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张念祖打听到安修洱晚上会跟伊丽斯到湖边的亭子赏月。
他换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时穿的T恤牛仔裤,算好时间来到湖边。他低头看了看左手无名指上的指环,再次尝试脱下来。
还是脱不出来,他叹了一口气,抬头望着前方的凉亭,终于迈出脚。
亭内,安修洱正与几个美貌的女官边喝酒,边欣赏着伊丽斯为他们表演的舞蹈。
“大人,腓里尼官人求见。”侍从报告。
安修洱心底一震,拧着眉心放下酒杯。
伊丽斯停下动作,悄悄观察着。
“他有什么事?”安修洱平淡的语气中隐藏着一丝颤抖。
“官人说,是有很重要的事情。”
重要的事情?
安修洱让其他女官离开,接着把伊丽斯唤到身边,对侍从说道:
“好吧,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张念祖独自一人踏上凉亭的阶梯,表情很平静地出现在安修洱面前。
安修洱故意不正眼看他,还把伊丽斯搂得更紧一点。
“什么事?”他装出不耐烦的语调。
张念祖对他冷淡的态度不为所动,只是轻轻哼了一声。
“打扰大人的兴致真是很抱歉。”他用了从未对安修洱使用过的敬语,轻描淡写地说:“我是来向您辞行的。”
当辞行这两个字从他口中讲出来时,安修洱浑身一抖。
“什么……?”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有问题。
张念祖瞅了一下低着头装乖巧的伊丽斯,再看着安修洱。
“我说,我来向您,辞,行。”他一字一句讲得清清楚楚,怕安修洱听不懂,他还补充一句:
“我想离开这里。”
安修洱哑住了,脸上闪过复杂的表情。
张念祖不管他的窘态,继续说:
“我闯了那么大的祸,‘大人’还心胸宽广不跟我计较,使我感动万分啊。不过我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没资格再留在‘大人您’的身边了。要知道,像我这种没规没矩个性放荡的人待在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跑去勾引哪个阿猫阿狗,到时又要‘大人您’丢脸就不好了。所以,‘大人’赶快把我踢走才是上策啊。”
他像念台词似的噼里啪啦说完。
安修洱听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伊丽斯对于张念祖的大胆言辞也暗地吃惊。
“你真的要走……?”安修洱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声音,低沉地问道。
张念祖点头。
“嗯,真的。请大人批准。”
安修洱暗自握紧拳头,说道:
“伊丽斯,你先出去。”
到底为什么他要走,安修洱认为有必要跟张念祖单独谈一下。
“是……”伊丽斯正要起身。
“不必了。”张念祖撇嘴,说:“我要讲的都讲完了,只是希望大人能答应我的请求。”
安修洱望着他,烦躁地捋了一把自己长长的银发。
“你……离开这里?开玩笑,你离开的话可以去哪?”他提醒他。
“这个大人不必担心,我想到伊诺的神庙去,去他那里当个神官。”张念祖早有准备地回答。
“神庙……?”
神庙是独立于领主权力以外的机构,而且“神官”奉行广纳百家制度,可以说谁都可以去做。安修洱想不到他这么会打算。
“是的,请您批准。”张念祖再次重申。
伊丽斯看着他们。
安修洱目光如炬,深深地望着张念祖。
张念祖毫不造作,光明正大地看回去。
真的没有回环的余地了吗?安修洱的眼睛这么说。
张念祖一阵心悸,为什么他要出现这种眼神?难道他不想他就这么离开吗?难道他还是在乎他的吗?
他努力把这种感觉压下去。
别忘了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留在他身边只会继续痛苦而已!
“大人,您答应吗?”张念祖心意已决,冷静地问。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
安修洱深呼吸,吐出一口气,咬牙道:
“你要走就走吧!”
