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欢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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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欢喜天-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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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份上了,你但凡有办法,一定会走的吧?不然,你也会给我弄点儿不痛快……你若是不能,那就是我的天下了!

“走?”那声音听得此话一愣,转而便忿忿抱怨:“你道我不想走,死活要赖上你么?我、我、我但凡有法子,早就走了……”

“你是没法子走?”至尊宝装作不解:“为何不能走?哎,你这难道不是耍赖么?”他满胸讥讽:“一会你是水神,一会你又是什么神通滔天的,现在给我说此话?分明是借机赖上我!”

——你真是走不了了?那好,我看看激你一激再说。

“我赖上你?我呸!我好端端待在怒沧江中,找些因果种缘何该死之人的魂魄,眼看便修出了真身,谁知道遇上你……”说道这里它似想起了什么可怖的事儿,声调一变:“……你,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你的血让我整个身子都衰败腐朽了?”

它所问之事至尊宝也算是堪堪听过几次了,既然不知也就不去多想,只是把那话题一转:“我是什么不关你事,你只需要别在我脑子里面说话便了,何必说那许多?”

“我这是……这是……唉!”

——好!真是没办法了!那好,该我出招了……

“走不了,是吧?”至尊宝突然哼了一声:“我若是没有猜错,你现在应该是走不了了,被困在我体内了!不仅如此,你似乎现在还为我所制,不得不被我牵连,可对?”他说出这话可算是冒了极大的风险,只想试出这天吴的本意,所以前面才絮絮叨叨说了这一大堆,话一出口,立刻凝神倾听那天吴的反应。

果然不出所料,天吴闻声顿时有所失色,虽然强压忐忑,依旧听出那话语中的惶恐之意:“你,你说什么……”左顾右盼立刻强自镇定:“哈、哈哈,你可不是说笑么?”

至尊宝心中顿时安稳!

他冷笑两声,口气突然变得强硬无比:“你当初之意,难道不是想钻进我的身体里面,鸠占鹊巢,把我给毁了?哼,谁料进来之后你出不去,反而为我所制,不得逃脱,是吧?”

“不!”天吴突然变得焦躁起来,恶狠狠的叫嚷:“那有这种事,我可是水神,是神灵!”

“水神?”至尊宝不无嘲讽,口气比他还凶:“你要真是水神还需要呆在那破地方?实话说吧,我也算是阴阳师家的弟子,对你这种可算是了解了……”

他正想要扳着手指头给那天吴算个子丑寅卯,突然感觉小腹那疤痕的位置一阵炙热,有些不受控制般的滚滚涌动,急忙一看,发现那处周遭尽是通红之色,疤痕隐隐有跳跃之感,而且随着那突突突的跳跃,似乎心也随之而动,越来越快……

心随而动,直欲跳出一般,整个人为之心神不宁,五感顿时絮乱!

几乎要逼得人长呼嘶嚎,奔走癫狂!

至尊宝顾不上那许多,连忙盘膝在那江边坐下,捏个莲花指诀,极力让自己平复下来。意念所致,那心却丝毫没有转而平静,依旧跳跃不已!至尊宝不为所动,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观自在,在昆仑山那若长时间的修行终于有所得……

不为之动,不为之惊,周而平复,诸般凝神!

空灵之中,那炙热之中突然腾起了一股凉意,和开始如出一辙,即使那小腹处有股力量在拼死阻拦,可是这股凉意依旧被渐渐抽离出来,沿着任督二脉循环周身——进而入心,就像是奔流江河中的横跨大坝,将那狂乱给渐渐平息了!

清凉之意一旦抽出,那小腹疤痕的炙热躁动也减少了些,此刻更是融雪骄阳,消失遁形无踪!

至尊宝长长呼出口气,暗叫一声‘好险’,这才堪堪站起,将那额头汗水拭去。

“你居然……你居然又来一回!”这天吴突然又叫了起来:“你究竟何意?”

“不行么?”至尊宝咬牙切齿骂道:“你可以弄点手段,我就不成了么?实话告诉你,我今天还真是不信这邪了,一句话,我跟你卯上了!”

