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嬿稍动身体就喘息不已,轻轻咳了几声,侍女端上药汤一勺一勺喂其喝下。
「看来命不久矣,死后不知何以面对汉室先君。」王嬿眼睛湿润。
侍女泪水打转,用手绢轻轻擦着王嬿眼角的泪水。
王嬿稍一犹豫,遂问道:「妹妹这两日心事重重,是不是有心事?」
侍女立即道:「姐姐别多想,无甚大事?」
王嬿缓缓转头注视着侍女问道:「莫非外面有变?无论发生何事,妹妹但说无妨。」
侍女看向王嬿,知瞒其不过,但是又不知如何说。
王嬿淡然一笑:「世间之事再无让我想不开的,不过,知与不知也无所谓,妹妹若不便说也罢了。」
侍女沉思了一会,遂言道:「我本想在姐姐病情好转之后再说。」说罢解开上衣,取下颈上贴身心形玉坠,细细看去宛若箭头一般。
(本章完)
第15章 女儿闺阁共相伴;男儿沙场争雌雄()
王嬿接过玉坠细观良久遂问:「此物何来?」视线却未离手中物。
侍女觉察到异样,问道:「姐姐有何不妥?」说话甚是小心翼翼。
王嬿声音轻柔:「此物似箭似心,若穿心则永难愈合。」迟疑片刻后转头问道:「妹妹,此物何人所赠?」
侍女见王嬿露出悲伤之情,稍加犹豫后言道:「此物是汉中王遣人密传宫中,并由其宫内密使传至我手。」
王嬿闻言并未惊讶,思绪回到多年前:
那时,平帝刘衎刚满十二岁,而王嬿年幼其四岁。
大婚之夜也是两孩童初次相见,一帝一后心有灵犀,从此形影不离。
皇权争斗不认亲情骨肉,而这一对小夫妻却彼此感受到从未有过的亲情,兄妹情,夫妻情,知音情,或者皆是。
相遇、相知,两人彼此知心,也是唯一。
未曾料两年后,刘衎被国丈王莽心腹暗中毒死,随后这些人皆失去踪迹。
王嬿十岁丧夫,却未怨恨其父,只是从此沉默不语,尽忠于汉室而不领授新朝公主名号,守节于先君而不接受天下俊秀求婚,身居于后院而不踏出闺阁半步。
侍女突然叫道:「姐姐」连喊几遍,语气中透着担心。
王嬿的思绪从酸甜苦辣回忆中飞了回来,并言道:「先君曾言高祖遗诏“敕封汉中王”,并密传金策、印绶、圣旨。原以为先君所言只是儿时嬉戏,当初并未在意。」
王嬿缓了口气轻叹:「“御龙氏遭难,汉中王现世”,莫非血流成河的人间地狱将要再现。乱世百姓不如草芥,家破人亡、十室九空的悲惨人间,我等身在封锁楼阁中是大幸还是大不幸?福祸难料,今日之祸或许是明朝之幸,今日之福或是明朝之灾。」说罢伸手欲将玉坠递给侍女。
侍女并未接取,只是言道:「这枚玉坠就是汉中王给姐姐的,此物可避祸。」避祸两字说的很重。
王嬿笑道:「我已知玉坠之意,这对我来说无甚用处,还是妹妹带在身边护身。」
侍女坚决推辞,王嬿翻身后突然咳个不停。
侍女连忙接过玉坠,并扶王嬿躺下。
一主一仆,一个躺在榻上,一个坐于榻边,闺房中姐妹暖心聊着体己话。世间此刻是何景象,身在闺中一无所知,不知是大幸?还是大福?
