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可以早追上他的。
但城内房屋鳞次栉比,大街小巷又多,故被他逃脱数次。
如今来到了空旷地,她满可以追上他。
果然,他不逃了,要逃也逃不掉。
“你是什么人?何故数次暗算‘鸿雁班’!”
她左手一指,斥问道。
那人却不恼不怒,冷笑道:“小生童宝旺,外号人称白面秀士是也,你大概听说过吧?”
果然是个凶人,林麟没有说错。
这童宝旺一表人才,只是两眼有些邪气。
谢飞燕道:“哼,原来白面秀士徒具虚名,只敢挤在人堆里发暗器,不过是鸡鸣狗盗之类,领教了!”
童宝旺大怒道:“小姑娘,小生见你长得水灵灵的,便生了怜香惜玉之心,所以下手时留了几份情,你别小瞧了人了?”
“呸,谁要你留什么情,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别急别急,谢姑娘,小生此来并不打算与你交手,白日打几枚钱币,不过是戏耍戏耍而已。今夜前来,是受人所托,请你赶到斗方山一趟,你敢去吗?”
“别在大白天说鬼话,斗方三老不也在开封吗?”
“嘻嘻,现在可是大黑夜,正好说鬼话,说情话,对吗?”
“无耻之徒,再敢胡说,叫你好看!”
“听着,别那么凶。三老已经回转斗方山,小生劝你乖乖去一趟吧。”
“我偏不去,你能怎样?”
“不去可不行啊,请问谢姑娘,你认识一个叫做三星剑士的家伙吗?三星剑士丁强竹在斗方山等着你呢!”
谢飞燕冷笑一声:“你这是胡扯二百八,丁叔岂是与斗方三老之流来往的人?”
“哈哈,说得好,丁强竹是不与三老交往,可惜不由自主啊!他现在是三老的阶下囚,你要是不去,嘿嘿,只怕后悔不及哩!”
谢飞燕大惊,旋又冷静下来,道:“你这骗人之术并不高明!”
“你不信?好,口说无凭,给你瞧一件东西,看你还怎么说!”
童宝旺从怀里掏摸一阵,道:“接住了。”
他轻轻一抛,一个黑糊糊的物事慢慢飞来,被谢飞燕一下抄在手里。
她仔细一看,是一个小荷包,装引火的淬儿用的,的确是三星剑士从不离身之物。
“哼,这不过是你拾来的,丁叔何等身手,岂是斗方三老可以制服的?”她佯作不信。
“听着,小生把话说得简明些,你若不去,丁强竹的脑袋可保不住,由你决定吧!”
谢飞燕犹豫了。丁强竹是应她之请,才从山西洪洞县出来的,也是为了她家的事,才重又奔波江湖。如今不幸陷身贼窟,自己岂能坐视不管?任凭你斗方三老如何了得,她也不能不去走一趟。虽然冒险已极,但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一咬银牙,道:“好,走就走!”
“这才对呀,识时务者为俊杰,走吧。不过,有言在先,小生与姑娘一同上路,可别暗算人啊!”
“暗算人是你们这些鼠辈干的!你滚你的,我走我的,井水不犯河水,否则,哼!”
童宝旺冷笑道:“要发狠,到斗方山再发吧,那时小生奉陪到底!”
说完,他转身施展轻功飞驰而去。
谢飞燕也立即动身,紧跟于后。
天亮后,无法施展轻功了,她索性走慢些,不与童宝旺照面。
况且去处知道,只管走就是了。
夜里投宿时,虽然见不到童宝旺,但她十分小心,免得着了这下三滥的道儿。
到半夜,她一想不妥,这样夜夜睡不安稳,还有什么精力上山厮杀救人?于是,她悄悄离开旅舍,施展轻功赶路。
就这样,她再也没见到童宝旺。
这日到了湖北浠水县城,她找了间大旅舍住下,打算好好歇息一夜,明日上山。
第二日一早,问明了斗方山方向,离城七十里,还要赶一程路。
她买了些干粮,径自往东北方向走去。
走了二十多里,四野无人,才施展轻功,风掣电驰般跃去。
时当中午,她已到了斗方山下。
此处山形方如斗,悬崖陡壁,形状奇险之处不少。
她毫不犹豫,顺山路飞跃而上。
刚到山腰,忽然听见有人叫道:“来人莫非是谢飞燕吗?”
