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星很是有耐心的听玉桑说了这么多,一边想着这小男生的话还当真不少的同时,她一边慨叹,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事儿的人,心里面的情绪,往往比那些把什么都表露出来的人要浓烈千百倍。
玉槐是玉桑的哥哥,在白家人灭了玉家的时候,他们的爸爸妈妈、爷爷奶奶、叔叔婶婶等一大堆人的死状,玉槐肯定是记得要比玉桑清楚,但是玉槐就没有什么心理阴影。
说他不恨白家人,那怎么可能?他恨白家人恨得咬牙切齿,否则,他就不会为她那么卖命。可是,就算是有再多的仇恨,玉槐也会通过他的工作和一些渠道的发泄,让自己并不至于被影响的过深。
但玉桑却并不是这样的,他把什么都堆进心里,而一个人的心房,是最适合各种情绪发酵的地方。玉桑虽然年纪还小,但是仇恨和痛苦在他心里发酵了那么长的时间,对他的影响早就是根深蒂固。他在心里想了那么多年他家人的死状,想到现在,他连变异兽的尸体都看不得了。
“那么,你的意思就是在你哥哥走了之后,让我给你提供一个安全的空间,可以让你安心的去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夜天星沉吟一番,而后出声问道。
“是的。”玉桑咬了下唇,承认表示他是在求人。
“这个简单。但是你确定,你要用那样的自虐的方式,来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搞不好障碍没有克服掉,你先把自己给克死了。再有,玉桑,你要知道,首先,那样做,你是在给自己找罪受;二来,你那么做,只是将问题推走,并没有把问题解决。”
“有办法解决吗?”玉桑眼中一动。
“怎么没有办法?你只要再‘自我’一点,就好了。”
“‘自我’一点?”玉桑有些不明白。
玉桑说了一大堆之后,夜天星慨叹一番后就开始开导他。如果换了别人,她肯定是没耐心,也没有时间听对方说完那么一长串话,自己还要再啰嗦的开导对方的,但是眼前的人是玉桑。
他哥哥把柳州的天星训练场管的太好,让她从来都没有费过太多心思,但是这不代表她从来都不管柳州的训练场。相反的,她有很多次,将视线放在了柳州的这座训练场上。
第一次,就是因为柳州基地公布出来的挑选、训练、加强、培养新人的流程。
这些培养新人的事情,蚀雨自然都是给她计划的周周到到了。可是,她想要看看手下人的能力,也不想要看到手下的这一帮子人一出什么事情就把求助的视线放到她身上。所以,在天星训练场成立之后,有很多东西,她都是没有一下子就拿出去的。
比如,应该怎么样为天星训练场增加新鲜的血液的这个问题的答案。
她让各个训练场的人去自己琢磨,去自己试探,一直到他们能够拿出一个大概的章程之后,她再来完善也不迟。
就在那个时候,在各个基地的训练场的主管都还在盲目的摸索的时候,柳州基地这边,挑选并培养新人的一个系统流程,就已经出来了,而且,最主要的是还很不错。她补了几个漏洞之后,那个培养加入训练场新人的流程,就一直被慢慢的完善着,沿用到了现在。
夜天星当时并不知道都有谁参与了这个流程的定制,玉桑这小子并不居功,低调的要死,偷偷的给他哥支了很多招,自己却不显山不露水的缩在房子里面当他的高人。夜天星也是到今天,在这小男生自己承认之后,才把玉槐一些或是前后矛盾,或是改变突兀的决定,渐渐的想明白了。
她不觉得玉桑会撒谎,会骗她说他多么多么的有才华,他给他哥支了多么多的招,他不敢,而且,如果他真的撒了谎,他的谎言也不会维持很久。
真金不怕火炼。他要真是块金子,怎么弄都不会露馅,他要只是块烂铁,在她这里,不到三天,就会出毛病。
别说她看玉桑聪明极了,他就真是个蠢材,也能想到这一点。所以,他不可能会是在骗她。所以,他就真的是个人才了。
这样的人才,她浪费时间,浪费嘴皮子开导一下,也是值当的。
然后,接下来,夜天星就跟玉桑说了一番有关于颜值方面的话。
“玉桑,你之所以会害怕血,害怕尸体,是因为你看到那些东西,就会立刻想起小时候亲眼看见的自己的亲人的尸体和血,对不对?”
玉桑没有说话,脸色难看的点了下头,然后就听到夜天星真的没什么道理,但是却似乎又真的很有道理的话,源源不断地钻进了耳朵里。
“我真是不懂,你为什么要把那么难看的变异兽的尸体当成是自己家人的尸体呢?你与你哥哥二人,说真的,皮相都是很好的。想来生你们的父母,也都是让人看了赏心悦目的。美的人,死了,他也是美的。更何况,我觉得,人类真的是要比大部分的变异兽好看。”
“在你的眼中,轻易的就把那些变异兽的死尸转化成了你家人的尸体,你不觉得这是对你家人的一种侮辱吗?”
