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付无赖只能比他们更无赖,不要脸这回事,符音也驾轻就熟了,“您太客气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其实是有事请您帮忙才听说您被他们带走的事,现在既然您没事了,那我还得麻烦您了。”
沈老头一双眼睛在符音身上走了一圈,装疯卖傻,“我一臭老头,除了嘴碎了点,爱找人唠点磕,说说家常,实在是一无是处,只怕帮人不成反而坏事,你看,这一不小心,还引祸上身了。”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嘴欠啊。
符音心里嘀咕,嘴上可一点余地不留,“这哪能是‘祸’?您也说了,只要是误会,解释解释,总有说清楚的一天,再者,您都还没问我是什么事,怎么就知道帮不上忙呢?”
真是难缠的丫头。
沈老头摇摇头,从荷包里掏出一把钥匙,顺带带出一支皱巴巴的烟,把钥匙递给符音,指使道:“开门。”
他说这话时收敛了态度,再没有那种猥琐狼狈的感觉,目光里流露出老年人特有的精明,划了根火柴点完烟,手一摆,火苗熄灭,扬了扬头,“去啊,想做生意进门谈,只有一点,丑话说在前头,做生意不讲人情的,顶多收你个友情价。”
符音知道他这是松了口,也不枉大晚上把这人捞出来,陈志那边她打了个马虎眼,幸好他被姚菲的事搞得精疲力尽,暂时还真顾不上这老头。
她打开门,屋里黑灯瞎火,空气都是冷冰冰的,沈老头在她身后进屋,打开灯就扑向他的太师椅,不忘把电热器打开,符音打量了一圈,没发现玲珑。
“说吧,什么事?”
符音再次坐到了他对面,“其实还是有关姚菲的事,她真的没怀孕吗?”
“天知道,我又没给她检查。”
“她不是说到你这打胎吗?”
“你看我这里具备打胎的条件吗?”老头指点江山似的指了指屋子,“我这原来就是个小诊所,感冒发烧,蚊咬虫叮,卖点药而已,挂针的时候都少,打胎?等着被人打吗?”
符音结合实际境况,觉得他说得有理,不用说,打胎的话肯定也是姚菲故意骗陈志的了,“那她怎么就找您算起命来了?”
“兼职啊。”沈老头一脸理所当然,“开这么个诊所,也就方便方便街坊邻居,还真不够养活人的,不过做生意也是讲原则的,你再这么问下去,涉及到客人的**,我可答不了。”
符音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讲原则”的骗子,问:“那你能帮我再把她劝回来吗?”
她也不明白姚菲年纪轻轻的,怎么这么好骗,要说她自己现在接触得多,对牛鬼蛇神还抱着一份敬畏之心,可怎么听这老头讲话,都觉得不靠谱,大概真是第一印象比较重要,沈老头身上“老神棍”的气质实在太强了。
“那可不行。”沈老头把烟蒂按在烟灰缸里,“收钱办事,我收了别人钱把事情办完了,再收你的钱把事情办回去,这么做生意是会砸招牌的。”
符音挑眉,“老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您做这事都不怕将来有报应了,还怕砸招牌?”
“报应?小姑娘原来也封建迷信啊?”
“”
符音没见过脸皮厚成这样的。
沈老头说:“其实不是我不愿意帮你,有钱谁不想挣呢?不过我们这生意最忌反复无常,我昨儿说人八字不合,明儿改口天生一对,就算我自倒招牌,别人也不肯信啊。”
符音叹气,“那我只得把真相和盘托出,姚菲肯信你还是信我,让她自己选择好了,我至少问心无愧。”
她说着站起身,沈老头叫住她,“什么真相?你打算对她说什么?”
“我嘴笨,不像老先生您,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讲成白的,只能实事求是,该怎么说就怎么说了。”符音故意拖长了声音,“什么父母从中作梗,有人收钱办事”
“你回来,回来。”沈老头急了,“我可是把你当自己人才告诉你的,你怎么能出卖人呢?再何况,我没说过是谁出的钱,你可别凭空臆造。”
“啊?”符音转过身,却并不坐回去,“那是我着急说错话了。这么说,我只能对她说,不知道是谁非要拆散他们,花钱请你说那些话的。还得多谢您提醒我,虽然说错话不犯法,但常言道‘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做人还是谨言慎行些好。”
她夹枪带棒一番话说完,沈老头亲自把她按回座位,在口袋里摸了半天,大概身上真摸不出烟了,丧气地垂下头,“我可算看出来了,你就是成心来找我麻烦的。”
“对不起。”符音让自己显得真诚一些,“其实陈志带您回警局,也是因为我多了一句嘴。”
“呵。”沈老头看了她一眼,“就算你不说,他是个条子,查到这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你也别放在心上了,做我们这行,哪个还不是经常咳,扯远了,我看你和他们也不是很熟,这么上心干什么?他们自己都没人找过来。”
“我”
不知道事实如何也就罢了,知道了还怎么袖手旁观。
符音不答反问:“您看起来也不是为了钱什么都愿意做的人,趋利避害,陈志的身份背景您不可能一点也不了解,为什么还是接了那单生意?”
