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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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烈传-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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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重逢,不胜之喜。即唤军士将尹义、石清枭首。随集众船,直走湖州的昆山崖边屯扎。与伯周的兵,水陆交战,共计有五阵,伪周兵马大败。遂统三军,直抵湖州城下。丞相张士信闻知大惊,即率境内精兵十万,径往旧馆地方,以击朱军之背。常遇春探知此信,便对徐达说:“贼兵此计,是欲使我兵前后受敌。既来困我的兵,又来分我的势,不可不防。不如待末将与朱亮祖、王铭拣选健土三千,径从大全港而入,结营东阡,复抗敌人之背。因令军士负土阻塞港口,绝其归路,此计何如?”徐达道:“所见亦妙,常将军依此而行。”遇春领令,即引兵前往东阡屯驻。士信阵上,早有先锋徐义出马迎敌。遇春一边摆开阵势,一面唤众将士,吩咐说:“今日士信有兵十万,我兵仅止三千,尔等切须努力尽心,功成之日,当受上赏,决不食言。”便传令军中将酒过来。遇春酌酒在手,对众将说:“敢有面不带矢,身不被伤者,有如此酒。”即持刀勒马,当先而出。一见徐义,也不打话,便把刀乱砍,好似剖瓜切菜。那三千人看见,即放马杀去。杀得士信阵上的兵,人人胆战,个个心寒,只得四散而脱。徐义引残兵数百,向树林中伏了一夜,方才脱逃得去。遇春一领绿色征袍,及一匹追风白马,俱被染得浑身血迹。东阡前后五里地面,东倒西歪,都是死尸堆积。
  张士信连夜申奏士诚,说:“金陵兵势浩大,望御驾亲征。”士诚先请,即刻带五大子及吕珍、朱逞等,再添兵五万,驾了赤龙船,列阵于乌龙镇上,与朱军相去不远。常遇春即唤副将王铭说:“我闻五太子虽然矮小,其实精悍,力敌万人,人都说他平地能跃起三丈。又吕珍亦是力雄气足,非比寻常。今又加兵五万前来。我兵三千,明日何以抵敌?今我再三思量,士诚驾了大舟而来,其兵必疲,不如今夜乘其困惫,汝速领水军驾小舟百只,各带火具,傍近大船,四散放火攻杀。他见势头不利,必然登岸而逃。我于东、南、北三面树林中,插旌旗,挂灯火,令军士五百人,击鼓呐喊。他必向西路而走,我同朱将军带领二千勇士,于西路左右,参差犄角,待他来时,分头而出,倘不能擒,亦必破胆。”王铭领命。将近初更,先驾一舟前往。恰好士诚水寨中有五六个一队,在岸上左右巡哨过来。王铭向前,将一个敲锣的一把扭住,说:“你且勿叫,若叫起来,吾即杀你。你本身姓甚名谁?派在何营巡哨?”那人便说:“我姓王,排行第七,叫做王七星。派在前营巡风,一连六个人。”王铭一一问个仔细,将六人杀了,把号衣剥将下来,交与面貌相似的六人,依照巡哨的打扮,即叫军士把那六人尸首,丢在远处河中。正好收拾停当,又见一伙儿六人,又慢慢地提铃击梆走将过来。王铭叫道:“阿哥,我王七星早在镇上抢有熟牛肉一包,我们同伴邱大元又抢有白酒一樽。我们今日辛辛苦苦,到晚上却要坐享了,到船艄上去安睡,不意又派令巡哨。阿哥们,可怜儿见,替我们在此巡哨一回,待我兄弟们走到船吃些儿就来,也不枉了同伙共事。”其中有两个便说:“这个有何不可,但我们也要吃一盅酒,嚼块儿肉,方肯替待替待。’王铭便答应说:“这些酒,这些肉,又不是真金白银买来的,不过是用首饰货换来的。