至尊宝心中此刻已经了然,那清凉之意必然是这天吴所拥有的力量,现在由于他依附在自己身上,不知为何变成了能被自己所调配之力——

即使这样,那自己何惧之有?

天吴也非善男信女,闻言非但没有示弱,反倒更加狂躁起来,忽然之间化作一股黑色烟瘴从至尊宝小腹中喷涌而出,化身半空凝个虚虚实实的影子,卷起江水朝至尊宝涌来!

至尊宝猛然朝后一步,脚蹬巨石双手挡额,硬生生撼了一击,随后再次凝诀开始调动那小腹之力……开始尚不娴熟,但是多来几次,他竟然渐渐掌握了此中窍门。

不靠其他,单单自己内心使用清明神智、有感五内的咒文,都可以将那力量借来,就像是跟随自己脑海中的念力一般,随性而动!

同一股力量被两人争夺使用,至尊宝确始终占据了上风,无论那天吴如何变化,最终都被至尊宝借由它本身而化解——非但无功,反而使其本身疲惫不堪,元气大减!

这一日之间,那天吴反复换了数十种法门,无论如何变换,最终结局俱是相同,从白天折腾到了夜晚,至尊宝饿了,那天吴也不再纠缠……

他颓然躺在江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额上汗水淋漓,口中仍旧不休:“来吧!呼呼,我看你还有什么法子,继续试试,你看我到底是怕也不怕!”

天吴哼了一声却不反驳,声音弱得几不可闻,看来也是难得再相挣扎了。

算是认输?

至尊宝心中一动,撑起身子笑了两声道:“咳咳,我们这样斗下去,恐怕你是没办法奈何我的,不如我俩说道说道,看看可有其他法子来解决此事,你看如何?”

“说道说道?”天吴呻吟一声:“有什么好说的?我不过就是被压在石门渡下的水神,只求个能修成正果的机会,你却始终不愿意放我出来,既然这样,我情愿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你莫得意,等我稍事恢复,便再来和你相斗!”

“别斗了!”至尊宝喘息几声:“斗来斗去可都是用的你的修为法力,与我丝毫无损,你那只是作死,根本算不得有用——我倒是奇了,你那修为难道非要在天地之间夺取阴冥之力,不能另辟他法不成?”

这话一出,那天吴不由得‘咿’了一声,似乎在思索什么,突然它高叫一声,喜欢道:“有了!有了!真还有其他法子可想!哈哈哈,你这话真算是提醒了我!不错!还有其他法子!”

不等至尊宝答话,它立刻自言自语道:“你这人的命格奇特,看来与那阴阳之间定然有什么联系,说不定便是大得大缘的所在,只要你能修得金刚罗仙,鬼冥幽得,我也可以借机成事——人之寿数仅仅百年,我修成正果却要千年,就算你这不成,我也算不得浪费了太多时日,可万一你要是成了,我不是就捡了个便宜?哈哈,极好,极好!”

它这一说反而搞得至尊宝一头雾水了。

第七十九章 试以金钵卜天问,世俗不休恼红尘

至尊宝急忙询问那天吴的内中缘由,此时此刻,那天吴也就不再隐瞒,把自己所知道的和盘托出,讲了个通透,至尊宝也就知道了那天吴的来历……

那天吴乃是水伯不假,也勉强算的上是有神位之人,可是这水伯在于诸神灵之中,地位与那土地相当,只是最末流的神灵,人微言轻,贡品也不得许多,稍有不甚还会被拘去使唤,真正是苦不堪言,还不若那山神土地自在。

初时乡野淳朴,老实可欺,稍微有些动静便会上供祈福,可是到得后来这山中搬来了阴阳师五轮宗术者,就不怎么待见了,莫说供奉上香,就连最起码初一十五的拜祭也渐渐停了。

这河伯的日子,也就更加不受用了。

当时那天吴便心中生出了恶念,在这怒沧江与石门河交界的低端兴风作浪,也不知道打翻了多少渔船,它本意是想吓唬村民多多祭拜,谁料却惹到了那五轮宗的某代先师!