“这话问得好。”沈老头给她倒了杯热水,“小姑娘有点看相的慧根,还能发现我不是个大恶之人。”
“我叫符音。”
“小音呐,我问你,你觉得他们俩适合在一起吗?”
符音一愣,“他们感情挺不错的。”
“感情不错。”沈老头重复了一遍,“其实不用我说你也看得出来,我说的话只不过是根导火索,他们真正的问题,压根不在我这里。家庭的阻力,想法的差异,两人互相还不够成熟信任,没有排除万难也要在一起的决心,所以才由得别人三两句话就翻脸,吵闹。”
符音承认,就她这两天所见,感觉他俩在一起的问题确实挺多,但感情上的事,外人谁也插不上嘴,她斟词酌句,“两个人在一起,当然会有冲突矛盾,关键是看他们如何去解决,我并不认同你们这种人为制造困难的做法。”
“但这也是最快检验的方法,问题出来了,他们解决的方式你也看到了。”沈老头和气地说:“做决定的终究还是他们自己。”
“决定得基于知情的前提。”符音摇头,“不全面的信息会导致绝然不同的选择,你们现在是在误导姚菲,将来万一她得知真相,岂不会后悔。”
“那么问题很简单,为什么就连你一个外人都感觉到不对劲来质问我,她却深信不疑?是她真的不知道有问题,还是压根不想知道?”
“当局者迷”
沈老头摆摆手,“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她故意忽略心底的疑惑,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不想去面对,你以为你一片好心,非得提醒她,让她再恢复到两难的境地,就是为她好了?人都不是傻子啊。”
“”
到底还是她热血上头了吗?
符音哑口无言,她秉持着不能愧对自己的心的想法来到,觉得既然自己知晓其中内情,再看着别人走向陌路,就好像自己亏欠了什么似的。
可她到底眼界有限,看不清人心复杂,不知道别人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好心办不成什么事倒还好说,万一好心办了坏事
“这么晚了,你快回去吧。”沈医生下了逐客令,“你和我倒有几分投缘,我也有句老话说给你听。”
他抬眼看着窗外,符音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落雪,纷纷扬扬,“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
符音不再多言,“打扰您了。”
“我都说了,我孤家寡人一个。”沈老头开门相送,“只要不谈生意,倒是欢迎你常来坐坐。”
门口的寒风灌进来,从他宽大的裤脚钻进去,两条裤管就像吹气球似的鼓鼓囊囊,符音说:“那您诊所不开了,又不让我照顾生意,怎么为生呢?”
“哈哈。”沈老头畅快地笑了两声,“有手有脚饿不死。”
“恩。”符音点点头,“那我有空再来看您。”
她走出门外,又想起一事,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纸条,上面是她的电话,“如果您看到玲珑,麻烦知会我一声。
“那个女人?”沈老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点点头,“行。”
他嘀咕了句“好冷”,不客气地把门关上了,又把窗帘也放了下来,符音把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口鼻,独身走在风雪中。
直到她走远,窗帘的一角被放了下来,沈老头搓了搓手,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女人无声无息坐在角落,正是玲珑。
“姑奶奶,你还想在我这呆多久啊?”
“不是你求我留下来的吗?”
沈老头走到桌子边,从抽屉里面摸索出一块玉,“这玩意我是一点也研究不透,还给你,你明天该去哪就去哪,和我一糟老头呆着,让别人看到,还得说闲话。”
“你看起来都够做我爷爷了。”
“欸。”沈老头不知羞地占了个便宜,接着说:“你不是看不到东西吗?”
他走过去把玉放在玲珑手心,“那个小姑娘心肠不错,你看她为别人的事多上心?”
“只不过为求自己心安罢了。”玲珑目光空洞地望着远处,“没能力还想强出头,愚昧。”
沈老头似乎轻笑了一声,“你不要太苛求了,人这一辈子,求个自己心安也不容易。救人、助人之心,怎么会因为自身聪明与否、能力强弱,就分高下呢?”
