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张念祖刚开始还推拒了几下,然后就慢慢垂下手了。
与刚才恶作剧似的吻不同,这是一个热情的充满爱怜的深吻。他们的舌头互相嬉戏搅弄着,贪婪地汲取着对方口中的蜜露。
安修洱的手开始习惯性地往下移动……
“不行……”张念祖按住他的手臂。
这时,马车又碾过突出地面的石头,引起车内强烈的晃动。
“哇!”他们同时大叫,双双摔到地毯上,还滚了几圈,撞到凳脚才停下来。顿时,什么激情的气氛都没了……
外面车夫的声音传来了——
“大人,真的很对不起,路比较颠簸,请您忍耐一下。”
安修洱无奈地闷哼一声。
现在姿势改变,张念祖变成伏在他的胸膛上。
“哈哈……”他窝在他怀里闷笑。
安修洱也笑了,他搂着他,也不急着起身,默默享受着这奇妙而亲密的一刻。
马车又行驶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到了目的地。
安修洱顺了顺张念祖凌乱的短发,牵着他下车。
马车停在一个宽广的围场上,四周排满了其他老爷官员的马车。他们早已经下了车,与随从站在车子前,看到安修洱出现了,众人都俯身行礼。
两旁的鼓手击着鼓助威,号手也吹起号角,气氛庄严而隆重。
安修洱依旧一副君临天下的气势,领着张念祖步上前面观赏狩猎用的高台,他的侍从和官人紧随其后。
座位是根据客人的身份来安排的,地位越高位置也就越高。安修洱理所当然登上最高的那一层,俯瞰群雄。
张念祖他们站在栏杆旁边,底下,几十名身着骑士服的年轻人骑着爱马,手持弓箭,集合在广场上,就等安修洱一声令下。
安修洱举起一手,现场马上肃静,底下的人全都恭敬地仰望他。
他开始致辞——
“感谢各位百忙之中抽空来参加这次的大会……”
无非是一大段客套话,张念祖站在他身后暗自发呆,眼睛左顾右盼。
卡兰就在他旁边不远的地方,他由始至终都低着头,眼睛望着自己的脚尖。其他几个官人也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怎么了?
张念祖满腹疑窦,好像只有他一个人比较轻松的样子,他们怎么脸色都那么凝重,能陪伴安修洱出席这种场合不是很光荣的事情吗?
在他魂游的时候,安修洱已经结束讲话了,他带着张念祖坐到看台上。
“你乖乖待在这里。”说完后他准备转身离开。
“啊?”张念祖这才回神,傻乎乎地发问:“你要去哪?”
安修洱摸摸他的头,宠溺地说道:
“我也要去‘打猎’啊,待会捉一只狐狸回来给你。”
“狐狸?真的有?”张念祖两眼发亮,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真正的狐狸呢,就连去动物园的时候也没见过。
“有啊,等我回来。”安修洱笑了笑,与侍从步下台阶。
张念祖趴到栏杆上,看着他走到广场中央,助手们已经牵着猎犬在等待。安修洱接过侍从捧上的弓箭,骑上坐骑。其余的猎手也跟在后面,整装待发。
“喝!”安修洱一甩缰绳,马儿嘶喊一声,迈开步伐。
骑士们英姿飒爽地出发了,马蹄激起滚滚尘雾。
很快地,他们就进入了丛林中,然后各自散开。
张念祖伸长脖子,注视着安修洱的身影——他骑着马在树木间左穿右插,很快地,他的猎犬嗅到猎物的气味了,狂吠着追过去,安修洱一甩缰绳,他座下的马儿敏捷地跟着猎犬的走动的方向跑去。
“咦?真的有狐狸?看不到啊……”张念祖整个身子都探到栏杆外面。马匹被树叶遮挡住了,若隐若现地,看不清楚。
眼看他身体越伸越出,一旁的侍从们无不胆战心惊。
“公子,公子!”默司跟其他人赶紧把他拉回来。
默司担心地说:
