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帝心中不愉。但还是耐下性子,问道:“邵爱卿怎么说?”
“陛下。太子他日必是明君。”邵赦也不想说别的,只是躬身施礼。
“邵爱卿,朕问你一句话,书桓和炜儿、韫儿相比,谁更出色了?”周帝问道。
邵赦沉吟了半晌,这才道:“陛下要臣说真话?”
“自然,你养了他这么多年,没有谁比你更了解书桓了。”周帝点头道。
“书桓相貌清俊,自然是没人能比,但是,论宽厚待人、礼仪学识方面,他不如太子殿下多多,另——”邵赦说到这里,陡然打住,抬头看着周帝。
“你说下去!”周帝道。
“这些年,臣从来没有请西席教过书桓经书之论,只是教地他略认识几个字,所以,他只懂诗文辞赋,博个清贵的名声到是好听,若是真论起政事,只怕不妥。”邵赦道,他一点也未曾怀疑过邵书桓的文采,毕竟,自幼他就让名师教他这些,但军国政事,却是绝对不容他占上半点,甚至他连最基本的谋生之道都不懂。
如果没有那次意外,他连着谪仙散人名头都不会有,他最终的后果就是老死邵府……
邵书桓以前就喜爱诗词,自然也有些好的,不过,这些东西都让邵赦命人烧去,绝对不容流传出去。
周帝没有说话,邵赦又道:“陛下,恕臣冒昧,书桓的模样,确实是招人疼爱,但……”
邵赦话未落,周帝手中的一盏白瓷彩绘茶盅,却是跌落在地上,顿时粉碎。
“没事,朕失手了,邵爱卿继续说!”周帝道。
邵赦却是苦笑,继续说,周帝明着是砸了茶盅不让他说了,还说什么啊。
“臣没什么要说地了,只是请陛下准臣接书桓回去,也就罢了!”邵赦道。
“明天吧,朕不是都准了的吗?”周帝道。
“是!”邵赦不在多说什么,施礼退下。
周帝道:“邵爱卿,等下你去景阳宫陪书桓用了晚饭再去。”
“是!谢陛下。”邵赦忙道。
“朕今天还有事,今儿所议,就此罢了!”说着,周帝起身出去,邵赦和鲍克顺忙着施礼,直到周帝去了,鲍克顺起身,眼见御书房没人,这才低声道:“我说邵大人,陛下到底是什么注意啊?”
“陛下的注意,你已经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邵赦摇头叹气。
“下官自然是知道的,可是——这事情不可能啊,也不能办啊!”鲍克顺叹气,低声道,“太子殿下有什么不好?”
邵赦不说话,鲍克顺又道:“邵爱卿,不是下官在您面前放肆,太子殿下性子温厚宽大,就算将来登基为帝,也不会容不下你家那位,陛下实在用不着现在把他推出来……”
“陛下命我修缮晴瑶别院,就是为着给他居住。”邵赦苦笑,“从今往后,他和我也没什么多大关系了。为着接他回去,我已经几次请旨了。”
“陛下不准?”鲍克顺低声问道。
“就算准了,也没用的!”邵赦淡淡地道,“我这里接人回去,不用两天,陛下就会找个理由派人来接,甚至明着宣他进宫,我有什么法子阻拦不成。今儿我本来是想和陛下说,江南之行,最好换了人去,不过——只怕说了也是没用。”
“正是!”鲍克顺低声问道,“那位桓殿下,用什么身份去江南?”
“我也一直在纳闷这件事情,但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邵赦淡淡的道。
“哦?难道陛下可以让他明着用皇嗣的身份去江南?”鲍克顺低声道,“若非如此,他就算去了江南,也就是盯着你家三公子的名分,地方人员大可不用理会。”
“皇嗣地身份,那里有璇玑内卫好用?”邵赦冷笑道,“他可以完全不用任何身份去江南,只要带着顾少商就成了,到时候,怕谁敢抗旨?”
