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演奏了这一曲《笑傲江湖》,心力交瘁,手上已无内劲。
曲非烟轻轻一挣,挣脱了刘正风的手,便在此时,眼前青光闪动,费彬的长剑刺到面前。曲非烟左手短剑一挡,右手剑跟着递出。
“嘿……”
费彬嘿嘿一声冷笑,长剑圈转,拍的一声,击在她右手短剑上,霎时,曲非烟右臂顿觉酸麻,虎口剧痛,右手所持短剑,登时脱手。
“曲长老,我先把你孙女的左眼刺瞎,再割去她的鼻子,再割了她两只耳朵……”
接着,费彬长剑斜晃反挑,拍的一声响,曲非烟左手短剑亦被震脱,飞出数丈之外,下一瞬间,费彬的长剑已指住曲非烟的咽喉,向着“日月神教”长老曲洋笑道。
“啊!”
闻听“大嵩阳手”费彬凶残之言,曲非烟虽不怕死,却亦不愿死前受此解尸之辱,遂大叫一声,向前纵跃,往费彬手中长剑上一撞而去。
“邪魔外道,作恶多端,便要死却也没这么容易,还是先将你的左眼刺瞎了再说。”
见得曲非烟纵身,往剑尖扑来,费彬长剑疾缩,同时,左手食指疾点而出,曲非烟受此一击,当场翻身栽倒。
接着,费彬哈哈大笑,阴冷地狠声道了一句,既而,提起长剑,便要往曲非烟左眼刺落,豁然,长剑欲剌的费彬,动作一滞,却是忽地听得身后有人相喝。
“且住!”
费彬大吃一惊,急速转过身来,挥剑护身。他不知令狐冲和仪琳早就隐伏在山石之后,一动不动,否则以他先天初期境界的修为,决不致有人欺近而竟不察觉,当下回身转首望去,但见竟是一个颇为豪爽的青年汉子。
“你是谁?”
见此变故,“大嵩阳手”费彬面现谨色,冷声喝问道。
“小侄“华山派”令狐冲,参见费师叔。”
现身出声相阻的不是他人,正是“华山派”大弟子令狐冲,当下,令狐冲抱拳回了一声,随即躬身行礼,身子晃得一晃,竟似有些站立不定。
“罢了!原来是岳师兄的大弟子,你在这里干甚么?”
闻听令狐冲报上名来,“大嵩阳手”费彬面色一缓,显是关于“华山派”大弟子的传闻,费彬也是知晓一些的。
“小侄为青城派弟子所伤,在此养伤,有幸拜见费师叔。”
见得“大嵩阳手”费彬相喝,令狐冲虽是身受重伤,却也不敢怠慢,再次抱拳直身回声道。
“哼,你来得正好,这女娃子是魔教中的邪魔外道,该当诛灭,倘若由我出手,未免显得以大欺小,你把她杀了吧。”
听及令狐冲之言,“大嵩阳手”费彬面色忽地一动,旋即,口中一声冷哼之后,阴沉地探臂一抬,向着身倒于地的曲非烟指了指道。
“这女娃娃的祖父和“衡山派”刘师叔结交,攀算起来,她比我也矮着一辈,小侄如杀了她,江湖上也道“华山派”以大压小,传扬出去,名声甚是不雅。”
“再说,这位曲前辈和刘师叔都已身负重伤,在他们面前欺侮他们的小辈,决非英雄好汉行径,这种事情,我“华山派”是决计不会做的。尚请费师叔见谅。”
闻听“大嵩阳手”费彬吩咐,令狐冲却是摇了摇头,面色肃然,慷慨激昂地连言出声,言下之意甚是明白,“华山派”所不屑做之事,嵩山派倘若做了,那么,显然“嵩山派”是大大不及“华山派”的了。
“原来你和魔教妖人也在暗中勾结。是了,适才刘正风言道,这姓曲的妖人曾为你治伤,救了你的性命,没想到你堂堂华山弟子,这么快也投了魔教。”
见得令狐冲语有维护“魔教”妖人之意,“大嵩阳手”费彬是何等人物,为了师门能够真正一统合并“五岳剑派”,当下双眉一扬,目露凶光,厉声喝了一句,手中长剑颤动,剑锋上冷光闪烁,似是挺剑便欲向令狐冲刺去。
“令狐贤侄,你和此事毫不相干,不必来赶淌浑水,快快离去,免得将来教你师父为难。”
闻及“大嵩阳手”费彬堂皇的污蔑之言,刘正风心中微凛,显是想象不到费彬竟会如此地丧心病狂,竟对“华山派”首徒令狐冲,亦生出了杀心,当下不禁踏前一步,向着令狐冲语带谢意地出声劝道。
“哈哈……,刘师叔,咱们自居侠义道,与邪魔外道誓不两立,这‘侠义’二字,是甚么意思?欺辱身负重伤之人,算不算侠义?残杀无辜幼女,算不算侠义?要是这种种事情都干得出,跟邪魔外道又有甚么分别?”
