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火光里忽见汉中王闪出,槃凰翼随之而出。
但见阶下槃凰翼按鄧奉之令,又上来四人至阁门,并接过二位女子。
不多时,迷幻的另四人恢复常态。
「将军,身背太后,恐伤及凤体。」槃凰翼道。
「车驾尚在宫外。」刘嘉轻语,遂望向为王嬿而备的良驹,马车在宫内甚是难行,故而并未有随行车驾入宫,而王嬿显然亦是难乘马匹。
刘嘉思之片刻,遂左右观之,目光落在偌大阁门,言道:「拆门为榻,八人抬太后主仆出宫换车。」
槃凰翼愣神之际,但见刘嘉已动手拆门,数名槃凰翼亦连忙上前。
另有十数名槃凰翼依令摘得莲叶而来。
雕门拆下,并横放在地上,以莲叶铺之,约莫两寸厚,四名槃凰翼将王嬿主仆二人轻柔放在“莲叶雕榻”之上。
「将军!」鄧奉见刘嘉手握“莲叶雕榻”左角,知其将亲自抬之,故喊到。
「我抬之,鄧将军随护,保得无失。」刘嘉不由分说,遂又道:「起行!」话音落,槃凰翼三人抬板角,四人执两侧,“莲叶雕榻”轻轻而起。
一路行,闻报虎贲校尽俘明光前殿守军,而此刻正分兵四下查探各处。
刘嘉稍作思量,遂道:「随其去,明光宫已无危阻。」
「苗欣断然不会纵容虎贲校为非作歹。」鄧奉亦是放心。
刘嘉沉思良久,欲言未言。
鄧奉亦不再言语,长安一战之后,新朝便不复存在,诸路义军并起,不知将有几人称帝;共同之敌灭亡之际,亦是同室操戈之时,聚于长安,分于长安。
出得明光宫门,与留守在此的三百槃凰翼会合,皆破衣裹身,软剑束腰,弃马步行,唯将王嬿主仆放入密莲蓬车,却亦是残帐覆盖。
宫门所留守的虎贲校已得苗欣将领,故而刘嘉率部出宫,见过礼之后便不再多言,继续奉令驻守,望着数百阵型严整的流民远去。
且说,成重率长水校在北宫与方望相逢,有同行的贾览引见,故而避免了方望与成重交手、亲兵翼与长水校火并。
却说,北宫未曾遇到敌情,亦未见到假太子。
「人去楼空。」方望轻声自语,说罢四下打量太子宫,能带走之物皆已被带有,往日奢华风光已去,今朝凄凉景象浮现。
空荡宫阙若遇火灾,则将遍地狼烟,随即一马平川,如此这般,岁月流逝,废墟荒地,后人能否记得长安曾是京兆?
「义军横扫莽军,方将军似有不快?」贾览问。
「诸路兵马入长安,百年浩劫现关中。」方望缓缓言道。
成重急乎乎问:「此话怎讲?」
「王莽灭,天下分;战长安,争天下。」方望眉头紧锁,接着道:「太子!」
未等方望说完,成重急吼吼抢话:「莫非已被王莽弑杀?」
「有此可能。」方望说罢,遂面露忧虑:「亦或许已落入他人之手。」
贾览似已听明白:「如此则将可能出现挟天子令诸侯之局面,天无二日,太子乃正统,名正言顺之大汉天子,果真如此,则绿林刘玄必将举其兵马攻伐之。」
「北宫会否有密道?」方望随口自问。
「密道?」成重闻之,似受启发,亦不等商讨,遂令长水校遍地撒网,挖地三尺,全宫探寻。
方望与贾览对视,未言语,亦未阻拦成重之举,亲兵翼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却说,刘嘉一行扮作流民夹杂于黎民之间,隐匿其间,甚是不易发觉。
虽说如此,却亦有义军一部拦路草民,勒索打劫,强拉服役,百姓落难。
槃凰出手,刀兵相见,焦灼之态,槃凰翼护主保民而身死。
