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尉李忠、功曹阮况、五官掾郭唐这三人在案下分坐两边。
任光言道:“君游遣人送来了一百只肥羊,三千石粮食,五十车草料,押运的两百精壮屯牧兵这次就不回去了,君游为他们请命,愿做奔命军的先头兵。”
且说任光所说君游正是信都令万脩,也就是那位抓了汉中王一行三人充做牧羊人的那个莽汉,而今以信都令身份带领屯牧兵再城南数十里外的山脚下屯牧,就不去多说了。
此时,功曹阮况闻得任光所言,遂急忙道:“任将军,城南屯牧营寨屯牧兵本就不到三百人,如此以来,岂不是所剩无几了?恐怕难以周转开来。”
任光道:“八十人耕种,三人放牧,寒冬季节,田地里也无需多少劳力。”说罢,遂将案上军报交于侍从让其拿给诸将看。
阮况看罢:“而今时令确是没必要留更多人干农活,可是羊群一日不可以不吃草。赎末将愚钝,如今叶落草枯,放牧可是比春夏秋三季都要艰难,信都令却只用三人管着羊群,我担忧会出差错。”
任光端起酒樽一饮而尽:“我也是有疑虑,不过君游虽是性情刚烈,却有见地,是个粗中有细的人。因而我便问了送军报的斥候,方知是君游出营寻查时遇到三人从山里出来,生怕是奸细,一番试探后知是到处游荡无家者。
这三人身上有些打短工所得盘缠,交了出来以换个安生吃饭的地方,君游把这些钱财散发给了老弱兵卒贴补家用,随即安排三人在羊场。
却是不得了,千八百只羊,不用别人搭手,早晚各放牧一遭,养得是膘肥体壮,不但时辰掌握的好,群羊也是从未损失一只,更难得是三人未曾休息一日。
要知道以前放牧兵可是五十人分成了两拨,轮流休息,即便是如此也时而有损失,羊不是丢了找不到,就是死了就地埋掉。”
李忠听罢很是有兴趣:“三个流民能将千只羊管的如此好,却也非同寻常,等到下一回送粮粮草、肥羊时一定得让这三个羊倌也过来,倘若对我的脾气,倒是想编在我部。”
阮况笑道:“真到那时即便是都尉你愿意收,也不见得信都令甘心放行。”
任光摆手道:“先不说这个了,仲都,令你招募奔命兵,现如今有多少了?”
李忠道:“两千余人。”
“河北自立者如此之多,竟在短短数日招募如此多兵卒?”任光生怕出错:“再细细清点一遍,正当用兵之时,不可有差错。”
治世之时拿着朝廷军饷、吃着朝廷粮食,又无仗可打,那个时候向上报兵马数目多了少了不打紧,只要不是不着边际就行。
如今随时可能打仗,也没个统一的朝廷,可不能出了差错,否则就是害了自己,到头来这些兵马、钱粮、物什不能为己所用,反而会给他人做嫁衣了。
五官掾郭唐禀报:“是属下随都尉一同清点的,确是两千一百又三十三人。”
“奔命兵虽是九死一生,却也是逍遥快活。如今世道吃了今日不知明日,活了三更难保五更,乱世做人也就顾不了性命了。痛痛快快的打杀,明明白白的抢掠,吃吃喝喝的活着,痛痛快快的死去,换作我也会前来当奔命兵。”
任光沉思:奔命兵是提着脑袋打仗,因而布告所言,奔命之兵在攻伐关闭城门不降者之时,一旦城破,府库钱物、仓库粮食皆由奔命兵任意取之。如此以来不扰黎民百姓,不伤城内望族,因而不会招城中民怨,既得了兵马,又有了粮饷,还攻下了城池。
人皆有贪心,何况是乱世之中苟活于世,而今也没个王法,一方之地乃是所在掌兵者说了算,如此以来正可为我所用。
招募奔命兵却是无奈之举,也是非常时期招兵之非常有效之举。
