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苹、大辛笑了起来。
晚上,玉儿和亚苹睡在一个床上,一时有说不完的话。
玉儿道:“我这一辈子,走错了两步棋,第一个是答应了俺哥,嫁给了来永,断送了自己的前途。要不我起码也能考上个专科。”
亚苹也坐了起来,道:“本科绝对没问题。”
玉儿说:“你看,我现在跟你一比,差距多么大!你是大学的讲师,我是个流浪者。第二步就是跟那个姓韩的,唉,鬼迷心窍!”
亚苹道:“这事儿我这么分析,他跟你不一样,他是个当官的,当官的最怕的就是桃色新闻。另外,你不是说他老婆是个母老虎吗?关键就在这里。你呀,也别太痴情了。跟他接触了那么一段时间,也算你人生中的一段美好的记忆。即使是一段痛苦的记忆,过去了,也就算了。”
玉儿长叹了一口气,摸摸右手腕上的那只玉镯:“这镯子还是他送给我的哩!”
亚苹笑笑:“你还一直戴着,痴心不改哩!可他,说不定早就磕头下跪,跟他老婆重归于好、重温旧梦了!”
亚苹又说:“玉儿,你先在我这儿住着,过几天找个地方上班。你也锻炼锻炼,体会一下大城市生活,对今后的生活不会有坏处的。过一段时间,回去办个离婚,跟来永就算彻底拉倒了!至于将来怎么办,再说。想回商场去上班,就跟孙经理打个电话说说。离了婚,他来永还敢对你怎么样?另外,跟孙经理关系好不好?她不会给你除了名吧?”
玉儿说:“关系不错。一是我工作认真,算账麻利,账目一清二楚,她挺满意。二是孙经理常拿些不好处理的条子让我给报销。比如请客送礼什么的,我都给她报了。这里边也包括她办私事的花销。像托关系送孩子上重点小学、中学什么的。这七年多,总共报了得两万多呢。”
亚苹说:“那就好。”
玉儿又问:“亚苹姐,你们怎么还不要孩子?”
亚苹说:“刚结婚的工夫,没采取什么措施,结果怀上了,去做了。后来就采取了措施。主要是我想考研究生。在大学里不是研究生,就像比别人矮了一头。现在青年教师竞争挺激烈,刚毕业的好多都是硕士博士。本来,大辛跟我在一个系里教书,后来他觉得都当教书匠太单调了,两个人收入仅靠干巴巴的工资也太少,就出去找了个化学工业公司,一边负责科研项目,一边指导企业的生产,干得也挺带劲儿。企业里拿研究生就当宝贝了。不像在大学里,一片树叶掉下来能砸着三个教授的头。他那个公司,月收入1000多,比我多一倍哩!另外,没孩子,小两口也轻松多了。俺们有个‘九五规划’,就是等我考上研究生,上下来,再要孩子。这个规划内有三大工程,扼要概括为五个字‘读书挣钱玩’。妹子不怕你笑话,这次去了岛城,其实没住婆家,住婆家倒不如住外边方便。是大辛指导过生产工艺的一家化工厂的厂长邀我们去的,就住在厂子买的一个小洋楼里,窗口面对大海,漂亮极了。”
玉儿又想起那个长毛画家青年,就跟亚苹说了他要她去当人体模特儿的事。
亚苹说:“你可能觉得当人体模特儿是件挺羞耻的事。但我想,如果那个长毛画家可靠的话,也可以去试试。玉儿,我没有撵你走的意思。一个女人,天生丽质,长了一个美人脸、美人身子,是大自然的杰作。如果能把自己的美贡献给大千世界,给人类留下一种永恒的美,那是一件多么伟大的事情!要是咱俩换换身子,我就毫不犹豫地去当模特儿。我要让所有妒忌我的女人都妒忌得发疯!让所有想得到我又捞不着的男人也想得发疯!哎,玉儿,真的!”
