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日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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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日青春-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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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钱不够用,不知如何安排今后的生活。

  当我回到阔别已久的二姑家,告诉我要读中专的事,二姑和二姑父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我急忙告诉他们,我用我自己的钱读书,我才看到他们松了一口气,缓缓合上嘴巴,继而有些拘束的和我聊起弟弟。我明显的感觉我们的谈话都有一层无法跨跃的隔阂,我们都放不下五年前的那一幕!是的,我忘不了五年前,二姑将我和妹妹拒之门外的凄凉情景!如果不是小弟在这里,我想我是一辈子都不会来这里,叫她一声二姑的。五年了,二姑和姑父不再年轻,脸上爬上了皱纹,鬓角也隐约有了白发,他们老得真快啊,五年的时间渐渐地淡化心中那份怨恨。

  当我看到模样结实的小弟时,我的心里对他们涌上了满满的感激。虽然我知道当初二姑收下弟弟,是因为生了三个丫头后计划生育给结扎了,而让弟弟“过继”做他们的儿子。然而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他们了!如果小弟当初跟了我,可能是另一番模样。妹妹也暂时住在二姑那里,直到在城里找到工作。为了对小弟的内疚和对二姑的感激,除了学费,我把剩余的几百块都给了二姑。当我把钱放在二姑手里时,我看到二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一时百感交织,我的亲人啊!!

  当我交了学费,才发现手上只剩几十块钱的零头。好在学校知道我的境况后,免了一部分学费,我的手里才又多几百块。但是几百块又怎么度过两年的时间呢?

  想到这些问题,我就头皮发麻。一切都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我最大的困难就是功课。班上的一些同学都是初中毕业,学历最低的也读完了初二。而我,连小学都没有毕业。能考进来,完全是运气。班上除了刚开始那段时间,都不怎么认识读书了,因为像我们这些技校的学生,不像那些高中生,还要拼命的赶下一站——大学!而我们没有终点站。而对我而言,所有的困难都是下一站,我只有拼命的赶。上课的时候聚精会神,不敢怠慢,我不能做那最后一名,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然而除了语文,其它的课程都无疑是一座座珠穆朗玛峰,只要一翻开课本,我便显得底气不足。古怪的抛物线;难懂的定律、公式;如迷宫般的机械制图,卷起舌头来读的英语;还有必须手脑并用,而我老是无法谐调的主课——微机,我被搅得头晕脑涨,两眼发黑,我看见每门功课像一个个怪兽,提起巨大的脚掌狠狠地把我踩在脚底下,还发出得意的奸笑。

  然而更让我自卑难堪的是我的穷困。那时的我们都是十六、七岁的豆寇般的年华,对爱情懵懂的年纪,都渴望被异性吸引,无形之中便形成互相攀比的心理。这种攀比使同学之间的关系很快分成两类,一类是富人,这种人无论是吃的,穿的都是好的;另一类是穷人,不用说吃的,穿的都是差的。我不属于任何一类,我是夹在中间的部分,我不想做穷人,是为了单薄的自尊,而不做富人,是我做不了,没有资本。

  关于吃的,我总是和同学们一起到食堂里打饭吃菜,那样离班上的同学近一点,我不想和别人不一样,孤影相吊。至于穿的,我在外面打工的时候买的两套衣服还有半成新,穿起来不至于太寒酸。然而,我的自尊没有保持多久,我便做了穷人。在学校食堂吃了一个月的米饭,就花掉了一百块多一点,尽管我算是比较节省的。这个数字如惊雷,一下子把我惊醒了,我不能再这样顾及自尊和面子,如果这样下去,我的钱顶多只能维持一个学期。我迅速更正了伙食。每天早晨吃一个五角钱拳头大小的油剪饺,中午和晚上在外面随便吃一碗很便宜的那种一块钱的面条或粗粉。既管每天我都呈现半饱的状态,总是吃了上顿望着下顿,但是一个月下还是来用了七十多块。这样下去仍不是办法,我总是想,人要是不吃饭就好了,但那是不可能的,我巴不得自己少吃一顿,每天只花一块钱,还别说,后来我还真做到了。