鲍克顺低头沉吟片刻,低声道:“问题是,那位顾大人可不是善类,而且,好些年不在京城,甚至连着陛下都未必号令得了,难道他就会听令郎的?”
邵赦突然笑了起来,问题就是出在这里,他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但是,当那天见着顾少商,他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而且是非常不妙。
周帝要顾着明面上的面子、里子,很多事情摆不上台面说话,就只能藏着掖着,就算他有心也办不了,只要众大臣一致反对,还是毫无作用。可是,顾少商不同,如果他全力站在邵书桓的背后支持,难么,到时候他可能会采取当年的非常手段,扫平一切阻碍他前进的步伐。
不由自主的,他陡然想起顾少商那天在书房内的话,只要找找,总可以找一些证据扣他头上地……
是的,他邵家身居高位多年,私下要是没有一些隐私,也不可能做到这么一步。
“邵大人,你的脸色很难看!”鲍克顺叹道,“算了,再看看吧,要是陛下真的坚持,也罢了,反正,书桓公子也不错。”
说着,他冲着邵赦抱拳施礼,先出了御书房。
邵赦却再也站不住,他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方家、太子、加上那七百万两失踪的银子……
想到这里,邵赦忙着出了御书房,急急向景阳宫走去。
第136章 子不孝
却说邵赦急急向景阳宫而去,刚到门口,就见着几个小太监迎了出来,躬身含笑道:“邵大人好,陛下吩咐过,任何人不准私闯景阳宫。”
“那烦请通报一声,就说邵赦求见!”邵赦苦笑,不准私闯,难道还要他递个拜帖求见不成?
小太监答应了一声,忙着进去,须臾,王泰出来,躬身笑道:“大人请!”
邵赦随着他进去,径自走进邵书桓的卧房,邵书桓已经起身迎了出来,笑道:“父亲大人怎么来了?”
“陛下留我吃饭,书桓不会赶人吧?”邵赦笑道。
“怎么会?”邵书桓笑笑,请邵赦做了,亲自倒了茶捧给他。
邵赦接了,笑道:“你坐下说话吧,陛下面前也没见着你这么拘礼。”
“陛下不会骂我!”邵书桓笑道,言下之意很明白,你会骂我,所以,还是拘礼点好。
“桓儿,晴瑶别院就快要修缮好了,你想要什么东西,可以和我要!”邵赦忙着转变话题,笑道。
“倒也不要什么,把多多给我怎么样?”邵书桓笑道。
“多多?本来就是你的啊?”邵赦淡淡的道,“你若是喜欢,把她收房里吧,我瞧着那孩子也算聪慧,模样也好,收在房里侍候你也是好的。这些年跟着我,也认识几个字。”
“以后再议!”邵书桓忙道。
“别的呢?”邵赦问道。
“别的?”邵书桓摇头,别的,他要了,他也不会给,何必开那个口?
“桓儿的伤怎么样了?”邵赦突然问道。
“已经差不多痊愈了……”邵书桓不明白他突然问这个做什么,只是模糊的答应着。
“嗯,桓儿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京城。我是想着——江南之行还是求着陛下另派他人吧?”邵赦试探性的问道。
“正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离开过京城,所以,我才想要去江南看看,再说了,江南天气暖和,如今又正值春上,正是游赏地大好时机,我想着陛下也是此意。办得了办不了案子,事实上陛下也不会责怪与我,不过是另我去江南散个心罢了。”邵书桓明白他的意思,终究,邵赦还是不放心他的。
“父亲大人也太操心了,我们都这么大了,自然会照顾好自己。”邵书桓在顿了顿后,又道。
邵赦听得他语气中的那个“我们”两字。心中一颤,半晌才道:“看算你长大了,为父还是担忧的。”
邵书桓听了这么一句话,心中甚不好受,低声道:“父亲真的担心我?”