却说蓬莱岛槃凰宫内莲花池石桥上,小童时而蹲在地上,时而席地而坐,背影看去很是认真的样子。
「童儿如此喜爱莲花?」妘洛步伐轻盈却沉稳,说话间已来到小童身后,
小童回头奶声奶气叫道:「主人。」然后又急忙埋头做自己的事。
妘洛走到小童身前,和蔼笑道:「画的越来越好。」
小童仰着小脑袋委屈的说道:「画不好主人和依姐姐,画不到一起。」睫毛似羽毛扇扑闪,眼睛若黑珍珠纯净。
妘洛眼里闪过伤感:「日后会常在一起。」遂陷入沉思:希望童儿不要长大,永远不要来到我所在的天下,永远不要进入我所布局的槃凰盘。
妘洛低头而看,只见小童一脸迷惑望自己。
妘洛笑道:「我们都在会一起。」
小童甜蜜一笑,遂又低头舞弄画笔。
妘洛见小童在竹画板认真画画,也就不再言语。
说起竹画板,还得从一年前说起,记得当时小童常来石桥上,一会坐,一会蹲。
有一日,妘洛路过莲花池见此情景,遂令亲兵翼在桥头等候,自己独自来到桥上,因其走路向来无声无息,而小童又是全神贯注,因而直到自己离开小童也未察觉。
妘洛方知原来是小童喜爱上了画画,常背一罐水,手握大毛笔,时而在石桥画莲花,时而在岸边画小船,时而在石山画青竹。
总而言之就是走到哪画到哪,不过,小童最爱还是石桥莲花。
可是用水画画,尚未画完则画已消失。
妘洛那日离开石桥回到宫中后便令人取竹皮做表,檀木做里,制成竹皮木板。并以丝绸连接两头制成背带,如此便可背于身后,轻薄之至,遂称作竹画板。
笔墨可在竹画板任意书画,而用水便可以清洗竹画板墨迹,方便至极。
妘洛将竹画板亲手送给小童。
小童收到竹画板之时的欢喜之情,妘洛至今仍记忆犹新。
自此之后,无论何时何地,常常可见到一个身背竹画板,手提笔墨盒的小身影。
蓬莱岛处处皆有泉眼,随时随地可以洗笔与竹画板,每当小童从外面画画归来都是一脸墨,一身水。
忽然侍从疾步来到桥上打断了妘洛的思绪。
只见侍从呈上玉箭头,妘洛从中取出卷轴看罢,随即言道:「童儿你画先,我回宫了。」
「嗯!」小童不舍的答应了一声,同时起身看着远去的身影,每当妘洛收到玉箭头都要回到槃凰盘厅堂。
却说乌云遮日,平襄城外大营传来呼呼风声,人喊马嘶,骑兵列队齐整。
但见隗嚣坐下白马甚是强壮。来歙在其身旁,所骑黑马稍显娇小。
隗嚣骑白马缓缓从骑兵前走过,好一位威风凛凛上将军。
「将军看咱这三万骑兵能否平定陇右?」隗嚣甚是得意:「骑士皆是十里挑一的凉州锐士,配备战马皆是凉州大马。」
来歙心里已有底:锐士配强马显然是言过其实,如若说是粗犷倒是无可厚非。
隗嚣大营阵势虽大却缺气势,将士执矛呆板、坐姿僵硬可见其缺乏训练,足见乃仓促组成。
战骑乃奇兵部队,因而长途奔袭必不可少,观此马体型高大而四肢却弱,是为身重足轻。
此支骑兵所用战马多为沙黄、青灰,如此毛色实为马中下色。
来歙伸手抓向隗嚣所骑白马的骨架,只见白马忽然向前塌腰,隗嚣险些掉下马。
周宗等将领立刻策马上前护主,赵恢等小将也拔剑围了上来。
方望看向隗嚣并急忙言道:「主公不可。」
隗嚣挥手让众将皆退下,并道:「先生观咱军中战马如何?」
来歙笑道:「冲阵良驹往往难以成为骑兵战马。」
杨广心中不快:「冲阵驹?依先生所言,我军三万战马只可当作滚木礌石砸向敌阵?」
此言引起军中部分将士笑出声。隗嚣并未因此恼怒,而是看着来歙坐骑反问道:「先生如何评坐下战马?」
来歙咏道:「太一贡兮天马下,沾赤汗兮沫流赭;骋容与兮跇万里,今安匹兮龙为友。」
隗崔惊诧道:「莫非汗血宝马?」
杨广听闻隗崔之言后又惊又喜:「这就是武帝称为“天马”的汗血宝马?」