  为了把钱控制在两年内够花的范围内,我绞尽脑汁,想来想去,没有办法,最终决定每天少吃一顿。但是省掉那一顿呢,我在心里又暗自盘算了一番:省掉早餐是不行的,上午漫漫四个小时是很难挨的,人会没有力气读书。而午餐也不是不行的,理由同上,然而晚上不吃也不行。算来算去,最终决定省掉晚餐!理由是晚上活动得少,如果饿了,睡觉可以遗忘掉饥饿。而且书上说晚上不吃还可以减肥,既管我并不胖,我还是决定省掉晚饭。

  事实上并不像预料的那样,每当天黑下来,我的肚子就开始唱那首不变的空城计。每当晚自习上到一半,我就饿得两眼发花,书上的字开始摇晃起来,变成一把香喷喷的豆子,只是当我伸出手,便又变成了黑压压的蚂蚁,朝我涌来。每次课间休息,很多同学都出去活动一下,而我只能趴在桌上,保持体力。下了晚自习,我饿得连走回宿舍的力气都没有了。到了宿舍就一头倒在床上,盼望早点睡着,好忘掉像猫爪子挠心一样的饥饿感。然而事与愿违,很多时候我都饿得睡不着,在被窝里睁着眼睛,盼望天早点亮,早点吃到那个小如拳头,但油汪汪的煎饺。

  每天上课,对于饥肠漉漉的我来说是一种考验,每当老师提问时叫到我的名字时,虚弱的我总会惊出一身汗,我害怕浮想连翩的我的嘴里不小心嘣出一只烤鸭或别的好吃的东西,所以每次回答问题我总是神经过敏,特别紧张,怕一不小心出糗。而老师们似乎都跟都约了似的,提问我的机率总是特别的高。每堂课,我都像一场紧张的战争,时刻都绷紧了神经。

  这样的状况,加上单薄的底子,终于出现了最难堪的场面:期中考试我考了倒数第三名!这是我读书以来考的最糟糕的一次。从读一年级起我都是第一名,那种落差让我彻底泄气了——心中唯一的精神支柱没有了!

  然而下一秒我又为自己的气馁而生气。想起当初在外打工,自己是那么的坚决,就是面前有一座巨山,也有信心像个愚公一样把它挪开。而现在碰到一点打击,就彻底跨了下来,像个逃跑的败兵。要想维护自尊,除了奋起直追,没有别的办法。起码自己不是最差的,他们都读了初中,而自己连小学都没毕业,我为自己编着蹩脚的理由,好让心里好受些,保存点信心。

  我像个冲锋的士兵,为了目标和胜利,哪怕拿自己的命去换取。与其没有尊严的活着,不如拿命拼一拼。生活的穷困可以克服,最让我无法忍受的是学习的落后,那样我便真的一无所有了。

  我像拼命三郎一样发狠的读书,像从前奶奶说的一样,我要像青蛙一样鼓一口气!上课的时候我强迫自己认真听课,做笔记,控制头脑不作天马行空般关于吃的幻想,只要不会晕倒,我便坚持在课桌上读书,连下课的时候也争分夺秒的加与利用。下了课,我不再裹在被窝里,做美食大餐的美梦,而是把课桌搬到床上,在床上复习白天没有消化的问题,或是预习第二天要学习的课程。遇到不懂的问题就请教成绩好的同学。同学们对于我的过分认真似乎不理解,又不考大学,何必那么辛苦呢!他们大都嘻嘻哈哈的过着日子,谈着朦胧的爱情,泡吧,溜冰,吃美味的零食……

  有时候挺羡慕他们的,没有任何负担,可以尽情放纵属于这个年龄的欢乐。他们当然不知道为了能再进学校读书,我准备了两年半,打了两年半的苦工,切掉了右手的一根大拇指,虽然长着两个拇指的手上,还剩下一个,但那种痛至今在记忆里仍然那么清晰……

