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光遂令大军安营扎寨,用饭休整,并于三更造饭,人马半饱,五更北上入境。
夕阳西下,秋风瑟瑟,凉意袭来,大营中传来一片睡梦声,只有数支巡夜小队悄然穿梭。
中军帐,诸将军正在谋划即将到来的弘农郡夺取战。
军师荆邯言道;「弘农郡守军收拢于武关、函谷关两座关隘,取二关则全郡尽归。武关之西是长安,之东是南阳,皆相距五百里,隗嚣大军出陈仓进入右扶风腹地,长安势危,故而王莽必然不敢分兵驰援武关,而刘玄与刘望交战,亦无暇西顾,正好利用此时机;函谷关以东百里便是雒阳,王匡率军三万在此镇守,虽如此,亦无忧,更始军刘秀所部现驻守颖川,王凤所率各部皆留守昆阳,两城兵马时刻觑觎雒阳,可谓是虎视眈眈。正如陈俊所言若不威胁京兆,则王莽各路兵马必然置若罔闻,自守不援。」
「先生之意,若守得底线,则我军入弘农郡无忧,取二关无阻。」公孙光简明扼要归纳其说。
「依当前天下形势,按当下各方势力,我益州兵马与凉州军皆不能灭王莽,亦不可入长安。」荆邯接着道。
「以先生之计,此战如何部署?」公孙光问策,并令侍卫点亮十数支油灯。
荆邯掌灯观图,指点弘农郡:「南、北两路大军分别夺取二座关隘,随后南路军分兵出武关,一支兵马东取析县、丹水,一支兵马西夺商县,北上卢氏;北路军亦分兵两路出函谷关,一军西进新安、黾池、陕县、弘农城,另一军南下宜阳、陆浑。南、北两军再合兵一处,占领毗邻京畿之上雒,然后夺取长安要塞峣关。」
诸将听其部署皆擦拳摩掌,求战心切,长久待在西南一隅无仗可打,终于出得西川远征,建功立业正是将领所求,况且此战乃是征讨篡逆王莽,可谓之匡扶天下,益州将士激动之情不言而喻。
见诸将心绪平静下来,公孙光遂问道:「诸位可否有异议?」
诸将领皆请缨求战,唯独吴柱疑虑道:「吴柱尚有不解之处,观弘农郡地形,即便敌无援军,武关、函谷关易守难攻,武关崖高谷狭,陡山盘路,重关天塞,以一敌百;函谷关涧谷之中,深险如函,入关一道,不容并骑。如此关前险道,大军入内,犹如自锁。」
公孙述知吴柱向来谨慎,因而遣其做监军。
诸将领不约而同望向荆邯。
荆邯观图不语,随后手指划过地图,指向两座雄关关内。
公孙光笑道:「初次观此图我便与军师不谋而合,今日便是与诸位商议。」说罢看向荆邯,伸手相请:「就请军师道明。」
荆邯轻轻一笑,随即表情严肃:「吴先生所言极是,如此部署乃是不识势、不知地、不懂兵之纸上谈兵,必然自取灭亡。」
但见诸将闻言而面面相觑,不知此乃何意。
荆邯接着言道:「诸位皆是人中之杰,亦是西川栋梁,主公寄希望诸位日后可独当一面,益州日后荣辱、兴衰皆依靠诸位。」稍作停顿:「吴将军所虑切中要害,若真如此部署,正面攻取两座关隘,则我军休矣;再者出南郑自东至西子午道、褒斜道、陈仓道三道过秦岭皆可入长安,却无一道连弘农郡。即便有路,数百里险道行军绝无可能成功,故而不可取之。」
公孙光自言自语:「刘嘉将汉中郡治所由西城西迁至南郑意欲何为?」
荆邯所言使得诸将莫名其妙,一头雾水,相互窃窃私语,故而未曾听到公孙光悄声独问。
荆邯却未去理会诸将疑问,遂接着言道:「武关守将哀章已归降汉中王。」
诸将惊愕,吴柱沉思片刻遂大笑,众人不解。
吴柱开怀一笑:「竟忘记此人,昔日其以灭族之危而献金图策书托天命劝进,王莽篡汉自立后,其摇身一变,汉朝太学弟子成为新朝国将,后随王匡出征兵败青徐,人言其“素无行,好为大言”,王莽竟派此人守武关,所用非人岂能不拜。」
