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他流泪。长大以后,大家都说他们两个乱伦,兄妹在一起,灏然也会冲上去给他们一拳头,他不是为自己,他是为矣恒,一个女孩子,不能这样被侮辱的。矣恒总是笑笑说:“我没关系,不知道的人才会这样说,随他们去吧。”矣恒永远都是这样,什么都无所谓,什么都可以放弃,但是她没有放弃他,而今天,他相信,她也不会放弃他,放弃自己的。终于,灏然看到医生出来,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抓着医生的手臂:“她怎么样?她没事了吧?一定的,她一定会没事的。”
“先生你冷静一点,我们做了最大的努力,孩子是保不住了……”
“大人呢?我问的是大人。”孩子怎样他一点都不在乎,他只想知道矣恒怎么样了。
“她的大脑受到严重的伤害,唯一庆幸的是她还活着,但是什么时候醒,我不敢向你保证。”
什么意思?就是说她现在是个植物人?但是就像医生说的很庆幸,她还活着!他相信迟早有一天她会醒的,她没有死,她就一定会醒的。
灏然一直陪着矣恒,他不再叫她矣恒,而是叫回她的本名,皓凌,当初她改名字的时候是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永恒的,但是现在,她还是叫皓凌。
“皓凌,记不记得我们曾经一起在海边写的瓶中信,那段时间特别流行写这样的东西,听说如果信能够重新漂回来,说明我们写的愿望能够成真。那个时候,你写了什么?我一直不知道,有一次我甚至想游到海里去,找找你的那个瓶子,但是我始终相信,它们都会回来的。当时我在信里只写了一句话:‘要娶皓凌做老婆!’写好信,用蜡烛油把瓶口封死,丢进海里。很多年后我看到一则新闻,说是在海中捞出很多废物,我们的瓶子全被归为废物了,那天我还哭了,那是长大以后第一次哭,你告诉我,你一定会嫁给我的,竟然有人这样安慰人,但是我已经信以为真,所以你必须醒过来。”
“对不起。”咏聆站在灏然身边,没想到是她向他说这三个字,她突然觉得生命是很脆弱的,旖晴现在生死未卜,而这个现在是个植物人,有再大的恨也可以放下了,但是恨放下了,并不代表他们还能在一起,他们已经永远不能在一起了,他们甚至不能做朋友。
旖晴仍然没有一点消息,正如陶思博说的,这次是寻仇,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想到旖晴曾经的所作所为,咏聆也曾厌烦过,但是现在她宁愿旖晴是那个样子,可是她担心没有机会了。这段时间咏聆总是一直问陶思博旖晴会怎么样,她也知道,陶思博不能告诉她,但是她还是不停地问,只是想要确定她是否还是安全的,或者,她是否还活着。陶思博为了安慰咏聆,在工作之余总是筹一点时间陪陪她,有时候只是短短的十五分钟,两人会买上两杯速溶咖啡,坐在公园的长凳上聊聊。
“这段时间要不是有你,我想我已经崩溃了。”咏聆是真心感谢陶思博的。
“人的潜力是开发不尽的,所以不要小看自己,没有我,也会有其他人,这点我很明白。”陶思博一边喝咖啡一边说。
“陶思博,我爱你,我们结婚吧。”咏聆在很多时候都会有这样的冲动,她知道也许错过了这个人,她永远都嫁不出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很想找到一个人结婚,过这平凡的日子,每天柴米油盐,然后偶尔和丈夫出去看看电影,旅行。她已经过了很多年这样的日子了,虽然锦衣玉食,但是她越来越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她想要过平凡的日子,有安全感。
陶思博笑了笑,像是知道会有这样一天一样,但是他并没有答应。“每个人在发生大事之后,心理防线会降低,所以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做任何决定,因为这个时候是没有理智的,你忘记了,我学过心理学的。”
“过了这个村可就没有这家店了,你会后悔的。”
“但是你不会。”
很多年之后,咏聆想到这次对话,深深觉得陶思博是个很有智慧的人。
陶思博喝了一口咖啡,然后说:“我要走了,你自己当心一点。”话还没说完,陶思博的手机响了:“我是陶思博……什么?你再说一遍,在哪里?……哦,好,我知道了,马上过来。”
咏聆看到陶思博接完电话,脸色都变了,忍不住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突然,她有种不好的感觉,“是不是晴天?找到她了吗?”