“您小心点啊,要是掉下去了……”如果张念祖有什么损伤,安修洱大人会要了他们的小命的。
“哦……”张念祖看了看周围的人,全都安分地坐在椅子上,只有他这么失仪。
对自己吐吐舌头,他听话地坐回去。
这样子视野更窄了,他无聊地撑着下巴。说起来,他们这样捕猎野生动物好像有点不太人道呢,不过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那么多动物濒临灭绝吧……
正想着,忽然他的眼角瞟到下面有几个猎手正追逐着一群野牛,他又兴奋地站起来看。
等了一会儿,号手再次吹起嘹亮的号角声,几个有收获的人骑着马奔驰而归,领头的正是安修洱。
“那些是……”张念祖眯起眼睛眺望。
安修洱下了马,他双手空空,可是背后的侍从抬着好几只动物的尸体,那些应该是安修洱的胜利品了。由于隔得较远,那些动物又堆在一起,张念祖看不清有没有狐狸。
安修洱走上看台,张念祖情不自禁地向他跑过去,其他官人也很想过去看,可是都没那个胆量,只好呆坐着。
安修洱搂着他,让侍从把猎物放下。
“好多啊……”张念祖蹲下去细看——最上面的是几只兔子,下面是一只山羊,底下还有一只梅花鹿,就是不见有狐狸,而且这些动物都是死翘翘的,他还以为可以活捉呢。
安修洱挑出梅花鹿。
“来,这个给你的。”
张念祖有点失望地扁了一下嘴,安修洱看他这样,无奈地戳戳他的脸颊,解释道:
“最近比较少狐狸出没了,而且,梅花鹿比狐狸更罕见的。”
“哦……谢谢你……”张念祖道,这只小鹿看起来怪可怜的,有点于心不忍,而且听说鹿茸比较适合女人家吃,给他好像用处不大……
安修洱叫侍从把猎物带下去,挽着他坐回位置上。
“你不去了?”见他坐到自己身边,张念祖问。
“不去了,捉了那么多也够了,让其他人显显本领吧。”安修洱舒服地往后一靠,闭目养神。
张念祖晃着脚,眼睛又开始四处飘。
几个跟着安修洱前来的官人,只有他一个得到赏赐……感觉不太自在,而且他们一直都很忧郁的样子,实在跟现场的气氛不太搭调。
到底哪里出问题了?
张念祖困惑地想着……
其他猎手也陆续回来了,不少人把自己的猎物献给安修洱,有狼,还有山猪,其中一只竟然是大老虎!
张念祖看得一愣一愣。
安修洱似乎也对猎到老虎的人相当欣赏,其他人送来的礼物他都不怎么关心,却特别询问老虎是谁射到的,侍从说那人是“东菱郡”使者的儿子。
安修洱吩咐等一下叫那人上来见他,张念祖寻思着,他可能要赏赐那猎手吧。
狩猎大会接近尾声,安修洱命人给每个猎手都送去一些珠宝锦帛作为奖赏,然后那个猎到老虎的人被请了上来。
那是一个身材高壮的年轻人,皮肤黝黑浓眉大眼,看上去相当憨厚老实。
“参见大人。”他见了安修洱,马上单膝下跪行礼。
“起来吧。”安修洱微笑道,他搂着张念祖坐在椅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他问。
“回大人,小人是‘东菱’使者的儿子,名叫‘戈亚’。”
“戈亚吗?你几岁了?”
“小人今年十九岁。”
“哦,那可真是年轻有为呢。”安修洱递出空酒杯,侍从立即为他斟满红酒。
“大人过奖了。”那叫戈亚的小伙子脸皮很薄,被安修洱夸一下就涨红了脸。
安修洱轻笑,一挥手,几个侍从捧来一些盆子,上面盛满珠宝。
“这是你应得的。”
“谢谢大人。”戈亚双手接过去,把它们交给跟着自己上来的仆人。
“还有……”安修洱使了个眼色,三男两女的官人,包括卡兰,缓缓走到戈亚跟前,排成一行。
张念祖吃惊地看着,他们要做什么?
“他们都是一些很出色的孩子,看看你喜欢哪个?”
什么?
张念祖不可思议地望着神情自若的安修洱。
什么喜欢哪个?什么意思?