“谢谢大人……那么大人,请问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你……”你就这么急着离开我?安修洱胸口激烈起伏,忍着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随便你!”一道哀伤的光芒从他眼底闪过,不过在场的人都没发现。
“谢谢大人成全。”张念祖微微颔首,然后想起了什么,他站直身子,举起左手道:“对了,大人,这个戒指……”
安修洱看着那枚银白色的指环,心中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必须还给您,可是没办法,我试了很多次都脱不下来……”
“那种东西你爱怎样就怎样吧!”安修洱忽然失去仪态地大吼。
张念祖表面上完全不被他的态度影响,他很平静地放下手。
“嗯,我明白了……那……告辞了。”他礼貌地弯身行礼,转身离开。
背对着他们的时候,他渐渐加快脚步,跑下台阶,迅速拭去眼里成型的泪珠。
等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后。
伊丽斯摸着安修洱的手臂,正想说一些安慰的话,却猛地被甩开。
“大人……”她缩到一边,惊恐地看着他的怒容。
安修洱使劲摘下手上的戒指——跟张念祖那只是一对的。
他放在手心看了一下,握紧,用尽力气丢出去。
扑通!
银白色的闪光划过半空,戒指坠入湖心。
他痛苦地闭上眼,睁开,然后拿起桌面上的酒壶,连倒在杯子里也省下了,咕咚咕咚昂头直接灌进嘴里。
伊丽斯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透。
看来她是低估张念祖对安修洱的影响力了……尽快把他弄走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几天后。
早晨,鸟儿吱吱喳喳地飞来飞去找食物,和煦的阳光撒满一地。
张念祖收拾好自己的物品,他把安修洱给他的一切东西都留下,只带走他来到这个世界时的背囊。
马车准备好了,张念祖穿着自己的衣服,背起背包,跟默司和克林顿走出去。
他们站在马车前面道别。
“克林顿,我不在你也要乖乖的哦。”张念祖微笑着抚摩它的头,克林顿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他抬头望向默司,温和地说道:
“你也是呀,好好照顾自己,克林顿就麻烦你了。”
“公子……我知道了……”默司吸着鼻子,两眼泪汪汪地回答。
“别哭了。”他拍拍他的肩膀,清了一下喉咙,发表起长篇大论:
“俗话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啊,送君千里终需一别啊,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啊,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轮送我情啊……”
他把自己记得的送别诗句一口气说出来,还越说越偏题。
“公子您在说什么啊?”默司莫名其妙地眨眼。
张念祖自己禁不住先笑起来了。
“没什么,那么,再见了。”
“嗯……再见。”
默司目送着他踏上马车,张念祖坐稳后,从车窗探头。
“再见——”他挥手道。
车夫一喝,马匹抬脚奔跑。
“公子——再见——!”默司跟克林顿追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马车越走越远了……
张念祖趴在窗沿上,看着庄严巍峨的建筑群渐渐远离他。
要离开了,离开这个他生活了快半年的地方,离开那个人的身边,离开这一切……
感觉到眼眶开始发热,他把头缩回去,抱着自己的背囊,低下头。
压抑了太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了,泪水再也不受控制地落下……
建筑物的那一边,露台上,一个高大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着,紫水晶般的眼瞳透着寂寞,望着马车行驶的方向,握在栏杆上的手渐渐收紧……
第十二章
“公子,已经到了。”车夫平缓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啊?”张念祖睁开惺忪睡眼。
“哦……”他揉着眼伸个懒腰,慢腾腾地背起背囊,然后摇摇晃晃地走下车。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太阳已经开始偏西,现在大概是中午过后了吧?
走了半天,终于到达目的地。
马车已经进入神庙的范围了,正停在一片青葱的树林前面。前方是几座高耸的拱门,拱门下面站着一位穿白衣的年轻神官,看样子是来迎接张念祖的。
“那么,小人要走了。”车夫道。
“好的,谢谢你。”张念祖微笑摆手。
车夫掉转马头,甩动缰绳,马车啪嗒啪嗒离开了。
张念祖走向那位伸官。
“你好。”他有礼地鞠躬。
“您好,大祭司已经在等您了,请跟我来。”神官做了个“请”的手势。
张念祖跟在他身后,感叹地望着这里的庙宇,自己兜了个大圈,想不到最后还是回到这里了。
经过一道道弯弯曲曲的走廊,他们进入一座雪白色的神殿。
大祭司——伊诺,已经在等待着他们了。
“念祖,欢迎你。”他向张念祖打招呼,伊诺还是没变,相貌依旧清丽脱俗,脸上依旧挂着友善的笑容。
见了旧识,张念祖感动了半刻,然后激动地扑过去。
“伊诺——!!”