见得刘正风急声出言相劝,令狐冲却是不以为意,当下哈哈一声长笑,意气凛然地声声质问,句句直指江湖“侠义”二字,直听得罗湛大颔其首,对令狐冲生出一股敬佩之意。
第二十章莫大先生
“这种事情,我们魔教也是不做的。令狐兄弟,你自己请便罢,嵩山派爱干这种事,且由他干便了。”
令狐冲话声甫一落下,“日月神教”长老曲洋,立时微微一笑,傲声道了一句,既而略一抱拳,向着令狐冲施礼谢道。
“我才不走呢。大嵩阳手费大侠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是嵩山派中数一数二的英雄好汉,他不过说几句吓吓女娃儿,哪能当真做这等不要脸之事,费师叔决不是那样的人。”
见得“日月神教”长老曲洋出声相劝,令狐冲哈哈一笑,语声豪爽地道了一句,既而双手抱胸,背脊靠上一株松树的树干,似是静歇起来。
“你以为用言语僵住我,便能逼我饶了这三个妖人?嘿嘿,当真痴心梦想。你既已投了魔教,费某杀三人是杀,杀四人也是杀。”
令狐冲虽是语出激将之语,却又哪里知道“嵩山派”欲要称霸武林的决心,只见得“大嵩阳手”费彬,眉宇间神色一寒,竟是杀机陡起,踏前一步,嘿然狞笑道。
“费师叔,你连我也要杀了灭口,是不是?”
见及“大嵩阳手”费彬眼露杀意,神情面现狞恶,令狐冲不禁吃了一惊,当下心底暗自盘算解围之策,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地道。
“你聪明得紧,这句话一点不错。”
闻听令狐冲相问,“大嵩阳手”费彬神色愈渐狰狞,说着又向前逼近一步,正值此际,豁然间,自山石后又转出一个妙龄女尼来。
“费师叔,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眼下只有做坏事之心,真正的坏事还没有做,悬崖勒马,犹未为晚。”
只见得现出身形的身影,双手合十,施了一礼,却是一位妙龄女尼,罗湛定睛细看,不是“恒山派”仪琳小尼姑,又是谁来?
适前令狐冲嘱她躲在山石之后,千万不可让人瞧见了,但她眼见令狐冲处境危殆,不及多想,还是现出身来,且欲以一片良言,劝得费彬罢手。
“你是恒山派的,是不是?怎么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见及现身的是一位小尼姑,费彬却也吃了一惊,着实想不到在这深山老林之中,竟藏有如此多人,当下定神喝道。
“我……我……”
仪琳女尼闻听“大嵩阳手”费彬相问,当下俏脸便是一红,口中嗫嚅,一时间,竟是不知如何相答。
“仪琳姊姊,我早猜到你和令狐大哥在一起。你果然医好了他的伤,只可惜……只可惜咱们都要死了。”
曲非烟被点中穴道,躺在地下,动弹不得,口中却叫了出来,显是早便与令狐冲、仪琳二人相识的。
“不会的,费师叔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英雄豪杰,怎会真的伤害身受重伤之人和你这样的小姑娘?”
闻听曲非烟叹惜之言,仪琳女尼摇了摇头,大不赞同地安慰道。
“嘿嘿……,他真是大英雄、大豪杰么?”
见及仪琳依旧一幅不通世事的善良,曲非烟转首望“大嵩阳手”费彬,嘿嘿冷笑,显是并不认同仪琳之言。
“嵩山派是五岳剑派的盟主,江湖上侠义道的领袖,不论做甚么事,自然要以侠义为先。”
闻听曲非烟讥讽之语,仪琳急忙道出“嵩山派”于江湖正道中的地位与口碑,然而,她几句话虽出自一片诚意,在费彬耳中听来,却全成了讥嘲之言。
“一不做,二不休,今日但教走漏了一个活口,费某从此声名受污,虽然杀的是魔教妖人,但诛戮伤俘,非英雄豪杰之所为,势必给人瞧得低了。”
当下,“大嵩阳手”费彬嘿然冷笑出声,随即长剑一挺,指着仪琳道:“你既非身受重伤,也不是动弹不得的小姑娘,我总杀得你了罢?”
