矣恒想了想，浪花，这是个很好的名字，白色的蓝色的浪花才美丽。
“不会，它是蓝白色的，但是要想要一块这样颜色的布好像不是很容易。”
“这有什么，这个就交给我来办。”灏然自告奋勇，“你知要好好设计一条蓝色的浪花就好了。”
艺术家的通病就在于此，有灵感的时候废寝忘食，没有灵感的时候怨天尤人。想来创作这一行是唯一一个可以埋怨他人的行业，做得好是自己的才华显赫，做不好，则是时不予我，于是大多数的艺术家生前是贫穷的。矣恒也是一样，一画起来就没完没了，灏然只能负责起其他的杂事。一整天过去，矣恒的浪花初稿已经完成。只要再对此进行上色修饰一番就大功告成，矣恒满是成就感。
“怎么样？”矣恒将自己的设计稿展示给灏然看。
“穿在你身上一定不错。”
“这不是我的。是楚涵镔叫我帮他设计的。”
“又是楚涵镔，看来，这个人对你的影响很大。”灏然特意一副吃醋的样子，“好像你对我的重视不够啊。”
矣恒不愿意多聊她与楚涵镔的事情，她与楚涵镔认识这是灏然知道的，但是她与楚涵镔之间的事情，灏然并不知道。
“对了，你的事情进展得怎么样？”
谈到这件事，灏然开始沉默。
“不顺利吗？还是他们知道了？你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这是矣恒最担心的事情，事情可以不成功不顺利，但是灏然，他必须好好的，这是矣恒一直以来的态度。
“没有，只是我开始怀疑，我这样做是不是错了。”灏然的情绪有些低落，原以为事情会照着他想的发展，但是总是事与愿违，人不可能控制得了一切，“我觉得我伤害了不该伤害的人，我对你有亏欠，感觉人就是在不停的亏欠别人，直到自己无法偿还，只能用性命来交换，不知道这样的代价值不值得。”
矣恒看到灏然的样子，很伤心，他的伤心是从内散发出来的，他一直都是这样，快乐，并不是无条件无前提的快乐，而伤心，却是一直存在。她走过去抱住他：“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妈妈说过的，一切快乐的不快乐的，都会过去。所以你要抓住你现有的快乐，如果你不快乐就停止吧，现在抽身还来得及，我们离开这里，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谈何容易？！你花了多长时间忘记你的过去？还是你从来没有忘记过？”灏然说，他还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话已经伤害了矣恒。矣恒呆呆地坐在床边，没有反应。灏然说得不错，重新开始谈何容易，他们两人都不能轻易做到。矣恒的过去很不堪，她长期生活在父母的暴力阴影下，她睡不好，晚上一关灯就觉得有双无形的手掐住她的脖子，要致她于死地，所以她的精神并不好，后来妈妈找到她，带她出来，她几乎不会说话，无论是在害怕还是饥饿的时候，只能用叫声或者哭声来提醒他们，当时的矣恒更像一头野兽。这么多年过去，矣恒改变了很多，可以说是正常了很多，但是在做恶梦的时候还是会一直大哭或大叫，她的恐惧似是与生俱来，像一个影子一样一直跟随着矣恒，灏然亲眼目睹这些过去在矣恒的身上烙上一辈子的痕迹，他很心痛，却仍然在无形中伤害了她。
“对不起，我伤害你了。”灏然抱住她，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一直彼此相爱彼此伤害，但是灏然从来不说“对不起”，这是矣恒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三个字，也许他也只是想发泄。
“我们怎么办？”
“会好的，会过去的。”
会过去的，之后的几天，两人对此避而不谈，矣恒专心修改她的作品，而灏然就在帮矣恒寻找一块浪花的布，矣恒对作品的要求很高，她觉得这件作品应该选用丝质或是雪纺的材料，灏然花了一周的时间，仍然没有收获。