隗嚣叹道:「武帝先后两次动用十万将士,并五万战马远征大宛国,就是为夺取千匹汗血宝马用以改良大汉战马,咱观此马……」话未说完,遂仿效来歙以其人之道还以其人之身,狠狠抓了一把汗血宝马骨架,此马竟然纹丝不动。
「好马!」方望惊叹。
诸小将围之窃窃私语。
「黑不溜秋无甚特别」
「不如咱凉州战马高大。」
「我等围观此马,而其竟然不动。」
「所言极是,烈马方为马中极品,此马过于温顺。」
方望细细端详,遂哈哈大笑抬头望天。
众人不解其意,亦抬头望去,只见太阳透过云层散出光芒,似乎要破茧而出,忽然一丝寒意传来,将要起大风了。
(本章完)
第16章 知人善用定大计;祥和寂静藏雷霆()
凉州之地阴晴无常,全天艳阳高照,也许在夕阳西下时大雨降临;整日风雨交加,也许在夜幕降临时晚霞沐地。
此刻,浮尘伴随大风,但见凉州战马稍显乱象,陇右骑兵尽显百态。
诸将皆已下马,唯独隗嚣与来歙安坐马上。
「凉州北地风尘更甚此地。」来歙意味深长的说道。
凉州战骑在狂风沙尘袭来时弱点显现,不足之处可见一斑,隗嚣看在眼里却未言语,士气可鼓不可泄,况且有远客在此,至于远客之意又何尝不明白。
隗崔素有长者之风,担忧如此僵持下去势必失和,况且未经大战的将士侵蚀在沙尘中易生疫病,遂与旁边小吏耳语一番,又对隗嚣言道:「酒肉已备好,季孟与远客、诸将军帐中一饮。」
杨广火急火燎道:「光顾着说马,都已过饭点,难怪肚子咕咕作响。」
周宗亦道:「天将变,听着雨声喝酒吃肉乃一大快事。」
隗嚣顺势收场,遂下令:「让将士们休整造饭,马匹多喂草料。」
王尊将命令传至营中,只见骑兵急忙下马躲避即将到来到暴风雨。
且说诸将进入中军帐后坐于两排,隗嚣坐于帅座言道:「汗血宝马乃武帝时自西域取得,已过尽两百年,是否依然称得上天马?不知可征战天下否?」
来歙已听出隗嚣话外之音,大汉在武帝国力鼎盛时期对匈奴之策由和亲转为征讨,驱匈奴、扩疆界,汗血宝马便是那时从西域大宛国夺得。
隗嚣此意,一是大汉已亡,来歙背后的汉中王是否真主;二是汉中王即使有王者之气,可否有实力复兴汉室。
帐中诸将虽对隗嚣之言理解有异,却不约而同看向来歙,想听其作何回答。
仆人端上酒肉摆于案几并满上酒。
来歙端起酒杯敬隗嚣与诸将,一饮而尽,遂不急不慢言道:「天马还需天子驾驭。」
隗嚣暗惊:来歙此人不简单,短短一句话却是话里有话。莫非汉中王背后还有高人,或者说就是真命天子。
诸将一头雾水,只觉两人好似在打灯谜。
一直未言语的方望却是最明白的人,起身对隗嚣示意,随即又朝来歙拱手,并言道:「以先生言语,恕我冒昧揣测来意,先生即不愿明说你家主公是何须人,又欲使我凉州军助你家主公,敢问是否此意?」
来歙心存疑问:方望此人可谓是云里雾里让人难以捉摸,隐隐感觉此人并非一心辅佐隗嚣,其究竟是何人也。
「咱的军师问先生话,何以不理会?」隗嚣说此话时余光却扫视着方望。
方望并未有何异样,也未对来歙的态度表示出不满。
来歙已觉自己失态,遂急忙言道:「方军师字字如箭发出,故而在下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帐中将领皆窃窃私语,而诸小将也是暗地发笑。
杨广虽然性直刚烈,却也是粗中有细,勇者有智,不但未笑,反而觉得不详:自来歙入天水郡以来,隗嚣对付其已稍显力不从心,方望又变得言行反常,凉州军马不足之处也被其看穿,如此下去将要生出乱子。
