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攸忙着向前走了几步,躬身道:“臣与舍弟早年分居,实在不知原委。”他倒是推得干干净净。
周允冷哼了一声道:“作为堂堂宰相,食君俸禄,却不思为国、为社稷思虑……”
“这也罢了,朕倒是收到了邵爱卿告病地奏折,随口问问。”周帝没得等他说完,就打断道。
众人一听,这话是明着维护了,而周帝居然又道:“德荣。”
张德荣忙着躬身应道:“奴才在。”
“你等下吩咐程辰去邵家瞧瞧邵爱卿。”周帝吩咐道。
“是!”张德荣忙着答应着,众大臣心中都是一颤,几个准备着弹劾邵赦地御史,已经递出去的奏折,自然是再也收不回来,心中却均是后悔无比——邵氏一门,依然是深得陛下恩典,圣眷隆重地紧。
邵赦在家静养了半月有余,虽然伤势渐愈,但一来周帝没有召见,二来天气炎日,他也懒得动弹,三来他也摸不清楚周帝是意思,若说对邵家有怨念,该当降罪,也早就该降了。但是,他依然是当朝一品宰相大人,邵家依然深受皇恩。
外面诸事皆让邵澜打理,虽然有一些往来交好者,想要探视,也都遭拒绝,这日傍晚时分,一辆普通的马车停在邵家门前。
门上小厮迎了上去,正欲说话,但瞧清楚马车上下来的人后,吓得“嗨”地一声,忙着施礼,有着机灵的,早就一溜烟的往栖霞院禀告邵赦。
“老爷!有客来访!”林福躬身站在邵赦跟前,低声回禀道。
“凭他是谁,一概不见!”邵赦摇头道,“他这等模样,如何见人?”
林福正欲说话,外面一人冷哼道:“邵大人好大的架子,难道连着我也不见?”
邵赦一听着那人地声音,顿时就傻了眼,忙着翻身下床,跪伏在低声道:“臣邵赦叩见陛下。”
外面,早就有张德荣打起帘子,周帝身着便服,缓步走了进来。房中众人忙都跪下施礼,周帝挥手道:“你们都出去吧!”
邵家的小厮们忙着退了出去,都在外间侍候,连着张德荣也放下帘子,侍立在外面。
周帝拉过一张椅子,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邵赦跪在地上,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免礼”两字,只能继续跪着。
“免之的伤可好了?”周帝半天才问道。
“谢陛下关心。”邵赦磕头道,“已经无碍了。”
“为何不去早朝?”周帝哼了一声,问道。
“臣等着陛下降罪。”邵赦淡淡的道。
“降罪?”周帝故意问道,“邵爱卿何罪之有?”
邵赦苦笑,没罪?也犯不着在景阳宫中动用私刑把他打得动不得吧?
第186章 寸土必争
周帝盯着他看了好久,才道:“你起来说话吧!”
邵赦闻言,这才起身:“谢陛下。”
“南夏议和,要我大周国割让黑水附近三十里地。”周帝冷冷的道,“你是宰相,明知道最近朝中多事,居然装病不管了?”
“臣没有装病!”邵赦苦笑道,“臣这等样子,总不能去早朝……”
“如此说来,倒是朕的不是了?”周帝哼了一声,从袖内取出一张信笺,递了过去,“吴军卓给你的信。”
邵赦一愣,吴军卓给的信,居然又落在了周帝手中,他不是已经改了通信途径了?
“臣该死!”邵赦不接,摇头道,“既然是南夏的信件,陛下不用给我看了。”
“不看?”周帝怒道,“你倒还是真省心了,你最好还是看看为好,瞧瞧你做的好事。”
邵赦听得此言,呆了片刻,当即接过信笺,展开看时,只略扫了扫,顿时也变了脸色,握住信笺的手指忍不住开始微微颤抖,半晌才道:“怎么会这样?”