“怎么？找不到？”
“一定会找到的，这只是时间问题。”
“但是我没有时间，这件衣服必须在12月中旬做好，他在圣诞节有用。”
“有了。”灏然灵机一动，将买来的白色雪纺放在矣恒面前，“你用它做，等到做好了，再把浪花画上去。”
“你太大胆了。”矣恒忍不住说，灏然的想法有时候是很大胆的，让人意想不到，但是结果也往往也是一种惊喜，或者这也未尝不可，要买一块布，完全做成矣恒想要的效果，其实是很难的，但是做好了之后再把颜色画上去，那就很简单了。
第二十八章
不论如何的不愿意，咏聆还是去了酒店上班。一大早就换好了制服站在大堂里，每见一个人都要问好，她觉得自己像服务生，做个大堂经理有必要这样点头哈腰的吗？但是没办法，这是楚涵镔要求的。无论怎样，她也是他的下属，工作上只能听他的。不到半天，咏聆就累得腰酸背痛的了。她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想要休息一下。很不巧，她听到有人在议论她。
“这不是董事长的亲孙女吗？怎么沦落到在这里站岗的地步了？”
“你不知道吗？她做错事，买了一大批没有用的材料回来，弄得现在工程没有办法继续，总经理看到她就头疼，于是就把她派到这里来了。”
“真是的，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在家待着就好了，平时和同样有钱的朋友一起逛逛街买买东西，偏偏要装出一副女强人的样子出来做事，事情没做好搞砸了现在还要来抢我们的饭碗，真是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小声一点，被她听到可不好，到时候告上我们一状，我们就真的是饭碗不保了。”
咏聆听到这样的话，不免生气，她已经受到惩罚到这里来上班了，竟然还要听这些人的奚落。“我是做错事了，也到这里来上班，不管怎么说，我还是你们的上司，我希望在上班时间你们可以不要讨论我的为人，如果实在忍不住自己的嘴非说不可，请不要被我听到，否则我不能保证会不会告上你们一状，让你们真的饭碗不保。”
咏聆的这一番话，让刚才议论她的两个人脸色骤变，咏聆并不会真的告她们的状，只是想让她们闭嘴而已，能出一口气固然好，但是咏聆也明白，接下来她在这里的处境会更加不好。
吃饭时间，咏聆没有胃口，独自一人坐在楼顶上晒太阳。“要学会珍惜身边已有的一切，懂得珍惜的人才不容易失去。”咏聆想到尉迟与她说过的话，即使是夜晚的车水马龙，也是一种风景，那么现在的阳光更加是了。冬天的阳光是最能给人希望的东西了，人感觉到温暖之后心情也会变得很好，想到这里，咏聆忍不住拨电话给尉迟。
“喂。”尉迟接了电话，“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啊？”
咏聆心头一暖，这样的温暖并不是普通阳光所能触及的，她想除了尉迟，没有人有这样的能力。“什么都不顺心，发现所有人都可以奚落我，连下面小小的服务员都可以。”在尉迟面前咏聆忍不住发起牢骚来。
“想不想听听我的看法？”尉迟问。
“不想，你就会说一些大道理。”
“噢，那么我挂电话了，电话费贵得很呢。”尉迟开玩笑。
“哎。”咏聆担心尉迟真的挂电话，“你说，我听着。”
“你是怎么进入公司的？”
“这是我家的公司，我想进就进咯。”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就像人饿了就要吃东西一样。
“那其他员工呢？是不是要层层面试？”
咏聆突然明白尉迟想说什么，他有他的道理。“其他人当然对你们这样的皇亲国戚有些敢怒不敢言，也许你一件衣服就抵得上人家一个月的薪水，即使你不上班，天天在家待着，也可以一出手就买一个上万元的手袋。人总是有些忌妒心理的，但是他们只能忌妒，他们无法改变，所以逞一时口头之快也在情理之中，你又何必和她们一般见识呢？”