“你之前也说了,变异兽的残体断肢,是恶心的。我赞同你这个说法,漂亮的变异兽没几个,大多数都是很难看。活着的时候就难看了,死了之后,一堆的粘液烂肉,又难看,又肮脏,又恶心!你把那样的烂东西,看成是自己亲人的尸体,你觉得合适吗?”
呆呆地看着夜天星很认真很严肃的脸,玉桑突然间明白了她说的那个“自我”的意思。
任何所有的让自己觉得顺眼的合理的东西,他都可以将其无限放大,然后用其顶替掉正常世界中的一些真理。只要他深深的觉得,他做的事情是对的,是好的,是合理的,那么在他的世界里,哪怕他做的那件事情再错误,再恶毒,再没道理,那件事情都会是对的,是好的,是合理的。
他没有办法让自己觉得现在不是末日的这句话是正确的,但是夜天星提出来的这个提议,他觉得自己还是很容易接受的。
尸体都是尸体,鲜血都是鲜血,人的与变异兽的,其实没有多少分别。这是大部分人的认知,也是他的认知,所以他一看到变异兽的尸体,就会无法控制的想到自己父母家人的尸体。然后,这就引起了一连串对他并不怎么好的反应。
但是,如果他坚定的认为,难看的尸体和漂亮的尸体是不一样的,它们之间的共同点很小,如果他能够把这句话当作真理一样来相信,他就不会再因为变异兽的尸体想到家人的死状了。原因很简单,谁会把两件完全没有关系的东西,联系在一起呢?
只要他把他自己的眼光移动一下,只要他“自我”一下,只要他改变一下自己的侧重点,然后给自己再制造新的道理和定论,他就可以很轻松的改变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看法改变了,一些事情对她的影响,自然就减少了。
他真是傻啊!他为什么从来就想着用最傻的办法硬扛呢?用这种方法,用自我世界的道理去对抗正常世界的道理,只要他的心理够强大,只要他相信自己的想法和道理,区区一个怕血怕死尸的心理障碍,算个什么呢?
真是傻了啊!太傻了啊!玉桑感激地看了一眼夜天星,跟她道谢之后,兴奋的就想往外面跑,打算立刻试一试夜天星所说的方法。
对玉桑这么快就弄明白了她所说的话的意思十分欣慰的夜天星并没有让玉桑直接离开,她还有话要说。
用这种沉浸在自我世界里的方法来克服心理障碍,这是夜天星在很小的年龄里杀人的时候经常使用的方法。效果无疑是非常好的,只是,这个度,一定要把握好了。而且,有的时候,自我世界里的一些理论,创造的人也要将它反驳掉,这样才好正常生活。
如果没了下限,一直都沉浸在自我世界里,固执的认为红的其实是绿的,男的其实是女的,杀人其实是对的,自残根本是高尚的,那就是妥妥的精神病了。
夜天星在杀人的时候,会认为杀人是对的,哪怕是无辜的人,她也会强迫让自己认为是对的。但是在不必杀人的时候,她绝对不会把自我世界里的论调拿出来用。
夜天星把玉桑留下来,就是为了想要告诉他这些。她是想要帮玉桑,可不是想要害他。玉槐如果知道他的弟弟被她弄成了神经病,估计会恨死她。
除此之外,夜天星留下玉桑,也是还想要给他支两个招。(。)
第一百九十四章 难得的平静(七)()
“想不想缩短你克服心理障碍的时间?”夜天星脸上仍然是没有任何表情,但是玉桑就是觉得她的脸上有一种算计的神情。她在算计着他,引导着他,走上一条可能、大约、应该不怎么好的路。
只是,玉桑很快就把他的这种想当然的直觉抛到了一边去,他十分干脆响亮的说了一声:“想!”
夜天星看着点头的玉桑,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若是有,那肯定是恶意的、得逞的笑容:“那我建议你,不要立即去找一具变异兽的尸体,然后在心里面千百次的默念它们跟你家人的尸体一点儿都不像,它们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关系。那样很费时间,而且前期定会收效甚微,因为没有人能够只默念几句话,就可以制造出自己坚信不疑的真理。”
“那要怎么做,效果才会好呢?”玉桑迫不及待地就问。他想要更快的克服自己的心理障碍,想要更快地提高实力,想要更早地跑去找自己的哥哥。
“我建议你先去学一学画画,工笔画、油画,都可以。”
“啊?”玉桑皱眉瞪大眼,表情很是生动,他完全没有弄明白夜天星的这句话。
学画画?这件事情,跟他克服心理障碍的事,有一毛钱的关系吗?
“你没有听错,我是建议你先去学画画。你很聪明,想来应该可以学的很快,其实你也不必学到很精通于此的地步,只要你画出来的东西,你自己可以很清楚的认得,就好了。”玉桑不明白,夜天星却是很肯定。
“为什么要学画画呢?”玉桑将他的疑惑问出口来。
夜天星却是并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拐了个弯,问了一个与他们之前所说的话没什么关系的问题:“你还记得你家人的死状吗?”
