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手已是忍住一肚皮鸟气,心头火发,跃跃欲试,全身发痒,被异声一蒙,弄得糊里糊涂,苗人最多迷信,忌讳又多,本已疑神疑鬼,却不料一人一驴出现,却是一个毫不起眼的老秃子。三个笨坯,那懂深思细想,已激发天生凶性,不管三七二十一,都想宰了这老秃子,加上那头毛驴,可以饱吃一顿人心驴肉,先出一口鸟气。
三人都是不会说汉话,咭兀赘牙的苗语,也知道除了另外五个同伴外,别人听不懂,只一齐怪吼,都急于争功,三条粗大人影,带起一股又腥、又膻,比猪狗身上怪味还要难闻的狂飚,飞扑老秃子。
等到色空上人和追魂羽士等五人警觉,想要拦阻已来不及!
只有用用苗语喝令三毒速退!
别小看了这三个笨苗,乃苗疆百毒老祖门下得意弟子,全身是毒,因得地利之宜,可说得穷尽天下之极毒,不愧百毒祖宗。苗疆三毒尽得真传,那还用得说!
色空上人所以着急令退,一则不知老秃子到底有多大道行,难得另外有人正要动手,想先看颜色。如果被三毒,一扰乱,便不如预计。何况三毒用来对付中原武林各派长老,大有用途,如用来试探这莫测高深的老秃子,一个不好!会倒贴老本,怎么不急?没有把握的事,当然做不得也,即是杀头的生意有人做,赔本的生意没人做之意。二则已瞥见王屋老怪和桑老怪已经动手,恐两下有误伤,得罪了两个老怪,会变成了驼子跌地两头落空!果然,不出所料。
只听数声怪吼,怒啸和哈哈怪笑,忒也希奇,老秃子在二怪三毒同时夹攻下,东摇西晃,快得全场高手都未看清他是怎么搞的?而二怪三毒却都是眼前迷离,都是明明看到老秃子向自己递招,不过有的只见老秃子动手,有的却见老秃子起脚而已。
纷纷抢攻之下,想不到怎样变成了二怪打三毒,三毒攻二怪,因是不约而同的攻到,起势太急,又都是眼前只见到老秃子,没看到别人,莫名其妙的不但各人毒爪阴掌撞在一起,连整个身子也互撞在一起,乱成一堆,在各人猛烈阴毒的掌风指力激荡下,身体也硬碰硬,都是挟着雷霆万钧之势,铜头碰铁头,好不利害,不折不扣,没一个不吃苦头,都受了伤,不过有轻重之别而已。
这真是眉毛会说话想不到的事儿,说说容易,以二怪三毒的身手,竟会连人影都未分清,便瞎打瞎撞在一起?便是真正对敌,也不会如此竟无一人能及时闪避得及,结结实实自作自受,旁观的都傻了眼,以为老秃子有邪法啦!
二怪三毒,同一暴躁,不但不细想为何会如此?一定是老秃子弄鬼!反以为是对方有意敌对,互相迁怒,立时天翻地覆,打个不亦乐乎。
这就是老秃子“海市蜃楼”的把戏了,在电光石火,群敌环攻下,他能借着各方攻来地势,相定地位,巧妙的大展身手,无异化身五个。二怪三毒所见的老秃子身形招式,并非幻象,乃老秃子确实已在刹那间递招出式,由于五人各个目光角度不同,一个式子,便变成了五个招式,目光起了幻觉而已。
这真是出神入化的绝学异传。
你看!老秃子还一本正经的大嚷:“妙哉!五丑捉迷藏,天下之奇观也。王八看绿豆对了眼儿啦!”又拍手打掌,震天价响:“打呀!用力打!打破皮,老秃送膏药。打出血,老秃叫狗来舐。打昏了,老秃揪耳朵包醒!打死了,不用芦席,不用棺材,现成的土坑,包躺着好过!”
在一旁的人
谷天翔哈哈大笑,连说:“老秃子,谷老三服了你啦!”
终南三友忍俊不置。
力、吴二老也莞尔不已。
泰山二煞目瞪口呆。
南天五怪啼笑皆非。
其他的三、四个高手也像泥塑木雕,做声不得!