生非常之变,施非常之狠,刘嘉单骑冲阵,一回合斩敌首。
义军失将,四散败退。
刘嘉不恋战,率槃凰翼、带难民而去,出得长安,行得良久,寻得一处,民安顿好,遂率部继续前行。
是时,侍女苏醒,轻启车帘,见数百披肩散发、布衣破衫者四面围车,虽是步行,却皆是跨步有力,行走疾速,秩序井然,所散发气息即便是皇宫禁卫亦难以想比。
「何人何地?」侍女自言自语。
刘嘉目明耳聪,且在密莲蓬车一旁,故而听得清楚,却未回首,亦未言语,继续前行。
忽觉背后有异动,侍女回头望去,却是王嬿,其业已醒,但见其伸手轻动,眼神示意。
侍女心领神会,合上车帘,四目相对,不再作声。
王嬿甚是平静从容,亦不知世间是否尚有让这位汉室太后、新朝公主挂心之事,倘若心死,则冷若霜,静如水亦不足为奇。
王嬿思之,不知不觉再次入眠。
行至数十里,便是刘嘉入长安前藏马屯粮之无名山林,安营扎寨,侍女服侍王嬿入内歇息,两方相互照面,却依然未言语。
槃凰翼亦在此休整补充,并清点之,明光宫之战,八百槃凰翼所剩不到六百;长安大街,战义军、守太后、护百姓、冲重围,又损兵近三百。
「将军,长安一战,八百槃凰翼仅存三百,与绿林军交战所阵亡之槃凰翼,却也未能为之送行。」鄧奉含痛禀报。
刘嘉尚未言语,忽听得身后传来动静,遂回身望去,却是侍女。
「敢问将军尊号?」侍女心存戒备。
「太后安好?」刘嘉问道,言语甚是恭敬。
「公主已苏醒。」侍女言罢,随即环视众人,然后目光再次落在刘嘉身上,再次问道:「敢问将军尊号?」
刘嘉取出槃凰玉坠,言道:「刘嘉。」
「汉中王?」侍女认出此物,上前接过,遂解衣取下颈上槃凰玉坠,两者结合,天衣无缝,便施礼之,礼毕遂入帐。
不多久,侍女出帐,并言道:「半时辰之后,公主见汉中王与诸位。」
刘嘉遂令槃凰翼解下伪装服饰,皆以真容觐见太后。
列阵毕,时辰到,闻得侍女传谕:「汉室太后驾到!」
(本章完)
第79章 王嬿独会汉中王;成重惊见功罪王()
话说,王嬿闻得侍女所言,方知帐外之人乃是汉中王。虽尊为先朝太后,却亦不失礼,在侍女相扶下缓缓起身并端坐榻上,遂传谕众人觐见。
「臣刘嘉率槃凰宫将士拜见太后。」刘嘉率鄧奉、三百槃凰翼伏地而拜,整齐划一。
「拜见太后。」诸将士齐声喊道。
「汉中王与诸将士平身。」隔帘传出王嬿玉言,温润婉转,病弱娇柔。
「谢太后。」诸人随刘嘉起身,步调一致,不曾有差。
便在此时,侍女轻启帐帘,王嬿观帐外,但见汉中王刘嘉所率槃凰翼阵容严整、铠甲锁身、软剑束腰。
王嬿不由得悄声自语:「汉有非凡之士,更有非凡之将。」
见王嬿拉开帐帘,尊容示人,刘嘉遂跪拜道:「请太后垂帘。」
「请太后垂帘。」鄧奉、槃凰翼随之跪拜。
「诸位请起。」王嬿轻声道,连说三遍,气息渐弱。
刘嘉闻之,急忙起身,低首拱手,诸人亦不直视。
王嬿稍作犹豫,遂道:「我不喜繁琐虚礼,将军亦不必拘束,抬头便是。」
王嬿忠贞于汉室,妘洛敬之,刘嘉亦敬之;王嬿乃汉室太后,妘洛尊之,刘嘉亦尊之。
敬之、尊之,皆以礼待之,非是虚情,而是本心。
刘嘉平身直视,但见帐中王嬿忽隐忽现,可谓是花容玉质、凤体皇气。
便在此时,侍女传汉中王刘嘉独对。
「见过太后。」刘嘉入帐见礼。
王嬿笑语:「将军毋须多礼,请入座。」
刘嘉谢过,遂坐于一旁。
