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丢开瓶子,咬牙道。
少女不安的看著他。不管是脸色还是声音他比先前都要健康的多,那一向苍白的面颊也浮现著少见的红色,但那双一向平和的眼睛现在竟变的如同野兽般的血红。而更令她不安的是那双眼中竟闪著嗜血的疯狂。
他的这种变化大大刺激了周围的人群,他们再次沸腾了起来。
“来!来!来!来!……”
“力量!力量!力量……”
冯念恩和泽西再次坐在了一起,他们彼此注视著对方,同时伸出了右
臂。
“三回两胜,一分锺没结果算和局!”
冯念恩并不虚弱,在乡间长大的他不仅锻炼出了均匀的身材也锻炼出了发达的肌肉,但因为他的肌肤一向苍白,所以很少会有人认为他强壮。
现在,当他苍白的手臂和对方古铜色的手臂放在一起时,就更给人一种赢弱感。
两只颜色相反的手握在了一起,即使还没正式开始,冯念恩也感觉到了对方的力量,如同钢铁般的手指。
“开始!”
酒保松开手。
开始的几秒,仿佛没有任何动静,两只手臂都直直的竖在桌子上,就像手臂的两个主人不是在比赛而是在握手一样。但慢慢的冯念恩的手被压了下去。周围的人群发出诧异的惊呼。
冯念恩看著青筋暴跳的对方,在那双泛著红丝的眼睛里看到一张怪异的面孔,那张脸上有一双血色的眼睛,嘴角露著诡异的微笑。他大喝一声,那张怪异的脸上的嘴也突然张开了。
“啪!”
毫无反抗余地的,泽西的手腕连同他整个上半身都被按在了桌子上。
酒吧里霎时间静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爆发出激烈的讨论。每个看向冯念恩的目光都从怀疑变成了钦佩和震惊。
“第一局,恩,你叫什麽?”
“我叫什麽?”他转向酒保,仿佛无意识的喃喃道:“念恩,冯念恩。”
“冯念恩,真名字吗?月夜族不用真名字的,你想个代号吧。”
“代号?”他摇摇头,“随你的便吧。”
“啊?这个……”酒保看向司文,後者耸耸肩。
“他只是来参加这个打赌的,并不是要加入。”
“这样啊,但要怎麽称呼他呢?”
“就叫他波提斯好了。”须左懒洋洋的声音传了进来,众人看去,只见他不知什麽时候正坐在外围,手里拿著一个银色的小瓶子,庸懒的笑著,“波提斯,所罗门七十二魔神之一,称号为“丑恶伯”。”
他说完,站起来,走到冯念恩身边,带著一种戏谑似的诱惑声音道,“怎麽样,男孩,对这个名字还满意吗?”
冯念恩抬起脸,须左的容貌如同在浑水般中那样的朦胧,所有的一切都如同在打圈的泥水中漂浮,眩晕而冰冷,他本来亢奋的情绪霎时间冷却了下来,大脑一片空白。
“怎麽样,喜欢你这个名字吗?”须左重复了一遍。
那种狂乱的亢奋感再次回到了冯念恩的身上,他低著头嘿嘿的笑了起来。
“波提斯?波提斯?你为什麽不叫我什麽牙呢?岚牙!苍牙!若牙!还有什麽?还有什麽牙?!”
“将来自会有人帮你取的。”须左微微一笑,“好了,如果你对这个名字还满意,我就不耽误你们了。”
酒保看了冯念恩一眼,见他没有提出异议,立刻道:“第一局,波提斯胜!现在开始第二局。”
“我弃权。”
“什麽?”众人向泽西看去,只见他正揉著自己的手腕。
“我的力量和他错的太多,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直接开始第三项吧。这项算我输了。”
“你不能这样!”琳达厉声叫道,“怎麽可以连比都不比就认输?你的力量是仅次於须左和佩蒙的!刚才一定是失误,比啊,我不相信你会输!绝对不相信!”
泽西皱了皱眉:“如果你不同意我就退出好了,你请别人来继续。”
“混蛋!”琳达冲上前,低吼道,“你的优势是酒量和力量,不是速度。”
“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司文不耐烦的开口,“要是阿姨需要的话,可以找个速度比泽西好的来比。”
琳达怀疑的看了她一眼,转向泽西,“你有把握吗?”
“没有。”
“你!”
“不行你就换人,要不你自己来吧。”
琳达衡量了一下,以速度来说,她是比泽西更有把握,如果不出意外,她的速度甚至是紧次於司文的,但如果现在换人,即使赢了,其他人也会不满的。她深吸了口气,“好,你继续下去。不过一定要赢!”
“这我可不敢保证。”
“不,你要保证,想想你的梦想,想想输了的後果。你一定可以保证,对不对?”
泽西的脸色一变,看了她一眼,目光中包含著一种复杂的厌恶。
众人来到室外,鲜红色的改装哈雷和油漆剥落的R12并排立在巷口。
“从三阳路到静水路然後再从自由路绕过来,一共是六十八公里,规矩简单,谁先到谁赢。”
“不行!”大头蛇叫道,“这条路泽西经常走,而波、波提斯几乎没走过,这不公平!”