  然而我仍庆幸自己能再次跨进校园,给自己一个拼搏的机会,庆幸自己在那两年半的时间里努力过,给自己充了电,虽然基础差,还不至于一跷不通。

  我的勤奋和努力终于有了回报,期末考试,我考了第二名!当我走上奖台,接过奖学金,看到下面黑压压的人群,所有的往事都扑面而来,我强忍着眼泪,任那些眼泪顺着喉咙,流进饥饿的胃,慰藉我那瘦弱的自尊和灵魂,随着流向找到那些记忆的根……
第十章

  听到这里,我的眼睛红了。虽然我也生在农村,家里也是空徒四壁,但是我只会抱怨,抱怨自己为什么不是出生一个好的家庭里,哪怕是爸妈是小商店的老板也好。事实上比起她来,我要幸福得多。看到我落泪,她反过来安慰我,在相视的瞬间,她便看到了我眼里的一切。我想只有受过苦,经历过沧桑,豁达的心灵,才能这般细微的体察到别人的内心世界。

  我向她摆摆手,走出书店,向餐馆走去。在书店里呆了那么久,该回去了,不然又要挨骂了。她毫不嫌弃的和我一起走了出来,并一起走进餐馆后面又脏又乱的厨房,而且和我一起洗碗。她说这些地方是她以前常去和熟悉的地方,见到这些场景,又想起了从前。她的举动,让我觉得无比亲切,她是那样的平易近人,使我迫切的想听她讲下去。

  两年半前,至从在富女人家里做了保姆,我便压制不住对读书和改变命运的渴望。听说南方一带打工工资很高,我便像当初离开家乡一样,头脑一发热,带着妹妹毅然南下打工。

  还记得当时牵着妹妹的手走进火车站,看到如黑色潮水般的人群,我便一下子懵了。也许是一种本能吧,我的嘴巴就在头脑空白的那一瞬间变得甜得腻人。看到年龄比自己大的就粘着人家叫姐姐、婶婶。我们便随着那些“姐姐”、“婶婶”到了听说很发达的广东。

  终于到了那个繁华的城市,下了火车,望着眼前这个硕大的繁华城市,这下我真的是彻底懵了,没了底气。我和那些“姐姐”、“婶婶”走散了,我和妹妹站在出口处发愣,不知何去何从。当那些车子跟着那些衣着整洁的大人们后面无望后,便汹涌地朝我和妹妹涌来,想起车上“姐姐”、“婶婶”说的不要在那座城市相信陌生人,我的恐惧不言而寓,我紧紧地攥着口袋,害怕那保命的几百块钱不翼而飞。在我的坚持下,那些车子才怏怏不快的走了。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不知何去何从的我决定先在火车站住一晚,天亮再作打算。

  晚上我和妹妹随便吃了点东西,混在那些候车室的人群中,看着沉沉睡去的妹妹还很稚嫩的面孔,我怎么也睡不着。我不知道天亮后,该如何走,接纳我们的将又是一个什么地方,我甚至开始后悔起来。这些问题想得我心烦意躁,拿出一本文学名著看起来,可到最后朦朦胧胧的也坠入了梦乡。

  睡梦中,我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向我的左边的裤子口袋深处挪动,我浑身一激灵。张开眼睛,竟看到一只像钳子一样的手!不禁吓出了一身冷汗。我下意识的把手悄悄伸向右边的裤口袋,还好,钱还在。我的右手紧紧攥着钱,左手仍保持着先前的睡态,我不敢动,也不敢喊,整个人都被巨大的恐惧慑住了。我只下意识的用右手紧紧攥着钱,眼睛注意着那只手的一举一动。当那只手摸到我右边的口袋,我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当他摸到我那只攥得紧紧的手时,他像摸到了一颗炸弹,手立刻弹开了,用异常惊异的眼睛看着我。此时,我瞪得大大的眼里除了惊恐、紧张,连愤怒的勇气也没有了。也许是我的眼睛瞪得太大,把他吓懵了,小偷最终慢慢地走到别的人群中去了。