“大人……”戈亚难为情地吞了下口水。
安修洱和善地笑着,道:
“不必客气,这是狩猎比赛的惯例,你父亲该不会没告诉你吧?”
惯例?他在说什么?
张念祖脑袋一片混乱,张大嘴巴看着他们。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卡兰他们一直都闷闷的样子了,表面上是陪安修洱来参加狩猎大会……其实,他们根本是要来当“奖品”的!
“不是的……父亲跟我提过……”戈亚的声音传来。
“那就好,放心挑吧,你喜欢哪个?”
“那我……”戈亚清了一下喉咙,几乎看都没看其他四个人,眼睛锁定目标,轻轻地走到他跟前……
卡兰刷地白了脸,惊讶地抬头,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
连张念祖也目瞪口呆。
“卡兰吗?”安修洱轻松地微笑着,“你眼光不错呢。”
“大人……那……”戈亚生怕他会改变主意,紧张地绞着手指。
“卡兰,你觉得怎样?”安修洱漫不经心地问。
卡兰颤抖着,转身望着他,失去血色的小嘴低嗫:
“我……我……”他低头,眼角不争气地浮上水气,最后,他深呼一口气,说道:
“我的一切……都由大人安排……”
这句悲鸣般的话语在张念祖耳朵里回响……
“很好,那么戈亚,你可以带他回去了。”安修洱平静的声音在他旁边响起,听着是那么地冷酷……
“谢谢……谢谢大人!”戈亚地连忙叩谢,脸上的激动之情毫不掩饰。
“好了,你们先下去。”安修洱摆手。
“是的。”戈亚兴奋地望着美艳动人的卡兰,却见对方紧抿着唇,脸色青白。
戈亚微微收敛了一下过于喜悦的心情,向安修洱行了礼,先行离去了。
卡兰深深地看了安修洱一眼,对方没有理会他,只是低头啜着酒。
终于,他垂下眼帘,一步一步地转身,一步一步地离开了……
张念祖很想对他说句什么,可是他的声音哽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来……
卡兰那哀怨的眼神像利刃似的,直直地刺进他的胸口……
回程的马车上。
安修洱与张念祖各坐一边,车内一片寂静,只听到车轮压过路面引起的晃动声。
张念祖一上车就故意忽视他,不管他怎么逗他都不开口,态度比来的时候更冷淡。安修洱不满于这种死沉沉的气氛,他皱了下眉头,起身移到张念祖旁边。
他才一坐下,张念祖马上跃起,跑到对面的位子上。
现在安修洱可以百分之百肯定他在闹脾气了。
“你怎么了?”
安修洱边问边思索着——自己又做了什么惹这小家伙不快的事了?
“……”他依旧是沉默以对。
“你气什么?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
张念祖索性闭上眼睛装睡,就是不肯理他。
安修洱不厌其烦地再次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一把拉住又想要跑开的人儿,把他按坐在自己大腿上。
他霸道地捏住张念祖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面对面。
“说说看,气什么?”俊逸的脸庞向他逼近。
张念祖瞪着他,对他毫无自觉的态度更加恼火。
“跟你说有用吗?”他讽刺地笑着,狠狠推开他。
“你又没说,怎么知道没用?”安修洱挑眉,把他捞回来。
“不想说。”
“不要这种态度,有什么不满就直接说啊。”
“直接说?哈,说了你就会改变主意吗?”
“到底怎么回事?我不记得我有做过不顾你意愿的事情啊。”
“没做过?太好笑了!你不是一直都在强迫我吗?”
“那是……”他是指做爱时那些调情的事吗,安修洱想着。
张念祖看对方的表情便知道他想歪了,他马上自己矫正道:
“我指的根本不是那些事情!”
“那你指什么?”安修洱依旧不得要领。
“你……你这冷血的家伙!”张念祖终于耐不住骂道:“卡兰他的价值还比不上一只死老虎吗?”
“……原来你是说这个。”安修洱一脸受不了,向他解释:“那是狩猎大会的惯例,领主要奖励最出色的猎手啊。”
“奖励就奖珠宝好了!为什么要把卡兰当成奖品?他可是个人啊!”
