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觉出,室中虽有黯淡五色,不知怎么装置的神秘灯光,幻成光怪陆杂的挑逗色彩。自己却似在淡淡月华的光影下,仔细察看,竟是由罗帐中映出!
也不知是什么东西做成的帐子,似轻纱一抹,又像薄雾一缕,迷迷蒙蒙,若有若无,以春风的眼神,如非全力注视,也根本看不出身在帐里。
而使他惊奇的不注视还好,一注视,便可见淡淡月影中变幻万千,时而山明照黛,时而碧水拖青,时而繁花竞艳,时而百鸟翱翔,时而白帆片片,时而渔火点点,时明时隐,令人如置身在山之巅,水之涯,园里赏花,林中看鸟,心情飘忽,浑然忘我。
忽然,若隐若现,奇景突出,赤身的壮男美女,载歌载舞,相拥相抱,妙相无遮,缤纷竞呈,令人目眩神移,全身立起异样感觉,这是人类本能的反应。
春风急忙闭目,因感现在大为不妙,已非常态。竭力的试行运气行功,调息止念。
蓦地,一声蚀骨融魂,令人心荡娇笑过处,奇香更浓,耳畔有人曼吟:“春风不相识,何事入罗惟?”
接着,一只滑、腻、嫩、香的柔荑已经摸他的俊颊上。
他装作不知,还想运气朝元,恢复功力,再一跃而起,洗辱雪耻……
不好!檀口偎郎腮,请郎忒意怜,香舌儿轻吐……
他心头一荡,再也忍不住了,睁开了眼──
喝!触目堆脂,肉香四溢,在郑州自己镖局,深夜送药的那美人儿正黛角生春,桃腮带赤,笑靥传香,百媚俱现的和自己腮儿相亲,只差口儿相接,似见自己张目而天女嫣然一散花,笑盈盈水汪汪的媚眼瞅着自己!
只见她几乎赤身来就,身无寸缕,亵衣已卸,两粒新剥鸡头,正在微微颤动。
好个脂粉陷阱,迷魂桎桔。
春风只觉得情不自禁。
如在平时,他早已立歼淫娃除此妖妇。而在这个时候,完全不是平日坚拔清介的霍春风了!
他心神已昏,受了淫妇邪香xx控制,若非赋禀特奇,内功深厚,本心无垢,尚有一分潜在的纯洁,早已欲念沸腾,甘心葬身羊脂峡、销魂洞内了。
尽管如此,在这一代妖妇,媚功独擅的色相毕呈下,活色生香,便是铁石人也会动心。何况春风正当血气方刚,人类与生俱来的本能,平时智珠清朗,活泼空灵,了无俗念,虽玉体横陈,亦能自制绮思。现在却在xx邪香刺激之下,只觉心中狂跳,百脉偾张,贞关欲破,霍霍欲动。
清浊一念间,那一份潜在的正气,在浮沉明灭状态。他虽知悬崖勒马的重要,想重新闭目调息,守住真阳,而一双眼睛偏不听话,却是越睁越大,由上看下……
不好!她纤腰一扭,作尚含羞状,微偏娇躯,若隐若现的所谓横看成岭侧成溪,雪股粉腿,销魂真个……
真要命!女人如果袒裼裎裸,使人一览无遗,固然使人起火,但运用之妙,万不及这种“溪光山色有无中,浅草依稀一点红”的使入魂摇魄荡,欲死欲仙!
人都是好奇的,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越是故示神秘,越能使人必欲穷幽探胜,欲罢不能。
有人说庐山之妙,妙在有云有雾,才有使人“欲识庐山真面目”、“先将湖水洗心头”的非非之想,心灵飘逸。
这迷阳素女罗琼珠三折其肱,老吃老做,当然深明此中诀窍。
果然,诱得霍春风忘记了一切,只有一念,此念不达,誓死不休!
