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说:“好。”又问,“几点?”
韩立冬说:“3点左右吧,好,3点!”
中午,玉儿提前了半个小时去上班,到了商场后边的旁门前,下了车子,正要进门,旁边却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苗姐!”
玉儿定睛一看,这不是广东的那家南天香日化公司的业务员老汤吗?
“噢,汤经理呀?你又来了?”
老汤带着笑容的脸上满是无可奈何:“来了四天了。每天都找孙经理,想结一下账,可孙经理老说没钱。”
钱,还是有的。玉儿心中最有数了。这是孙经理的老战术,货款能拖就拖。
“那,你不叫小香……给孙经理去说说?”一时,玉儿竟想不起小香瓜的大名来了。
老汤压低了声儿:“小香姐去跟孙经理说了好几次,可孙经理就是不点头。再说,小香姐为离婚找朋友这事儿,闹得挺厉害的,给孙经理惹了不少麻烦。孙经理正烦她呢。”又说,“给孙经理送东西吧,她坚决不要。她是个太太,又不能给她送小姐。唉呀,这事儿,真愁坏了我啦!我在这儿住着,天天睡不着觉呵!再要不回这笔货款,公司经理该解聘我了!我的工资、差旅费,全都包括在这里边呢!还有,我八十多岁的老娘病了,躺在医院里,我都没法尽尽孝心。”说着,这个大男人的泪都流下来了。
虽说玉儿也知道这些南方商人挺精明,甚至是挺狡诈的。有不少还是骗子。孙经理就上过好几次骗子的当。可看老汤可怜兮兮的,不觉动了恻隐之心,就说:“这样吧,上了班,我帮你问一下孙经理。”
“那可太感谢您了,苗姐!”
玉儿去了办公室,掩上门,碰上锁,开了抽屉上的锁,把那只装石英表的红绒绒盒放进自己棕色的小挎包里。再去打开门锁,把门虚掩着。又拿起桌子上的一本大美人封面的杂志来看,却怎么也看不下去。百无聊赖地熬到2点10分,就去找孙经理。说:“大姐,南天香日化老汤的那笔货款,您看,能不能给他结了。我看那人挺那个的。”
孙经理斜眼瞅瞅她:“他又找你攻关去了?让那个小子请了一顿,又陪你跳了半夜舞?哎,可别耐不住,中了美男计呵!”
玉儿红了脸,说:“大姐,我能看上他?就是看上了,我有那个胆儿?”
孙经理说:“那好吧!看在妹妹你的面子上,就先给他一万。”
玉儿说:“大姐,我看就都给他算了。他来几趟也不容易,每一趟光路费就得花上六七百。他说还得回去伺候80岁的病老娘。”
孙经理想了想,说:“那好吧!看在你的面子上,那就都给他结了。”
玉儿忙到商场门口去找老汤,却没了人影儿。当她回到财务室时,老汤却急匆匆地赶来了。他双手抱拳,刚要说感谢的话,玉儿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很麻利地给他结了账。老汤装上那张38000元的现金汇票,只说了声谢谢,就转身走了。
心七上八下地乱跳着,等到下午4点多,韩立冬的电话也没来。玉儿就想,这个人是怎么的?忘了?喝多了醉到宾馆里睡着了?还是陪客人出去了?
这时,老刘在一旁翻报纸,还不时地跟玉儿说几句国内外新闻。
玉儿心不在焉地跟他聊着。出纳员小李常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下午又没来,也不知上哪儿去了。这时,电话铃突然响了。玉儿生怕老刘先接了,忙伸手拿起话筒来。“喂,是我,听出来了吧?你现在出来一下,在商场后边沉荷湾旁的那条小路上等我,我开车过去,是辆深蓝色的捷达。五六分钟就到。”说罢,不容玉儿说什么,就扣了。
玉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从椅子背上取下挂着的小皮包,对老刘说:“刘老师,我出去有点事儿。”老刘正戴着老花镜看新闻,头也没抬,说:“去吧。”
沉荷湾边,芦苇高高的,湾边的路上空无一人,只从苇丛中传来几声水鸟的脆鸣。西边驶来一辆深蓝色的轿车,车子在她身边停下,左侧后边的车门打开了,就听一个男中音说:“快上来!”