那位先师也非凡人,自小便有通阴之术,修成之后更是能差遣阴冥鬼差为之所用,当时恼怒之下便敕令鬼差把它给拘了,压在那石门之下,千年不得翻身……若是单单被拘也就罢了,可是不知怎地,那一日忽然来了个红袍阔衫的比丘僧人,见到他伏身水中,当即使出大神通之术欲取其性命,想收于金钵银盂之中听遣。

这一施术不打紧,却和那石门顶上先师封印偈条相冲相撞,咔嚓嚓一声把个石门轰塌半截,整个人倒在了水中,可也由于这次相撞,那一击便却失了手,仅取了那天吴之命却没有能够将它魂魄收擒,逃得一命。

那比丘僧看着甚是傲气,也不屑于再加出手,当时只是淡淡叹惋:“果真是我神通不及,修为难定,故有此数。待到甲子年休,天意轮转,再说罢!”

说完便一路而去,直直没入夜色之中。

那天吴受此惊吓哪敢造次,直直就从那石门渡躲到了三鱼口处,藏匿魂魄于江中,失魂落魄的过了几日,真未见那比丘僧的踪迹才略略安心——可他想到那比丘僧临走言下之意,只说以后会再次临这怒沧江,如何也无法安然处之了。

前后思量,总觉得自己无力以抗,只得退而求其次,准备想个办法离开此处,于是乎天吴便在这江中寻那些命数极恶、三火离散之人,取其魂魄以为修,试图归元凝神,摆脱这石门河的束缚,逃去他处。

这次在三鱼口夜遇那法门丁甲宗之人,好奇之下它也偷偷摸摸回到了石门渡想看个究竟,那曾料想正好遇上了至尊宝和赵驴子二人落水。它初见至尊宝便发现此人有所不同,似乎阴冥凝结极重,当时也未想到夺取皮囊躯壳,只想把那魂魄给吞了……

后来尾随至尊宝直至峡谷便下手发力,那想得到这一下手,反倒糟了!

在最后那紧要关头,它已是顾不得所以,把自己整个人冲进了至尊宝皮囊之内,想暂且规避侵蚀之后,就在内中吞其魂、夺其躯、毁其神、破其命……可是至尊宝那体内的阴冥之力远超所想,居然硬生生把它给禁锢在了体内,当做个连体之物!

若是按照丁甲宗的法门,这天吴已成了至尊宝本身的御神,而且同宗同源,不可分割!

这一席话听得至尊宝是哭笑不得,想不到自己这次算计逃离丁甲宗的行迹,虽然瞒过了人,却被个魂魄看在眼中记在心里,若不是自己天赋异禀,恐怕早已魂飞天外——既如此也不用多想,他只问天吴刚才那修为之意,那天吴这才有把刚才之言细细说来。

现至尊宝本身命数颇为奇异,想必也属于这天命轮数中的一环,必然有所作为,倘若自己陪在至尊宝身边,左右相伴,助而成修,那等到至尊宝能羽化飞升、尸解成仙、化甲得证、超脱六道之时,自己也能顺理成章取得正果。不但可以重新修得元神,甚至能顺应成为上五仙之一,得登大雅。

上五仙者,天地神人鬼——

天仙居于九重,大罗金尊、众生所依,修成正果,功德圆满,是为证之大道者。

地仙守坤元,只与天地侍奉香火,不老不死,永享清修,为生死之外。

神仙乃极乐,岁月悠悠老,神仙不经年,但看日月新,笑语话三山。

人仙得一证,由于世间种种而不能证其大道者,只待时日,明了顿悟。

鬼仙位冥界,自然也能得所终所果,能执掌阴阳其一,功德无量,不堕生死。

下五仙者,赢鳞毛羽昆——

昆虫走兽之类,不足以论……

这事关自身,那天吴更加详尽,不但把至尊宝与自己那关系理得清楚明白,还信誓旦旦,只要至尊宝愿意一心修成,那么自己甘愿给他鞍前马后,只求个鸡犬升天的机遇。

人间事即是这般,原本水火不容之事,等到那心思转动,所求变化,必有改变……如同此般情景无二,换做了它现在软磨硬泡,非要至尊宝去修炼了!