「将军乃高祖遗诏所敕封汉中王,而我是亡国太后,何以行此大礼。」王嬿眼里露出痛楚,缓口气,继续言道:「我愧对汉室,而诸位未怨我,且救我,更以君臣之礼相待,让我如何是好。」
刘嘉言道:「苦了太后。」说罢,眼里随之湿润,哽咽在喉,紧闭双眼,再次睁眼,却已恢复往日神情。
王嬿不再言语,端详刘嘉,虽身在闺中,对这位汉中王却是略有耳闻。
汉中王,其策可布局长远,其计可谋兵千里;其文可智聚诸雄,其武可力拔山河,更详事迹不甚清楚,却说汉中王:
出重镇汉中,入小城冠军,布局京畿长安,救宛城,援昆阳,全歼王莽四十余万甲兵。遂又削弱强雄,助力弱旅,均衡诸路割据,谓之曰策可布局长远。
送粮赠金于天水,恩威并施于成l都,助隗嚣夺得陈仓,取武都让于公孙述,化后患为外援。万事俱备,遂借道出兵,就地取粮,敌地补给,一战平边地、定北境,谓之曰计可谋兵千里。
既出战、亦出使,全盘谋划,益州得弘农郡宛若囊中取物,凉州进右扶风犹如入无人之境,绿林定雒阳城亦是不费吹灰之力,朔方退缩边陲不敢妄动。大势所趋,虽说四方未结盟,却见诸雄聚长安,谓之曰文可智聚诸雄。
现身小长安,击退莽军、解围绿林;进入新野,声援刘秀、震慑刘玄;围困冠军,收服延岑、军民归心;远征朔方,驱逐鞑夷、分化匈奴,谓之曰武可力拔山河。
「太后,令尊大人。」刘嘉思虑良久方开口,却被王嬿打断:「将军不必再言此事。」说罢,从怀中取出断烛,释然道:「“龙涎香烛”,我满三岁之时,入眠不醒,无计可施之时,家父祈求神明,以命换命,遂有一位道人以龙涎炼制千支香烛。入夜,云遮月,雷电毁坏屋顶,骤雨淹没田地。
次日,云开日出,出现双重七色光,我亦苏醒。道人曾言“龙涎香烛”燃尽之日亦是我化作一缕青烟之时。」说话间,王嬿已是停顿喘息两三回。
只见侍女贴身呵护王嬿,宛若疼爱妹妹一般。
「断烛?」侍女随口而出:「我失手折断!」
王嬿淡然一笑:「原想留得这支断烛随身而化作灰烬。」伤感流露眉眼之间。
侍女急忙言道:「姐姐,道人曾言“千支龙涎香烛燃尽之日亦是王嬿化作彩蝶之时”,并非灰烬。」神态甚是认真,语气却带痛心。
王嬿朝侍女温柔一笑,亦不去分辨,遂又转头言道:「直到如今,我亦认为“龙涎香烛”乃家父性命,自小便随身而带,无论去往何地,皆不离之,生怕失去父亲。也因此,我日夜惶惶不安,暗暗埋怨父亲为何将其生命交于我。」遂不再言语,歇息喘气。
侍女轻拍王嬿玉体,并端上蜂蜜水喂之。
「“龙涎香烛”燃尽之日,亦是我化蝶之日。」王嬿继续道。
“父女同命。”刘嘉冒出如此念头,只觉恍恍惚惚,如梦似幻一般,却未打断王嬿,屏气凝神,生怕惊扰王嬿。
侍女轻扶王嬿,接其话而言道:「汉中王若晚到片刻,则这支断烛亦将随九百九十九支“龙涎香烛”一同燃尽。」遂下意识看向刘嘉,不由得一颤,这位汉中王此刻竟是如此静怡、温情。
初见身着破衣,扮作流民、游戏人间,一副玩世不恭之态。
随后脱下伪装,白衣飘飘、玉树临风,一身桀骜不驯之气。
适才率部觐见,阵型严整、气吞山河,一颗内圣外王之心。
刘嘉注视侍女片刻,道:「你亦是汉室遗孤。」
「谁?」侍女惊愕,失神:「我?」
「正是,醉卧阁赎汉室皇女,你当时尚年幼,密使买通黄门侍郎,送你入宫,又使重金厚礼安排你在太后身边。」
休说侍女,即使王嬿亦惊诧不已,随即恢复泰然神情,言道:「这倒是出乎意料。」王嬿语气甚是平和。
「怎会这样?」侍女不敢相信,似梦未醒。