「只是不知此人归降会否有诈?」任贵视王莽朝廷上下皆是豺狼,故而心存芥蒂。
公孙光道:「哀章此人见利忘义,乃是随风草、无根花、空心树,何处墙根坚实便飘往何处,如今王莽宫墙即将倒塌,此人岂能不飞。只是一时未寻得墙根,不知飘往何处,焦急万分之时,恰遇汉中王遣使欲将其移到稳妥的墙根下,此人岂能不喜出望外。」
侯丹建功心切,拱手请命:「便请将军下令。」,只见诸将亦是信心十足,只待命令。
「军师请。」公孙光看向荆邯并指向地图。
荆邯稍缓片刻,遂部署道:「南、北两路大军东出汉中进入荆州冠军城地界。」
「汉中王刘嘉所辖城池?」任满出乎意料。
(本章完)
第47章 军师布弘农进兵;三将论朔方荡寇()
话说,荆邯所部署第一步便是南、北大军皆进入冠军城刘嘉地界,着实出乎意料,故而北路军先锋任满失声问疑。
「如今天下形势,此乃唯一行军路线。」公孙光不由分说。
荆邯继续布置:「在城外稍作休整后沿湍水进入弘农郡东境,北路取当道城池析县,北路取边境小城丹水,然后合兵西进至武关城下,偃旗息鼓,并举主公与汉中王两面大旗,哀章便会开诚放我军入关。入关后,南路军西进夺商县,再北上取卢氏,侯将军尚有疑问否?」
侯丹拱手笑道:「无疑问,将军、军师等我报捷便是。」心中疑虑如云散去,霍然开朗。
荆邯稍显担忧:「任将军,北路此役行军将万分艰难。」语气甚是缓和。
任贵道:「北路五万人马多半是我廪君族后裔,自小便爬山涉水,平坦之地行军有何惧哉?」
且说王莽代汉建新,并任酷吏枚根为越帯笠渖先我潦急阍谠綆‘郡作威作福,伤天害理,欺压百姓,荼毒黎民,施虐巴人。
巴人分支廪君族首领任贵义杀枚根,号召族人:「讨伐暴君王莽!」
后闻公孙述千骑平定成l都并斩杀暴虐之徒宗成、王岑,二人所部数万兵马归降。成l都在公孙述治下,夜不闭户,路不拾遗,传有神明相助,明察秋毫。
任贵敬公孙述为上天派遣拯救苍生之神将,遂率部归附成l都,益州以上宾之礼厚待之。
荆邯道:「将军忠勇,我便进行北路军部署。」
任贵言道:「请军师下令。」
帐中悄无声息,皆观地图,不知荆邯如何布北路一役。
函谷关在弘农郡东北,此次自东南进军,将穿越全境而上,沿途还需攻城拔寨。
荆邯部署北路一役稍显犹豫:「北路军出武后走大道,过雒水,随即北上过秦函谷古关,夺占重镇弘农城,再取陕县;然后东进经谷阳谷,取黾池、新安;再然后分兵两路,一路星夜悄然行军抵函谷关关西,另一路行至函谷关以西五里安营扎寨,一则防宜阳、陆浑两城及陆浑关出援,二则随时驰援函谷关一路,函谷关关内地势平坦宽阔,易攻难守,却有重兵把守,其东不足百里便是重镇雒阳,王匡驻守于此,虽说颖川、昆阳二城绿林军威胁雒阳,但是将军还需速战速决,夺得此关,即便王匡出兵西进亦不足惧。取得函谷关后,分兵南下取宜阳、陆浑,陆浑关二城一关。」说罢抬头看去:「长途跋涉、过关斩将、夺取要塞,艰巨非常,将军能否完成此次进军?」
副将已画草图记录毕行军路线,但见任贵咬牙切齿:「休说几座城池关隘,便是那皇宫,我廪君族人亦可杀入,揪出暴君砍下头颅祭奠族人!」仇恨浮现脸上。
「任将军老小不幸,枚根罪有应得,若日后擒得王莽,必交与将军处置!」公孙光上前言道,随即话题一转:「明日出征,将军将独领北路兵马,事关重大,还望将军节哀。」
任贵道:「将军尽管放心,廪君族人是我从越帯隼矗煜绿剑一挂迦斯橄纭!
