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已经在第一时间来看过了,诊断结果是“身上的伤口很多,有刮伤,擦伤,还有轻微的骨折。不过最关键的是头部的创伤,好像是受到严重的撞击,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大家听了都不由得捏一把冷汗,特别是张念祖,马上伤心欲绝地痛哭起来。
不过大夫补充道“由于整体的伤处不算严重,只要他尽快醒过来,情况还是有转机的。”
因此,张念祖连饭也顾不得吃,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等他醒来。
唧唧——敲门声响起。
洛迪克见张念祖没反应,帮他回答道:
“进来。”
“打扰各位了……”
来者是安修洱身边的政务助理,他有点慌乱地向张念祖报告:
“官人,外面聚集了很多大臣跟使者,说要来探视安修洱大人……”
洛迪克拧眉,道:
“探视?我大哥的新婚日子,他们说什么探视?”外面的人应该不知道安修洱受伤的事才对的。
“小人不清楚……好像是有人把大人昏迷的事情传出去了……”
“一定是那些该死的仆人!”洛迪克低咒。
张念祖微微侧头,问:
“那些人想怎样?”
洛迪克厌恶道:
“一定是借题发挥,说什么发生这种事就不吉利,是上天的惩罚之类的……”
安修洱一意孤行要立张念祖为正室,朝中大臣的反对声浪很大。加上安修洱还把原本的最佳正室人选——哈什图的女儿“伊丽斯”给遣退,因而开罪了他,所以连不少忠心耿耿的元老级大臣也对他颇有微词。
现在安修洱受了伤,他们一定会借机造谣生事,把责任推到张念祖头上。
张念祖霍地站起来,魄力十足地道:
“好啊,既然是针对我的,那就让我去见他们。”
“公子,不可以呀……”
“嫂子,这不行啊……”
洛迪克跟默司很有默契地同时开口阻止,后者一愣,立即害羞地低下头。洛迪克得意一笑,继续道:
“嫂子,你应付不了那些老顽固的,你的解释他们根本不会听得进去。”
“没试过怎么知道不行?”张念祖握紧拳头,安修洱一直以来为他遮风挡雨,捱了那么多苦头,现在是自己回报的时候了,这次就由他来保护他!
“既然我已经当了‘领主夫人’,发生了事情当然也要承担责任了!总不能一辈子靠安修洱的保护吧?”
啪啪啪……
门外传来鼓掌的声音,伴随着一道低沉而洪亮的声音——
“说得好啊,不愧是我的媳妇。”
一名高壮的中年男人,迈着稳健的步伐进来了,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较为年轻的黑发男子。
洛迪克看到进来的人马上喜出望外。
“父亲大人!”
除了张念祖以外的人都赶紧欠身行礼。
男子微笑着示意他们起来,然后直接走到张念祖面前。
他看着昏睡中的安修洱,确定他问题不算严重之后,再把目光放到张念祖身上。
“呵呵……你就是‘念祖’吗?”跟安修洱一样的紫色眼瞳兴致昂然地注视着他。
张念祖也同样打量着眼前的两名男子——其中一个称得上是他的“家翁”的男人。
按年龄计算应该是五十岁左右,不过他的外型看上去只有四十出头,身材非常健壮,长相跟安修洱简直一个模子印出来,头发眼睛的颜色都如出一辙,不过他的笑容跟说话的语气又比较像洛迪克。
看到这个帅气的“老伯级”人物,张念祖不再担心安修洱将来会大肚腩或者秃头了,父亲基因良好,做儿子的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而另外的黑发男子,应该就是上任的“天神的祭品”了。年纪也是四十左右,黑发黑眼,不过他的轮廓比一般的东方人要刚毅,是那种糅合了西方的粗犷跟东方的细腻的感觉。皮肤黝黑肌肉结实,身型也很矫健。
这一刚一柔的情侣站在一起,感觉非常地和谐跟美观。而且看他们之间的眼神流转,感情一定很牢固吧……
不知道若干年之后,他跟安修洱可不可以也到达这种境界呢?