俗说:‘首饰买的,将来结交兄弟。’有何不可,就请下船。”直到半路光景,中间一个说:“我们两处巡哨人,俱走了来,倘有失误,明早吃军政司棍子。王七哥,你可先同他们伙中四位去吃一些儿,再来换我们。公私两尽何如?”王铭答道:“好,好,好!”一头走,一头问他们是张三李四的名字。倏忽间,将近船边,王铭先跳上船,把后脚将岸一蹬,那船忽地里离岸有二三丈。王铭便把篙子在手,撑将过来,说道:“列兄,逐位儿请下船,但船小不堪重载。”舱中早有一个知心的持刀在手。王铭先把手接着一个下船,便将身子故意一推,将那人推进船舱里。那人叫一声:“啊呀!”就不见响。王铭因而再把手接一个下船,接连四个,皆如此做作。谁知那人叫得一声,俱被舱中人杀了。王铭即时收拾起四人尸首,把他衣服与我军士四人穿了。又到岸上来,叫两个吃酒。那两人又被朱军照前方法结果了性命。王铭侧耳一听,已是三更一点,即唤从军招呼众船,到来行事。正说之间,又有南边巡哨的人六个走来。王铭把嘴一拱,只见我军士即将他们两个扭住厮打,说:“今朝为何没有饭分与我等吃?”那二人说:“我何曾认是你!”扭来扭去,四个滚作一团,一滚直滚落河岸边去了。朱军即掣出刀来砍了。口里叫说:“你便诈死,我明日与你哨长处讲理。”扒上岸来,那四个人亦被王铭一般把来结果了性命。
  三处巡哨的,此时却已都是王铭手下所扮的,敲锣击柝,走来走去,不上半会,只见朱军的船如蚁而至。王铭便在岸上大叫说:“张千户,偏你护驾来迟,王爷发怒,方才被我们遮过也。如今你这百只小船,不可在外,可分投里面去支值,省得再误大事,招惹受军政司计较。”那小船上便应道:“岸上招呼的莫不是羽林卫左哨工七哥么?”王铭应道:“正是,正是。”那人叫声:“多谢回护,明日店中相谢。”便领了小船儿,只向大船儿边撑进去。那船上人只道果是护驾的官军,又是王七星在岸上打话,那里来提防他,任他分头在船旁往来。再停了半会,将近三更左侧,王铭在岸上越发敲得响朗,即对船上说道:“船上官长,趁我此时精神,可以略略睡一睡儿,若到四更左右,我招呼你们苏醒,那时候待我们也偷些懒儿如何?”船上人说:“这等甚好,你们却要小心。”王铭说:“这个敢替你取笑耍子哩。”那船上因此也都去打睡了。王铭低叫众军说:“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那小船上人,便即四下放起火来。王铭看见火热已猛,四下已难救了,便唤众人驾的小船,一一放开,在岸上大喊道:“船中有火,可起来,可起来……”方叫得完,那船上的人,梦中惊跳起来。见士诚龙舟上已是烈焰腾空,连自家带来的火具,见火一齐发作。五太子见势头不好,便从烟火中抢得士诚出来,便登岸而逃。吕珍、朱逞在后面相随。其大小官军,约莫烧死了大半。逃得性命的,昏昏花花也分不清东南西北。王铭假意上前跪说:“王爷还向西路而行,庶于姑苏近路。”便又指南边、东边、北边三处说:“他三路兵,又赶来了。”众军也说陛下还是向西边为妙。士诚说:“巡哨军士,极说得有理,明日可到军前请赏。”王铭一路走,一面喝道:“小的是左哨工七星,求王爷抬举!”未及半里,忽见一个水缺,假意一跌,直跌到河边,大叫:“疼杀我也!”那士诚及残军,已去的远。走上岸来,一望,那水寒正聒聒噪噪,火势十分猛烈。恰有朱船一只摇来,王铭跳上船头,自回营中而去。那五太子保着士诚向西而行,说道:“远望朱兵都从东、南、北三面追赶,偏独不晓得我们从此逃脱,是天赐一条便路,以宽我王之忧。”未知逃出性命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张士诚被围西脱
  那士诚从水上逃脱,因王铭假说,果然向西而走。又见朱军东、南、北三方尽布旗筛,越发不敢向别路去。但只见:
  路途间高高低低,也分不出是泥是石;黑暗地挨挨错错,又
  那辨得谁君谁臣。一心要走苏州,恰恨水远山遥,不曾会得缩
  地法;转念回思水寨,猛可天昏地黑,谁人解有反风。虽船底
  便是波涛,救不得上边烈焰,说什么人水既济,本性原无尔我。
  突地的竟成仇敌,那里是四海一家。乌龙镇上驻不得赤龙舟,搅
  得翻江震海;大全港中做不得周佥事,空教拔地摇山。
  此时天色已是黎明,士诚带领残兵,放心前行。远远望见一座丛林,正要走近,谁想一声炮响,杀出一支人马来。当先一员大将,正是朱亮祖,在前阻住。士诚见了,慌做一堆,说:“如此残兵,何能对敌?”五太子走上前来,说:“臣儿敌住朱军,父皇可与吕珍、朱逞竟从荒郊之内,保驾而走,庶可保全。”众将都道:“有理。”五太子领兵万余,排开阵势,叫道:“谁人敢来阻挡,可晓得五太子么?”朱亮祖便持刀杀出阵来,喝道:“好不识天时。你若与父同降,包你后半生受用;不然,恐大祸一到,悔之无及。”五太子听了大怒,直抡刀乱砍。亮祖因而抵敌,来来往往,约有二十回合。那五太子虽然勇悍,因夜来被火惊呆了,且一心上要保护士诚,那里有心贪战。亮祖明知伪周的阵上,只有他与吕珍,略略较可,我如今不放他宽转,便听士诚落荒而走,料常遇春在前,必捉得住。因此只是诱他相杀。古来说得好:“一身做不得两件事,一时丢不得两条心。”那五太子没了心思,刀法渐渐乱了。朱亮祖心中忖道:“杀死了他,也不为难,不如活捉了这贼。走向前面,把士诚看看寒心,恰有许多妙处。”便纵马向前而去,五太子只道亮祖竟去追赶士诚,也纵马赶来。亮祖轻轻放下大刀,带回马头,喝道:“那里走。”这一声,直个似地塌天倾,山崩雷震,吓得五太子打一个寒噤,即便抢上一步,劈手的将五太子活捉过来。唤军士用软索团团的捆了。那太子身原矮小,团拢来竟像一个大牛粪堆。落了囚车,解往军前而去。只听得后面叫一声:“朱将军,你捉的是何人?”亮祖回身一看,恰是王铭,打发水军船往河里自回。他率精兵一百人,从陆路赶来,帮捉士诚等众。亮祖说:“你来得正好,前面烟尘蔽天,必定是常将军发动伏兵,挡住士诚不放。我如今和你分为左右二翼,前去接应,杀一个干净,心上也爽利些。”二人行约里许,果见吕珍、朱逞同遇春三人,杀做一堆,在狭隘路口阻住士诚过去。看官看到此处,必以为既有遇春与二人相敌,又有亮祖、王铭杀来,不要说一个士诚,便十个士诚,走那里去。谁知士诚的性命,尚未该绝,忽地里起了一阵狂风,飞沙走石的卷来。恰好遇春、朱暹二人的马,一齐滚下田坡里去。那坡底有一丈余深,泥泞坑坎,一时难得起来。吕珍即领残兵,保了士城,如飞的过了这个路口去了。那些军士也都乘势逃脱而行。那两个在坑中光拳的厮打。亮祖即同王铭另寻一条下囗的小路,走上前去,轻舒猿臂,把朱暹捉住,陷在囚车上,即忙与常遇春另换了身上衣服,整顿上马。遥望士诚的败兵残卒,已离有十余里,追之料来不及。因率兵前往湖州,与徐达相会。那士信闻知士诚兵败,也舍了旧馆地面,领残兵而回。
  恰说湖州正是伪周虎将李伯升,领着十万雄兵镇守。闻知朱兵攻打,他便引兵迎敌。阵上常遇春当先出马,叫道:“李将军何不早献城池,以图重用。”伯升回到:“你不守地方,犯我境界,丧亡就在眼前,为何反说大话!”遇春听了这一句话,怒气填胸,无明火直高三丈,手起鞭落,打中伯升后心,那伯升负痛而走。遇春催兵追杀过来,死者不计其数,降的也有万余人。伯升连夜申奏苏州求救,即紧闭城门,不敢出战。徐达乘势便令大小三军,将那湖州围住。不上两日,丞相李伯清接着湖州求救的表文,即转奏士诚说:“金陵的兵围困湖州甚急,乞早定退兵之策……”说犹未了,只见张士信过来,说:“臣愿领兵前往,以保湖州。”李伯清说:“朱兵粮多将勇,今著与战,恐未必胜。以臣愚见,不若径往建康,说以利害,使两国休兵,庶为长策。”士诚听了,便说:“此事即烦贤卿一行。”仍遣士信为元帅,吕珍副之;张虬为先锋,领兵十万,前往湖州救援;一面打发李伯清到金陵讲和,不表。
