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槃凰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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槃凰缘-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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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司空,饭已造好,」一兵卒上前施礼道。

    「以后不必再多礼,同返回三辅亦算作患难与共。」王邑说道,似有所悟。

    兵卒满脸惊愕看向王邑,缓过神却不知如何应对,遂又施礼告退。

    王邑恍然一笑,无奈摇头,身为皇亲国戚、位列三公、三军主帅,休说是一小卒,即便是郡守将军闻此言亦是受宠若惊却不敢高攀。

    王邑又将目光落向棋盘,沉思良久,然后转身向前院走去。

    用饭毕,便在厢房各自歇息,留几人轮流值夜。

    王邑虽入三辅之地,却一路自食其力不曾打扰郡县府衙,只因无颜面对三辅官民。

    又行数日便回到长安,荆豫战败消息已传至长安,却皆不敢报于王莽,并封锁消息,以免局势失控,故而百姓皆不知,朝中也仅是少数重臣知道,且仅仅是谣传。

    王邑入朝,王莽见其狼狈之态,且未曾收到捷报,又不见兵马归来,遂感不妙。

    「天降大水,陨星落地,臣无力回天,致使兵败,请陛下降罪。」王邑伏地而拜。

    王莽虽曾收到王邑求援信,却亦同时收到公孙述等附逆进兵三辅的战报,因而未曾派出一兵一卒援助王邑,且又急下诏窦融止兵回援三辅,陈茂反转驻守雒阳,对王邑来说可谓是釜底抽薪。

    王莽之所以敢将荆豫讨贼兵马部分召回守三辅、雒阳,只因其至始至终认为荆豫贼兵指日可破。

    待荆豫大定,三辅之围不战自解,事与愿违,荆豫大败,三辅之地不战自乱。

    从弟之子败逃回都,王莽不愿惊动朝野,故而深夜于寝宫召见。

    王邑战战兢兢,伏地不敢抬头,此败使得新朝元气耗尽,即使灭族百次,斩首万颗也难辞其咎。

    亦君亦臣,亦父亦子,一位尊古复旧的开国皇帝,一位循规蹈矩的三军统帅;此刻,一位高卧龙榻俯视,一位五体投地俯首。

    偌大寝宫空荡荡,静悄悄,君臣二人无声无息,一动不动。

    王邑身上冷汗从衣服渗出化作寒气,隐隐可见其身影拓印在阴冷地面。

    「大司徒平身。」沉默良久,王莽开圣口但。

    王邑觉王莽话语甚是平和,且见大自己是大司空,而非大司徒,便以为错觉,故而依然伏地不起。

    王莽见其未理会,却未恼怒,而是继续言道:「八珍羹刚奉上不久,尚且温热,大司徒上前来食用。」

    王邑此时听得真切,便抬起头,却也不敢上前,大司徒乃是昆阳战死的王寻称号,如今王莽称大司徒,即便是错,也得将错就错。

    王莽深夜批阅奏章常至深夜,子时必进膳一碗羹。

    王莽逢灾遇难不食肉,入夜传旨御膳房宵夜做八珍羹,此刻,羹在眼前却感腹中胀饱。

    「朕难消受,大司徒代朕进膳。」

    皇帝二让臣子膳,纵然是赐刎颈短剑亦得领旨谢恩,恩便是威,威便是恩。

    天子恩威难测,龙颜瞬息万变,倘若不识好歹,皇帝三开金口,恐怕就不是赐饭食,而是灭九族。

    王邑跪地上前,端起八珍羹小口下咽,不敢出声。

    王莽斜眼扫视之,王邑心中惊恐。仰头一饮而尽,随即双手捧空碗,不知如何是好。

    「大司徒回府好生安息。」王莽说罢便闭目养神。

    王莽甚是反常,往日多直呼王邑姓名。

    因而王邑但闻王莽呼一声大司空,便心里一紧,手中御碗银勺何以处之。

    「此碗赐予大司徒。」王莽闭目言道,似听到王邑心声。

    王邑将这皇帝御用之物高高捧在头顶,缓缓起身退出。

    「大司徒,宴席已准备好。」一个声音打断王邑思绪,大司徒称号已定。

    卧在榻上沉思的王邑回过神问道:「何宴席?」

    「大司徒五十岁寿宴。」侍女言道。

    「何人主张?」王邑从榻上坐起,惊愕问道。

    「夫人在大军出征前向神明祈求,无论以何物交换亦在所不惜,只求得大司徒在五十寿辰时平安归来。果然神明应验,夫人说寿宴得大办,天未亮便出门还愿去了。开宴时便能回府,兴许此刻已在回家路上。」侍女如实禀报,甚是高兴,王邑安然归来,主仆皆有依靠,否则是树倒鸟散。