她急忙刹住身形,循声看去,只见上方坡头,杂树林里,站着三个胖瘦高矮不一的老头,穿着灰色长袍,腰系黑带,六只眼睛正盯着她瞧。
谢飞燕问道:“斗方三老吗?”
中间站着的瘦老头答道:“不错,老夫赵子斌。”
右边的胖老头接嘴道:“老夫裘时荣。”
左边高大的老头道:“老夫包季龙。”
“你们要我到斗方山来作甚?”
赵子斌嘿嘿一笑:“三星剑士丁强竹要见你,否则,我们老头儿找你干什么?”
谢飞燕道:“我丁叔在哪里?”
“跟我们来,自然会见到!”
“我丁叔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施用了什么诡计暗算了他?”
“不错,我们三人与姓丁的无仇,但各有所需,只好暂且得罪。”
“你们想干什么?”
包季龙道:“见了姓丁的你自然会知道,罗嗦什么?”
谢飞燕无奈:“好,头前带路!”
三老倏地散开,赵子斌转头往山上走,另外两个不动,只连声催请。
谢飞燕冷笑一声:“怕我跑了吗?既然有胆上斗方山来,还怕谁能阻得了我?”
言毕,大步上山。
裘时荣、包季龙果然跟在后面两丈处,不即不离走着。
山势越来越陡,没人带路,只怕难找。
山道弯弯,拐过来,绕过去,足走了半个时辰。
前面带路的赵子斌进洞去了,谢飞燕毫不畏惧,大步跟着进洞。
刚一进洞,料不到此洞竟如此之黑,从亮处进来,什么也看不见,正待出声招呼,忽听前面的赵子斌大喝一声,“呼”一下,也不知用的什么家伙,直朝她戳来。
她不禁大怒,听见声音,她已来不及闪开,被罩个正着,她吓得两臂一张,才发觉是个大绳网,没等她挣扎得几下,绳网已经收紧,牢牢地缚住了她。
紧接着身上穴位被一股劲风一触,就浑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了。
赵子斌施的隔空打穴,认穴极准。
裘时荣在洞口道:“弄妥了吗?”
越子斌嘿嘿笑道:“放心,鱼儿入网,跑不了啦!”
包季龙笑道:“这网子还真不错,又轻又柔,撒开来无声无息。”
裘时荣道:“防她用刀剑割断绳网,多点几个穴位吧!”
赵子斌笑道:“老二,你只管放心。这是人家用鲛筋、棕皮、牛皮等精制的‘降龙网’,刀剑怎能割得断啊?”
包季龙道:“顺利顺利,不费吹灰之力,我在后面把网一撒,老大在前假意进招,就这么一眨眼,手到擒来,哈哈,运气运气。”
赵子斌道:“走吧,按原来约定,把她带到后面去关起来。”
说着,拖着网绳,谢飞燕身不由己跟着走,她心中又急又怒、又悔又恨。
往前走了十来丈,洞深处反而亮了起来,原来前面两丈处已是出口。
赵子斌停了下来,挽好网绳,然后走回,到了飞燕背后。
裘时荣道:“我来提网吧。”
谢飞燕忍不住斥道:“无耻之徒,我丁叔究竟在何地?”
三个老家伙见问,先是一愣,继而想起是怎么回事,不禁捧腹大笑起来。
包季龙道:“女娃儿,你上当了,姓丁的长什么模样,我们都还不知道呢!”
谢飞燕气极,骂道:“姑娘与你等何仇,设此毒计害我?”
裘时荣道:“不是我们存心害你,一来是受人之托,朋友嘛,总要互相帮忙的,对吗?
二来嘛,人家答应给件宝物交换,或者说作为酬劳,我们合计过,这笔买卖有利无亏,挺划算的!”