任光不再多言,而是算计着:“城中原有一千两百守兵,再加上君游七百屯牧兵,合有四千余人,恐怕是自保尚且不足。而今冀、幽二州大半郡县倒向了王郎,单单是起兵响应王郎的真定国就有十万众。信都郡又在河北偏中之地,四面环敌,王郎倘若遣兵来攻,则信都城难以保全。”
李忠想了想,挺身抬手,随即又坐了回去,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任光业已觉察,随即问道:“仲都有何话尽管说来,河北乱成了一锅粥,你还磨磨唧唧,这可不像平日的你。”
李忠略加思索遂道:“镇守北方边境的上谷、渔阳二郡各辖制五千精锐骑兵,也就是突骑,并各有弓弩、步兵约莫一万,只因其在边境故未曾遭战祸牵连。据斥候所报,两郡郡守耿况、彭宠已结成联盟,拥兵观望。”
且说幽州突骑乃是抗衡北方匈奴等外族所创建特殊部队。
幽州突骑身披札甲,手持长戟,腰佩环首刀,肩挎神臂弓,长期驻扎苦寒之地、据守边塞之城,军风彪悍、作战顽强、打仗英勇。
任光恍然:“倒是忘了这档子事。”
就在这时,忽然闻得斥候禀报一支部队在城西三十里扎营,五千上下,身披铁甲、手执长戟、腰佩短剑、背后带刀、强弩硬弓、战马雄壮、粮草充盈,每人皆配有备用马。
更让人琢磨不透的便是马匹皆有披甲、马镫,携带双弧盾。
装备精良,军容严整,未树旗帜,因而难以分辨是何方兵马。
即便是王莽朝廷兵马也未有如此壮观。
李忠下意识道:“刚刚说到幽州突骑,莫非上谷、渔阳二郡兵马这就来相助了?”
阮况另有看法:“冀州强弩,难不成是真定国奉王郎之命攻城来了?”
“冀州强弩,幽州突骑,以我看来应当皆不是,方才据斥候所报这支兵马装备来看,其具有肉搏、偷袭、近战、远战、防御、追击、伏击、远征等诸多应战之法,全军五千人皆有备用马,尤其是马有披甲、马镫,如此兵马我只见过一次。”
“郡守见过?”李忠等将异口同声问道。
“昆阳之战时所见,槃凰翼、汉中军皆是如此配备。”任光历历在目,槃凰翼堪称天兵下凡,汉中军亦是所向披靡,新朝四十余万铁甲军一战覆灭,这可是王莽倾国聚集而来的各州郡精锐。
(本章完)
第128章 郡守任光亲探营;主将来歙深扎寨()
话说,任光思索了一会儿,遂出府点兵,正好是五十名精壮将士。
李忠也随其走了出来。
就在这时兵卒牵来一匹高头大马,此坐骑跟随任光有些年头,历经小仗大战,走过腥风血雨。
任光拍了拍生死搭档:“还别说,这马和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它就通人性。”有点难受的看着用布遮盖的右眼:“当初陷入敌营,还是此马驮着我一路冲出,这只眼睛被箭射中它也未回头,后来遇到了汉中军,要不然我早已是一具白骨了。”
李忠感慨万分:“昆阳一役没人想到会全歼王莽四十余万铁甲军,当初听到莽军在雒阳集结完毕南下,绿林上下惊恐万分,兵临城下时,王凤等人本欲乞降,却被敌军主将王邑拒绝,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今日是何等局面。”
“往事如烟,不提了。”只见任光一声令下:“上马!”
五十名将士齐刷刷跨到马背。
李忠见状遂问道:“这是去哪?”
任光笑道:“有客自远方来,做为一城郡守,一地之东道主,岂能不出城相应?”
阮况急问:“郡守是说驻扎城西三十里的那支铁骑?”