隗崔也觉来者似乎不善,数日来所言皆是不温不火却又铿锵有力。迎神容易送神难,却不知是瘟神还是喜神。观来歙神态其终于将要亮出本意,故而隗崔并不言辞,而是静观其意。
帐中很快便安静了下来,诸将亦将目光投向远客,只见来歙神态严肃,不慌不忙言道:「我王并非求助上将军借兵马,而是遣我来贵军一看,并携铁骑五千助上将军取陈仓,不知意下如何。」
隗嚣问道:「铁骑何在?」言语甚是平静,正所谓意出乎意料之事多了反而就成为习惯,而成为习惯后平常之事反而成为奇事,来歙来此这几日所言所行每每超出常人所料,故而此时此刻其言行越是奇怪反而越使人觉得正常。
但见来歙缓缓言道:「武都郡。」
隗嚣心中一惊,武都郡虽非大郡,却是北连三辅,距王莽京都长安近在咫尺;南接蜀地,且是益州西北之界,公孙述早有取此郡之意,只因汉中郡未曾归服,且有王莽重兵把守,故而暂缓图之;又西通我方根基凉州,谁得此郡将危及我方根基;东边则是汉中郡,尚未知何人占领,来歙竟敢将区区五千铁骑屯兵于四方势力之中。
就在这时,隗嚣转念一想,忽觉哪里不对,遂试探性问道:「先生曾言汉中王居南阳郡冠军城,又为何称汉中王?再有,南阳与凉州之间三条大道,一者北路是三辅之地,乃王莽腹地故而有重兵把守;二者南路益州之地被公孙述割据;而中路乃益州北境汉中郡亦有不知名之人占领,此三地即便先生孤身到来也需乔装隐藏身份方可通过,如此来说五千铁骑何以通过?况且自公孙述据益州自守后王莽派出重兵驻守武都郡拱卫三辅南境,取得此地谈何容易?驻兵于四争之地就更难也。」
来歙尚未言语,但见方望笑道:「王莽军皆调往荆豫征讨更始军,料想先生乃乘人之危。」说罢,意味深长的看向来歙。
来歙心领神会言道:「方军师所言甚是,兵不厌诈乃自古用兵之道。」
「甚是甚是。」隗嚣哈哈干笑,令人毛骨悚然,遂接着言道:「汉中王助我夺取陈仓后有何交换条件?」
杨广接过话道:「陈仓乃一小城,怎能与凉州北地四郡相比。」
隗崔亦言:「凉州未定,根基未稳,何以远图,愿先生不吝赐教。」其还有话未明说,那就是陈仓若失,王莽必然抽调征讨更始的兵马回援,王莽不容任何起事者,更何况三辅之地、京师之侧、扼守长安西门户的陈仓重镇。
来歙等待众人皆问完毕后,稍加思索,遂缓缓道:「河西四郡夹于异族之间,其北有匈奴,南有羌人,故而上将军若取河西四郡则必然要分重兵驻守之;北地寒冷之地民少地稀、粮草匮乏,故而需南地四郡粮草千里运往以维持所需;边陲之地,私斗甚于王法,故而官吏难以委任,倘若法轻且缓则难治,而刑重且急则易乱。以我观之凉州并非未定,将军占凉州南地则利大,而占北地则害大,故而凉州乃大定也。」
说罢看向隗嚣,又扫视帐中诸将,见皆安静不语,来歙遂接着言道:「将军若图大计,则凉州之地小矣,应当取陈仓、俯视三辅之地则为长远之策。如此则粮草、金钱将源源不断,有粮草还愁无精兵?有金钱还怕无勇将?有钱有粮,则凉州北地六郡亦闻风来归,岂需兵马攻取乎?兵强马壮、将众谋多,岂虑异族来犯乎?倘若王邑大军尽灭荆豫更始军,然后东进与王匡南北夹击青徐赤眉,则余下皆未成气候,王莽再无忧虑者。莽军再乘大胜之威而携带百万铁甲取凉州,上将军可独敌否?」
稍缓片刻,但见来歙突然话锋一转:「反之,若更始军取胜,再趁势取雒阳、夺长安,雄视凉州,敢问将军以何抗之?倘若将军此刻取武都,一则牵制莽军而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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