“咏聆,你要有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真的是晴天?难道是?不,不会的:“我们马上过去。”
他们找到了旖晴,在老大的墓前,她像个被主人玩腻之后丢弃的娃娃,头发凌乱,衣衫褴褛,身上还有很多伤痕,看得出来是被鞭子抽的,还有一些,应该是她挣扎留下的。看到这一幕,大家都很难过,根本不敢相信这就是原来一直娇纵任性嚣张的晴天,没有一个人敢上前,陶思博冷静了一番:“请你们确认一下,这是否就是失踪一个多月的迟旖晴?”
“她是怎么死的?死了多久了?”墨非强作冷静地问,他知道,在这样的时候,必须是有个人有理智来处理旖晴的后事和安慰其他人的工作。
“现在初步估计是受虐致死的,大概死了有两天了,如果不是因为天气冷,相信尸体已经开始腐烂发臭。”陶思博顿了顿,他有些不忍心继续说下去,这样一个只有18岁的女孩子,这样一个被这么多人宠爱长大的小孩,他也曾经见过她,一个笑起来像花一样的小孩,晴天这样的名字是最适合她的,最后竟然是这样的下场,再说下去,恐怕那些爱她的人也会很痛苦,但是这是他的职责,他的工作,他必须说完,“换句话说,她很有可能就是这样被活活打死的,她死之前应该是受到很大痛苦的,你们或者可以欣慰,她不至于再受苦。”
听到这里,咏聆忍不住抓着陶思博的手臂,太恐怖了,她根本无法接受,可是其他人呢?她怎么告诉爷爷?这就是他花了最大努力疼爱的晴天?
不是,不是,赵胤崇看着眼前的旖晴,这怎么会是他的晴天呢?她要他为她偷花,为她放生兔子,为她买会笑的娃娃,她说,“你要想在很多年后想起,还有我这样一个人,是要你偷花送给我的人,可不是叫你买花送的。”是啊,在他眼中,也许在很多人眼中,旖晴是与别人不同的,就像她自己说的她是完全依照自己的想法生活的一个人,就是这样一个人,给别人带来了很多的快乐,也给别人带来了很多的麻烦,现在,她却仍然逃不过这样的一个结局,陶思博说她是被人活活打死的,那么她一定很痛苦,她痛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没有一个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在身边,她是否哭过,她一定求助过,可是在一个原本就黑暗的世界里,她的求助显得那么无力,所以,她还是死了。他很伤心,很难过,但是他没有哭,他突然发现,一个人在难过到极点的时候是流不出眼泪的。这时候,墨非走到他旁边,拍拍他的肩,说:“不要难过了,她这么喜欢你,看到你难过,她会舍不得的。”赵胤崇转过身看墨非,他很镇定,他也爱她吧?所以他才这样,晴天一定不希望他们伤心的。
几天后,大家为迟旖晴选了一个靠海的地方安葬,墓碑上只有四个字:晴天之墓。墓的四周还种了很多太阳花,她曾经说过,“我的幸运花是太阳花,我叫晴天啊,晴天太阳当然好,太阳花当然就是我的幸运花。”、“其实这种花确切地说应该叫做非洲菊,它有很多颜色的,真正的太阳花是一种草花,很容易养活,只要有太阳就能开花,但是这种花很少能在城市里看到。还有啊,我还喜欢向日葵,所有喜欢太阳的花我都喜欢。”墨非特意到郊区去买了很多太阳花种在这里,晴天喜欢这些,那么就让这些花一直陪着她吧。或者如果有下辈子,希望她只是那样一朵小小的太阳花,有阳光就能开花,有水就能够长大。“我叫迟旖晴,迟到的迟,风光旖旎的旖,晴天的晴,你要叫我晴天。”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旖晴,那时候她才五岁,漂亮精致得像个洋娃娃,她拉着他的手这么说。
第五十三章
“陶思博,我们结婚吧,我累了。”咏聆再次向陶思博求婚,她是真的累了,经过了这么多,发现能和身边的人一起白头偕老竟然是如此困难的一件事,她就更想远离这一切了。