伊诺被他撞得眼花,差点跌倒。
“我好想你啊~~~~!!”张念祖在他身上磨蹭撒娇。
“念祖?”伊诺被他的过度热情惊得一愣一愣。
关于张念祖跟安修洱的事,伊诺也略有耳闻,虽然安修洱的做法是情有可原,可他跟念祖也算一场相识,本身也很欣赏他乐观开朗的个性。知道他们闹成那样,他也为他们感到心酸。
不过现在看到张念祖已经恢复过往的神采了,他也安心了很多。
蹭够了,张念祖终于放开手,正经八百地说。
“总之,以后就请你多多指教了。”
“是的,也请你多指教。”伊诺笑着回答,当张念祖的手从他身上放下来时——
“咦?”他手上的银色光芒引起了伊诺的注意,他不自觉地抓起他的左手。
“怎么了?”张念祖被他的动作吓一跳。
“你这个是……”伊诺看着那枚戒指,表情突然严肃起来。
“这个?嗯……安修洱给我的……”想起这只戒指的意义,张念祖有点伤感地解释道:
“他说是什么世代相传给正室的戒指……呃……我知道自己没资格戴着它啦,可是脱不出来我没没辙啊……”
伊诺凝重地说道:
“不是戒指本身的问题啦……是这上面的晶石……念祖,你知道它是什么吗?”
“啊?安修洱好像有讲过,有神奇力量的吧?叫……叫什么来着……”
“紫晶石。”
“嗯哦,对了。”
“念祖,你可能不知道……”伊诺解释道:“紫晶石其实是天神力量的媒介,我们祭祀时使用的神杖,都镶有紫晶石的。”
张念祖记得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他来到这里时,伊诺曾经拿一根神杖抵着他的额头,那上面的透明石头应该就是“紫晶石”了吧?
“你戴上去之后就脱不下来了?”伊诺问。
“是啊,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松的,后来就好像变紧了,怎么都弄不下来。”张念祖自己想着也觉得怪异。
伊诺皱眉,紫晶石是有灵性的神器,它这样吸附在念祖身上,到底是福是祸……
正想着,门外有神官来通报了:
“大祭司,是时候带念祖公子去参加仪式了。”
“哦……好的。”他停下思路,把张念祖的手放下,对他说:“我们出去吧。”
“嗯。”张念祖也没想那么多,跟着他出去了。
“呼……呼……”粗重的喘息声从男人嘴里发出,额上的热汗跟着他冲刺的动作往下挥洒,汗珠汇集成一道道水痕,滑过性感的锁骨、结实的胸肌,甚至滴落在底下那副雪白柔媚的女性躯体上。
“嗯……嗯啊……啊……”少女低声呻吟,扭动着身子,紧紧抱住压在她身上的男人。
“啊……啊……”随着男人动作的加快,她的叫声开始变得急速。
含着男人坚挺的地方开始收缩。
“呼……呼……呜……”男人咬紧牙,抵受那席卷全身的快感。
高潮来临的一刻,两人都禁不住放声尖叫起来——
“啊……大人……”
“念祖……”
呼吸渐趋平复。
安修洱沉默起身,披上外套。
伊丽斯不安地从枕头上撑起身子,看着他走到桌子前,拿起搁在上面的水烟,点着。
“大人……”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安修洱抽着烟,目光飘向远处,沉思着,没理会她。
激情的时候,嘴里竟然叫出床伴以外的人的名字……这种情况下,他不是应该跟她道歉才对吗?