进了车,玉儿脑子里一片空白,竟忘了带上车门。韩立冬说:“带好门子。”玉儿还是没反应。韩立冬欠起身子,朝后伸过手去,拉过车门“叭”地带上,车子“嗖”地一声驶向前方,拐了个弯,驶过望荷桥,又上了一条较宽的路,三拐两拐,驶出了县城。
玉儿没有说话,两眼直直地望着前方,也没看韩立冬。公路两旁的麦田已变得绿黄,再过几天就该收麦子了。玉儿想得请几天假回家帮爹和娘去忙忙麦收。车子向南驶出去五六里地,又拐向东,再行驶两三里,上了一座立着个“苦水河东大桥”石碑的桥。
过了桥,拐弯,驶上了茂密的刺槐紫穗槐掩映着的河堤,往前开了二百多米。槐树把车子几乎全遮在了里边。韩立冬停了车,前后看看,没有车,也没有一个行人。两人一时都没说话。
一条宽阔的大河在堤下边浩荡北流,水面上反射着阳光斑斓的色彩。几只黑色的野鸭子在岸边觅食。
野草野花浓浓的香气从窗口涌了进来,几只蜜蜂也飞进了车里,嘤嘤振翅。
还是韩立冬先开了口:“不是送给我礼物吗?给我。”他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玉儿觉得浑身无力,把棕色的小包递给了他。韩立冬打开小包,从中取出那只红绒绒盒,打开来,说了声:“嗬,好漂亮呵!”先捋下腕上的表放在车窗前的台子上,又戴上了那只石英表。表壳表带金光灿灿,有几束光反射到玉儿的脸上了。
玉儿说:“行了,我的任务完成了。送我回去吧。”
由于紧张和害怕,她心里直发冷,冷得心房直颤抖。
韩立冬微微笑了笑,从身边的一只小包中也取出了一只方形的盒子,打开来,托到玉儿面前。玉儿木木地瞅瞅盒中那只翠绿色的玉镯,没什么反应。韩立冬用食指拇指捏起玉镯举到她面前:“这算是我回赠你的。”玉镯在斜照的阳光下闪出耀眼的白光来。
玉儿像被那光刺了一下,说:“不!不行,俺不要!”
韩立冬说:“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么点儿面子不给吗?不要,我可扔到河里去了。将来谁捞上来,还以为是古代文物呢。”
玉儿看着前方刺槐相交处的一片绿阴,身子一动不动,像一尊玉雕。
韩立冬看看车前车后,一个人也没有,就下了车,开了车的左后门,钻进去,坐到了玉儿身旁。拉起了她的左手,把玉镯给她戴在了手腕上。那条洁白如藕的胳膊配上一只翠绿色的玉镯,非常协调,非常好看。韩立冬紧紧握住了她的那只柔软的冰凉的手。玉儿往回抽了几下没抽回来,抽拉之间坐立不稳,韩立冬伸过一条有力的胳膊猛地搂住了她的肩膀,脸也贴到了她的头发上。玉儿挣扎了几下挣不开。韩立冬的嘴在她的左腮上后颈上吻个不停。玉儿大惊失色,连叫不行不行!韩立冬说了声:“我豁出去了!”双手捧住了她的头,往上一抬,使那勾着的脸昂了起来,下巴儿也翘向了车顶。他不由分说,一下子把自己宽厚的嘴唇堵在了她的嘴上,“啧”地吻了一下。刹那间,一股浓浓的不知是什么花的香气扑面而来,钻入鼻孔,沁入肺腑,整个身心都被这花的香气熏透了。玉儿一时竟被这巨大的冲击力惊吓得晕了过去,身子瘫软在了座位上。韩立冬却以为玉儿顺从了,越发贪婪地吻着她的红唇,又频频地吻着她的嫩腮、酒窝、额头、鼻子、眼睛、眉毛,狂吻着她长长的白皙的脖颈和洁白的胸口。见玉儿闭了眼没有拒绝,胆子越发大起来。
伸手就握住了她胸前一只凸起的东西,揉了这一只,又去握另一只。玉儿惊叫一声,醒了过来,双手用力推挡着,脸羞红得如一朵牡丹。
韩立冬还要吻她搂她,她双手捧住脸,把头伏在膝盖上,先是抽泣,接着呜呜地哭了起来。
韩立冬一时不知所措,又是安慰又是抚摸她的脊背,说:“玉儿,我是,我是太喜欢你了!我实在是控制不住了。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你,晚上做梦都梦见你……”
玉儿哭着说:“你,你是看我长得好一点儿,玩玩我就是了……可我,我怎么办……”
韩立冬急忙分辩道:“不是,绝对不是!如果我只是想玩玩你,何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我知道跟你来往,头上吊着一把铡刀,随时都会掉下来,把我劈成两半!可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今天,我亲了你,抱了你,就是死了,也没有遗憾了!”
玉儿长叹了一口气:“都怪我没有志气,为了哥哥,嫁了那么个人。要是不走这一步,我上研究生也该毕业了。人哪,不认命是不行呵!”
韩立冬看看车前车后,仍没有车,也没有人。又抱起她,让躺在自己的怀里,含住她的嘴又是一阵长时间的狂吻,边吻边把手伸到她的衬衣下边去抚摸她,那皮肤竟如羊脂一般光滑细柔。他掀开她背上的衬衣,要解那白色胸罩的挂钩。只见那背部的皮肤,白得如雪一般,还微微泛着粉红色。玉儿慌忙扭转了身子,说:“不!不行!你把我诳出来了,就欺侮人!”韩立冬托住她的下巴,咬着牙说:“玉儿,你看着我的眼睛。我一定会对得起你的!我一定会尽力帮助你的!要是我背叛了你,对不起你,出门用不了三天就死在车轮子底下!”