刘嘉实言相告:「你本姓刘,名裳姬。」
「隐藏宫内的密使识得妹妹,槃凰玉坠亦是传于妹妹带入闺阁。」王嬿莞尔一笑:「将军如此一说,便不足为奇了。」
侍女刘裳姬沉默良久,遂道:「姐姐妹妹如何?」
「皆已焚身。」刘嘉悲痛道。
「焚身?」侍女刘裳姬杏眼不由得瞪大。
「北军八校、南军禁卫,乃是驻守三辅、拱卫京畿之精锐,绿林等辈岂能胜之。」刘嘉话锋一转:「诸位皇女临别留言:美人靠调风弄月,珠帘内颠鸾倒凤;拨帘回眸忧伤伤,宽衣解带娇喘喘;泪眼奉敌无怨恨,玉体献仇终不悔;醉卧皇女花凋零,铺垫龙子复汉路。」
王嬿闻之遂道:「姿色杀敌,玉体殉国,悲哉、壮哉,汉室公主。」既敬,又痛。
「长安之战或许将结束。」刘嘉见王嬿痛楚,遂换得话题。
“却不知汉中王、皇兄刘嘉冷峻神情之下,内心做何思之。”侍女刘裳姬暗问。
「长安之战!」王嬿重复之,似有所思。
却说,长安城,诸路义军横冲直撞,而南军禁卫、北军八校却是乱作一团。
北宫,成重率长水校四处寻觅太子,便在这时,忽见一队人马出现。
「功罪王!」成重喊道,但见阴影中出现一高头大马。
(本章完)
第80章 长水校尉险丧命,禁卫翼将疾相援()
话说,长水校尉成重分兵数路,寻遍北宫寻找太子,未料自己所率一路竟遭遇功罪王王邑。
「大胆成重,见本王,为何不跪拜?」功罪王怒道,话音未落,其已走出阴影。
但见其头戴鬼面盔,身披玄铁铠,手执天子黄钺。
座下黑马血染变红马,红色斗篷浸血更刺眼。
有一路长水校便是在王邑现身之处探寻而去,尚未归来。
王邑眼睛血红,天子黄钺滴血,此情此景,或许已告知众人,消失在此的长水校已永远不能再归来。
成重见之骂道:「王莽弑先帝、囚太子,附逆国l贼王邑今又屠戮我长水校,当食其肉。」说至此,拙嘴笨舌,竟不知何以说道,遂转头道:「接我话再骂。」
副将骑马上前,大吼:「乱臣贼子,当食其肉、寝其皮、饮其血、啃其骨、吸其髓、薅其毛、扬其灰。」
「就是这般骂。」成重很是解气。
「何意?」王邑问其部下,却皆言未听清。
「逆贼,拿命来!」成重毫不含糊,抡起狼牙棒便冲过去,直砸其头而下。
「妇人之力,非我对手!」王邑执天子黄钺轻挡之。
闻得狼牙棒磕碰一声,成重只觉虎口震痛,却见王邑轻蔑一笑,神情冷傲,似未当其一回事。
成重幼年之时,便以力大无穷而名闻方圆数十里。
年少之时,游荡乡间,抱打不平;打死亭长,落草为寇;斩取匪首,认官为父;砍杀义父,归莽得爵;起兵开城,扶汉除贼。
且不说成重名声,只言其名号,无论是敌是友,无不言其雄壮威猛。
而今,王邑却以成重比作妇人。
成重何曾受过此辱,只见其怒火冲天,扔掉缰绳,双手紧握狼牙棒,横甩而去。
王邑疾速倒身,仰卧马背,轻易便闪过。
成重用力过猛,且又出手落空,只见其身体转得半圈,背对王邑。
王邑霹雳雷电,在马背上起身坐起,同时,天子黄钺随风横劈。
仰卧、起身、出招,王邑可谓是一气呵成,眨眼之间便转守为攻。
一股劲风带着杀气传至耳后,成重闭眼:「我命休矣!」
便在此时,闻得轰鸣之声,似有物什击中天子黄钺。
「成将军勿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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