安修洱的父亲似乎对张念祖的印象不错,他满意地点着头。
张念祖却忽然有一种“丑媳妇见家翁”的感觉,不知所措地咽着口水。
“嗯……我就是张念祖。您好,您……”他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他。
“呵呵,我叫曼提斯,对了,这位是‘寒亚’。”他介绍旁边的男子,张念祖跟寒亚对望一下,互相向对方点头。
“你也跟安修洱一样,叫我父亲大人就行了。”曼提斯友善地笑着。
张念祖红了一下脸,细声说:
“那,拜见父亲大人。”
“嗯,乖了。”大手温和地摸上他的头顶。
看到他们首次见面就能融洽相处,大家都感到很欣慰。
曼提斯环视了一下四周,身上焕发出帝王气势地说道:
“那些大臣,就由我去应付吧,你们好好照顾安修洱。”
“真的?父亲您能出面就好了。”洛迪克松了一口气。
“不过……”曼提斯沉吟了半刻,对张念祖道:“明晚的庆祝宴会,各郡都有使节参加,还有的是领主亲自前来……要是你们这对主角不出席,难免说不过去。”
是的,这么盛大的晚宴,要是身为领主的安修洱不出现,对于整个“累特蒙郡”的声誉都是有影响的。
到时候恐怕不仅本郡里的人会说三道四,连其他郡也会有流言蜚语。
张念祖低下头,望着不醒人事的安修洱。什么宴会的,他都不在乎,只要安修洱能清醒过来……
“你要努力点了。”曼提斯拍着他的肩膀道。
张念祖坚定地点头。
曼提斯笑了笑,搂着从头到尾没说过一句话的黑发男子离开,准备去安抚那批闹事的官员。
“父亲大人,请等一下,我也跟您去。”洛迪克追出去。
那位安修洱的助理也向张念祖弯身,然后跟了出去。
房间里剩下张念祖、伊诺跟默司。
张念祖转过身去,继续照看安修洱。
“念祖……”伊诺小声开口。
“伊诺,你应该有事情要忙吧?”张念祖背对着他道:“你不用陪我了,先走吧。”
“可是……”
“我不要紧的,你别耽误了自己的工作。”
“好吧,那,告辞。”伊诺深深地望了他们一眼,走出房门。
默司站到张念祖旁边。
“默司,你有事的话……”
“不,我留下来。”默司摇头道。
张念祖回头对他笑了一下,继续看着安修洱,没再说话了。
这一整夜,安修洱都没有苏醒的迹象。
默司陪了张念祖大半天,被洛迪克押着睡觉去了,张念祖则依旧不眠不休地守在床边,谁也劝不走。
“我希望他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我。”
他这么说,拒绝侍从们要跟他轮班照顾的好意。大家说不过他,只好任他去了。
昏黄的烛光在安修洱的俊脸上跳跃,他的双目依然紧闭。
张念祖托着腮,趴在他的被子上。他调皮地伸出手指,戳着他挺立的鼻梁。
“你这个大笨蛋,竟然在新婚之夜顾着呼呼大睡,亏我还准备使出浑身解数要让你爽歪歪呢……”
黑亮的眼珠仿佛蒙上一层水气,烛火在瞳孔里闪耀着。他的手转为痛惜地轻抚他惨白的脸颊。
“安修洱……快醒过来……”
终于,他也耐不住疲惫的侵袭,慢慢地闭上眼……
他做梦了,梦见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他在熟悉的大楼与街道上穿梭,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天空中的阳光刺目得让人不敢抬头。但,为什么他还是觉得那么陌生那么郁闷呢?心里的空洞感强烈得他想哭出来。
我不想待在这里!
不想!
他拔足狂奔,沿着记忆中的道路跑回自己的家。
在楼下的巷口,他看到自己的父母了。
母亲怀里抱着一个可爱的新生婴儿——那是他的妹妹。
父亲跟母亲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他站在远方,很想走过去,但是却被一种无形的斥力阻隔着。他看着他们乘上自家的越野车,车子呼啸而去……
很难过,很不舍……
他们已经不需要我了吗?就算我回来了,也已经没有人需要我了吗?