“听你这么说来，像是我的不对。”
“是你的出生引起人家的反感而已。”
“我以为你会帮我说话。”
“如果你只是要找个事事都帮你说话的人那就不用等到我出现了。”
“这么说你的出现是为了和我斗嘴？”
“为了让你不至于一个人孤孤单单。”
咏聆笑了，尉迟以他的方式让咏聆开心，也让咏聆知道一些原本她不愿意知道的事。感情这回事就是无法说明白，咏聆认识的人中，优秀的很多，家世显赫的也很多，比尉迟家世好的比他优秀的也不在少数，但是他们都没能打动咏聆，只有尉迟，往往就是这样，也难怪在亦舒的书中可以看到“感情这样东西，无法解释，也只好推给前世，明明没有道理可喻，偏偏这么多。”这样的句子，看来，早就有人看明白了，她叶咏聆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终于找到你了。”楚涵镔气喘吁吁地在咏聆身边坐下，“你知不知道，突然消失会吓死人的。”
“怎么？你以为我会因为两个人的闲言闲语就想不开跳楼自杀？”
“你不会因为两个人的闲言闲语想不开，但是人多口杂，大家都这么说，你会怎么想？”工作是一回事，但是咏聆仍然是他的妹妹。
“不能怎么想，嘴长在别人身上，除非我把所有人的嘴都用万能胶粘上，否则怎么堵得住，算了，我不介意了。想想他们也没有错，我不过是出生好一点而已，出生没有我好的人当然会忌妒，我能理解。”咏聆这么说，说说容易，但是真的要做到心无旁骛并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到的，由此她也更加佩服楚涵镔，一个人，如何能够做到真正的公私分明？
“是谁教你说的这些话？这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最近咏聆的改变显而易见，楚涵镔不明白，或许是她神秘男友的功劳，“是你男朋友吗？什么时候带他出来给我看看。”
“过段时间吧，他最近出差。”
第二十九章
12月中旬，矣恒约楚涵镔在云之衣裳见面，楚涵镔带着智犀一同前往。刚走进云之衣裳，智犀就被穿在模特身上的蓝白色晚礼服吸引住了。晚礼服采用的是不对称的设计，尾部层层叠叠的木耳边让智犀想到小时候看过的童话中的美人鱼。
“这衣服……很漂亮啊。”看到这样惊艳的一套晚礼服，智犀显得有些词穷，“我可以跟你学吗？”同是学服装设计的智犀想在这里向矣恒学习，相信如果矣恒肯收她为徒，她在这里学到的一定会比在学校中的多。
“她也是学服装设计的，怎么样，给我个面子。”
“那从明天开始，你有空就过来吧。”矣恒看着智犀一脸的渴望，不忍破坏答应了。
“这应该是你的得意之作了吧？”楚涵镔用赞赏的眼光看着矣恒，矣恒总是能给他带来很多很大的惊喜，这次也不例外，“你不愧是我认识的所有女人中最聪明的一个，给我的惊喜也是最多的。”
“你太器重我了，这只不过是我一时灵感闪现，如果这一次没有出去，相信我一定没办法交差的。”矣恒一边说，一边从模特身上将礼服除下，递给智犀，“你先去试试看，照我目测的尺寸应该差不多，如果有什么不合身的地方也好马上改。
“给我的？”智犀受宠若惊。
“嗯，这是楚涵镔送给你的生日礼物，听说你要在平安夜演出《天若有情》，这件礼服应该能帮上你的忙。”
智犀看了看，难怪楚涵镔说他的生日礼物要迟些才能给她，这的确是她从小到大收到的礼物中最漂亮的一件。她听从两人的吩咐走进更衣室，不一会儿，两人看到智犀从更衣室中走出来。
“这就是我想要的许红梅，美丽清纯大方性感。”矣恒忍不住赞叹，衣服与人显得十分和谐，只能用相得益彰来形容。
“你太抬举她了，清纯可以，剩下的简直是对她的讽刺。”楚涵镔也看呆了，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智犀长大了。但是嘴仍然不饶人，好像不奚落智犀几句全身的细胞都会出来反抗一样。