玲珑不置可否,良久才说:“请佛容易送佛难,你既看上了我的玉佩,请我留下,除非我自己想走,否则你没资格让我离开。至于你看不出来好坏,那是你自己的问题。”
她转身朝屋里走去,背景孤高,明明看不见,动作却好像丝毫不受影响,轻易避开了面前的桌椅,沈老头伫立在原地,若有所思。
符音再没接到过陈志的电话,后来还是她忍不住去他家买早餐,闲聊了几句,陈志神色黯淡地说已经和姚菲分手了,明显不想多谈,她只好不再问。
她也去过沈老头那两次,一次没遇到人,一次正巧碰到他要出门,穿了身臃肿的旧棉袄,拐杖换成了长竹竿,带了副墨镜,真以老神棍的形象“出道”了。
玲珑也好像销声匿迹,再没来找过她,加上家里弄门面的事忙了段时间,等她反应过来时,总觉得再不主动做点什么,玲珑哪天自己从这世界消失回去了都不奇怪。
那还能有好感度吗?(。)
119子虚乌有(十四)()
玲珑看起来对人类这么厌恶,不太可能想留下来长居,那她还没回去的原因,只能是心愿完成有难度了,还嘴硬不要人帮忙,要知道,她如果一直不完成任务,对任务完成度也会有影响,最后受到影响的还不是她。
这天平安夜,家里两老相约出门看电影撇下她这个大号电灯泡,符音正好去找沈老头,玲珑在这里无亲无故,说不定能从老头那问出什么线索。
去得不巧,屋子里没点灯,好在街道的路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修好了,索性无事,符音边等边玩手机。
周南一去就毫无音讯,上次符文彬问起,她其实说谎了,周南压根就没联系过她,在这样一个节日,连往日冷清的街道也有三三两两的行人路过,成群结伴,符音犹豫了一会,在短信里打出“圣诞快乐”,迟迟没有按发送。
“符音?你怎么在这里?”
符音抬头,陈志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她身前两三步的地方,她下意识按黑了屏幕,把手机放回兜里,“啊?我、我来找沈老头。”
大冷天的,陈志穿着件棉袄,拉链只拉到胸口,里面一件打底羊绒衫,看起来很单薄,他目光转了一圈,“巧了,我也来找他,怎么,他不在家?”
“刚才敲门了,没人应,家里也没开灯,应该是出去了吧。”符音往里站了些,让陈志避开风口,“你来找他,是有什么事吗?”
她怕老头故态复萌,又整出什么妖蛾子,好在陈志只说:“一点私事,既然他不在,我改天再来,你要在这里等吗?”
“我也没什么事,就再等一会。”
“也好,注意安全。”陈志说完就离开,结果走到路中央又折返,他继续说:“我刚从北川回来。”
符音倒真的非常意外,陈志把拉链提到领口,下巴被掩去一截,说话的声音闷闷的,“那天菲菲要回去的时候,我太过着急,被我妈看出端倪,后来她们俩单独见了一面,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最后她跟我坦承了她没怀孕的事,还心平气和地说也不关沈老医生的事,让我别犯浑。”
他倚着墙,看起来很颓废,“其实仔细想想,我本来就退缩了,只不过听她说怀孕了一时间乱了手脚,冷静下来考虑清楚,或许平静地说再见确实是个好结局。”
符音没吭声,要是他真这么想,就不会又去北川了,果然,陈志接着说:“昨天她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有点事跟我商量,废话不多说,结论就是,如果我肯辞职去北川发展的话,我们俩还是有继续在一起的可能的。”
符音挑眉,“是姚菲允诺你的?”
陈志点点头又摇头,“没有男人能接受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导致一段感情结束,这些天我过得浑浑噩噩,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事,本来不抱希望的事突然又有了希望,我就下定了决心,立刻买了去北川的票。”
他笑了笑,“这次我真是向天借胆,直接冲她家里去了,就问菲菲说的这句话能不能做主,她爸爸起初都不想见我,幸好阿姨从中调解,最后才松了口,所以我就回来了。”
“那你打算辞职去北川了?”事情发展得超乎符音的想像。
陈志的笑容一僵,“她爸爸说让我回来取得我爸妈的同意。”
这倒有几分道理,不被家庭所支持的关系终究是走得比较困难的,不管哪方,姚菲的爸爸考虑问题比他们小辈要周全,符音问:“那你还没问你爸妈?”
“我探了下口风。”陈志叹气,“是我想得过于简单了,本来以为可以申请职位调动,调去北川工作,结果菲菲在路上打电话说,她爸爸的意思是希望我接触做生意这一块,虽然我家自己也开个早点铺子,但我对做生意还真没什么兴趣,至于想把父母都接去北川,怕是故土难离啊。”
人的情绪就是这样,你越拼命阻止,反而会激起逆反的心理,而一旦把现实问题都抛出来,不说最后是何种结果,光是想想,就已经让很多人望而却步。
姚菲的父母在生意场上有头有脸,怕是唱了出戏,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安抚了姚菲的情绪,也难住了陈志。
只是到底松了口,也算是有一线希望,符音问:“那你来找沈老头是想干什么?”
难不成有个迷信的女朋友,还会传染?
陈志从口袋里拿出一个信封,“菲菲说要把这个给沈老医生。”
符音看出里面应该是人民币,看起来还颇丰厚,想着那姑娘还真深信不疑,上次沈老头当着玲珑的面没收的钱,这次居然又让人亲自送来了,她问:“你不是不信这个吗?怎么还”
“所以我想了想,能不能麻烦你转交。”陈志把信封递过去,“我怕他一收钱,我就想抓他回局子。”
“”
符音看着他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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