“当然!”邵赦点头。眼见房中就他们两人,又道,“陛下今儿午后明着在御书房询问我和吏部尚书对于你的看法——他甚的疼你,可是。皇家传承,不是靠着疼爱就成地,桓儿,晴瑶别院本是皇家园林,你若是愿意,大可从此逍遥自在。”
邵书桓慢慢的摇头,逍遥自在?他原本也想着。如果不把他的身份明着抬上明面上,他大可仗着周帝宠信。邵赦、安王扶持,从此做个富贵闲人。但是,如今却不成,周帝一而再,再而三的表态,要他挣、要他夺,要他去抢。
周帝看着他的时候,眼神总有着一种说不出的无奈。开始的时候。他弄不明周帝的态度。甚至以为,他只是想要借用他磨砺一下太子。但是,当周帝让他去江南地时候,他明白了,周帝不是要磨砺太子,而是要他直接去争夺。
“父亲大人,我没有后退的路。”邵书桓缓缓的摇头,低声道,“我不想逼迫父亲大人什么,也希望父亲大人不要逼迫我什么,念在我叫了你这么多年父亲的份上,求着父亲——到时候两不相帮,书桓就感激不尽。”
邵赦叹气,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不便说什么,邵书桓笑笑,淡淡的道:“瞧谁有能耐了……也许,书桓会死地很早。父亲不是常常说,书桓太聪明,所以不长寿?”
邵赦扭过头去,不敢看他清俊的脸,邵书桓走到他身边,伏在他耳边低声道:“难道父亲以为,太子将来登基,会容得下父亲?会容得下邵家?”
“当啷”一声脆响,邵赦手中的茶盅,落在地上,顿时粉碎。
邵书桓故意“啊”一声,忙着叫小太监进来收拾,王泰问道:“这是怎么了?”
“我不小心失手了。”邵书桓解释道。
邵赦脸色苍白,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邵书桓眼见天色渐渐的黑了下来,当即吩咐御膳房传饭,添了酒菜,请邵赦做了,邵赦随便用了些,只感觉食不甘味。
饭后,邵书桓又亲自烹茶,尽捡些春花秋月,和他说笑一番,等着天色晚了,这才命小太监送他出宫而去。
“外面可有马车等着?”邵书桓扶着邵赦,低声问道。
“有地!”邵赦点头,苦涩的笑笑,在景阳宫门口,突然低声道,“念在为父这些年抚养你的份上,给我留一跳退路吧!”说话他已经转身向外走去。
邵书桓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发呆,给他留一条退路,岂不是给自己留一条死路?
却说邵赦回到邵府,刚刚在书房内坐下,就见着邵澜领着邵庭、邵梅、邵兰来请安,邵赦问道:“都这么晚了,还没有歇息?”
邵澜首先走到邵赦面前,撩衣跪下道:“等着父亲。”
邵赦见如此,便明白有事,点头道:“有事起来说吧!”
邵澜见如此,这才道:“孩儿听的说——昨天陛下给父亲赐婚了?”如今他不在东宫侍候,宫中之事也不如以前那般灵通。
“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邵赦摇头道。
“可是如今外面都传言,说父亲毒死了自己的糟糠之妻,要迎娶公主?”邵澜低头,不敢看邵赦,低声道。
“胡扯!”邵赦倒也不动怒,淡淡的道,“不过是谣言罢了,我和你母亲这么多年的夫妻,何来这等说法?”
“母亲死地确实蹊跷!”突然,邵兰低声道,“父亲大人勿要着恼,母亲素来身体都好,怎么会喝了几杯酒,摔了一下就中风了?”
邵赦上上下下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问道:“这么说,你们今儿四个是疑我贪图富贵,想要娶公主就逼死你母亲?”