三毒因听不懂老秃子嚷什么?虽知道中了老秃子的奸计,却想不出什么缘故?急得咭呱怪叫,表示打错了,要二老怪住手。
二老怪虽明知受愚,却都是逞强好胜,奇诞古怪的个性,乖僻不可理喻,认为以自己二人身份,却在三个苗狗子身上吃了亏,无名火起,只想先宰了这三只苗狗,再找老秃子拼命,挽回刚才失去的面子,所以都连施杀手。
三毒虽有一身秘传武功,登山越岭,如履平地,天生成的力大身轻,却远不加两个老怪的奇诡怪异的身法,灵活不足,又忙于分辩分神,被二个老怪狠狠打了几掌,若非身有瑜珈术护住要穴,那里经得起二老怪沾一点儿,早已变成肉饼了。
尽管如此,仍被打得脏腑震动,鲜血上涌,目花耳鸣,几乎跌倒。
直把三毒激得怪叫连天,暴怒如狂,真个拼命了,眼红如火,完全像吃人野兽,连色空上人大声喝叱都充耳不闻,实在,想脱身也不可能,有进无退,一退更会吃大亏,都以生吃两个老怪为快!
你看这三只苗狗子,原就硕壮如牛,又粗又黑的身子,好像得了膨胀,额上和颈部青筋鼓动得有指头般粗,卜卜跳动,六只巨灵之掌,寸许黑毛硬起如针,竖立如刺猬。
露肉处,现出五色斑烂,刻着各种怪形奇状的毒蛇怪兽身形花纹,有的没头,有的少脚,有的三头、七头,有的八脚、十脚。
最惊人的是肌肉鼓动如潮中,那些个花纹凹凸分明,那些个花纹竟如活的东西,神色活现,狞恶已极。加上三毒口中发出吹竹裂帛似的厉啸,比伥鬼夜哭还要刺耳,此叫彼应。只有色空上人等五人听得出他三人在互用苗语招呼用什么方法制敌死命,互相呼应,势必杀死二老怪之意。这不过一瞬间发生的事。
色空上人便知今日没好彩头,如自己五人再出手,实无胜算。别说终南三友和天台三老一定会合力对付自己五人,一个不好,泰山双煞和另外九个人在兄弟阋墙,先御外侮的情况下,说不定也会夹攻自己五人,因为自己已曾叫开,要横扫中原武林,他们都是中原武林高手呀!
单是一个老秃子,便已使他们五人头痛,那里还敢逞凶?
追魂羽士向色空上人递了一个眼色,又向无我居士令狐穷低语两句,和对百手神猴涂鹰、花花罗汉了凡贼秃打了一个手势。
色空上人沉声大叫:“柔道友!令狐道友!事出误会,中了老秃贼奸计,理应找老秃贼算账才是,咱们兄弟八人,愿助二位道友一臂之力……”
无我居士也冷峭的长嚎:“同世兄,小弟令狐穷在此,还不赶快连合对付这些老鬼,特别是这老秃狗……”
也不知他和王屋老怪是何时结成的亲戚?但同姓令狐,强拉宗谱,五百年前是一家也难怪他这样冷酷的人也熟乎手的喊“同世兄”了。
天台三老等倒是一愕,以为这个阴沉如鬼的无我居士真和王屋老怪有密切关系,再听他报名,竟好像是同胞兄弟,说不定又会起变化哩。
都灼然注视。
哈!这真是难兄难弟了。
无我居士已是冷得没人味,声音也像老北风呼叫。
而,正在恶斗的王屋老怪令狐同,百忙中竟听到喊声,有暇答话哩。
却是冷哼一声:“某家向无兄弟,六亲不认!鬼叫个什么?等某家宰了这三只苗狗再说。谁个敢给三只苗狗打口气,某家立杀无赦!”
这乐子可大了!
老秃子首先一跳三尺高,哈哈笑道:“天下不要脸无过于此者乎!强认世兄,世兄不认,瞎扯谈,老秃子连头皮都要抓脱矣!”
谷天翔接口大笑道:“老秃子!你来迟一脚,只听到这个强认世兄的妙到绝后,刚才令狐老儿也强拉老羊做亲家,妙出空前哩!”
那无我居士可挂不住脸啦!