  看着他慢慢走远,我一刻也不敢呆在那里面了。天色微亮,我便拉着妹妹走了出去。我在火车站四周溜达,才发现火车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离市中心还有几十公里。看来走去是不可能了,倒不是怕走远路,而是不知道路线,不知道该怎么走。

  初秋的风吹得我们瑟瑟发抖,更添了几分凄凉。随着又一拨旅客从火车站涌出,那些出租车又从各个角落冒了出来,涌向一脸疲惫的旅客们。有好几辆车子跑过来问我,都被我拒绝了,然而拒绝过后我便又隐隐地担心起来:总不能老呆在火车站吧。想起昨天晚上那一幕,我的心都收紧了。当再有车过来问时,我不再一口回绝,问起价格,他们的回答一般都在四十到五十元不等。当我在犹豫不决时,一个身穿西装,长得很高的人从我手里几乎是蛮横的抢过行李,果断的说道:“载你,三十块!”我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行李已被他“接”了过去。我和妹妹只好坐进他们的车子。

  那是我第一次坐小汽车,我连车门都不会开。当我坐进车,里面已经坐了三个人。坐在我身边的是一个三十多岁满脸麻子的男人,麻子的旁边坐着一个二十多岁感觉流里流气的男孩,前面司机的旁边坐着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我没多想,只管看窗外两边的高楼大厦,很是兴奋。可是没多久,睡意便袭来,妹妹早倒在我的肩上睡着了。当我被司机叫醒时,睁开眼睛,并不是什么喧哗热闹的街市,眼前的街道一片冷寂,只有偶尔的车辆经过,感觉有点不对劲。而司机嚷着让我们下车。

  我下了车,当我掏出三十元给他时,他却惊得大叫起来:

  “你听错了吧,是三百,那里是三十!”司机一脸蛮横的讲道。

  怎么可能,我明明听到是三十,怎么一下子变成三百!我辨解道,脸一下煞白。然而还没等我说完,那个一脸麻子的男人和那个流里流气的男孩都一下子从车里钻了出来,说道:

  “我们也听到是三百,火车站离市中心有几十里,光油费也不止三十!”

  我看到他们和那司机的表情是一样的,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然而如果我把三百块给他们,我身上的钱就所剩无几了,那时候我们只有流浪街头了。想到这里我咬着牙,胆却的说道:

  “我没钱了!”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变了调。

  他们仿佛等的就是这句话,干笑着说:

  “没钱,没钱你也敢坐车!也行,没钱上车跟我们走!”

  他们说罢,打开车门,把我们往里面推,从未见过如此场面的我吓得哭了起来。妹妹拉着我的衣角,也惊恐得哭了起来,只是声音像孱弱的小猫在嘶叫。到这个时候,我没有了别的选择。我按住车门不肯进去,流着泪胆却而虚弱的挣扎道:

  “我有钱!我给你们!你们放过我和妹妹吧!……”

  他们面面相觑,有点不相信的看着我。

  我流着泪掏出钱,给了他们,不知是他们动了恻隐之心,还是因为别的因素。他们交换了一下眼神,放开我和妹妹,接过钱,把行李扔给了我们。车子开走的一瞬间,隔着玻璃我瞥见那个坐在司机旁边的年轻女孩一张吓得煞白的脸。

  车子走远了,妹妹仍然惊魂未定的抱着我哭,我擦干妹妹脸上的泪,自己却流了一脸……

  举目四周,马路两旁都是农田,大片大片的香蕉结满了枝头,大部分都用塑料袋子裹了起来。在这收获的季节,我的心里却一片凄凉。我和妹妹沿着两旁的香蕉林往远处隐约可现的城市走去。泪干了,爬在脸上,很难受。翻了翻口袋,还剩下几十块钱。看着手里的仅剩的几十块钱,我的泪又流了下来。

  不知麻木的走了多久,妹妹忽然拉着我的衣角说口渴。我翻了翻背包,里面只有一只空瓶子。望着满脸泪痕的妹妹,我心里很难受,如果不是我头脑发热,做读书和当作家的黄粱梦,妹妹不至于跟着我在异乡街头受苦,不会被人骗去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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