“你嚷什麽?”琳达叫道,“又不是你去跑。紫光他们都没说什麽,你嚷什麽不公平?”
“是有些公平,”酒保道,“这样吧,让波提斯先走十秒。”
虽然不是太甘心,但看周围人的神情仿佛都如此认为,琳达也只能嘟著嘴点点头。
“好了,谁想跟著跑就跟著跑一趟,但不要走中间,不要影响比赛。”
酒保的话音未落,已有两辆车子冲了出去。立刻的,宁静的夜空被机器的轰鸣打破,各种叫声随著急弛的机车在街道上回荡。
酒保拿出表,手一放,油漆剥落的R12立刻冲了出去。
在场的每一个人可以说都是机车高手,几乎是立刻的就看出了冯念恩的水平。
“喂,紫光。”大头蛇低声道,“你不是说没问题的吗?”
“有什麽问题?”看著深蓝色的夜空,灿烂的星如水波上月光的碎片,这是城市中少见的夜景。她缓缓的吐著眼圈,白色的烟雾嫋嫋上升,“输了也就是我退出罢了。”
大头蛇看著她,摇摇头:“少开玩笑了,谁退出你也不会退出。那小子一定有什麽绝技对不对?”
司文扯了扯嘴角,继续慢慢的抽著烟,仿佛对身边的比赛、议论毫不在意。
此时泽西已经上路了,大多数人也跟著跑了过去。原本喧闹的街道只剩下四五个人在低声说著什麽。
115公里,对一个新手来说,冯念恩此时的速度是危险的,但他还在尽力的想要快些、更快些!
已经有太多车子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了,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少女漫不经心的微笑。
不能输!
不能输的这麽惨!
但不管他如何尽力,115已经是他的极限。
“嗨,男孩。”
带著嘲弄的低沈嗓音传到他的耳中,他没有理会。
“没忘了你是什麽身份吧。啧啧,这个速度还真是丢血族的脸啊。”
冯念恩的身体哆嗦了一下,他戴著头盔,除了显得朦胧的风声外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但须左戏谑的声音却仿佛是在他耳边低语似的清晰。突然,他的肩被轻轻的拍了两下。
“记住你的身份,男孩,血族最重要的就是速度,不要让车子操纵了你。”
他的肩膀再次被拍了两下,随後一辆黑色的机车如闪电般的冲了过去。
即使只来得及看一眼,冯念恩也不会忘了那个镜头:黑色的机车上仿佛没有车手,甚至那辆车也不再是车,而是一道鬼魅的影子在黑夜中穿梭,那种速度、那种不同於世间的速度竟使他感到目眩。
“记住你的身份,男孩,不要让车子操纵了你。”
低沈的嗓音再次在他耳边响起。
即使很不甘心,也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提示,如果不想输的太难堪就要找出办法并照做。
他的身份?
须左是怎样在这样的速度下拍他的肩膀的?
他的眼前再次浮现出那道穿越黑夜的闪电。
“血族最重要的就是速度。”
是的,速度,那如鬼魅般的速度。
岚牙那如同猫似的轻盈的姿态;苍牙那如月光照射草地般无声无息的身影;须左那几乎看不到身影的闪电般的速度。
冯念恩闭上眼,那令他恐惧的心跳随著血液的流动越来越清晰,而他的力量──血族的力量也随著他不甘心的回想渐渐的苏醒。
这是一个美妙的时刻,即使之後他几乎不敢回想,但在当时他的确沈浸在其中。
随著血液的流动,他身体上的每一根寒毛仿佛都扩张开了,夜晚凉爽的空气从皮肤渗透到体内,当他再睁开眼,仿佛看到了一个和以往所看到的完全不同的夜空。
他看到了微风中来回荡漾的细小尘埃、闻到了那包含在清新空气中的混乱复杂的气味、听到了树叶的呼吸。
他渐渐忘记了一切,仿佛自己已经融入了夜空。
车子、比赛、血族,所有的一切都远去了,只有空气,清凉的带著混乱气息的空气。
他渐渐超过了一辆又一辆开在他前面的机车,月夜族的男女惊讶的发现那本来落後的R12快速的从他们身边穿过,仿佛是流动的空气,无声无息但又迅捷无比。
“来了!”
在听到轰鸣声後大头蛇跳了起来。司文依然缓缓的吐著烟圈,这麽快的速度不可能是那个呆子的。
如同意料中的那样,须左的黑色机车首先停在了他们身边。两分锺後一道鲜红的闪电划破夜空冲了过来,但还没等琳达来得及发出欢呼,一团铁青色的气流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天,这是什麽速度?”
大头蛇看著那原本落後的R12,不过再眨下眼,它就仿佛经过了时空跳跃似的紧挨著哈雷了,再然後就是并驾齐驱,再然後……
同时到达?!
大头蛇跳了起来,在场所有的人都睁大了眼睛。司文愣愣的看著还跨坐在机车上的冯念恩,没有发觉烟灰已经掉在了手上。
“呵呵,平手啊。”
须左懒洋洋的语调打破了寂静,回过神来的众人立刻吵嚷了起来,随後赶来的车手也纷纷加入了讨论。
“天,你们看到了吗?我简直不相信那是机车!”