“我……我……我?你为甚么要杀我?”
见及正道五岳盟友“嵩山派”费彬,举剑指来,仪琳大吃一惊,退后几步,颤声相问,显是不明白同为正道人士,费彬何故有此杀意之举。
“你和魔教妖人勾勾搭搭,姊妹相称,也已成了妖人一路,自是容你不得。”
闻听仪琳颤语,“大嵩阳手”费彬狞笑一声,说着踏上了一步,挺剑便要向仪琳刺去。
“师妹快走,去请你师父来救命。”
令狐冲急忙抢过,拦在仪琳身前,口中急声叫道,令狐冲自知远水难救近火,所以要仪琳去讨救兵,只不过支使她开去,逃得性命。
见得令狐冲出身相挡,费彬长剑晃动,剑尖向令狐冲右侧攻刺到。令狐冲斜身急避。费彬刷刷刷连环三剑,攻得他险象环生,大为戏弄。
“令狐大哥,你身上有伤,快快退下。”
眼见令狐冲身受危难,仪琳大急,也不外走寻师来救,忙抽出腰间短剑,径直往费彬肩头刺去,口中疾呼叫道。
“小尼姑动了凡心啦,见到英俊少年,自己命也不要了。”
见得仪琳返回,费彬哈哈一笑,轻佻地道了一句,挥剑直斩,当的一声响,双剑相交,仪琳手中短剑,登时脱手而飞,旋即,费彬长剑挑起,杀意大放地指向仪琳心口。
费彬眼见要杀的有五人之多,虽然个个无甚抵抗之力,但夜长梦多,只须走脱了一个,便有无穷后患,是以出手便下杀招。令狐冲和身扑上,左手双指插向费彬眼珠。
费彬双足点地,向后跃开,长剑拖回时乘势一带,在令狐冲左臂上划了长长一道口子。令狐冲以命换伤的打法,拚命般的扑击,虽是逼得费彬退后,救得仪琳目前的危难,却也已喘不过气来,身子摇摇欲坠。
“让他把咱们一起杀了!”
令狐冲身形踉跄,仪琳忙抢上去扶住,口中哽咽,大为心痛地道。
“你……你快走……”
闻听仪琳之言,极力欲挽救一条性命的令狐冲,不禁气急,但奈何伤势未愈,气劲消耗严重,只得微喘息地催促道。
“傻子,到现在还不明白人家的心意,她要陪你一块儿死……”
见得令狐冲依旧不解仪琳心中苦意,曲非烟不禁嫣然一笑,出声打趣,然而,不待其一句话说完,费彬长剑豁地送出,直刺她的心窝,此等一幕,直骇得曲洋、刘正风、令狐冲、仪琳四人,齐声惊呼。
“嗤……”
“铛!”
蓦地,眼看曲非烟就要饮恨“大嵩阳手”费彬剑下,一道急促的破空声响,骤然传至,紧接着,刺向曲非烟的长剑,似被一物击中一般,“铛”地一声响起,已被一股大力荡了开来。
“是谁?给我出来!”
右手长剑空吟,“大嵩阳手”费彬心中震惊,忍住握剑虎口处的剧痛,面色大变地转首四望,口中厉声喝道。
却也是由不得“大嵩阳手”费彬不震惊,概因,适才自己长剑被一荡而开,费彬竟无发现是为何物所致,这等奇学,显是超出“大嵩阳手”费彬的见识。
“啧、啧、啧……,这便是欲要合并“五岳剑派”左冷禅的心思吗?”
旋即,自一方山石后侧,再次现出一道身形来,却正是窥探一旁久矣的罗湛,走出山石的罗湛,却并未正面回答“大嵩阳手”费彬之言。
而是微微摇了摇头,口中啧然称奇地道了一句之后,竟是微一抱拳,环顾四周,开音吐声道:“莫大先生,既然已至,还请主持公道!”