“呜……呜……”他蹲下去,捂着脸大哭。
身体好像漂浮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又要流落到何方。
“念祖……”
一个声音呼唤着他,他感觉自己被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抬头,看着那张容颜。
是你……?
只有你的怀抱才是我可以停泊的地方……
睁开眼,已经是天亮了。
张念祖从被子上抬头,他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泪痕已干,而床上的人还是没有醒过来。
他轻轻叹气,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边,打开窗户。
仆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他们在外面的院子里忙着打扫,修剪花草。一箱一箱的宴会物品也被抬进对面的大厅里。
他梳洗完毕,换了一件衣服,继续守侯在安修洱的床边。
大夫又来看了他几次,然后留在旁边的房间等待消息。默司跟洛迪克也进来了,安修洱还是一点苏醒的迹象都没有。张念祖休息得不好,面容憔悴,不过他还是不肯离开。
时间不会因此而停止,眼看天色渐渐变暗,宾客们也陆陆续续地进场。
洛迪克已经穿上了礼服,他在房间里着急地踱步。
“怎么办?难道老哥真的没办法出席了?”
张念祖还是很冷静地握着安修洱的手。
“嫂子,你就不能想想办法吗?”
“办法……难道我亲他一下他就会醒吗?”他打趣地回答。
“很难说哦,不然你试一下……”
洛迪克还没说完,张念祖二话不说,倾身在安修洱唇上一吻。
结果证明,什么都没有发生。
“哎……”洛迪克束手无策地按着额头。
张念祖点着他的唇,自言自语道:
“大笨蛋,还不醒过来,难得我亲自献吻……”
“嫂子,你干嘛还能这么冷静?”洛迪克不理解地问。
“不然我可以怎样呢?激动地摇晃他把他弄醒吗?”张念祖平淡地回应。
洛迪克摇着头,拉着默司走出门外。
“我先去会场看一下。”
只剩下两人的空间里,张念祖的伪装终于卸下了。
他爬到安修洱身上,抱着他的颈项,骂道:
“混蛋混蛋混蛋!说要给我一个盛大的婚礼,结果现在丢下我一个人应付!你还是不是男人?有种就给我马上起来!”
骂着骂着,他的眼泪又快流出来了。
砰砰砰!
灿烂的烟花在窗外的天空绽放开来,人们的欢呼声也响起。
欢快热闹的声音掩盖不了那一声声低沉的呼唤。
“念祖……念祖……”
张猛地抬头,安修洱蠕动的嘴唇里,确实在叫着他的名字。
“安修洱……”
“念祖……不要走……不要走……”他梦呓着,好像在寻找着什么,向着空气伸出双手晃动起来。
“安修洱……安修洱……”张念祖抓着他的手,哭着大喊:“我在这里啊……醒过来!”
他还是没有睁开眼。
砰砰!
烟花继续鸣放。
“安修洱……混蛋!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快起来啊……”张念祖摇晃着他,声音大到盖过了烟花的轰鸣声。
安修洱的眼皮跳动着,用尽力气想打开。
快醒啊!快醒啊!
张念祖急得眼泪不停往下掉。
“呜……呜……你骗我!你骗人的!你再不清醒的话我又要回去了!呜……”
砰!
一枚巨大的烟炮冲上天际,爆裂出耀眼的彩色烟火,把整个夜空都照亮了。
紫兰色的美丽眼瞳,终于跟明亮的黑眼珠相会了。
张念祖抽噎着,望着安修洱。他的眼睛逐渐恢复焦距,锁定着眼前的人儿。
“安修洱……安修洱!”
安修洱低吟着,乏力地想抬起手。
“安修洱!”张念祖扑过去,紧紧拥抱他。
“念……祖……”只是喊着他的名子,也似乎消耗了他全部的力量。
张念祖擦去泪水,扶稳他的脸,缓缓低头,送上自己诱人的红唇。
“嗯……”甜蜜的喘息从两人紧合的唇齿间溢出……
宴会厅里,嘉宾们都来齐了,他们手上拿着美酒,边闲聊着边等待宴会正式开始。
洛迪克跟曼提斯等,站在主席台的角落里。
平日吊儿郎当的洛迪克,此刻也急躁地左顾右盼。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主角还是没有登场。
“父亲,我回去看一下。”洛迪克再也待不住了。
“嗯……”曼提斯点头,突然台后一阵骚动。
他们回过头,只见塞在主席台背后的人们让开一条路,在中间出现的是——
“大……大哥!”