    (本章完)

第31章 天子黄钺三不赦;弟亡兄故娶娇娘() 
话说王邑闻得侍女所言,非但不觉欢喜,反而露出恐惧。

    “夫人在大军出征前向神明祈求,无论以何物交换皆在所不惜,只求得大司徒在五十寿辰时平安归来。”此话深深烙印在王邑脑中,一字不差铭刻于心。

    见王邑身上发抖,并露出惊慌失措之情,侍女惊恐的轻喊:「大司徒?」

    王邑并未理会,而是从榻上起身,鞋履未穿,手脚乱舞,东张西望,眼神空洞。

    侍女惊吓过度欲逃离,却因手脚不听使唤而倒卧在地。

    王邑目光落在一副古画之上,目不转睛,露出狰狞笑容,面容扭曲。

    侍女本能顺其视线望去,不看则已,这一看则惊出一身冷汗。

    话说至此,当要提及当初王莽代汉建新之时,惶惶不可终日。

    时有,国师公刘歆密谏王莽效仿上古圣君打造一柄天子越,代天掌管世间生死,并昭告天下:藩王州牧逆天则不赦,功臣元勋逆天则不赦,王室公族逆天则不赦。彼时,王莽开元建国,便是天之骄子,天子代天父统御天下乃天理,反天子即逆天,逆天即违天理。再者,王莽之三不赦:不恕贤,不认功,不避亲,天下有谁人敢谋逆?

    汇聚天下宗师,四十九位黄道天师,七百二十一名护法,由国师公刘歆主持,在泰山天柱峰锻造七七四十九天,一柄黄金之钺现世。

    “大司空代天出师征伐,假以黄钺以示威重,逢亲不避,遇功不赦,斩王侯、诛文武不必请旨。”王莽之言声声在耳,宛若昨天。

    受此荣恩者惟王邑一人也,即便是王莽诸子也未有如此礼遇,更无需说大败而归,王莽非但未收回天子黄钺,还将本欲所食的八珍羹赐予王邑,并好言安慰。

    王邑越是回想便越觉得有负圣恩,只见其疾步走上前,将古画中女子头颅扭转倒悬,一间暗室石门竟然开启,一闪入内,门随之关闭。

    好一阵工夫,但见石门再次开启,此人身着玄铁铠,头戴鬼面盔,双手执黄钺。

    侍女双脚蹬地,无力起身,惊恐道:「大司徒,小女子自小……」未等说完,但见王邑右手执天子黄钺,左手锁住侍女咽喉将其举起。

    井田制,逢天灾人祸,百姓如若身在井中,不得离开;分封制,遇人祸天灾,国中属民即便饥寒交迫致死,不可弃封主;奴婢制,遇灾逢祸,奴婢终身乃主人之物,不可买卖赎身。

    王邑魔爪中的侍女年便是年幼时遭遇灾祸,父母双亡;后与外祖母相依为命,这对其来说却是童年美好时光,即便是这一丝的美好亦是极其短暂;

    外祖母一卷破席裹身入土,随即,孤苦伶仃的聋哑失明叔父在坐等死亡来临前,迫不得已而送侍女至友人家烧饭洗衣、打杂采药、捞鱼牧羊,只为换得一口糟糠,三尺草窝;

    三年后,此友人见侍女生的亭亭玉立,欲纳其为妾,却未料竟是如此贞烈之女,跳河上吊,幸得及时制止方捡回一条贱命,也许是命不该绝;

    友人愤怒之下分文不收送其至青楼,侍女却依然不屈,宁可倒虎子、清西阁,鸡鸣头遍而侍女已在河边洗衣,犬吠绝迹则而侍女尚在伙房劈材,即便如此也未曾从之;

    后王邑巡视京城可谓是废寝忘食,深夜巡视至青楼。腹中翻滚,胃中火烧,无意中见到粗衣侍女,王邑甚是喜欢。又闻此女虽过户多家,却未有卖身契约,故而不违背新朝奴婢买卖制度,且又闻其守身未破,因而大喜,接此女子回府。却将坐下骏马、钱袋衣物遗忘在青楼,嫌麻烦也就永远不再取回。