玉儿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个胆量。”
亚苹忽又想起了一个人,压低了声儿问:“哎,二愣子,那小子,现在干啥?”
玉儿就把草根讲的情况说了。亚苹把嘴贴在玉儿耳边,悄声道:“平时千万别提二愣子的事,千万别让大辛知道。他这人对爱情非常执著,非常喜欢我。我跟他说过,在他之前,我从来没跟任何男人谈过恋爱。他一直拿我当做一块无瑕的美玉。如果让他知道了我跟二愣子的事儿,这个家可就要塌架了。他绝对不会容忍我有任何对不住他的事。那一回我真傻,就差那么一点点儿了。”
这天晚上,胡泊在家里看电视新闻。李长胜来了个电话,说他公司下属的金银首饰商店的冉经理,看了《嫦娥》和《飞天》两幅大照片,很是欣赏,要请胡泊给拍四幅女模特儿佩戴首饰的广告照片。模特儿不要找知名度太大,要价太高的。预算一共花4000元。胡泊想,除去化妆师的报酬、照片制作费,如果自己能剩下1000,模特儿的报酬也就是2000元了。他先想到了小旋风,就打传呼,问她能不能拍。不料,小旋风上次尝到了甜头,这次提高了身价,提出每张照片要2000元。胡泊觉得这价码高了些,放下话筒,又给李长胜打过去。李长胜说:“冉经理的店刚开业,经费不是太充足。再增加看来是有困难。小旋风要是不干,老弟能不能再找别人?再说,她拍首饰广告气质上也差一点儿。你最好找一个气质高雅华贵一些的,体态丰满一些的少妇。日常生活中,佩戴名贵首饰的女子还是少妇和中年妇女居多。”胡泊又打电话跟小旋风商议,小旋风仍坚持每张照片2000元,并有点儿委屈地说上次两张照片给1500元亏了点儿。胡泊说:“这报酬的事我说了不算。咱们以后再合作吧。”就琢磨再上哪儿去找个合适的广告模特儿。
过了一会儿,胡泊想起了丁琳,她那个女强人女厂长当得可真是不容易,得抽空去看看她。她和李长胜也不知见上面了没有……以后得多跟老同学们联络联络,一是交流感情,二是多一个朋友就多一条路子呢。
第 十 二 章
这天下午下了班,韩立冬刚出外贸公司的大门,就见肖守本倚在一辆乳白色的蓝鸟轿车上,眼珠子斜斜地瞅着他。韩立冬立刻意识到肖守本是向自己示威来了,就不再看他,推了车子就要骑上。这时,肖守本却拦住了他,皮笑肉不笑地说:“尊敬的立冬韩先生,敝人今日设宴,为局长大人高升为第二副总送行,不知阁下愿赏光否?”
韩立冬气得七窍冒烟,直想给这小子的肥腮上来上一拳。他“哼”了一声:“姓肖的,你高兴得太早了吧?”
肖守本说:“落到这么个狼狈地步,还他妈嘴硬!”
韩立冬的拳头都攥了起来:“你嘴里干净点儿!你再敢骂一句,我就砸掉你的门牙!甭觉着你是个杀猪的,今儿个咱就来一场鲁提辖拳打镇关西!”
肖守本有些胆怯了,说:“立冬老弟,刚才是跟你开玩笑呢。真的,我真是为老弟设了一宴,一来送行,二来咱兄弟俩叙叙旧。当了副头儿,也没专车了,坐我这辆走私车吧!”
韩立冬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一不用你送行,二也没有旧跟你叙。我告诉你姓肖的,这出戏还没唱完呢!”说罢,骑上车子,扬长而去。
怒气冲冲心中却又有点儿悲凉地骑车走着,却又不想回家了。回家,实在是太没意思了,就想找个小店吃点儿东西,再喝上几杯。嘟——兜里的手机响了。停下车,人不下来,一条腿撑住,掏出手机一看,却是二愣子打来的:“喂,冬哥,晚上没饭局吧?”“没有。”“那,你现在能上我这来不?”“你那儿几个人?”“就我一个,还一个小朵。还上你最爱吃的八香排骨吧?”“喔,好吧!”