只见他俊面放光,眼中喷火,交织成异采。
原来又红又白的脸儿,这时更是红得浮艳,白得滑亮,呼吸急促,便要……
她,阅人无数,但从未见过如春风这样神采俊逸,丰仪飞扬的美男子。
远在少林大会,陆氏三雄得扫云羽士许业生投意,混水摸鱼,闹事生非之时,她已听说霍春风允文允武,瑶池仙品,人间麟凤,便打着主意,连许业生都瞒着,有据为禁脔的念头。
春风一下山,她便如影随形。春风下山时经石佛岭,圣僧池两次所见的白影,便是这淫妇。
她一见他,便着了迷,有必得才甘心之慨。
但到底心有忌惮,不敢在嵩山附近下手,打着拉长线,钓大鱼的主意,想等春风远离嵩山时再现身色诱或计取。
当春风下榻“嵩高”客栈时,她本想一通款曲。
不料,正逢黑龙姑席素雯追踪李文奇,春风闻琴人访,一见如故。她素知李文奇识见独擅,经验老到,何况曾吃过毒龙姑毕元贞和黑龙姑席素雯的苦头,不敢惊动。
代二人付了房金饭账后,便先到郑州。
和陆氏三雄会合,听出和春风有天狼峪之约,正中下怀。
所以,借赠药示好,和春风照过面后便匆匆赶回秦岭,一心等待春风自送上门来。
陆氏三雄借了她的“百花迷魂香弹”,埋伏要道,把倩影孤鸿的玉龙姑应思霞劫回秦岭。
一切都由她布置,静待春风入壳,连许业生等五人盗珠连云山庄都不愿参加,可见这淫妇用心之深了。
这时,宿愿得偿,快要如意。美食当前,立可享受。在春风俊美照人的脸前,越看越爱,早已如痴如醉,快要疯狂了。
一见春风既有表示,还不是乾柴烈火,一点就着。
只见她纵体入怀,丑态尽露,现出千般温柔,百般怜爱的在他肩上轻咬一口,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去。
这是何等的紧要关头!
她忽然呢声低呀了一声,自啐道:“俏冤家,忘了给你解药……”噗哧一笑:“看你急得这样儿,光急没用,还要姐姐侍候你哩!”
在他通红如火的脸上轻轻揪了一下,由枕下摸出一吊金锁匙,便转身下床,去开那边桌上的描金百宝箱。
兴冲冲的取出一个小玉瓶,又扑到他身上来。
呢声媚笑道:“俏冤家、好弟弟,你大约还不知道姐姐是谁吧!告诉你,姐姐姓罗,好弟弟!只要你不倔强,长相厮守,姐姐便从此属于你一人的了……决舍不得损你一毛一发……好弟弟,吃下这药,就可……尽情快乐,使你有想不到的妙处了……”
说着,吃吃浪笑。
竟自含药入口,香津溶化,便要口对口,把药度进他口里……
蓦地,数声洪烈如龙吟的长啸,破空传来。
接着,又是几声怒吼,怪啸。
还隐约听到势如千军万马的刺耳狼嗥,虽然隔得很远,又似在深谷绝壑里?因狼数之多,汇成密繁的厉啸,山谷鸣应,使人心颤!
在迷惘、麻醉、疯狂中的霍春风,如闻暮鼓晨钟。
那本能的正气和那数声龙吟似的长啸同气相应,立时如醍醐灌顶,沸腾的心,狂热的身体立告静止。
那呢声浪笑的淫妇也闻声色变,似受了突如其来的惊动……
她在侧耳静听。
两声急促的笛声和箫韵,使她霍然坐起,樱口一张,便把药丸吐掉。
微风飒然。
却是两个宫装俏鬟。
灯光忽然大亮。
急促的女音:“来了强敌,许爷请娘快去!”
两个俏鬟已捧着衣裙,在床前跪献。大约她俩已司空见惯,都偷瞟着木然无表情的霍春风,毫无少女羞意。
她匆匆穿上衣裙,回过头来,刚才百媚俱生,春意洋溢的俏脸儿已气成煞白,差点变成了粉脸夜叉,娇喝:“我去去就来,你俩小心伺候他,小命要不……”
她真变化得快,还忘不了逗给他一个娇嗔,一瞥媚眼,娇音还是又甜、又俏:“好弟弟,好好歇着,姐姐就来……”
身形一晃,俏影无踪。
敢情这儿是个山洞?
刚听到她在数十丈外格格一声浪笑,便听到一声急叫:“罗仙子救我!”
