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寂静,更主要的是表明了诗人的彻夜无眠;这不只为了“衾枕冷”而已,同时也传达出诗人谪居江州时心情的孤寂。由于诗人是怀着真情实感抒写自己独特的感受,才使得这首《夜雪》独具一格,诗意含蓄,韵味悠长。
全诗诗境平易,浑成熨贴,无一点安排痕迹也不假纤巧雕琢,这正体现白居易诗歌一贯的风格。
李都尉古剑
白居易
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
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
有客借一观,爱之不敢求。
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
至宝有本性,精刚无与俦。
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
愿快直士心,将斩佞臣头。
不愿报小怨,夜半刺私仇。
劝君慎所用,无作神兵羞。
白居易诗鉴赏
这是一首托物寄兴的诗,诗人以古剑象征刚正不阿的谏官和朝政大臣,希望那些执掌国家大权的人,包括他自己,都能尽职尽责,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
本诗约作于元和初任左拾遗期间。
白居易的讽喻诗,善于运用变化万端的比兴手法,塑造各种真实的受迫害者的艺术形象,揭露和抨击了封建统治者的暴政和不合理现象,因而这些诗不少成为反映现实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相结合的名篇,《李都尉古剑》就是其中一首十分出色的咏物诗。这首诗所运用的比兴手法是很高明的,通篇只借用一把李都尉古剑作为描写对象,但每一个字都是作者自身的写照,意思极为明确,虽然着墨不多,而出语却纡徐委婉,具有无穷转折之妙,耐人寻思。
从结构上看,这首诗可分三个层次。从开始至“ 秋水澄不流”八句主要是表现古剑外表的不同凡俗。首句写“古剑寒黯黯,铸来几千秋”,是用“寒黯黯”三字描绘古剑寒光闪闪,灼烁不定的形态,刻画剑的不凡,不从剑的锋利入手,而仅表现其剑光闪·3389·《唐诗鉴赏大典》
烁不定,正是本诗的高明之处,未睹剑先见其寒光凛凛,足以说明这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宝剑。“几千秋”上承“古剑”的“古”字,古而且利,则此剑为至宝就毫无疑问了。为了进一步渲染这柄宝剑,诗人进一步写道:“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据王嘉《拾遗记》载,越王勾践曾以白牛白马祀昆吾山神,采金铸之,以成八剑。其一名为掩日,用其指日,日光尽暗。其三曰转魄,指月则蟾兔为之倒转。诗人借用这个典故,极力夸张表现宝剑的非同凡俗之处。这四句是从诗人的角度描绘宝剑的不凡,为了印证自己的看法,下面四句又用旁观者的评价加以证实。客人看到宝剑“湛然玉匣中,秋水澄不流”。东汉袁康《越绝书》:“太阿剑,视之如秋水。”用秋水形容剑光,由来已久。诗歌继描绘古剑“寒黯黯,可以“纳日月”、“ 排斗牛”之后,又以“湛然秋水”形容,更进一步表现古剑的威光四射,非同一般。因此客人有观之者,即使很喜欢它,也不得不自叹是凡夫俗子,不敢奢望得到它,还是让这把古剑去完成其应有的使命吧。