罗湛此语甫一出口,众人正在迟疑之际,忽然间耳中传入几下幽幽的胡琴声,琴声凄凉,似是叹息,又似哭泣,跟着琴声颤抖,发出瑟瑟瑟断续之音,如是一滴滴小雨落上孤叶。
第二十一章琴剑弑费彬
“潇湘夜雨莫大先生到了。”
费彬面色剧变,但听胡琴音声越来越凄苦,莫大先生却始终不从树后出来,心头惊疑的费彬,只好硬着头皮叫道。
“莫大先生,怎地不现身相见?”
“大嵩阳手”费彬话音甫一落下,凄苦悲凉的琴声,突然止歇,旋即,古松后侧一个身材瘦弱的人影走了出来。
罗湛久闻“潇湘夜雨”莫大先生之名,尤其对于莫大掌门一手“琴中藏剑、剑发琴音”的绝技,更是倍加推崇。
此际细看,只见莫大先生骨瘦如柴,双肩拱起,如同一个时时刻刻便会倒毙的痨病鬼,一般江湖中人,是着实想不到大名满江湖的“衡山派”掌门,会是这样一个枯木垂朽的老者。
“唔,费师兄,左盟主一向可好?”
自古松后侧现出身形的莫大先生,左手握着一把漆褐色的胡琴,双手向费彬微微拱了拱,声音苍凉地说道。
“多谢莫大先生,我师哥很好,贵派的刘正风和魔教妖人结交,意欲不利我五岳剑派,莫大先生,你说该当如何处置?”
“大嵩阳手”费彬见莫大先生并无恶意,又素知他和刘正风向来不睦,遂也不加提防,左手持剑,双手向着莫大先生抱拳回礼道。
“该杀……”
“该杀!”
闻听“大嵩阳手”费彬回礼相询,“衡山派”掌门莫大先生,向刘正风走近两步,口中森然出声,音如琴乐,飘忽凄转。
然而,“该杀”这“杀”字刚一出口,寒光乍时陡闪,下一瞬间,一柄又薄又窄的长剑,已是凭现莫大先生手中,同时,莫大先生猛地一个反刺,直指戒心大降的费彬胸口。
莫大先生这一剑出招快极,恍若蜇雷乍响,抑且如梦似幻,正是“衡山派”奇学“百变千幻衡山云雾十三式”中的绝招。
“嗤……”
“大嵩阳手”费彬在刘府曾着了刘正风这门武功的道儿,此刻再度中计,大骇之下,急向后退,“嗤”的一声,胸口已给利剑割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衣衫尽裂,浸染血红,显然,胸口肌肉也给割伤、划破。
受利剑一划,“大嵩阳手”费彬受伤虽然不重,却已惊怒交集,锐气大失,急切间,费彬纵然立即还剑相刺,但莫大先生一剑既占先机,后着绵绵而至,一柄薄剑犹如灵蛇,颤动不绝,在费彬的剑光中穿来插去,只逼得费彬连连倒退,竟是半句喝骂,也叫不出口。
“好快的剑法!”
曲洋、刘正风、令狐冲三人眼见莫大先生剑招变幻,犹如鬼魅,无不心惊神眩,刘正风和他同门学艺,做了数十年师兄弟,却也万万料不到师兄的剑术竟一精至斯。
一点点鲜血从两柄长剑间溅了出来,“大嵩阳手”费彬尽管腾挪闪跃,竭力招架,却是始终脱不出莫大先生的剑光笼罩,仅瞬息间,鲜红的血雾,已在二人身周溅成了一个红圈,随着二人劲气的碰撞,飘移膨胀,煞是诡异。
“呃……”
猛地,只听得“大嵩阳手”费彬一道长声惨呼,高跃而起,莫大先生却是退后两步,既而,将手中长剑插入胡琴,正是其琴中藏剑的绝活。
“噗哧……”
莫大先生“琴中剑”归鞘的同时,一跃而起的“大嵩阳手”费彬,这才落地摔倒,紧接着,其胸口处,一道冲天血箭如涌泉般向上喷出,洒落着强大的生命泉源。
适才激战,“大嵩阳手”费彬运起一身“嵩山派”内力,此际胸口中剑后,内力尚未消散,将鲜血逼得从伤口中急喷而出,倒是显得既诡异,又可怖。
“行不义者,必死!”
旋即,收剑入琴的莫大先生,苍老的声音,悠悠响起,一顿之后,转身便走,不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