他现在什么都不说,这证明什么?
伊丽斯穿上睡袍,走下床,从背后抱住他的腰身。
“大人……我……我不在意的……”她贴着他的后背,细声说道。
安修洱自嘲一笑:
“可是我在意。”
伊丽斯怔住,安修洱拉开她的手,转身。
“伊丽斯……”
“是……?”
安修洱勾起她的下颚,诱惑地问。
“你老实告诉我……最近这几天,我睡觉时有说什么奇怪的梦话吗?”
伊丽斯一震,悄悄握紧拳头。
“对不起,大人……我每天都睡得很熟……所以……”她眨着无辜的大眼说道。
安修洱笑了笑,放开她,在她头顶一吻。
“是吗……那没什么了,睡觉吧。”
他率先走回床边,伊丽斯也连忙跟过去。
花香洋溢的花园里,一男一女围坐在花岗岩石桌边小声谈论着什么。
“我真的是不放心……”伊丽斯颦着柳眉诉道:“昨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之前就经常这样……只是他自己也没察觉……他总是叫出那个人的名字,这段时间里更是频繁……”
中年男子——也就是城里的主管,他沉吟了一下,安慰她说:
“小姐别担心,可能是一时改不过口而已。”
“可是……他连做梦都喊着那个人……他昨晚还问我有没有听到他说梦话,我怕会强化他的意识,所以就没告诉他……”
“这……”主管懵住了,也语带担忧地说:“这倒不太妙了……”
“是啊……现在他离开了,大人反而变得更想他……我怕……有一天大人会忍不住跑去接他回来……”
“也有可能……”
“如果他真的回来了,那……”
“小姐不用担心,他到底也只是个官人,您做了正室的话,他是怎么也不可能超过您的。”
“可……”伊丽斯咬着下唇道:“我听说过上任领主的事情……”
主管愣了下。
“您是指……”
伊丽斯点点头,继续说:
“要是他像他父亲那样……”
“不会的。”主管否定:“安修洱大人的母亲就是之前的正室,大人当时对他父亲的做法是非常反感的,他不会跟他一样做的。”
“您从上任领主的时代就开始当主管了,当时那个官人……也是‘天神的祭品’吧?”她问。
“是的……”
“为什么……”伊丽斯不忿道:“为什么那些‘天神的祭品’都特别受宠呢……大人的父亲为了那个人,竟然把正室废掉……”
主管闭上眼,回忆起十多年前的事情,往事一幕一幕闪过……
他悠悠说道:
“‘那个人’……虽然个性跟现在的腓里尼官人完全不一样……不过,上任领主对他的宠爱也是到了惊人的地步的……所以,当安修洱大人的母亲做出伤害他的事情后,领主什么劝告都不听,气愤地把她废除了……”
伊丽斯听了更是吃惊,紧张地问:
“要是……安修洱大人他……”
“伊丽斯小姐,大人跟他父亲不同,您只要安安分分地,就不怕身份会动摇了。”
“我要是安安分分的话,那个人可不会这么简单就离开了。”伊丽斯敛去乖巧的眼神,取而代之的是精明锐利的目光。
“那您想……”
“我不能让‘他’回来影响我的地位……”
“……”主管不知道她暗示什么,不敢吭声。
“最好是让他永远也不能回来……”她冰冷的语调里,仿佛正酝酿着什么阴暗的计谋。
诺大的书房里,树立着摆满书籍的大书柜,房间里充满纸张跟油墨的味道。
张念祖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对着面前书本上那一大堆陌生的符号痛苦地挤眉弄眼。
“这里的文字也太怪异了吧……”他咋舌。
“只要把基础音标弄明白,就不会很难了。”
负责教导他的祭司冷漠地说。
张念祖瞄了瞄这名年纪跟他差不多的红发少年——皮肤白皙,绿眸细长,脸蛋圆润,长得很不错。只是他一直板着一张扑克脸,看着就提不起劲。
“唉……”张念祖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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