接着,是一声震天长笑,半声惨嗥。
这时的春风,理智渐醒,又怒又气,又羞又恼的只苦起身不得,啼笑皆非。
看那两俏鬟,也正目不转睛的瞟着他,露出又惊、又爱的复杂表情。
春风暗暗叹息,这些亭亭弱质,在近赭染黄薰陶下,已无耻心。这也难怪!连自己都像做了一场荒唐梦!
若非那数声龙吟似的长啸和接连而来的异声,何堪设想,自己已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了!
但,身在樊笼,欲振无力,自己一身功力也不知那里去了,全身松散,连想坐起都感困难!
如不设法脱身,等那淫妇回来,一定难逃一劫,那还得了!
猛听一声訇訇大震,又是两声尖俏急叫,二俏鬟立时变色,娇叱一声,飞纵出去。
大约有人掌震洞门,进来了。
只听一个苍老洪劲声音大喝:“老三小心!这泼贱又要撒赖了!”
一声狂笑:“真晦气!碰到你这骚狐!还不给谷老三躺下!”
声起闷雷,估计在百丈之外,却入耳轰轰,可见掌力之雷霆万钧。
“不见得!看法宝!”是那淫妇又俏、又冷的口音!
轰!轰!隆!连串闷雷大震。
“三个老不死!罗仙子没兴,失陪了!”
敢情那妖妇竟施展什么法儿逃走啦!声息越去越远。
有人骂骂咧咧:“便宜了这骚货,真骚得利害,玩意儿倒满多哩!”
那个苍老的口音笑道:“杀之污手,留之害人,这次放过也罢!狼嚎甚急,想不到这样多,咱们三个老不死去看看,顺便除去也好!”
又是两声长啸,好快,转瞬摇曳长空,人已走了。
春风几乎急死!
猛然人影一晃,一个紫面大汉,一手抓一个俏鬟秀发,暴喝:“是霍老弟么?小兄戚威,奉家师之命来探终南剑气……你先穿衣起来再说,没……没着那妖妇的道儿吧?”
来人正是颜氏双英颜老大的首徒紫面游龙戚威。
春风惭愧已极,做声不得,实在,不知是为邪香xx所致?还是被淫妇点了哑穴?竟是张口无声。
戚威似已觉出。
喝问她:“你们说是真?解药在那里?好好说出,马上放你!”连点两指,已把那丫鬟穴道解开。
她点点头,走近那描金白灵箱,金锁匙仍在箱下,略一审视,便开了一格箱子。还好!存药甚多。
她取出一个小玉瓶,楚楚可怜的递给戚威。
他双目一瞪,神光暴射:“不错么?”
她点点头。
戚威决然的近前,春风张口,把药丸吞下。
约一盏茶时间,全身一阵燥热,汗出如浴,长叹一声:“好了!”
戚威命她寻出衣服和行囊、佩剑。
春风才在被内穿上衣,扎束停当。
戚威正在问她:“那姓应的姑娘囚在天狼峪?”
她点点头。
春风一跃下地,又羞又气之下,恨不得一掌把她劈碎!
戚威正色道:“别难为她!让她在这里守着!昆仑应姑娘被贼子困在什么天狼峪,据她说离此约有四十里的大壑峪底,狼群甚多,咱们快去!天台三位师伯已去了!”
春风才知刚才赶到的竟是文奇之师天马行空力钧和老少年吴觉、八爪游龙谷天翔。
戚威已对她温言道:“你和同伴在这里等咱们来处理,懂么?咱马上把她们放开!”
她点点头。
原来戚威还留给她留了手“哑穴”未解。
两人奔出,九曲迥环,果然是个半由人工半天工的山洞。重门叠户,珠帘锦幔,华丽已极!大约洞顶另有通风而不漏雨的石窍?才有声息传入。
半路倒了三个,洞门口倒了四个,一式宫装俏鬟,身傍还有玉箫、铁笛、唢呐、空奚等乐器,也即是兵刃。
戚威一一把她们点醒,叫她们入内等着。
天气莫测,春风一出洞,估计是四更时分,残星在天已无雨意。
但闻狼嚎越急越厉空山萧萧,更增凄切。
两人施展轻功,戚威的“凌虚步”,春风的“一苇渡江”,皆上乘绝学,恍如流星过渡,数十里山路,何消半个时辰,便已抵达。
惊天动地的狼嚎声中,传来断续的大吼,怒叱。
两人翻上一座孤峰,临高下望,也自骇然。
原来,孤峰下便是大壑,断崖千重,凶险幽僻。
荆棘榛莽中,间有参天古树。
这时,壑底千百点光芒闪烁,尽是狼睛。稍为平坦的断崖上也都是拥挤的狼群,为数何止数千!