    此女子秉性难改,且聪明伶俐,王邑亦是无计可施。

    侍女入府未有几日,却深得王邑之妻喜爱,故而来往于主人与正妻之间,倒也相安无事。

    话再回到当下,王邑锁喉侍女,少时过去,已是奄奄一息,几乎断气。王邑突然将侍女轻轻放下,或许此女子苦厄身世,悲戚遭遇,贞烈本性,柔弱娇体,灵秀面庞让王邑动了恻隐之心。

    王邑扛起昏迷中的女子进入暗室之内,稍时独自出来,将古画中的女子头颅扭正,乃是一副上古女子莲花池观月图,仿佛瑶池仙女。

    王邑走出数步,猛地回首观图似有所思,却又立即转身毫不犹豫的大步疾速出门而去。

    忽然闪电划空,晴天霹雳,八月十五团圆日,王邑究竟何去何从?他自己亦是不知。

    却说,新野阴府张灯结彩,点红烛,迎亲朋。

    未见更始朝堂一干英才到,不见绿林聚义一伙好汉来。

    小妹刘伯姬伴新娘;姐夫邓晨做司仪。

    阴府仆人换上新衣扮宾客,阴家侍女踏上红毯载歌舞。

    刘秀父母双亡,但见末路英雄入门风华娇娘家拜高堂。

    文叔四海漂泊,只见望族娘子牵落魄夫君入洞房。

    「汉中王入府贺喜,并送上礼单。」院内传来一声吆喝。

    第一位贺客,第一份礼单;或许将是唯一贺客,独份礼单。

    众人以为汉中王乃是更始帝刘玄所封,因而皆窃窃私语,陛下诛杀刘縯将军,这种时候竟然有一位封王者来贺,究竟何意?不畏更始帝刘玄?刘玄授意另有阴谋?

    阴府长辈亦是惊愕万分。

    上上下下皆被迷雾笼罩。

    唯独刘秀与阴丽华不曾奇怪,本将入洞房的一对新人回头相望,悲伤与欣慰涌上心头。

    刘伯姬又惊又喜,又悲又乐。

    「孝孙,你能来此,我是万万未曾料到。」刘秀上前说道,眼泪欲出,忘记礼仪。

    「将军别来无恙!」阴丽华仪表端庄,不露声色,宛城之战,这位汉中王曾助战并送粮草救得更始大军以及全城降敌、百姓。当时不宜出面,故而粮草运输便是阴丽华以家族名义牵线。

    「兄长,你可来了!」刘伯姬穿梭到阴丽华身前看着汉中王刘嘉说道。

    「远道而来,文叔不请为兄堂内坐?我可是未曾用饭。」刘嘉笑道,似意犹未尽。

    阴丽华见状,唤下人于内堂备一桌宴席,并向长辈施礼告退,刘伯姬也随之入内。

    仆人皆、侍女照常吃喝、歌舞,一切恢复平静。

    待坐定,刘嘉未与众人叙旧,开口道:「公子玉箭密旨令我来此,否则我岂会知文叔与阴小姐大婚。」

    「昨夜方定,为何便得知?」文叔稍显惊愕。

    「阴小姐被贼人截入山中,便是飞骑翼得到消息所救。」刘嘉说罢,看向三人。

    「凰姐姐不是做梦?」刘伯姬大睁眼睛,只觉不可思议。

    阴丽华自小,父母便请数位名师施教,因而素有涵养,虽难以置信,却也是坦然自若:「为何我只觉在梦里?」

    「贼人本欲迷幻使你就范,未料竟将剧毒当做迷药,你已气绝。蓬莱岛有一位奇人,名曰龙伯高精通阴阳玄学、深谙上古医术,随即将你冤魂从鬼门关拦截而归。纵然是起死回生,在岛上的水晶莲花却必须沉眠三载。」

    (本章完)