“我决定辞职去美国进修。”陶思博并没有正面回答咏聆的求婚。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 陶思博是唯一能给咏聆安全感的人,她不想放弃陶思博,她知道,如果她放他一个人走,那么他就一定不会回来了。
“也许我不会回来。”
“我会和你在一起。”咏聆握住陶思博的手,在经过了这么多之后,还能握住一个人的手,可以和他携手走过人生,其实也是种幸福。
终于,咏聆第一次这样诚心诚意围着陶思博说话,陶思博答应了咏聆的求婚,两人并没有办喜筵,只是登了记,买了戒指,咏聆发现,正如别人所说,婚姻不是婚礼,是两个人的事情,结婚的那天,两人登上了去西雅图的飞机,坐在飞机上,陶思博牵着咏聆的手说:“希望你不会后悔。”
不会,咏聆在心里说,我已经是最幸福的一个了。
旖晴不在以后,墨非经常来海边陪她,一坐就是一整天,他天天都会带着画板过来,画不同的晴天,“我是妹妹,你是哥哥,所以你不能欺负我,不能和我抢玩具,不能和我抢吃的,知道吗?”墨非想到他刚来这个家的时候,旖晴这样说,那时候的她才五岁,却已经懂得怎样维护自己却又不让他难堪。天气已经转热,太阳花在晴天的墓边盛开起来,各种各样颜色,很漂亮,墨非看到有一个约摸五岁的小女孩走到墓前,她朝墓看了看,随即被周围的花吸引住了,她伸手采了一朵红色的太阳花,她的家长立刻出来制止,并且向墨非道歉:“对不起,小孩子不懂事。”
墨非宽容地笑了笑:“没关系。”他摸了摸小女孩的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成阳,成功的成,阳光的阳,你可以叫我阳光。”
墨非一怔,随即笑了,这不就是晴天的再版吗?小女孩的语气与晴天小时候一样,感觉像是命令,神圣不可侵犯。他开始发现,晴天永远都没有离开,也永远不会离开,她一直都在。
看到这里,故事结束了,释渝合上书,这一个故事,有一个温暖的名字,却有太多凄凉的地方了。“爸爸,听说这本书是您的真实故事?”释渝是灏然的领养儿,他为她取名叫释渝,是释怀与矢志不渝的意思。释渝不太喜欢悲剧,有人将人的一生比作一本书,有打开一本书的这一天,自然会有看完的一天,每次她刚打开书的时候,总是希望跳过中间的情节先翻到最后看结尾,但是每次看到结尾又会后悔,希望故事永远停留在中间情节部分,不要结束,多么自私的想法。而这个故事,竟然没有结尾!
灏然没有正面回答释渝,反而说:“是不是真实的有什么关系吗?”
“最后墨非怎么样?”释渝问。
“他成了有名的画家,但是他的人物模特永远只是晴天。”
“我觉得奇怪,为什么名字叫《每一个晴天》却有这么多伤心的事呢?我不喜欢悲剧!”释渝表态,这样一个年纪,喜欢的永远是你情我愿,最后王子公主步入教堂,幸福地在一起生活。
“其实悲与喜往往只是一线之隔,喜剧只是将故事停留在一个最好的阶段,人们很自然的会想接下来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幸福美满快乐,但是快乐永远不会完全的,所以一个故事的喜或悲不能只看结局,懂吗?”
释渝点点头,但是她还是喜欢喜剧,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那么赵胤崇后来怎么样了?还有,智犀和楚涵镔呢?他们有没有在一起?智犀是喜欢楚涵镔的,看得出来楚涵镔也是喜欢智犀的,他们最后有没有在一起呢?还有咏聆又怎么样?她和陶思博是不是幸福?”
“你的问题好像有点多,让我怎么回答呢?好了,故事就看到这里,现在我们去看妈妈?”灏然拿起35朵白玫瑰,带着释渝向医院走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