但见尘沙如潮,落叶如雨,声势猛恶,实在少见。
春风更是闻所未闻,心想:这样多的狼群,便是能诛杀也非一日夜之事。谁有这样长久的耐力?
一个不好,便被狼群碎裂,骨肉不全!
何况听说这种青狼最凶、最毒,一般武林人物,一对一,尚虞失闪,凭自己和戚威二人合力,应付十头左右,或可胜任,若说深入狼群救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如果玉龙姑应思霞身在其中,焉有命在?以陆家兄弟等之能力,也决不敢来,那能从容放人自去?
那吼、喝之声竟在孤峰之下,为覆崖所遮,目力难达,估计已有人在下面。
戚威摇头道:“老弟,这不是玩的?畜牲如此之多,小兄除了昔年在苗疆采药,看过犀牛阵和兽群喝水外,从未见过这多狼群,据咱看,下边必是有人被困,同下去看看!”
蓦地,峪底呛啷啷异声大作,好像金刃相触之声。
两人矍然注目,只见白气茫茫,上冲百丈。
那白气有形无质,却有五色奇光,电闪龙矫,使人目不及瞬,不知是何物事。
狼群似受惊骇而往后退,立时声如潮涌,沙石惊飞,杂着刺耳,嗥叫震耳欲聋。
人声立止,都在屏息注视。
春风知道深山大泽,实生龙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然,“搜神记”、“述异录”、“山海经”等典籍何由而作?
但对眼前的怪力乱神,也自愕然瞠目。
戚威神色紧张,如临大敌,比刚才面对千百狼群而无动于衷的情形大不相同。
春风知道这位拜兄艺冠同辈,虽无文奇的倜傥潇洒,沉着老成,则有过之。
连他都卓然色变,事关重大可知。
果然,戚威聚音成缕,以“传音入密”功夫告诉:“老弟注意!想不到最近震动武林的五行剑气竟出现此间。微风起于萍末,必有是非。不知有多少高人赶到!天台三位师伯之来,想必与此有关。有前辈在前,咱们只有助威份儿,静以观变,非到可出手时不可妄动!这里地形突出,易为人注意,你可照应后面,以防万一……”
言未绝,一声厉啸,起自遥天,估计远在百里左右。
这种一啸震千山之威,非内功已到巅峰,较之佛家“天龙吟”、“狮子吼”,道家“千里传音”只高不低,放眼当世武林,具此声威者,一时真想不出是何方神圣?
春风侧顾戚威,面色更是紧张难看,眼光却始终一瞬不瞬的注视那道冲天白气。
却不闻天台三老声息。
耳听戚威招呼:“老弟,兆头不妙,来人甚强,据愚兄估计,除了隐迹多年的几个魔头外,只有天秃翁、王屋老怪有此功力,时机稍纵即逝!咱们先翻下崖去!”
说着,两掌贴地,以“一发千钧”功夫在满布青苔,滑不留手的孤峰上利用地势蜿蜒而下。
春风急忙依样画葫芦,跟踪奋勇溜下。
这真是冒险的事,上下相距数十丈,一失手,人便凌空下落,任你轻功多好,也会受伤。如下面是上覆下凹,必落入黑沉沉的无底绝壑!
还好!崖隙间颇有稀疏矮松之属。两人一口气滑下十余丈,便真气不继,停在一株虬松上小憩。
临风下顾,不由又惊又怒!
原来,下面果是往内凹进的一层断坡,天台三老正肃然注视剑气,李文奇全身浴血,似受重伤?正奄奄一息,僵卧在地!离他数尺之处侧卧着一白衣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