“你自诩聪明过人,算无遗策,倒好,把书桓送去南夏,难道朕就不会废了太子,不会立他为皇嗣?”周帝堂而皇之的道,“书桓是朕之子,朕明白你的心意,若是当初不换出书桓,朕早就废了炜儿了——不,倘若他一直在宫中,太子自然轮不到炜儿,邵爱卿,你那一点私心,朕是知道的。”
“陛下既然知道,还说什么?”邵赦苦笑道,“当年若不是太子殿下。陛下恐怕也不能顺利登上大宝,陛下想想,若是让安王得知内中隐情,后果如何?如今军中甚多老将,都是支持安王爷的。”
“你说的对!”周帝点头道,“只是书桓终究是我大周国皇子,姬姓血统,岂能流落在外?受南夏人囚禁?”
邵赦握着手中的书信。来回的在房里走了两步,盯着手中的信笺又看了片刻,随即问道:“陛下,恕臣冒昧,您地这份信,是不是还是原路命人拦截的?”
周帝不明白他因何由此一问,但还是点头道:“怎么着,你还怨着朕命人拦截了你和南夏私通信息?”
“不。”邵赦摇头道。“自从上次被陛下拦截了那份信之后,臣……已经断了通信途径。”不是断了通信途径,而是另换了通信法子。
周帝闻言,强压下心中的恼怒,道:“你是意思。还是朕私下伪造信件,诬陷与你?”
“陛下误会了。”邵赦摇头道,“陛下,臣的意思是——这份信的故意写给陛下看的。”
“免之的意思是——信中所言。并不属实?”周帝皱眉道。
“当然!”邵赦点头道,“墨菲是重感情之人,书桓那等模样,他绝对不会将他关入大牢酷刑折磨的,若信上所说,不是墨菲下令,而是别人,臣还信个一二分。但是墨菲……臣可以用这颗脑袋保证,他绝对不会如此做。”
周帝没有说话,邵赦顿了顿,来回走得几步,又道:“如果信中所言,并非属实,那么书桓就不会有事,这份信不过是给陛下看看。让陛下乱了方寸。同意割让疆土,委曲求全。”
“那依免之。这议和之事,该当如何处置?”周帝问道。
“很是简单,两国各使公主和亲,割让疆土一事,等着臣去和墨菲商议,反正臣要出使南夏。”邵赦道。
周帝点头:“割让疆土,免之看着该当如何?”
“自然是寸土不让!”邵赦抬头,看着周帝道,“陛下是明君,总不能签约这等割疆裂土地协议,宁可再战,也不能割让疆土。”他说到最后一句,却是掷地有声。
“朕以为,免之会同意。”周帝冷笑道。
邵赦摇头道:“臣和吴军卓之间的交情,不过是私下之论,若是两国政事,臣是大周国人,若是再战,臣甘愿请旨,再临边疆。”
“朕可听的说——你和吏部的那位,把边关战事形同儿戏,还赌了一桌花酒?”周帝哼了一声,问道。
“陛下心中根本不想打,墨菲也不想打,这个仗自然是打不起来的。”邵赦倒是不在意,也不问周帝从何得知,反正,那群该死的璇玑内卫,就如同是狗一样,喜欢四处乱嗅。顾少商如今也恼上了他,还不把他邵府如今团团盯死了?
周帝笑笑:“你是我朝宰相,出使南夏,总需要一个理由。”
“书桓尽够了!”邵赦淡淡的道,“臣明日就去早朝,金殿之上,陛下可问何人前往南夏,臣自动请旨就是,陛下当场批复,料来也无人反驳。”毕竟,去南夏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只怕很多人躲都来不及。
“好!”周帝点头道,“你伤势如何?”
“没什么。”邵赦摇头道。
“那个——你确定这份信是假的?”周帝再次问道。
“臣可以用脑袋保证。”邵赦点头道,虽然是吴军卓地亲笔,但正如邵赦信不过吴军卓一样,吴军卓又岂会信得过他?两国交战,给为其主,玩点小花样又有什么了?