洛迪克激动地声音不吻,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安修洱在张念祖的搀扶下,缓缓走出来。
曼提斯笑了。
安修洱对众人露出无力而坚毅的笑容,靠着张念祖的扶持,走上主席台。
当两位新人站到台上的一刻,人们爆发出如雷贯耳的掌声跟欢呼声。
安修洱跟张念祖脸上带着幸福的微笑,紧扣着对方的手……
尾声
一年一度的丰收祭奠又要开始了。
按传统要求,安修洱要先放下政务,到神庙去住五、六天。任务就是扮演大地之神,跟祭司挑选出来扮演丰收之神的祭品“结合”,以达祈求丰收的目的。
往年,安修洱参加前的心情都是很期待很兴奋的,但是今年就完全不一样了……
出发前一晚——
张念祖满脸不高兴地坐在床上,安修洱从浴室出来,万分无奈地走到他跟前。
“不要这种表情嘛……”他爱抚着他的头发。
张念祖拉着他一起躺到床上。
“听好了,你绝对不准碰那个什么祭品!”他不客气地趴到他身上。
安修洱很是为难。
“可是,那是祭奠的重心环节呀……”
“不准就是不准!你敢抱别人的话,以后别想再碰我一根寒毛!”他蛮不讲理地威胁着。
安修洱沮丧地扁着嘴,道:
“怎么这样嘛……我也是身不由己啊,如果不那样做,祭奠是无法完成的。”
“切!”张念祖不屑一顾地说:“你们关在房间里,谁知道你有没有跟他做?又没有装闭路电视。”
“但是……”安修洱似乎有点被说动了。
“只要那个祭品不说,就没有人晓得啦!”
“哦……”最后,安修洱还是接受了,没办法,“妻命难违”啊……
“那……”他小声补充道:“为了应付仪式,我亲他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不准!”张念祖立即否决。
“好,那只亲脸颊?”
“不准!”
“额头?”
“不准!”
“手背?”
“不准!不准抱,不准亲,不准碰,连看一眼都不准!”
“怎么可能做得到嘛……”安修洱一副受尽欺压的可怜模样。
“哼!做不到也得做。”反观张念祖,则一副封建地主压迫农民的样子。
“呜……”安修洱抱着他假哭。
张念祖摸着他的头,忽然温柔地说道:
“乖啦,你听话的话,我有奖励哦。”
“什么奖励?”安修洱马上振作。
张念祖媚笑着,扯开他的衣裳,一口咬住他胸前的突起。
“哦……”安修洱轻喘。
“今晚就把你渣干,让你没力气乱来……”他一边诱惑说着,一边掀起自己睡衣的下摆,跨坐到他身上。
渣干……
安修洱听到这个可怕的用词,反而兴奋得猛吞口水。
这一晚,张念祖真的言出必行,把安修洱“渣”得一干二净了……
来到神庙的第二天,安修洱就极端想念自己那可爱的“娇妻”了。神官来通知他——今年的祭品已经选出来了,他也毫无兴趣,只是敷衍地应了一声。
“哎。”他坐在湖边的亭子里,望着蓝天叹息。
好想快点回去……明明跟他分开只有两天,为什么已经那么想他了呢?不知道他有没有同样挂念自己呢……
“安修洱大人。”一名高贵娇艳的少女踏进凉亭。
“哦,是伊芙小姐。”安修洱礼貌一笑。
少女正是伊诺的妹妹,每一年的丰收祭奠她都会回来帮忙。
伊芙坐到安修洱对面,望着这名自己曾经爱慕过的男子。
“大人上次的婚礼,我没能赶回来参加,实在很抱歉。”她眼里已经没有过往的依恋了,只是很平静地笑道。
“不必客气,伊芙小姐好像也快结婚了吧?”安修洱客套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