玉儿僵硬的肢体软了下来,双臂抱着他的腰,流着泪,任他亲着。韩立冬猛地想起了秀娟那天晚上在沉荷湾边说的话,就解开了玉儿衬衣的第二颗纽扣儿,看她的胸口,果然有一朵刺成了梅花状的青斑。他用手指摸摸那块刺青,又低下头去吻,似乎想以此来抚去她心上的伤痕。当他忍耐不住燃烧的欲望,下意识地伸手去捏住她的一个挺柔软的地方时,她惊叫了一声,忙拿开了他的手,猛地坐了起来,拢拢头发,带着哭腔说:“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他会杀了我的。我怕死了!求求你,咱们快回去吧!”
韩立冬咬牙切齿地说:“小妹子,你说对了,我既然把你诳出来,还能轻易地放过你?”又搂住她,狂吻起来。
车子飞驰在返回县城的公路上,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又开了三四里远,韩立冬突然问:“哎,财神小娘子,问你个事儿。”
“什么事?”
“你们商场,现在到底还存着多少钱?”
“孙经理不是每个月都给你汇报?”
“她报给我的,跟你们实有的,肯定不是一个数。”
“你想干什么?想调我们的钱?”
“我想,建批发市场让你们多出点儿。”
“那,你还是去问孙经理吧!”
“嗬,还真能保守商业秘密哩!守口如瓶!我明天就让钱总去查你们的账。查出小金库藏起来的,全部没收!”
“哼,你查吧!谁来也查不出来!想让我当特务,存心不良!”玉儿又补上一句,“你这个人,简直是太坏了!”
韩立冬把车开进了二愣子的院子,直接去了后院,只见那株大核桃树的叶子已长得挺繁茂了,翠绿油亮,生机勃勃,覆盖了大半座房子。刚下车,身后过来个骑自行车的女孩,定睛看看,却是小朵。穿着校服,背着书包。
“朵儿,怎么,上学了?”小朵跳下车子,转过脸来,脆生生地叫了一声:“韩叔!大哥说,家里没多少活干,我闲着也是浪费,就让上学去了。只是,得从四年级开始上。”说到这儿,女孩羞涩地笑了笑。
这时,韩立冬惊奇地发现,仅仅半个月没来,小朵就变白了,变胖了,腮蛋儿也鼓了起来;个头也好像长了点儿。眉眼里很是精神,性格也大方开朗多了。唔,真是三日不见,刮目相看呢。
这时,二愣子从前院过来了,让韩立冬屋里坐,说吃了饭再走。韩立冬说:“不了,得抓紧回去。晚上县里还有会。”又一本正经地对小朵说,“朵儿,我送你一句话,那就是一定要学好文化,别怕自己年龄大。上学的工夫,也别怕比你小的同学笑话。我考上中专的那年;班里有个同学29了;还有了俩孩子,他现在已经是大学的副教授了。过去有句老话,叫做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现在有个供你上学的,你就沉住气上。上完小学上初中,上完初中上高中,要是能考上大学,这辈子的命运就能由自己主宰了。”
小朵咧开红红的小嘴儿,绽开两排细密的小白牙,羞怯地笑着,不住地点着头。二愣子对她说:“你做作业去吧!”小朵就进了屋。
韩立冬说:“你这是又扶贫又助学呀!唔,这个决定是对的。”
二愣子说:“小朵这么大了,没文化真是不行。我想,起码让她上到初中毕业吧。到那时,21岁,就得考虑找个工作或嫁人了。”
“你这后勤保障怎么办?”
“她做完作业,抽空还干家务活。我还是想尽量让她集中精力学习,上上一两年,看看能不能跳一级。我也学城里人,雇了个后邻的大嫂子来干钟点工。每天做一日三餐,再就是给俺俩洗洗衣裳。看门表哥的吃饭问题,我给买了套炉具,由他自己解决。”又说;“哥,还有个事儿求你呢。”
“别说求,什么事,说吧!”
“小朵上的这个城关镇三小,教学水平不大行,离家也比较远。我想让她上县二小,那学校是地区的重点小学,离家也比较近。要是那里能进,我多拿点儿钱也行。”
韩立冬“唔”了一声,说:“还真让你问着了。我儿子就在那儿上学。县二小的刘校长,是我高中的同班同学。你去找她就行。我明天上午给她打个电话。”
二愣子“哎哟”了一声:“我的亲大哥耶!回头我得让小朵敬你两杯了!”
韩立冬临走,警告了他两句:“这女孩越长越大,你可别生坏心眼儿呵!”
二愣子嘿嘿地笑笑:“没问题!我这心眼儿,绝对的优质产品!”
回到商场财务室,玉儿定定神儿,又若无其事似的上了半个小时的班。下了班骑上车子,刚拐过商场的大楼,忽听有人在旁边叫了一声:“苗姐!”转脸一看,却是那个南天香日化公司的业务员老汤。
老汤急步走上来,弓着腰,就差点儿要跪下了:“太感谢您了苗姐!您真是大慈大悲的菩萨,救了我的命呀!否则,我这次再拿不到钱,老总非炒我的鱿鱼不可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了玉儿面前的车筐里,“这点儿小意思,就算我给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