帐中诸将领亦是心绪久久难平。
约莫一盏茶功夫,但见恢复平静,荆邯接着道:「有一要事当提及,南、北两路兵马分别以商县、弘农城为界不得再西进,弘农郡西南一角的上雒城毗邻京兆,此城为我军与王莽京畿大军缓冲地,故而一兵一卒亦不可进入,违令者斩!」
「诺!」诸人皆齐声应道。
「我率中军驻扎于此以防非常之变,接应各军,若无异议,便各自回帐歇息。」公孙光言道。
部署完毕,时辰不早,各自退出。
却说,闻匈奴南下,汉中王刘嘉便留一万兵马守冠军城,亲率三万铁骑绕道汉中,与在此整装待发的两万铁骑会合。
五万铁骑,十五万匹战马,备足干粮,一路急行军,三匹马轮换,继续西进过武都郡,然后北上经祁山道入凉州,经天水、安定二郡后抵达朔方北地郡,得报朔方与匈奴兵马联合南下,因押粮部队行速缓慢,尚需两日方可达朔方南境。
刘嘉令大军原地休整,明日入夜悄然部署。
日月更替,是时,大军皆已准备就绪,只待敌军到来。
「匈奴单于与左贤王亲率十万骑兵而来,如此礼遇,卢芳可得重礼感谢其远亲了。」中军帐中,但见贾览戏言道。
「十五万马镫便是此次匈奴出兵之资。」刘嘉道。
鄧奉言道:「倘若匈奴五万精骑十五匹良骏皆配备马镫,必将更加肆无忌惮。」
刘嘉感慨:「匈奴单于雄心勃勃,恐北境以后再无安日。」
「合卢芳五万兵马,共十五万敌军,我军五万,此战如何打?」贾览问道,一直未见汉中王说此战计划。
「拒敌南下,驱逐匈奴。此战断然不能与其摆开阵势正面对阵,否则即便重创匈奴,我军亦将死伤惨重。」刘嘉看着行军地图言道,却未道明具体策略。
鄧奉赞同道:「汉中王所言极其,此战绝非昆阳之战可比,匈奴骑兵即便未配备马蹬亦是凶悍非常,正面相迎猛兽一般的部队,乃是下策。胡人好远途奔袭,长驱直入,骑兵不善围城,将帅不喜固守,突袭其军亦是不易。」
贾览接其话言道:「所言极是,匈奴一路抢夺,所过之处片瓦不留,掠夺一空归去,待复生之时,匈奴骑兵便再次南下,九州大地犹如匈奴肥沃草原,游牧一般,周而复始。」
「诱敌进入狭长峡谷,并事先遣一路兵马绕道其后,封锁谷口,两侧伏兵弓、弩、镭石、滚木齐击之,在以火攻烧之,方可使其有来无回。骑兵陷入谷中,马匹惊,兵卒乱,必难以逃生。」刘嘉缓缓言道,观地图片刻后接着道:「天下大定,方可平夷,否则腹背受敌,内忧外患,一旦兵马耗尽,休说攘外安内,便是盟友同族亦会倒戈相向,若我等皆休,则何谈平天下?纷争之际,乱世之中,惟实力使然,非一面实力,而是全面实力,如此方可立足一方,俯视天下。否则,谈仁义道德、拯救苍生、匡扶天下则皆是虚言。当何以为之?广纳贤士,尽揽豪杰,兵马开道,粮饷为基,霹雳取地,仁慈抚民,九州归服,天下一统。故而此役不可大战,但务必震慑匈奴,使其心生敬畏,缓解北境之忧,十载足矣,待九州大地再次一统之日,君临天下之君主便可携历经百战之王师北上荡平胡人。」思绪万千,不知再合九州为一国之君会是何等人?亦不知天下何时可定!