  且说太祖见士诚遣兵调将,都去救援湖州,因对军师刘基商议,说:“不如趁着此时,攻取浙江一带何如?”刘基道:“好!”即传令速到金华,命李文忠总水陆军兵,向临安、富春一路进发,全收江北地面。军师刘基致书道:“此行不数日间,即当获一伪周细作,元帅可以正理折之。”文忠领旨,取路前进,分遣指挥朱亮祖、耿天壁前攻桐庐。那守帅戴元,闻知亮祖来到,摇头伸舌,对军士说:“这就是与陈友定交兵,运石劈死士卒的朱将军。我们何苦送死。”便率众出降。文忠在军中闻报,随着亮祖同耿天壁及指挥袁洪、孙虎进克富阳。那富阳县治,前面大江,后枕峻岭,右有鹤山,插出江口,石骨峻憎,朝夕当潮水浸射。再下又有大领头,又有扶山头,都是山高水深,易于把守。至如左边有鹿山,绕住水口;再上十里,有长山弄;再行三十里,有清水港,重重围绕。真个是“一夫当关,万人莫敌”的去处。那亮祖得了将令,因对三人说:“此行不可当耍,我们须把水、陆二军,俱屯扎在幽静所在,且先向前打探出门人户的径路,并看好我军可埋伏接应的所在,方可进攻。”便令大壁、袁洪二人,带领能事的十余人,驾着小舟,扮着长江上打鱼的渔户,往前面打探水路,及沿江共对岸动静,自己便同孙虎带领壮兵二三千人,手持钢叉、戈箭,穿上虎、豹、糜鹿等皮袄,扮作捕野兽的猎户,径往后面山上寻取小径,探望陆路关隘及城中消息。再着报子知会文忠,叫他水、陆军马,缓缓而来。又吩咐本部水、陆官军,亦不许擅离部位,如违,按军法处斩。
  且说耿天壁、袁洪同十数人坐着六只小船,带了捕鱼网罟,依着萧山岸边捕鱼地方慢慢的放过富阳扶山头来。一望渺茫,再没有一个船只往来。只见大岭头左右战船约有二百余只,屯在江里。那六只船,或前或后,顺流撒起鱼网来。船后艄敲着渔梆,(舟了)(舟了)荡荡,正贴拢岸边而来。只见兵船上几个人,在舱中伸出头来,看了一看,叫道:“这是什么太平时节,你们大胆在此捉鱼哩!”那渔船上便应道:“船上长官,我们岂不知生死,因诸暨县太爷,不知要办什么酒席,发出官票来,要取鲥鱼二十尾,每尾俱要八斤重,一样的大。小人也曾禀知:‘江上防守甚严,一时措手难办。’他便大怒,把我们各打三十大板,克期定要。”未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弄妖法虎豹豺狼
  且说兵船上人看见打鱼的船,渐渐傍来,即便喝道:“你船上捕鱼的,敢是铁做的头么,敢在此来往。”船上一齐应道:“长官且听,我们也只为官差,没奈何,在此辛辛苦苦的。你们不信,臂腿打得破烂在这里。……”说未完,一个人便脱下待子来,两腿上血淋淋的怕人。那些军士便都道:“可怜!可恨!就似我们县里的瘟官,一样不通人情的。”又有一个打鱼的说:“你们县官,一向闻将说好,怎么你们也说这个话儿?”恰有一人道:“好,好,好!只恐干事不了,我们这个李天禄,终日克减军粮,如今却要我们当风抵浪。可惜只是朱兵不来,若来呵,我们这伙儿散了,还在这里不成。那打鱼的摇着船,也笑道:“长官,长官!怕众人不是你一人的心哩。”那人又道:“这个倒是人人的真情,怕他做甚?”渔船上因唱个吴歌道:
  峻(山曾)石壁倚江干,水阔渔船卧晚烟。
  夕阳万树依岩岸,秋影千帆接远天。
  接远天,接远天,寒云落雁渡沙边。
  耳中听说心中语,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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