“那根本就是气流!我发誓,他从我身边过去的时候就差没把我吸进去!”
“我打赌他一定是故意在让泽西。”
“那还用说吗?我敢说除了须左和佩蒙,谁也比不上他的速度。”
……
冯念恩脱下头盔,在酒吧前红色的灯光下他的脸苍白的诡异,大滴的汗水从额头流下,他拼命的喘著气,大脑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身处何方。
他眨了眨眼,少女愤怒的面容和须左戏谑邪美的微笑几乎同时印入他的眼帘。
输了!
他心中一惊,正要下车到少女面前说些什麽,却听酒保道:“如果算平手的话,是不是还要再比些什麽?”
平手?
他一愣。
“我相信这个结果对大家都是最好的。”须左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而且,趁这个机会我也要对大家说一件事情。”
本来不满的抗议声立刻消失了,众人静静的等著他继续下去。每当他用这样的语调对众同时说什麽事情的时候就代表月夜族要有什麽新的变动。
“那就是,我和佩蒙从今天正式退出月夜族。”
夜晚一时间静的可怕,仿佛连空气也停止了流动,所有的一切都凝滞了下来。
“假的吧。”
不知道谁先说了这麽一句,立刻赢得了大片的附和:
“是呀是呀,一定是假的,须左要退出?开什麽玩笑?”
“须左的玩笑开的一点也不好,都没人笑!”
“须左从来都不适合开玩笑的。”
讨论越来越激烈,声音越来越高,慢慢的,甚至夹杂了一些呜咽和嘶哑的哽咽,然後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下来,每个人都静静的看著披著玄色大氅的男人。
须左微微欠了欠身,转身跨上机车。
“混蛋!”
破碎的撕吼突然响起,一个几乎没有穿任何衣服的瘦弱的身子不知从哪个地方冒了出来,只见他一把抓著须左大氅的下角。
“混蛋混蛋混蛋!”
拼了命般的麦克一边叫著一边疯狂的踢打著,须左动也不动的任那些拳脚打在自己身上,直到对方渐渐无力的自己慢了下来。
“你怎麽可以、怎麽可以这样。”麦克拉著他的大氅,右手还无力的锤向他的背部,“怎麽可以这样……”
“嘘,麦克。”这是冯念恩第一次没有在那张邪美的面容上看到懒洋洋的谑笑,“你已经张大了,麦克。”他转过身,看著所有人,“你们都已经张大了。”
“那又如何?那又如何!”麦克哭喊著。
“张大了就不再需要我了。”
“不需要?你说我们不需要?”麦克愤恨的喊著,“是你把我领到这里的,是你把我们领到这里的。是你给了我那把话筒,是你对我说‘来,唱吧,麦克,随便的唱吧,没有人会打扰你,你想怎麽唱就怎麽唱。’这都是你告诉我的,现在你说不需要?你居然说我不需要!”
“一样的,麦克。”在露出这个微笑的时候,冯念恩再次看到了他嘴边的邪恶,“你现在一样可以在这里唱,一样没有人会打扰你。”
“混蛋!混蛋混蛋!”愤怒激起了他的力量,他舞动的手臂再次快速而凶猛起来,“没有你我要唱什麽!混蛋!没有你我为什麽还要呆在这里!”
这带有暖味的喊叫却立刻引起了大片附和:
“没有须左我们为什麽还要呆在月夜族?”
“没有须左的月夜族叫什麽?”
“如果退出的话大家就一起退出吧!”
须左静静的看著他们,嘴角的微笑慢慢扩大,发出低沈的笑声。嘈杂的抗议静了下来,笑声慢慢的大了起来。突然,那张邪美的面孔上露出一个可怕的狰狞表情:
“你们把我当什麽了?保姆?没有我就什麽都做不了了?我就是为了这些存在的吗?不想唱那就不要唱!想退出那就退出!我不是你们的父母,不是你们的老师!”
“……须左……”
众人不安的看著他。
“随你们的便吧。”他再次现出往日的神情,懒洋洋的挥了挥手,“你们想要做什麽就做什麽好了。”
他转过身,大氅的下角从麦克的手中缓慢而流畅的滑出,但就在他要骑上机车的时候却突然解下结带,将大氅披在男孩瘦弱的身上:“晚上凉,不要再不穿衣服了。”
“须……”正当麦克要说些什麽的时候,黑色的机车却如闪电般的冲了出去,划开夜晚的沈寂,只留下激荡的气流在众人身边回旋。
“……左……”
麦克嘶哑的声音如同哭坏了声带的小猫的呜咽,晴朗的夜空下微风带著破碎的哭声……
第十五章
'标记书签'
冯念恩愣愣的看著前任房主留下的带有蓝色碎花的窗帘,透过涤纶布料渗进来的米黄色光线和亮了整夜的灯光交融在一起,使整个房间都带了一种恍惚的色彩。昨天的一切对他来说就像是场梦。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喝下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