着还有什么趣儿?”
冯景文想哄二太太高兴,便故意道:“那母亲就只看着儿子吧,不要将二妹当回事也就是了。”
二太太破涕为笑。
冯景文却还是不放心,回去又同妻子袁氏道:“你有空多去看看母亲。她近来心情不大好。”
袁氏答应了一声,心中却很不以为然。
这袁氏自嫁到冯家已有四年,但却一直无出。二太太早便想在冯景文身边塞人,只是冯景文不肯,二太太就疑心是袁氏从中作梗,婆媳关系非常一般,袁氏无事从不往二太太老太太身边去凑。
二太太虽然不喜袁氏,但是因为袁氏家世显赫,而她自己又是小户人家,所以在袁氏面前难免抬不起头来,想摆婆婆的款也不能够。这也是二太太生平恨事。
说起袁氏的家世,京城中是有名的。袁氏的父亲袁刚是两朝元老,曾经在翰林院做过院正,如今虽然已经致仕,但是门生遍布朝野,地位超然,谁敢得罪。可惜袁刚子嗣不丰,临到老了,才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爱如珍宝,却也没有养成什么骄纵的脾性。只是什么样人家养什么样女孩儿,这个袁氏却是一个清贵得过头的人。从嫁到冯府后,因为看不上婆婆小门户出身识字不多,因此很少走动,而冯老太太为人独断,她也不喜。不过对自己的相公,却是真心敬重,虽然不喜袁氏,但是既然冯景文有话,她自然要应酬一下的。
因此这日晌午吃完了饭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回自己院子,而是随在二太太身边,想同她一道走。可不曾想二太太要同老太太说话,见她不走,便道:“你回去吧,我同老太太有些话说。”
袁氏听了这话,不得不走,便走出来,领了自己的丫头去了。
她的这个丫头是从袁家就跟着过来的,一向同她知心,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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