“方圆之内再无别人。”任光回头问道:“还愣着作甚?仲都留下看家,阮、郭二将与我前去拜访一下这支部队主将。”
李忠劝阻道:“敌我不明,郡守不可亲往险境,倘若一定要去,我一个人去便是,郡守留在府中,城内一日不可无郡守。”
“我意已决,休要劝阻。”任光不容分说。
“即便这支兵马不是王郎所部,而是上谷、渔阳所遣,纷争乱世也难保是敌是友。另一种可能乃是真定国来犯,那么郡守只带数十人而去,恐怕是有去无回。”说着话就上前拉着任光坐骑的缰绳,只见这匹老马向后退了几步,不容靠近,李忠憨厚一笑:“倔强的很,还真像将军你。”
阮况、郭唐忍不住笑出声。
任光也不计较,只是瞪了一眼:“已是四面环敌,而今所面临不管是幽州突骑,或是冀州强弩,信都郡断然难以久守。与其等敌兵临城下,不如去见其主将,来龙去脉弄个清楚。再者,不明情况,只是在这里胡乱猜测,啥用不顶。”
李忠不再坚持,拱手道:“军令如山,既然郡守执意要去,我便坚决执行将军之命。只是有两点,一则是郡守此去带上我,别让我独自留在城内,二则是此行要么倾巢而出,要么不带一兵一卒。五十手持利刃精兵随行,是征战,还是立威,会令对方戒备,还不如我与郡守二人二骑如何?”
“这才是仲都该说的,如此也好,你我二人走上一遭。”任光翻身上马:“那就走吧!阮况、郭唐二位留守府中,看着家,我与仲都去去便回。”
策马二十余里就感觉一股气势袭来,又行了几里,就看到了一座营寨。
二人躲在一块石头后看着,却不敢近前。
营寨周围数百步光秃秃一片,树木杂草皆被清理的干干净净,就是一只鸟也无法落下,一只田鼠也无处可藏。
且摆了若干火盆,要是在夜里点燃,亮堂一片,细作可就无处隐匿了。
远远看去,如此一座临时营寨竟在营外用木石构建了简易的羊马墙,要真的有敌军来袭,就会被挡在这座坑坑洼洼的矮墙外,如此以来还不成了弓弩手的活靶。
“郡守,我咋觉得不妙!”李忠小声说着。
任光转头轻声问着:“我们此行就是闯虎穴来的,再说了,离前面营寨还远……”
话未说完,就被隐藏在周围的斥候发现,任光急忙自报家门,并言此次拜营是为求见军中主将有要事相商。
如此这般,二人被带着朝营寨走去。
只见前有鹿砦、后有拒马枪,横档营寨之外。
数处瞭望台,皆有二名兵士在上探望,遥相呼应。
台上各有一有铜锣、一战鼓,倘若一人一台发生不测,则其他哨兵鸣鼓敲锣报信。
营墙里外是一低一高两排木桩,之间相隔两步,以竹板相连,上面站着一列士兵,下面乃是值守士兵休息之处,并且有暗哨藏身。
明哨与暗哨相辅相成,以确保万无一失。
进入营门,一片开阔平地,有着马蹄、车辙、脚印,乃是将士集结之处。
周围兵营分布有序,各部之间留有道路,设有茅房,不远不近处有着数座马厩。
再朝着里面走去,但见甲兵护卫,粮车环绕,此便是内寨,用空车组成中军壁垒。
进入里面,乃是屯粮之处,中军帐便在粮仓之前。
中军帐前是一片空旷之地,守卫营帐分散左右,若有战情则可迅速集结而来。
整座营寨不见兵卒走动驰马,也不闻人马嘈杂声音。
只见中军帐前竖着一根旗杆,上面挂着一面将旗,旗号绣着‘来’字。
“‘来’,这是何意?难不成知道我俩要来此?”任光倒是有胆量,不慌不乱,到底是从昆阳一战鬼门关走过一遭。
而一旁的李忠却是彬彬有礼的站着。
“二位将军谁是信都郡守?”