以他冷酷残忍的个性,那能受得这种闷气?原是受追魂羽士樊仲之嘱,要他向王屋老怪令狐同套亲情,不料被刮了胡子,把追魂羽士的下一着安排气得忘记一切,也不顾色空上人如何示意,一声森厉阴笑:“你不认,我也不见得认你!老大!快上!”
他已恼羞成怒,声未绝,人已凌空扑向王屋老怪。
这真正是以恶制恶,以毒攻毒!
静静的终南山,天昏地暗。
现场十余丈方圆里,尽是毒气弥漫,人影纵横。
无我居士身在半空,猛觉眼前一黑,还未弄清什么事?刚劈出两掌,心中暗叫:“不妙!”
人已被一股巨大无比的吸引力吸落地上,空有一身武功,半下都未施展,便束手束脚,劲力全失,不折不扣的跌了一个黄狗吃屎。
立时,头青额肿,皮开血出,参差不齐的门牙都跌脱三个。
只听骂骂咧咧:“凭你这死眉死眼的臭崽子,敢骂老秃爷是老秃狗!且叫你学狗爬,开狗窦,做狗叫……”
刚感后颈一麻,喉中便似塞非塞,痛痒交作,不能自主的张口汪汪,不错!是狗叫,而且汪汪不绝。
全场又起变化。
色空上人、百手神猴、花花罗汉、追魂羽士四人一见无我居士又出人意外的吃瘪在老秃子手上,情急友难,当然不顾一切的出手抢攻老秃子了。
否则,南天八怪不如用尿布包着脸孔钻地洞。
老秃子哈哈一笑。
全身一个大旋转,紫气蓬勃,全身都忽然消失。
色空上人发出的掌力都如石沉大海,只把那一团越浓越厚的紫雾打得飘絮飞花。
但,转眼问,雾中似有一股极大吸力,立时,紫雾凝结成有形的华盖,纹风不动。
这种罡气能达到聚则成形,散则成气的境地,已快到三花聚顶,五气朝元的剑仙火候。行家眼内,不揉沙子,单是这一手,便足镇压全场,无一人可以望其项背。
色空上人等虽狂妄自大,各有独到的绝技,从来,天下武学都不外精、气、神三者为基础,百川归海,万教同源,所不同的,仅是各有专长,分诡、异、神、奇、邪、正而已。
所以,色空上人等空自急怒交加,羞忿交并,见难知退,都不敢再逞强出手,凶威尽敛。
耳听无我居士在紫雾氤氲中仍汪汪狗叫不已,而且越叫越急,有喘不过气来而不能自止之势。
色空上人等已为老秃子绝世神功所慑服,知道别说救人没把握,自己不被老秃子照方抓药,泡制起来已是侥幸。投鼠忌器,授敌以柄,稍为触怒对方,不但无我居士真会世上“无我”(死),连自己等七人也会大吃苦头,至少要各带一些纪念回去,说不定都会葬身终南山!
就在全场惊怔发呆,色空上人脸如死灰,追魂羽士咬牙切齿,百手神猴手按腰间,花花罗汉乱抓耳朵的时候,又是数声怪吼、厉啸,二怪三毒都已重创。
五条人影,霍地分开,现出身来。
喝!好不吓人也么哥。
原来,三毒情急拼命,连百毒老租镇山绝技“罗喉神气”都施展出来,巨口张处,五色斑烂的光柱好像毒蛇出洞,既迅且疾,射力远达丈外,比任何恶物喷毒都要利害。笆斗大的头颅摇处,由身上飞起千百点豆大黑点,隐泛磷光,明灭不定,沉浮半空,有的如蝶翻花,有的像风吹败叶,有的左右摆摇,有的上下升降,大约由全身各个部位发出,各处力道不同,才有这种现象。
三毒几乎是同一动作,把方圆十丈以内都笼罩住。
就在毒气弥漫,五条人影几被包没的时候,王屋老怪又重施故智,发动“血影魔功”,丸跳星抛,扑向三毒。
桑老怪也是依样画葫芦,“百毒神通”已经运足,在蓄势待发。
这边三毒忽然手舞脚蹈,口中喃喃不绝,喉中发出极难听的各种怪声。
王屋老怪猛然警觉,对方防身有术,和罡气之类不同,自己每一逼近,便感怪味刺鼻,昏眩欲绝。多次贾勇撞去,眼看明明得手,对方毫无所觉,好像雪落洪炉,自己力道为对方身上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卸掉。