“免之,你可一定要把书桓给朕接回来。”周帝又道。
“臣尽力!”邵赦叹道,费了这么大的功夫,把人送走,如今却还得巴巴的把人接回来,绕了一个大圈子,却还是一切回到原地……
周帝也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走,邵赦忙着亲自送了出去,直到周帝上了马车,看着他去了,他这才返身进来。
周帝心中也一样怀疑吴军卓那份信的真实性,得到邵赦的保证,倒也平静不少,只是更加牵挂邵书桓。
第二天一早早朝,鲍克顺在太和殿门前见着邵赦,笑着打招呼道:“邵大人好,下官久不见邵大人了。”说着,便是作揖。
邵赦忙着还礼道:“老了,不中用了,数天前贪看月色,竟然被风露所欺,病了好些日子。”
“邵大人!”旁边,礼部尚书郑文凑了过来,叹道,“邵大人可大好了,下官数次登门求见,可都吃了闭门羹。”
“罪过罪过!”邵赦忙着抱拳道。
“哎……”郑文叹气道,“本来嘛,邵大人染恙,下官辈也不该打扰,只是如今我大周国要和南夏议和,南夏提出,由我国先派出使臣出使南夏,下官正在为出使南夏地人员为难。”
邵赦心中一动,问道:“郑大人可有兴趣去南夏走走?”
“这……”郑文呆了呆,虽然说出使南夏,是他礼部的事情,可是他是礼部尚书,似乎怎么也轮不到他啊?
“恐怕不成吧?”郑文皱眉道,“下官添为礼部尚书,今年秋上还有采选、科举大考两件大事——那采选倒是罢了,可是科举大考,下官总得在朝主持一二。”
“科考推迟一月,想来还是来得及的。”邵赦漫不经心的道。
“可是,若是郑大人出使南夏,似乎与礼不合?”吏部尚书鲍克顺皱眉道。
“鲍大人什么时候也将就这个礼字了?”邵赦笑道,“郑大人出使,确实是与礼不合,不过,我总地找个伴陪着,否则,这一路之上,可无聊的紧。”
“什么?”郑文和鲍克顺都是大惊,盯着邵赦,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邵大人,您要出使南夏?”郑文愣了半天,终于问道。
“是的!”邵赦苦笑点头。
鲍克顺看了看四周,眼见众多朝臣都伸长了脖子,竖着耳朵听着,压低声音道:“邵大人,这出使南夏一事,恐怕怎么也轮不到您老吧?您可是我国宰相。”
邵赦叹气道:“还不我为着我家那孽障。”
“那位桓殿下?”鲍克顺压低声音道,虽然外面没有人如此称呼邵书桓,但他却听的说,在宫中,几乎所有的内监宫娥,都是如此称呼他。加上垂帘听政,和那日在御书房翻阅奏折,陛下的意思,早就明摆着,自从传出邵书桓落在南夏人手中,很多支持太子的,都大大的送了口气。
但是,邵赦今日却公然说,他要出使南夏,接回邵书桓?那余下地事情,只怕还是堪忧……
第187章 贬为庶民
不过片刻时间,太和殿正门打开,众朝臣按序进入,叩见周帝,所议不过是南夏议和等等,最后周帝问及出使,邵赦主动请缨,要求出使南夏。
周帝居然一口应允,余下的,不过是一些跟随者的名单,并不成问题。
于是礼部拟定行程,安排日子,顿时就忙碌开了,毕竟,邵赦不同普通使臣,他还顶着大周国宰相之名,出使南夏的诸多礼仪,也不能随意了。
早朝散了,邵赦站在太和殿门口,眯着眼睛看着东边一轮旭日,太阳出来,这气温立刻就得上升,可不是普通的热。
“邵大人,你还不走?”鲍克顺站在他身后,问道。
邵赦摇头道:“再等等。”
“等什么?”鲍克顺叹道,“这等大热天的,你站在太阳底下,等什么啊?”
邵赦只是笑笑,他也不相等,只是——如今他要出使南夏,邵庭却还被周帝关着,总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
“邵大人!”两人正说话,张德荣急急而来,见着邵赦,躬身笑道,“陛下在景阳宫中。”
“多谢张公公!”邵赦抱抱拳,和鲍克顺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向景阳宫走去。
鲍克顺眼见身边无人,从袖内取出一张银票,不着痕迹的递了过去。张德荣笑笑,也不推辞,收在袖内,笑问道:“鲍大人还不走?”