「报将军,朔方卢芳、北胡匈奴兵马已过雕阴。」斥候入帐禀报道。
(本章完)
第48章 鸿雁映月往南飞;马援壮志落西陲()
刘嘉走出中军帐,仰头望天,残月,启明星,星月交辉,零星云朵飘浮而过,寂静天空,忽觉一股寒意袭来。
浮云游过,宛若楼船过江,却望月远去;浮云飘过,犹如天兵神将;却弃月归天;浮云舞过,犹如龙游四海,却吐月入海。
黑云?墨点?皆不是,乃是一行鸿雁往南飞,雁月相映。
「鸿雁南飞,汉中王北上。」鄧奉出帐言道。
刘嘉道:「鸿雁头雁带群雁南飞为众雁生计,不伤一生灵;匈奴首领率匈奴兵卒南下为一己贪欲,片瓦皆不留。十全鸿雁,老弱不弃谓之仁,雌雄终老谓之义,首尾有序谓之礼,同心合力谓之智,南飞北归谓之信,风雨同舟谓之德,乐天知命谓之真,无害本性谓之善,月雁相映谓之美,与世无争谓之道。」
鸿雁已消失,贾览感慨:「若非天下纷乱,我此刻当在蓬莱岛,安卧榻上,窗外秋风瑟瑟,屋内月光悠悠。」
鄧奉见贾览文邹邹言语,便笑道:「将匈奴兵马逐出九州再抒情怀。」,两人便相互说道。
刘嘉未言语,环视四周营帐,三更本是万籁俱寂,睡意朦胧,却不然,在这壮观的营盘,但见各营将士热火朝天,埋锅造饭,巡夜小队穿梭其间。
五万将士皆是汉中郡兵马,正如贾览所言,皆离家北上。
天下纷争尚难料,不知有几人可在有生之年回归故里?
天下归宿尚不知,待天下平定之日,生者,不知是光耀祖宗,或是乱臣贼子?逝者,不知是挫骨扬灰,或是英烈忠魂?功者,不知是封侯赏金,或是罢官夺爵?不知是流芳百世,或是遗臭万年?
一丝淡然在刘嘉眼中一闪而过,不再去想,遂环视周边,与中军帐相邻的十座营帐,五百槃凰翼,五十人一帐。
「报将军,营寨之外有一支近千人队伍。」哨探禀报。
刘嘉缓缓问道:「何人部曲?」神情淡然如常。
「此人只言是朔方百姓,赶牛羊为犒军而来,再问则不语,见得将军方说。」哨探如是禀报。
鄧奉满腹疑惑,贾览言道:「朔方游牧,又知我军来意,莫非其欲仿效周襄王之时,郑国弦高赶牛犒军诈退秦军。」
刘嘉心存疑问,遂道:「既来之则是客,请其入帐,其余人等皆军中饭食待之。」说罢回到中军帐,鄧、贾二人亦随之入内。
不多时,马援被侍卫带入。
「请坐。」刘嘉语气温和。
马援环视,帐内仅三人,其中两人分别对面坐于两边,而另一人端坐帅座,虽和气,却气度不凡,神闲气定。
马援遂向帅座见礼:「谢将军。」并以礼而坐。
刘嘉问道:「何以相称?」
「小民是右扶风茂陵马援,字文渊,耕牧于朔方北地郡,知将军前来与匈奴打仗,故而前来犒军。」来人拱手道。
刘嘉见其坐定便问道:「为何离开故土而来此地耕牧?」
马援言道:「不瞒将军,我曾是新朝地方小吏,因放走一囚犯,为躲官府追拿,故而逃至北地郡,躲入大山,也不记得过了几载,闻天下大赦,便出山以游牧耕田维持生计。」
贾览将信将疑:「这倒怪哉,官吏放囚徒,弃官逃边地,躲藏深山中,却以游牧耕田维生。」
「将军勿觉怪诞,此人姓杜名茂,字诸公,南阳冠军人氏,好打抱不平,只因县令强抢少女、掠夺民财,杜茂怒杀之因而被抓,壮士舍生取义,我便弃官取仁。」
「弃官取仁?这倒是闻所未闻,不过,囚义、官仁或将传为美谈。」鄧奉拱手敬之。
马援向刘嘉施礼道:「我闻得冠军城在将军治下,不知杜茂可在牢狱?忧其秉性难改,故而问之,将军勿疑。」
刘嘉听而不语,进帐时便悄然打量,转瞬便观之完毕:马援此人,伟岸雄壮之躯,坚韧刚毅之容;声如洪钟,坐若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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