“喂，楚涵镔，你什么意思？”
“你看，这样的一个人哪里美丽大方性感？”楚涵镔指着智犀怒气冲天的样子对矣恒说。
矣恒笑笑，他们不论在谁面前都这样耍花枪吗？“她还缺一双白色的高跟鞋。”
“知道了，谢谢提点，下次请你吃饭。”
楚涵镔拉着智犀离开了云之衣裳。“喂，我还没有换衣服。”又是这样，上次也是拉着她就走，就这样的穿着，还好楚涵镔让她坐车，否则就这么在大街上行走，外人一定会以为是逃跑的新娘与情夫一起私奔。
“换什么衣服，这样就挺好的。”
“人家会误会我和你是逃跑的新娘与情夫私奔的。”
“就你？”楚涵镔从上到下打量了智犀一番：“如果我肯娶你，你就要谢天谢地谢祖宗了，还会需要嫁给别人再由我带你私奔？小说看太多了，走吧，带你去选鞋。”
“噢。”这个楚涵镔，连一点想象的空间都不给智犀留下，真是太过分了。
第三十章
旖晴找到赵胤崇，还有一周，话剧就要正式上演了。
“你和智犀现在怎么样？”旖晴很关心这一点，她看到舞台上面的两个人，配合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了，可是现实中，她仍然不清楚。
“舞台上你已经看到啦，我这个列嘉辉对许红梅体贴入微。”
“我问的是我不知道的，我知道的我自己有眼睛，看得出来。”
“对了，上次都没有好好谢谢你，今天我请你去吃饭。”显然赵胤崇对此不愿意多谈，毕竟以他的才貌追不到人，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
“不要转移话题。”
“我们之间除了林智犀就没有别的可谈了？”赵胤崇脱口而出，事实上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然，还有什么？”旖晴反问。空气中飘着一股烤地瓜散发出的甜香，这样的香味足以使意志力薄弱的人垂涎三尺，像饿狼一样扑过去。旖晴想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一款香水能抵得上如此自然的香味。
“算了算了，我请你去吃饭。”赵胤崇刚说完，就看到旖晴走到一个卖烤地瓜的小摊前，笑眯眯地对他说：“那你就请我吃这个吧。”
“一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我如果要吃山珍海味，不会为你省钱，可是今天我偏偏只想吃这个，怎么样？刚才还说请我吃饭，这么快反悔？”旖晴拉着赵胤崇，“快点啊，我饿着呢。”
赵胤崇还是拗不过旖晴，买了两个。两人坐在操场上一边吹冷风一边吃。
“你觉不觉得我们其实有更好的去处，根本不用待在这里吹冷风。”
“去哪里？”旖晴显得有些白痴，事实上旖晴只懂她感兴趣的东西，其余的她真的什么都不懂。
“算了，我……可以叫你晴天吗？”这个名字他很喜欢。
“嗯。”旖晴一边吃一边点头，在旖晴看来，名字只是个代号，她无所谓。
“你是不是很喜欢操场？看你动不动就来这里。”
“这么冷的天，请你停止问问题，吃东西吧。”人家说过，食与色是人的两大欲望，美食当前，谁还有心去说些什么废话啊？！
赵胤崇悻悻地住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细长的盒子递给旖晴。
“给我的？里面不会是毒蛇猛兽吧？”旖晴接过盒子，却并未打开，仍旧自顾自地吃着地瓜。
“你不打开看看吗？不想知道我送给你什么？”赵胤崇还是忍不住问了，刚问出口就想到旖晴刚才说的话，马上住嘴。他觉得很奇怪，本该觉得好奇的时候旖晴从来不好奇，但是不该好奇的东西旖晴却很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