第32章 离家闯荡往来少;绝途惟兄千里来() 
「阴小姐沉睡三年,多是依兮照料。」刘嘉笑道。

    「依兮现在何处?可否请来一见?」阴丽华甚是感激。

    「当初援助刘玄军粮草,有位清秀的黑衣少年是否记得?」刘嘉问道。

    阴丽华思绪往回想,当初在宛城下围城月余的绿林军几近绝粮,宛城内亦是饿殍遍野。

    有一日,来一人到阴府,自称有粮草二十万石,欲借阴府之力送至刘玄军大营。

    闻此话,以为是疯癫之人,战乱之时粮草极度匮乏,即便是金银珠宝与之相比亦在其次,而当属粮草为珍,有粮草便有军队,粮草充足方可立足一方,源源不断则可争雄天下。

    阴丽华莞尔一笑:「陈俊将军初至府中,我便观之不凡,若是常人即便千言万语,我亦会当做疯癫之人,更甚则会误以为莽军细作所扮。陈将军在新野数日,抚贫弱,表有义,检制军吏,百姓皆歌之。」

    阴丽华稍停片刻接着道:「将军所说黑衣少年甚是英气,不过我观之轻盈柔美却似女儿身,亦有几分名门闺秀气质。」说到此遂看向刘嘉。

    刘秀在旁边则是一头雾水,不知两人所云。

    不过,刘秀无论何场合时常听而不语,待一切了然后方才略述其见,故而在大庭广众常使人忽略刘秀存在。

    仿佛在深夜,众人皆于大堂论事,而刘秀便在灯下黑的角落定坐不语,待诸人各述其见毕,刘秀突然一语惊人,众人惊愕,竟然早已忘记其存在。

    刘嘉会心一笑:「依兮常黑衣打扮,虽英姿飒爽,却也难掩女儿态。就好比阴小姐风姿绰约表于外,兰质熏心藏于内。」

    刘嘉说罢,看向沉默不语的刘秀,接着道:「阴小姐却非寻常女子,灵心慧性,颖悟绝伦,且观人极准,文叔有这位夫人,甚过精兵十万、可抵良谋十位。」

    阴丽华轻语:「汉中王过誉,小女子可不敢当。」

    「孝孙尚未说如何得知今日之事?」刘秀终开口,却未顺着话题说,

    「无论治世与乱世皆躬耕田园且心平气和者多非常人,而文叔遇此变故却荣辱不惊,沉心静气,乃是非常人之中的非常人。」刘嘉说到此便止住而观刘秀。

    三更方定当日大婚,尚未散席,数百里之外的汉中王竟入府贺喜,刘嘉何尝不知刘秀心思,迟迟不说只是等待其问,一则观其心境,二则观其心智。

    文叔、阴丽华皆看向刘嘉。

    刘伯姬急火火道:「兄长与少时一般,急人!」

    刘嘉抿得一小口茶,随即看向刘伯姬亲切笑道:「小妹可否记得我少时不饮茶,少时一起在故乡喝山泉,时常一饮而尽,清甜暖人心,甚是痛快。如今不同,我得时常小口品之。」

    刘嘉似意犹未尽,却未说下去,自小父母双亡,与同遭遇的刘縯、刘秀兄弟二人寄于刘縯叔父家中。后又离家远行,便再未归乡,时光远去,亦难以忘怀清甜山泉。如今四方行军,名茶,虽是品尝不少,却未曾有过痛快豪饮。

    刘伯姬无忧一笑:「凰姐姐家中正好有一眼山泉,我去为兄长拎来一桶,让你喝个够,不过得等会儿功夫,流水甚小。」说罢欢快离去。

    「小妹依然未变。」刘嘉欣慰笑道,转而又道:「至于为何得知文叔与阴小姐大婚,也是猜测。伯升亡故,文叔若祭奠则必被刘玄所害;若隐忍不发则必被宵小猜忌;而化丧为喜,阴府乃新野望族,虽无人在朝,却在南阳士绅之中名望甚高。绿林之辈又是以此地为根基,必然不敢加害。即便是宵小之辈不顾阴府,欲赶尽杀绝,而文叔兄亡弟死,又是大婚刚过,刘玄此人良心未泯,尚有一丝念及同宗至亲,且有王常、马武等耿直之士,其内部必产生分歧,一时之间尚且不会动及文叔。不过,三种可能皆险,因而在得知伯升亡故消息时,我便星夜率五十亲兵妆扮做商贾进驻新野,只是未曾搅扰而已,大军已在两日前到达新野三十里外安营扎寨。」

    刘秀听罢,甚是感激,但却流露出绝望:「生死由命,任其来取,孝孙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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