任光听到身后传来说话声,立即回头望去,来人流露出温文尔雅气息,眉眼间却透着几分坚毅,只见其身着将军铠甲。
“我是信都郡守任光,敢问将军是?”任光拱手道。
“汉中王麾下来歙。”
“汉中王部曲?”任光仔细打量着来歙,然后施礼道:“原来是来将军,单枪匹马闯匈奴,奉汉中王之命震慑‘监国’匈奴王、离间匈奴单于、分化匈奴两部之事我早耳闻,要说驱逐异族,汉中王所率汉中军诸将士令人钦佩。要说倾覆新莽,汉中王所领槃凰翼诸将士神威如天助。”
李忠亦是敬佩不已:“出使凉州、离间匈奴用来歙将军,决战昆阳、北上冀幽用贾复将军,征战朔方、长安一役用贾览、鄧奉将军,还有指挥冠军城下、斡旋益州之间的陈俊将军,汉中王每每皆是临阵选将,回回皆是大手笔。”
任光压在心头上的石头落下了地:“不瞒来将军,在来此之前我可是心里没底,担忧驻扎在此的部队不是冀州强弩,就是幽州突骑,真定王已明确归附了王朗,上谷、渔阳二郡是云里雾里,郡守心思也是让人捉摸不透。”
来歙倒是不担忧,只见其轻松笑道:“上谷耿况、渔阳彭宠二人兵强马壮,又在边城,向来是自行其是,王朗要让这二人俯首称臣可是不易。至于真定王刘扬乃世袭爵位,其重汉室血脉,最恨篡汉者,王朗一个江湖术士岂能入得刘杨这位贵胄法眼。”
(本章完)
第129章 驻荒野肉分饥民;睡破庙无家小童()
话说,来歙请任光、李忠前往中军帐说话。
二人进入帐内,只见有三将聚在行军地图前,似在商议事情。
“诸位!”来歙轻喊。
行军图前的三将一同转过身来,正是御龙营监军鄧奉、副将陈俊、陷陈都尉贾览三人。
见到来歙身边站着两个陌生人,三人随即端详了起来,方才斥候禀报抓到在帐外打探却又自称是信都郡郡守之人,非要见我军主将。
来歙听闻斥候所说,只觉得此人有胆有识,遂独自出帐而去。
远观其行、近闻其言,不多时,来歙略知其人,便带入了帐中。
来歙指着:“副将陈俊。”
任光、李忠连忙与陈俊见礼,陈俊亦是回礼。
又道:“监军鄧奉。”
与鄧奉相互见礼。
接着道:“陷陈都尉贾览。”
任光二人见礼后,又与诸将一一拱手道:“诸位将军大名如雷贯耳,功绩令任光钦佩之至。”
“这位是信都郡守任光。”来歙引荐道,随即又道:“都尉李忠。”
诸将再次拱手施礼。
“请坐!”来歙招呼到,如此这般,主客等人依序而坐。
任光、李忠二人落座后不由得打量起了帐中诸将。
早有耳闻汉中王帐下个个英才俊杰,今日一见果是如此,看去虽是迥异,却皆透着英气。
刚刚还以为只有来歙来此,不想帐中又见到这三位将军,乱世相逢豪杰,可真是一大幸事。
“各位英雄既然来了信都地界,为何不入城中,却扎营在这荒郊野外?城中现有数百肥羊,河北平原炖羊肉可是与秦岭脚下有着不一样的味道。”
来歙笑道:“汉中将士胃口大,只怕吃穷了信都百姓。”
“信都所需粮草、肥羊皆是自给自足,并不取百姓保命的粮食,更不会宰杀百姓养家的羊马。”任光思索了一下:“五百余只肥羊怎么也够将军所部五千将士吃个饱。”
来歙未言语,只见陈俊问道:“郡守如此短时间已探查出我军帐内外兵马?”
任光拱手道:“不瞒将军,并非刚刚所探查,我岂有如此本事。只是如今天下大乱,我不得不在信都地界分布更多斥候,只要有兵马入境就有斥候暗中跟随,多有得罪。”
来歙倒是不以为然,很是大气:“这有何得罪不得罪,实不相瞒,信都斥候自尾随起便在我军暗探监视之下。”
任光、李忠二人面面相觑,却是未曾想到,还以为神不知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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