玉桑的思绪完全跟着夜天星的话跑,听夜天星这样一问,他立刻就忘记了画画的事情,脑海中出现了幼时所见的,那让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画面。
“记得。”玉桑点头,然后垂下了头去,手握的紧到他自己都觉得疼了。
他生来就体弱,一大家子人把他当心肝儿一样的护着宠着,就生怕他出什么问题。但是,他那样依赖信重的家人,却在一个星稀月明的美好夜晚,一点儿也不美好的,零零碎碎的,躺在了玉家的客厅里。
明明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很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只要他一闭眼睛,他脑中就可以迅速的还原出当时的场景。他把什么都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连像是父亲的脸对着谁,堂哥的眼睛闭没闭上,婶婶脸上有没有泪,母亲的手指是屈成什么形状的这些问题,他也都知道答案。
当时的那个场面,已经深深地刻在了他的灵魂中,身体里。他有时候都觉得,如果哪一天,他幸运的失忆了,那些画面他都无法忘记。
“我让你学画画,就是想要让你把你永远无法忘记的那些画面画下来,放在眼前,****夜夜的看着。”夜天星的声音平静而残忍,“你如果能够看得下去,那就把你画的画带到变异兽的尸体旁边去,仔仔细细地对比,仔仔细细地再看。这样子做,我保证你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或许都不用一个半个月,你就完全没有任何心理障碍了。”
夜天星一番话说得轻松,但那话听在玉桑的耳朵里,就好似擂鼓一般。那鼓声,瞬间就把他的思绪,冲击的乱七八糟。
玉桑在那里脑子乱七八糟,简直不敢相信她刚才说了什么话的时候,偏偏夜天星还在继续往下说。
“自己抓着自己的痛处来逼迫自己,这是让人进步最快的方法了。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根源入手。”
“你最大的心结,就是家人的死。他们死亡时候的样子,你从来都不敢去想,但是却不得不想。这样的无法控制,让你将他们死时的场景,不由自主的就渲染得极为恐怖。然后,你就更不敢去想,但是,却更加无法控制的去想,然后你就会愈加觉得恐惧这是一个很不好的恶性循环。”
“想要破除掉这个恶性循环,办法有很多,但也就是分为两类。一类是慢慢来,一类是一下子就解决。”
“我之前给你说的方法,肯定有用,但是速度没有多快,那属于第一类破除这种恶性循环的方法。第二类比较激烈的,比较快的,就是我刚才给你说的,你去找个画家,学一点画画的基本功,然后,将你从来不敢去想的画面,画下来,放到眼前,一直看着。”
“你一直怕,一直反抗,一直不愿意去想起当时的画面,但是你越是这样,就越是痛苦。玉桑,有的时候,不反抗,才是一种最好的反抗。”
“玉桑,你相信我。用这种方法,最开始一定会很痛苦,但是,很快你就会发现,原来你那般惧怕的东西,看得久了,看得清楚了,其实也不算是什么。”
不算什么吗?真的不算什么吗?玉桑有些懵懂而不相信的看着夜天星。
如果真的不算什么,那为何他现在只要想一想,就觉得浑身所有器官都像是被撕裂开了一样的疼痛?
是了!她刚才不是说,用这种直接面对的方法,最开始一定会很痛苦吗?过一段时间,到以后,是不是就一定会好了?玉桑垂着头站在那里,无声无息的想着这些。
“等到你熟悉了当时的那个画面,等到你再也不怕想起当时的画面,你就再也不用怕什么了。再说,你也不想一想,如果你的家人在天有灵,他们知道你因他们遗留的东西而变得更强大的时候,会是多么的高兴和欣慰?”
“当然,我这只是一个建议,你可以考虑采纳,但是没必要必须要照着我所说的方法去办。直面过去和自己所有的心结,这需要很大的勇气,暂时做不到,也没关系。”最后抛出一个激将法之后,夜天星这个把一个还算是正常的小男生分分钟教导成真正暗黑系小青年的计划结束了。
玉桑走出夜天星的办公室的时候,感觉自己的脚似乎都没有踏在地上,他整个人都有点飘忽,夜天星那冷冷的声音,似乎是可以蛊惑他似的。
玉桑,你相信我。
玉桑,有的时候,不反抗,才是一种最好的反抗。
玉桑
等到玉桑清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到阜市基地的天星学校转了一圈,从学校里的老师口中,问出了几个末世前甚至是比较有名的画家的地址并站在了其中一位的门前,刚刚放下了敲过门的手。
玉桑走了之后,夜天星又一个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坐了很久,久到她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夜天星是知道自己有很多事情,比如此刻仇家的下落之类的事,必须是要在现在赶紧抓紧做的,但是尽管心里再清楚,她还是坐了很久。她真的不想动,就想静静的在那里坐一会儿。
一直到强薇来叫她去开紧急会议的时候,她才惊醒过来,跟着强薇一起离开,到隔壁的大会议室里面去。
变异兽皇的出现和柳州基地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