“为什么是邵大人出使南夏?”鲍克顺低声问道。
“鲍大人,您是聪明人,还需要问?陛下要他把那位桓殿下接回来……”张德荣低声道,“别人去,有用嘛?”
“接回来又能够怎样?”鲍克顺似乎是叹息,实则是试探性的询问。
但张德荣何尝不是人精。闻言笑道:“这个,谁知道陛下的心思?再说了,桓殿下总是皇子,留在敌国,终究不妥。”
鲍克顺得他这么一句话,含笑点头,笑道:“多谢张公公!”说着,作了一揖。转身告辞,张德荣也同样躬身施礼。
景阳宫中,周帝盯着邵赦,问道:“这么急着要见朕,所为何事?”
“陛下,臣不日即将出使南夏,陛下能不能先把小儿放了?”邵赦躬身施礼,道。
“邵庭?”周帝冷哼了一声道。“你倒是真关心他?书桓在外,没见着你如此在意过啊。”
“书桓有陛下在意。”邵赦苦笑道。
“等着你把书桓带回来,朕自然会放他。”周帝摇头道,“朕见不到书桓,绝对不会放了邵庭。二则朕也怕邵爱卿再给朕玩一手阴的,所以,朕这次也无耻一次。”
作为一个君王,话说到这个份上。邵赦自然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施礼告退,心中更是担忧,当即出来,自向宫门口走去。
门口,只见众朝臣并没有全部散去,鲍克顺、郑文、连着周允等人的轿子都在。
鲍克顺素来和他交好,见着他出来。忙着一把将他拉住,低声道:“邵大人,想不到你这么一把年纪,居然还如此风流多情,但就算如此,你也犯不着让人在宫门口闹腾啊?”
“啊?”邵赦一呆,他什么时候风流多情了?
“那个——她自称是邵夫人……”鲍克顺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邵赦马车边指了指。压低声音笑道。“真正是绝色美人,啧啧。邵大人,你好艳福……”
邵赦顺着他的手指方向看了过去,只见在自家马车跟前,静静的立着一个灰色长袍地少女,不由自主的愣了愣,忙着快步走过去——
鲍克顺看了看身边的郑文,两人相视一笑,一并跟了过去,余下的众人,也都站得远远的看热闹。
“小姐是?”邵赦问道。
独孤兰语转过头来,静静的盯着他,邵赦当她转身的瞬间,不禁一呆,她身上穿着很普通的灰色长袍,脚上一双灰色布鞋,一头柔顺地长发,只有一根簪子挽起,但是这根翡翠簪子,却散发着淡淡的柔和莹光,看着似乎有些眼熟。
“邵赦?邵大人?”独孤兰语挑眉,问道。
“正是邵某!”邵赦道,“小姐是谁?”
两人此言一出,众人都知道,两人并不认识,刚才那灰衣少女说是“邵夫人”等语,自然是假话,不由都扫了几分兴致。
“独孤兰语见过主公!”独孤兰语盈盈施礼。
“主公?”邵赦笑道,“小姐有没有搞错,我们并不认识,你也不是我家的奴婢。”
独孤兰语不答,伸手从头上拔下那根绾发的簪子,递了过去:“这是主人赏赐。”
邵赦结果那根簪子,细细的看了看,确定是邵书桓的无误,这才道:“小姐是书桓的人?”
独孤兰语缓缓的点头:“我从南夏来!”
“上车说话吧!”邵赦眼见众人都眼巴巴地瞧着,当即首先坐上马车,独孤兰语摇头。
邵赦也不勉强,微微一笑:“我在家中等你。”
“甚好!”独孤兰语点头答应着,看着邵赦的马车去了,她这才牵了马,缓缓的向着邵府走去,刚到门口,早就有小厮药红过来,躬身道:“我家老爷在栖霞院等着小姐。”
独孤兰语将手中的马缰绳递给小厮,随着药红进去,到了栖霞院门口,药红看着她手中的佩剑,低声道:“小姐,能不能把你地宝剑,先交给小的保管?”
独孤兰语随手递了过去,冷冷的看了药红一眼,道:“我要杀主公,何用得着剑?”
“小厮无礼,小姐勿怪!”里面,邵赦已经迎了出来。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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