接下来则是描写古剑的卓越品质。它不仅剑光闪烁,锋利无比,具有华美的外表,而且品质端正,也非平常刀剑可比。“至宝有本性,精刚无与俦”说明它的纯度和硬度都是无与伦比的。这并非夸张,因为它“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犹如士之可杀而不可辱,极力表现其质地坚硬。西晋诗人刘琨《重赠卢谌诗》:“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这里是反用其意,表现出古剑刚硬,不能化柔,不屈从外力的品质。但是,一旦有用武之地,它也会毫不犹豫地上前拼杀。正所谓“愿快直士心,将斩佞臣头”,它愿意充当杀伐谄佞的先锋,为国为民除掉奸邪。至于区区个人恩怨就不是宝剑所乐于效命的了,它不屑于做那些需要半夜行动,见不得人的丑事。这一段从宝剑的精纯无比和愿斩佞臣两方面揭示出宝剑的内在品质,它比漂亮的外表,凛凛的寒光更重要,更能展现出古剑之所以为至宝的本质所在。
最后两句点明此诗的主旨,也是白居易“卒章显其志”方法成功的运用。意思说:这样锋利的兵器,应该使用在最恰当的地方,不要沾辱了我“神兵”(晋张协《七命》称宝剑为“希世之神兵”)的光辉称号。
这也就是告诫包括自己在内的谏官们,应该不怕得罪权贵,去弹奏国家大事;而不应该只议论一些无关重要的小事,来敷衍塞责。
这首诗是通过表现一把宝剑的不同凡俗及其优秀品质,借以塑造一个刚正不阿、以国家大局为重,不计个人恩怨的重臣和谏官的形象。此时诗人身为左拾遗,自然也有表明自己作为谏官的正直态度之意。然而,诗的主旨并没有明白直接地说出来,而是紧紧扣住宝剑的特征来表现,全诗没有一句话不是围绕着这把古剑写的,每一句都从不同的角度刻画古剑的超凡和刚直不阿。咏剑与赞人,自然融合为一。司马迁《史记·屈原贾生列传》称赞屈原说:“其志洁,故其称物也芳。”反之,人们也形成这样一种心理,即因其称物芳,故其吉洁。
比喻新颖,精用典故,妥帖自然,不着痕迹,也是这首诗的鲜明特点。诸如“白光纳日月,紫气排斗牛”、“可使寸寸折,不能绕指柔”、“愿快直士心,将斩佞臣头”都有化用前人诗语之处。这些典故,加强了诗的形象性,使诗句内涵更深刻、丰富。
乐游园望
白居易
独上乐游园,
四望天日曛。
东北何霭霭,
宫阙入烟云!
爱此高处立,
忽如遗垢氛;
耳目暂清旷,
怀抱郁不伸。
下视十二街,
绿树间红尘。
车马徒满眼,
不见心所亲。
孔生死洛阳,
元九谪荆门。
可怜南北路,
高盖者何人?
白居易诗鉴赏
乐游园是唐都长安的游览娱乐胜地。唐代的诗人们在那里留下了大量的纪游咏作。但是由于生活时代的不同,个人生活经历及当时心境的差异,有的是抒发对往事的感慨,有的则歌咏大自然的美妙。白居易来到此地,看到的却是一片天昏地暗,烟云笼罩的朦胧景色。他触景生情,联想到志士沉沦、小人猖獗的社会现实,写下了这首抒发不平之慨的《登乐游园望》。
首二句紧扣题目,“独上乐游园,四望天日曛。”
诗人到此本是为了求得耳目清新,然而看到的却是黄昏一线夕阳的余晖。这不禁让我们联想到晚于白居易的另一位著名诗人李商隐在游园时所作《乐游原》诗:
“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盛唐以后,知识分子似乎都有一种夕阳西下,美好时光一去不返的穷途末路之感。因为乐游园是长安城中的最高点,所以游人往往要“四望”。而诗人“ 四望天日曛”,满眼皆是天日昏暗,烟云笼罩的景色,还与他“独上乐游园”有关。“独”字说明没有友人陪伴,孤单一人来此游赏,这是实写;但也令人联想到诗人孤标傲世,不与凡俗群宵小同流合污的品格。与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沧然而涕下”之“独”有异曲同工之妙。在封建社会中,文人志士郁郁不得志,身边没有志同道合的朋友,无从施展自己的抱负,因此常有独自登高远望这一令人神伤之举。
下面的诗句可以说是对“独上乐游园”之“独”作出的具体解释。诗人登上乐游园,“爱此高处立,忽如遗垢氛”,可见他是从垢氛中走出来的,他的生活的环境充塞着各种污浊不堪的肮脏之气。此刻耳目虽得到暂时的清爽豁朗,但胸中仍有抑郁不畅之感。
他看到高耸入云的天子宫阙;他看到长安街道上来回奔忙的车马;就是看不到与自己志同道合的朋友。因为“孔生死洛阳,元九谪荆门”,孔戡、元稹都是诗人的好友,一个受诬忧愤而死,一个因弹劾贪官,触犯近臣,被贬到江陵。这些尽忠尽职的正直之士一个个惨遭不幸,可想而知奔走于皇宫内院的权臣高官们,都是些什么人。所以诗人最后发出了“可怜南北路,高盖者何人”的不平之慨叹。以“何人”作结,既表疑问,又是感叹,显得含蓄蕴藉,“何人”看似疑问,而言外之意却显而易知。
这首诗是寄给好友元稹的,但却深深刺痛了权贵们。原因即在于此诗因景生情,巧妙自然,虽未明白指斥权贵们的恶行,但诗人摆脱污浊世界的孤傲形象却跃然纸上,两相对比,那些奔走于皇宫大道的得志小人不免卑劣可鄙,这正是本诗含蓄得体、讽刺巧妙之处。从结构上看,全诗都是从登乐游园所望见的“ 宫阙”、奔走于十二街的“车马”及“南北路”上的“高盖车”落墨,极其巧妙地把小人得志,志士沉沦的事实融于景色之中。清人薛雪评论说白居易的诗“言浅而思深,意微而词显”(《一瓢诗话》),从此诗可见一斑。
寄唐生
白居易
贾谊哭时事,
阮籍哭路歧;
唐生今亦哭,
异代同其悲。
唐生者何人?
五十寒且饥。
不悲口无食,
不悲身无衣;
所悲忠与义,
悲甚则哭之。
太尉击贼日,
尚书叱盗时;
大夫死凶寇,
谏议谪蛮夷。
每见如此事,
声发涕辄随。
往往闻其风,
俗士犹或非。
怜君头半白,
其志竟不衰。
我亦君之徒,
郁郁何所为?
不能发声哭,
转作《乐府诗》:
篇篇无空文,
句句必尽规;
功高虞人箴,
痛甚骚人辞。
非求宫律高,
不务文字奇;
惟歌生民病,
愿得天子知。
未得天子知,
甘受时人嗤;
药良气味苦,
琴淡音声稀。
不惧权豪怒,
亦任亲朋讥。
人竟无奈何,
呼作狂男儿。
每逢群动息,
或遇云雾披;
但自高声歌,
庶几天听卑。
歌哭虽异名,
所感则同归。
寄君三十章,
与君为哭词。
白居易诗鉴赏
唐生:即唐衢,河南荥阳人。善为歌诗,意多感发,是白居《新乐府》诗的最早知音者之一。唐衢是一位正直的志士,他与白居易的深厚友谊有着共同的思想基础。此诗托寄唐生,抒写悲愤,自明其创作《新乐府》的本旨,是关于《新乐府》的创作动机、基本倾向和艺术特色的重要诗论。
全诗可分为两大部分。前半部分叙述友人唐衢关心国事、心怀忠义,为人正直,对当时社会上一些丑恶的现象郁愤不满,经常为之痛哭不已。首二句言“ 贾谊哭时事,阮籍哭路歧”,贾谊:汉初著名政论家。他看到当时社会潜伏的危机,上《陈政事疏》,言当时局势,“可为痛哭者一,可为流涕者二,可为长太息者六。”后为大臣所忌,贬为长沙王太傅,抑郁哭泣而死。阮籍:三国魏著名诗人。因不满司马氏的黑暗统治,所以常借酒浇愁,或独自驾车出游,每至途穷,无法前进,便恸哭而回。贾谊、阮籍都身怀绝技而生不逢时,是无法施展自己抱负的悲剧人物。