虽然那厮的用心只为自己能够超脱,倒也和至尊宝所料所想并不冲突,于是便借机问它可有什么好的去处,两人商议一回,倒也意气相投,那还记得开始那争斗之事?

一个想借其力而得到,一个想助己修而圆满,真堪堪应了那‘诹日者与推命者必相辅而行,而后两者之说始得无’之说了。

话虽如此,可是那天吴毕竟只待在那河流中,哪知道能够如何寻访名师修道?还是只得让至尊宝自己想法了——于是他还是按照原定之意,前往寻找那百鬼肆的所在,也正因为如此,才在那半道上遇见了逃难而来的柳家众人。

有了那天吴所助,他又怎会被个区区蒙汗药所害?

※※※

至尊宝见那柳家之人其心险恶,其意歹毒,倒也不屑与之为伍,只是在那树下歇息够了,便自己单身沿着这路继续前行,心中不急不燥,倒也乐得自在。

这官道原本是那商贾通行之道,从那甘陕两地将口外的牛羊皮毛等物运至内地,再将内地丝绸茶叶等等运至倒卖,但后来两地纷争,战乱不已,商人折由北方绕行,就此把此路给荒废了。

在经数年,虽然战乱平息,可又通了火轮车,这路便彻底废除,成为一条死路。

历有经年,这道路两旁曾经繁荣的客栈、酒肆、村落、驿站全部搬迁离去,仅有些老弱之流藏在这毫无人烟的僻静之处,躬耕作息,日复一日,等到那岁月磨砺结束,便埋身在此一抔黄土之中。

夕阳西下。

万里荒寒,连夕阳都似已因寂寞而变了颜色,变成一个空虚而苍凉的灰白色,那寂寞的日光映射树叶,将那两旁的乔木也染的惨淡凄寞起来。

至尊宝慢慢在这荒道中行走,虽然有那鼓噪的天吴陪伴,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感觉到了一种说不出的味道,虽然不知何意,但总是让他心头忐忑,不知所究。

这,或者就是乱世的味道。

日头西斜,那淡淡的晚霞也有了些许寥落,就在此刻,那道路的远方出现了一点淡淡的市镇轮廓,那曾是风光无限,让人无限遐想羡慕的销金窟,可现在却被人们遗忘,已成为了尘埃的停歇之处。

街道虽不长,也不宽,所有的也不过是客栈、酒肆,还有几家简陋歇脚的茶铺而已,让那南来北往的行商在此能喝上一碗滚烫的面汤,躺在散发谷香的床上安然一宿。

世界上有无数个这么样的小镇,每一个都是这样子,粗陋的房间,简单的饭菜,敦实的老板娘,大嗓门的活计……惟一不同的是,这小镇虽然还有这样的店铺人家,却已没有了人迹。

一道木栅,用整条杉木围成的栅栏,高达丈许,把所有的房舍保护在其中,也曾抵御过狼群的侵犯,可如今这道绵绵不断的木栅已被杂草淹没了。

栅内的屋宇更是残破败坏,屋里屋外都积满了厚厚的灰尘,破屋所有的门窗户枢却都已残破败坏,屋里屋外,都积着厚厚的灰尘,屋角檐下,已结起蛛网,风吹涌动,那街道上扬起一股风沙,细琐作响。

至尊宝在那街口突然站定,听着那块破招牌在风中嘎吱嘎吱的响声,鼻翼抽了两下,眼神中露出种疑惑之色,他脑海中立刻便传来了天吴的声音:“什么味道?”

“血腥气,”他闭上眼细细辨认那气味的方向,转而睁眼:“很浓,很粘,有种粘在身上甩不掉的感觉……”他眼神所向是那客栈的背后,虽然隔着整个破败的木墙,他依旧若有所视:“除了这些,还有种淡淡的仇恨和恐惧,就像受到了莫大的惊吓一般……”

说道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也不知自己怎么会从那气味中明白这些,转而一想,这也许便是天吴的本事吧?自己能借助他的力量,自然也能借助他的本事……

至尊宝想了想,轻轻推开那木栅走了过去,越是靠近,越是感觉那血腥气渐浓,转过屋角,他突然看见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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