再一见三毒怪形恶样,口中喷毒,全身又抖出千百磷光黑点,同时手舞脚蹈,正和传说中的苗巫祭蛊一样。最利害的是那一种飘浮半空,翻涌如潮的黑点,乃昔年苗疆百毒老祖苦练多年的“瘴母”,再用各种毒物口涎、精液阴乾而成的细粉加入,自己所练的“秘魔宝录”有详细记载。因失地利,有许多毒物非苗疆不产,甚至连苗疆也不易发现找到。即使费尽心力,侥幸遇到,也要经历许多凶险,并忍受一切痛苦等待,非先长期定居苗疆不可。
既深明其中利害,知道一发不可收拾!今日适逢其会,虽不见得能伤害自己,要想得胜已无把握,为防万一,只有先下手为强,一面全力戒备,准备出手,一面招呼桑老怪:“桑道友!请注意这三只苗狗是百毒老儿门下,已发“玄光瘴母”还不知有什么鬼把戏,提防暗算……”
只听桑老怪喉音凄厉,作病人快要断气的怪响,骨嘟嘟的大嘴翕张过处,大蓬的五色彩烟中竟包裹着尺许大小的人影,和老怪一模一样,只是尚未完全凝固成形,在白日非练有“鬼眼”、“慧目”的内行人根本看不出五色彩烟中还有一个小小人影。
敢情这老怪竟练成了第二化身?只是胎元未固。
这正是和“血影魔功”更高一层的“化身分影”,一经施展,无异是两个桑老怪。
而那化身魔影一经练成,不但俱备了老怪本身的功力,而且不受本身行动限制,只要本身心念一动之间,不论隔了多远,只要是老怪目光可及之处,它便如影随形,闪电而至。非内行人,不过只瞥到一缕淡淡的若有若无的五色彩烟,却不知其中还藏了一个化身魔影,要命星君。只被化身魔影掠身而过,立时全身真气元精都被吸去,七窍流血而死,真是冤天屈地,死得不明不白,防不胜防,可知这化身魔影的利害了……
这全是同时错杂发生的事,等到色空上人等围攻天秃翁之时,因都忙着戒备天秃翁“紫气真气”的反击,未免疏神。等到发觉,二怪三毒,已经各展杀手,全力发动了。
当王屋老怪血影飘忽中,忽发奇光,把三毒手舞脚蹈的身形照定时,忽然由他身上射出大蓬黑线,在空中汇集成网形在三毒头上洒下,恍如暴雨突降,快得没有人看清。
同时,百十点碧阴阴磷火,织成一片火网也向三毒罩去。
老怪已在刹那间循环打出“灭绝神光”、“百毒露”和“磷火箭”。
桑老怪的化身魔影也刚刚飞起……
一阵轻微的“波”!“波”!轻响连珠密串,三毒打出的“玄光瘴母”也已爆发,踏步禁咒已完成,身形都突然停住,好像泥塑木雕似的箕立不动,只各瞪着拳头大的凶睛盯着两个老怪,丑脸板着,阴沉、狞恶,使人望之欲呕。
原来,这三只苗狗竟施展了苗疆桂花峒,长脚灯笼苗最恶毒拿手的无形放蛊杀着。
但,毕竟是三毒发动较快,等到二怪警觉,施展杀手时,已被三毒先抢了先机,二怪已在不知不觉中,心神先被三毒本命恶蛊制住。
电光石火,目不暇接,念头都不及转中,双方都吃了大苦头。
两个老怪被恶蛊附身,等到五心烦热时才生警兆,急运玄功,兜头下压的“玄光瘴母”已挟着说不出的一股怪味,像狐骚、似腐鼠,最惊人的是爆炸出五颜六色的火星儿,使两个老怪睁不开眼来。
本来,如是一般山川毒瘴或放蛊之法,决动不了两个老怪的半根毫毛。因两个老怪不但是内行人,而且就是以毒成名的。
可是,碰到苗疆三毒中的毒中之毒,不愧号称天下绝毒的百毒老祖门下,所放的又是最厉害的金蚕蛊和百毒瘴,抢了主动,两个老怪在自恃太甚,一念轻敌之下着了道儿。
三毒因行禁法,身形僵立,被王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