到了二愣子家,只见那棵大核桃树的枝叶长得更加繁茂了,如一把碧绿的大伞,罩住了半个院子。枝叶间已长了不少翡翠般的小核桃。小朵正在沏茶,穿了一件白色的针织短袖衫,一条白色的中裤。看上去又胖了点儿,胸脯像一对小蘑菇般鼓了起来。心中不觉暗暗称奇,这才三个多月,变化就这么快呀!韩立冬坐下来,刚喝了一口小朵给倒上的茶,就见院子里一个穿浅绿色连衣裙的女孩儿歪着右肩,拎着食盒,如一只绿翅膀的蝴蝶翩翩而来。近了,却是小荳。小荳摆好菜,二愣子让她敬了韩立冬两杯酒,她就告辞走了。
“来,哥!”
二人喝了几杯,吃了一会儿。二愣子见他愁眉不展,就诧异地问:“哥,最近工作不大顺心?”
韩立冬摇摇头,把一杯啤酒一饮而尽,将杯子一放,长叹了一声:“不是不大顺,而是大不顺呵!”又说,“愣子,我讲了,你出去一定不要乱说!”二愣子眼一瞪:“哥,这你绝对放心!我这嘴,你还不知道,绝对严实!”又对小朵说,“朵儿,你先学习去吧!这儿你甭管了!过一会儿来吃饭。”小朵应了一声,去了东间。
韩立冬跟他碰了一下杯,低声问:“你知道百货商场的那个玉儿不?大名叫苗玉。”
二愣子微微一怔:“知道,也见过。那不是故道城的美女一号吗?”却没说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只笑笑,“大哥跟她恋上了?大哥本来不是不近一点儿女色的吗?”
韩立冬又长叹了一口气。在这个非常忠于他的小老弟面前,他还有点儿爱面子,只简要地说了到玉儿家去抱她,亲她,被来永撞上,后来让来永闹大了,加上吕副县长、郑二秃子、肖守本等人推波助澜,大做文章,县里把自己调到了外贸公司的事。
二愣子听了,很是愕然,三角眼瞪得老大,说:“哥,这事儿你该早告诉我。要是刚出事的工夫,我让两个弟兄去警告一下来永,他就绝对不敢那么闹了。”又问,“哥,现在还需要去敲打敲打他不?”
韩立冬摇摇头:“打出了事之后,玉儿就不见了。现在我都不知道她上了哪儿。”
二愣子安慰他道:“哥,这事儿,我看你也别太当回事了。可能是大哥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儿,把它看得太重了。你跟玉儿交往了这一段,也不亏了!就全当是一段美好的回忆吧!大哥年龄不大,以后的路还长着哪!至于嫂子那里,估计过去了这个阶段,也就慢慢地跟你恢复了。”
韩立冬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出了这个事儿,仕途是不好办了。本来,这次的副县长或副县级,是手拿把攥的呢!”
二愣子边给他斟酒,边说:“哥,我说两句,你别在意。如果你听着不中听,就当小弟没说。如今不是流行一句话,叫做动什么别动感情吗?我给改一个字,叫做动什么别动真情。你就是动了真情,太控制不住自己,陷进去了。女朋友嘛
,就是玩玩而已,绝对不能动真格的!绝对不能太认真。你看看,有几对情人能白头到老?真正白头到老的绝大多数还是夫妻。所以,哥,这个事儿既然出了,你还得勇敢地把腰直起来,把头昂起来。我看,你先缓缓劲儿,如果干上个一年半载的,在外贸能干上一把手,就来个东山再起。如果不大好办,大哥你干脆自立山头办个公司。凭着你的能力、为人,凭着你这些年的关系,干上个十年八年的,挣上几十万上百万,上千万,就给个县长、市长也不干了。所以,哥你一定要想得开。别为这事儿太劳神了!这无所谓!”