“什么?你们受人之托?那人是谁?”
“咦,你还不知道吗?就是叫你上山的白面秀士童宝旺呀!”包季龙十分奇怪。
赵子斌道:“说起这姓童的小子,我总觉得他阴阳怪气的,十分不可靠,万一将人交给了他,他却反悔不交宝物怎么办?”
裘时荣道:“不是商量过对付的办法了吗?照办就是了。”
包季龙道:“就这么办,把这妞儿藏好,再出去见姓童的,等他亮了货来,才领他来这里提人。他要是不干,我们就把绳子一放!”
赵子斌道:“老三所说办法极好,那么就先藏好人吧。”
包季龙二话不说,一手提起网罩,把谢飞燕象提小鸡似地提在手里,大步往洞口走去。
谢飞燕心想,这里是洞口,还要到哪里去呢?
这时只听包季龙道:“老大,拴紧了吗?”
赵子斌答道:“等我在这大石上绕上一绕。好,行啦!”
谢飞燕听不懂他们说的意思,发觉包季龙又提着她往前走,离洞口三尺时,她才发觉洞外已无路,只望得见对面山阴处,不知这三个老头究竟要干什么。
这时,包季龙又往前走了两步,谢飞燕一看,芳心大惊,正如她所料那样,洞后是个大绝壁,人要是摔了下去,定会粉身碎骨。
包季龙道:“老大,我放人了。”
赵子斌答道:“放吧。”
包季龙伸出一只手,把谢飞燕连网罩一起往悬崖下放。
谢飞燕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眼望万丈深渊,吓得她赶紧闭了眼睛。
她现在才明白三个老怪物打的什么主意了,他们将她故意悬空吊在这里,让童宝旺交出他们需要的东西。
若交不出东西,他们就威胁童宝旺,把绳索一放,她就被摔得粉身碎骨。
好个阴狠毒辣的主意,姑娘只要脱出此劫,势必报仇雪恨。
她死了倒不要紧,可一家老小的血仇,该由谁来查访来报仇啊!想起自己的凄凉身世,她由不得泪如雨下,伤心欲绝。
上面洞口已听不见声音,想是三个老怪物找白面秀士童宝旺去了,这绳索一定绕在突出的巨石上,一旦没有拴稳,自己就可能尸沉深谷了。
啊,她多么希望有人来救助她啊!她此刻感到的孤独,是出师以来所没有过的。痛苦、绝望、伤心、愤怒,像海水一样阵阵潮涌,在她心中泛滥、沸腾,激起无数的水花,涌起层层的波浪。
绝壁下怪石嶙峋,四周绝壁上,空空荡荡,山风吹得她随网摇荡,时间一长头晕目眩,心中翻滚想呕,难受异常。
她空有一身本领,却是半点也不能施展。
无比的怒恨,像火一样烧灼着她。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觉得身子在往上升,定了定神,仔细看山壁,果然如此,一定是三个老家伙找到了白面秀士,交易做成了。
她被拉上来后一看,恨得她差点咬碎了银牙。
拉她的正是那个白面秀土童宝旺!
童宝旺见她安然无恙,不禁大为高兴,笑道:
“好姑娘,委屈你啦,现在好了,让我把你抱走吧!”
谢飞燕恨极,骂道:“禽兽,你等着,姑娘总有活劈你的那一天!”
童宝旺慌忙道:“轻些轻些,别让那三个老家伙听见,再叫,我点你的哑穴。”
谢飞燕正在叫喊,闻言赶忙止住了声,心想我到洞外面叫,看你怎的。
童宝旺见她不叫了,便道:“我抱你走,这样也显得亲热些!”
谢飞燕怒道:“我自己有脚,你不让我走我就叫!”
童宝旺道:“好好,你自己走,快呀!”
谢飞燕刚站起来,童宝旺趁她不备,一下点了她的哑穴,笑道:
“乖乖,你想嚷就嚷吧,小生一点不在乎!”