他们的出场预示着诗中的主人公唐生也是个不幸的人物,因此紧接着说“唐生今亦哭,异代同其悲”。贾、阮、唐三人虽所处时代不同,而经常痛哭的原因则是相同的。这就造成一种悬念,唐生何许人也?他为什么要象贾谊、阮籍那样痛哭呢?但诗人并不急于说出唐生悲哭的原因,而仅说他“五十寒且饥”,那么他是为衣食所迫而悲伤吗?不是,悬念进一步加深。此时,诗歌才揭出“所悲忠与义,悲甚则哭之”。至此,我们才明白唐生是一个为饥寒所迫但又极关心国计民生,心怀忠义的正直之士。为了让读者进一步了解这位志士的忠义之举,接着列举他在段秀实、颜真卿、陆长源、阳城诸仁人志士惨遭不幸时,“ 声发涕辄随”的行为,那是不哭则已,哭必流涕,可见悲痛之深。太尉句:作者自注说,段太尉以笏击朱泚。按段太尉指段秀实,德宗时为司农卿。太尉朱泚阴谋叛唐,秀实唾面大骂,以笏板痛击朱泚,因而遇害。死后追赠太尉。尚书句:作者自注说,颜尚书叱李希烈。按颜尚书指颜真卿,为吏部尚书。德宗时淮西节度使李希烈叛唐,颜被派去规劝,持节不屈,结果被缢死。大夫句:作者自注说,陆大夫为乱兵所害。按陆大夫指陆长源,宣武军节度使董晋死后,为该镇留后,因与将士发生争执,被害。谏议句:作者自注说,阳谏议左迁道州。按阳谏议指阳城,德宗时为谏议大夫,陆贽为奸臣裴延龄所谗,阳率拾遗王仲舒等力辩延龄奸佞,陆贽无罪,德宗又让裴为宰相,阳又极力反对。因此被贬为道州刺史。对于这种动辄哭泣的行为,诗人先不急于评价,而说“俗士犹或非”,凡夫俗子不理解这种行为,因此免不了招来他们的非议。而唐生年已半百,白发已生,然其志不衰,不顾俗人的闲言碎语,依然我行我素。这就愈发显示出唐生孤标傲世,不随从流俗的傲岸精神。一个关心国事,疾恶如仇的忠贞之士形象极丰满地印在读者脑中。
诗的后半部则是诗人自述其创作《新乐府》的思想动机、基本倾向和艺术特色。它与诗人《与元九书》中所阐述的内容同样重要,是关于《新乐府》的纲领性文件。
白居易《新乐府》理论的一个重要内容在于,诗歌必须如实地针砭时弊,为人民的疾苦而呼吁,以达到讽谕的目的。所以诗中说“惟歌生民病,愿得天子知”。虽然他把改革弊政的希望寄托在天子身上并不足取,但作诗强调形式为内容服务还是值得我们借鉴的。所谓“篇篇无空文,句句必尽规”,“非求宫律高,不务文字奇”就是要求乐府诗的语言质朴无华,直截了当,不追求音节的新奇和词藻的华丽,达到通俗化、平易化。只有这样,才能“补察时政”、“泄导人情”,从而达到“救济人病、裨补时阙”(《与元九书》),改善人民生活,改良朝廷政治的目的。
创作《新乐府》和唐衢因忧愤而悲哭一样,自然会触动某些人的既得利益,揭露出他们欺压百姓,巧取豪夺的丑恶行为,理所当然地会招致权豪、甚至亲友的讥笑,终致被呼为“狂男儿”。然而诗人顾不了这许多,他只希望有朝一日,藩镇之乱平定,天子不受蒙蔽的时候,皇帝能听到他的呼声,从而改革弊政,实现他的政治理想。
这首诗虽分前后两部分,但形散而神不散。下半部分在叙述了关于《新乐府》的理论后,结尾又归到好友身上,前后照应。正所谓“歌哭虽异名,所感则同归”。
观 稼
白居易
世役不我牵,
身心常自若。
晚出看田亩,
闲行旁村落。
累累绕场稼,
啧啧群飞雀。
年丰岂独人,
禽鸟声亦乐。
田翁逢我喜,
默起具尊杓。
敛手笑相延,
社酒有残酌。
愧兹勤且敬,
藜杖为淹泊。
言动任天真,
未觉农人恶。
问生事,
夫种妻儿获。
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