听了二愣子的一番话,韩立冬的心里好受多了。
韩立冬看二愣子喝得有点儿多了,又看看地下的七八个空啤酒瓶,说:“行了,差不多了!”
二愣子定定神儿,说:“那,哥今晚就住下吧!小朵把房间都给打扫干净了。”
韩立冬正不愿意回家去住,就点了点头。
亚苹介绍的这个飞天信息公司很令玉儿吃惊。装饰得如豪华宾馆似的办公室,有中央空调,很凉快。外间是大的,有十几个人分头在用浅蓝色装饰板隔起来的办公桌前咔咔咔按着计算机键盘办公,没有人交头接耳。只偶尔有电话铃响,接电话人的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公司的老板金大章则在大办公室一侧的小办公室里。
玉儿的工作是在总经理门外的一间玻璃房子里的写字台前,把大办公室工作人员送来的报表文件送到里屋总经理的办公桌上。另外是随时听总经理按动电铃的传呼,到里屋接受一些如打电话和把批文拿到室外送到有关工作人员手中的任务。还有每天早上要提前半小时上班,把总经理办公室打扫一番,打好开水。包括把茶杯刷洗干净,在总经理刚一上班时,就把一杯他最爱喝的茉莉花茶沏好端到他面前。
金大章有个习惯,白天把长长的落地窗帘拉得严严的,打开台灯工作,就像晚上办公一样。办公室一侧墙上,挂了那幅挺大的《飞天》铝合金框装饰画,画面上是个半裸的飞天女子,上身一直袒到肚脐以下,头发、耳朵、手臂、脖颈、小巧的胸衣上缀着五颜六色的饰品。高高的胸,细细的腰。第一次来的客人,都对照片惊叹不已。对面墙上,有一幅放大了镶在镜框中的敦煌壁画《飞天》,还挂了一幅龙飞凤舞的书法: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
第一天去飞天信息公司的路上,亚苹就嘱咐玉儿:“上了班一定要说普通话。”玉儿说:“我这普通话老讲不好。”亚苹说:“讲不好也要讲。公司要求必须讲普通话。从现在开始,你平时讲话全换上普通话,练上一个月就差不多了。有些咬不准的字我帮你纠正。”
见了金总经理,金大章热情稳重又不失威严,只看了玉儿一眼,其他什么也没问,也没叮嘱什么,就让亚苹带她去买工作制服。标准是800元以上,1000元以下。并配上衬衣、领带。金大章给了玉儿1500元现金,让拿发票回来报销。又说:“皮鞋买平跟的,上班穿。先试穿一下,走路别有声响。”亚苹带玉儿去了全市最大的鹊桥商厦,选中了一套浅绿色的西式裙服,一件雪白的真丝衬衣。玉儿试穿后非常合体,把脸衬得越发如梨花瓣儿一般。脱了西装上衣,解开白衬衣的第一个纽扣,则亭亭玉立,清纯可人。亚苹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说:“老觉得还缺点儿什么。”玉儿指了指脖子,笑着说:“本来家里有,没带出来。”亚苹这才恍然大悟:“戴我这个。”就动手取自己颈上的金项链。玉儿忙拉住她的手:“不不!这样就挺好。无所谓。”又挑了一双黑色的平跟皮鞋。玉儿回去上了班,下午三点,金大章交给她一个红绒绒布的长形盒子,不动声色地说:“拿去戴上。”
玉儿打开那盒子,里面睡了一条金光闪闪的项链。链上还拴了个椭圆形的小纸片片,上写:2888?00元。玉儿的手指像被烫了一下似的,忙把项链盒放在了深褐色的老板桌上,说:“不不,金总,这我可不能要。”
金大章脸上毫无表情:“工作需要,让你戴你就戴上。”
玉儿还是有些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