说着上来想抱她,不料却被她猛力一撞,退后了两步。
童宝旺大怒,骂道:“小贱人,要不是有人出了重赏,老子今天就……”
“就怎么样啊?不交出东西,就想把人带走吗?这个算盘打得太精了吧!”
是斗方三老中老大的声音。
童宝旺慌了,陪笑道:“赵老,说哪里话,我童某岂是失信之人?”
包季龙骂道:“小子,你耍人耍到我们头上来了,你的委托人是这么交代你的吗?”
童宝旺强笑道:“二位,千万别误会了,我是怕这妞儿吊得太久伤了身体,在下就不好向人交待了。”
裘时荣道:“姓童的,你约好时间与我们见面,结果你不知到哪里去了,原来,你是故意来个调虎离山,趁机把人劫走啊!”
童宝旺道:“裘老,别误会、别误会,在下岂敢在三老面前耍花招。”
赵子斌道:“你不耍花招,又怎知货吊在这里?分明是早已上山,尾随于我们之后,等待时机下手。没想到我们留下了老二守洞,你迟迟不能动手。直到老二失去了耐性,到山头找我们,你就赶紧溜进洞来找人。殊不知我和老三在约定地点等得不耐烦了,生怕货物有失,便往这里赶来,半路碰到老二。你别再骗人啦,斗方三老向来江湖上有一套自己的行事规矩,老三,说给他听。”
包季龙道:“与我等相约背信者,剥皮抽筋,挖去双目,丢到这崖壁下喂野物。”
赵子斌道:“听见了吗?”
童宝旺武功虽不弱,但以一对三,他哪里吃得消?
忙接嘴道:“三位,不看金面看佛面,就请高抬贵手,把这笔交易做了吧!”
裘时荣道:“你取货的东西带来了吗?”
童宝旺道:“带来了带来了,以货换货,两下都好。”
裘时荣道:“拿来!”
童宝旺道:“三位,可否将这妞儿带出洞外,我们就在洞外换货吧。”
包季龙道:“你哄了我们一次,还想来第二次吗?”
童宝旺道:“要是小生交了货,三位不放妞儿呢?”
赵子斌道:“我们要她何用?你不必噜嗦,把货交出来吧!”
童宝旺道:“三位交易做成,友情还在,这是两全其美的事,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误会破脸呢?”
裘时荣道:“这小,子是不是在拖延时间等后援啊?”
童宝旺被他点破心中的算计,吓了一跳,但嘴上决不承认。
赵子斌道:“这样吧,你先亮出货来看看,究竟是真是假还说不定呢!”
童宝旺道:“列位,在下也是受人之托,列位信不过在下,莫非连委托人也不相信吗?”
裘时荣道:“你的委托人我们自然相信,可对你小子么,倒有几分不信!”
包季龙按捺不住,吼道:“拿出来。”
童宝旺慌了,道:“各位,以货易货……”
赵子斌道:“我们的货不是已交在了你手中吗?你还要什么货?”
童宝旺没词了,便道:“好,我将货还你们,至于那东西,因是稀世之物,怎能随意带在身上?我这就去取,列位让让路。”
斗方三老想了想,放他出洞。
裘时荣小声道:“这‘上清灵宝心法’乃道家练气的秘诀,独眼魔真会给我们吗?”
赵子斌道:“我也怀疑。独眼魔要谢飞燕何用?值得用如此宝贵的武功秘籍来换?”
包季龙道:“当初何不想到这一点?把这姑娘弄来后才说,不嫌晚啦?”
裘时荣道:“老三,话不是这般说,这独眼魔威镇西南,手下羽毛丰满,既然找到了门上,你能得罪了他吗?所以当时只好一口答应下来。独眼魔在江湖上何等身份,怕不至于食言吧。其实,坏就坏在白面秀士这厮身上,他想人宝两得,坑害我们。”
包季龙怒道:“既如此说,干脆把他宰了,这笔交易不做也罢。”
赵子斌道:“使不得,还是做成这笔交易合算。等‘上清灵宝心法’到手,你我找个地方躲起来修习,三五年后,嘿嘿,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