“你不要气了。你听到的,卡兰自己也愿意去啊,而且那个人看上去很老实,卡兰跟着他不会受苦的。”安修洱尝试耐心安抚他。
“什么自己愿意!卡兰他喜欢的是你啊!他只是不敢违抗你才这么说的!而且问题根本不是那人老不老实或者对他好不好!卡兰他只是希望待在你身边而已!就算你看都不看他一眼!”
“念祖,不要无理取闹,领主把官人赐给立功的将领是经常有的事情。”
“什么?我‘无理取闹”?是你太冷酷了!”张念祖声音高了几度,指责道:“你到底把人当成什么了?等到你厌烦了我之后,你也会毫不在意地把我赐给别人吗?”
“……”安修洱一时语塞,他无法否定他说的话。
“哈……你也承认了……”张念祖自嘲一笑,冷声道:“从头到尾,你就没有把我当成是个人……我跟那些官人一样,只是你的玩物罢了!”
“念祖……你到底想说什么?”安修洱压低语气,这是他头一遭在张念祖面前出现冷凝的表情。
他跳开,大声喊出自己的心声:
“我要说的是,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不管其他官人怎么认命!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绝对不要受你摆布!”
“所以呢?你认为……自己的地位应该比其他官人更高一层吗?”安修洱锐利地眯眼。
“我没有!我不是要你对我特殊照顾!不过你也别想像对待卡兰那样对待我!”
那不就是要求他“特别对待”了吗?安修洱好像听到一个非常不好笑的笑话似的,嘲弄地说道。
“念祖,你说话前后矛盾。而且,我不懂你要什么?难道,你还想跟我对等相处?”
“哼!我‘想’?什么叫‘我想’?事实根本如此,你太自以为是了吧?我们之间根本不存在上下关系,我完全没义务听你的!你也没权利命令我!”张念祖不客气地讽刺回去。
“你以为自己在对谁说话?”安修洱脸色阴暗下来了,这是他发怒的征兆。
张念祖无惧地直视他。
“好笑!我从来都没对你说过好话吧?”
“你那些孩子气的话我向来不在意,不过你似乎开始忘自己的身份了。”对于他过往的一切不敬言行,安修洱向来觉得有趣,可是他现在太过“得寸进尺” 了,安修洱开始失去了玩乐的心情。
“我什么身份?祭品?公子?你最宠爱的官人?”张念祖嘲讽地列出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身份变化,然后大声反驳:
“都不是!我是张念祖!我就是我!你没资格决定我的意向!”
安修洱邪魅的脸终于染上了明显的怒气,他声音低沉却充满压迫感地说道:
“我最不喜欢持宠生娇的孩子……念祖,不要以为我纵容你,你就可以口无遮拦。”
“……”张念祖瞪着他,不吭声。
安修洱双手紧握,交叠着长腿,逼视着他,继续说:
“你现在的一切都是我给的,就连你的性命也掌握在我手上。你问问自己,你认为我可以决定你的命运吗?”
张念祖愣住了……
过了好半晌,他低声开口:
“这么说……你注定是高高在上的了?就因为你掌握了我的一切,你就可以主宰我的人生?”
“难道不是吗?”安修洱反问:“弱肉强食的定律你不会不知道吧?你的小小反抗对我而言很新奇,所以我不会要求你跟其他官人一样对我唯唯诺诺,不过这不代表你可以爬到我头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懂分寸吧?”
他的怒气已经下降了,不过口气依旧冷漠,无情地诉说着张念祖对他的意义。
张念祖被他的用语震慑住了。
新奇?是啊,因为新奇,他才把他带回来,因为新奇,他才容许他“以下犯上”……
冰冷的言语像钢针似的,刺过胸口,血液一滴一滴往下淌……
“哈哈……”他忽然捂着脸大笑。
安修洱冷冷地看着他反常的举动。
心,已经被伤得支离破碎了,不过不能就这样妥协……要保护自己,不能让自己脆弱的真面目曝露在男人的面前。
慢慢地,张念祖停了下来,以同样冷漠的目光回视他,说道:
“这样啊,原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