“不!”邵兰抬头,看着邵赦道,“父亲大人,我们并不是疑你——今儿下午我们四个询问过侍候母亲的丫头和姨娘们,得知就在母亲去世的那天晚上,书桓一人去过母亲的房间。而当天夜里,母亲就去了。
母亲没了,书桓从来没有一丝的悲痛,甚至公然劝父亲另娶她人,甚至说什么……人到中年有三大喜事,莫过于升官发财死老婆……所以……”
“够了!”邵赦陡然站起来,怒道,“这么说,你们是怀疑书桓害死了你们母亲?”
“父亲!”邵澜忙道,“父亲先别吓着妹妹,只是——书桓和母亲素来不和,这些日子在家里住着,也从来没有踏足过母亲的房间,偏偏就在母亲病势的前一天晚上,他独自去了,而且,当初母亲房里并无一人,由不得人不怀疑,再说了,他过后种种行径,实在是太过了。”
“澜儿,凡是都是要讲究证据地,不能乱说话!”邵赦道,“这不是上次地公堂,可以由着你做伪证。还有,如今他不在家,栽赃嫁祸的事情,也不用做了。”
“父亲,我今天命人搜查过栖霞院——”邵澜淡淡地道,“一无所获。”
“什么?”邵赦闻言大怒,“你什么时候能够长一点出息?你居然愚蠢的搜查栖霞院?”
“父亲就是护着那个邵书桓。”突然,邵庭哭道,“如今连着母亲也死了,父亲是不是准备娶个后妈来好管教我们?”
邵赦闻言,又气又恨,他怎么就养了这等糊涂儿子?
“别说书桓不会害死你母亲,就算他真要做了,难道还会将把柄留在栖霞院给你们搜?再说了,就算你们搜出个什么来,你们能够把他怎么了?他现在是皇子、桓殿下,连着我去景阳宫见他,也的陛下首肯,先着人通报了才行。”邵赦道,“你们真是糊涂,陛下赐婚,不过是拉拢朝臣的一种政治手腕,居然被你们想成这样?再说了,书桓和你们母亲不和,你们母亲没了,他自然不会伤痛,他高兴还来不及呢,他伤痛什么?”
第137章 如何惩罚大坏蛋?
邵赦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个个的扫过,最后叹气,这些孩子,但凡有一个能够撑起局面的,他也不至于夹在门缝中左右为难,好歹也可以给他分担一二。
邵澜这些年在官场历练一二,没事看着还好,一旦有事,居然是这等德行。
不由自主的,他又想起邵书桓,如果……邵澜能够有他一半聪慧,他也少操不少心。如果没有他在刑部公堂上做伪证,也不会弄到现在这等局面。
“说来说去,你们不就是担心我娶公主吗?”邵赦摇头道,“我要娶谁,还轮不到你们来管,都给我回去——管好你们自己的事就好。”
邵澜无奈,只能答应着退了出来,邵梅最是年幼,又从来没有经历过什么事情,自然只是听从父兄的,都退了出去。
邵兰却是走在最后一个,等着众人都去了,她突然又翻身回来,邵赦抬头,看着她站在面前,问道:“还有事?”
“兰儿只是想要问父亲一事。”邵兰施礼道。
“什么事?”邵赦淡淡的道。
“当初父亲为什么要用兰儿的弟弟,换出书桓?”邵兰抬头,目光直直的盯着邵赦问道。
“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过问,看样子最近我们家是乱套了。”邵赦怒道,“你母亲也不管管你,滚!”
邵兰强忍着夺眶而出的眼泪,施礼退出书房,刚出了门,就掩面哭了起来。
“林福!”这里邵赦的越想越怒,大声叫道。
“老爷有何吩咐?”林福忙着进来,站在门口躬身问道。
“传我的话,把梅儿和兰儿。先送去那边府上暂住,让那边大太太严严的管着,一个个都翻了天了。”邵赦道。
“是!”林福忙着答应着,自去给邵梅、邵兰传话,邵赦却坐在椅子上,有些心动,看样子有必要找个厉害的女人回来管管这些孩子了,太不像话了。
一宿无话。第二天午后,安王亲自进宫,见先了周帝,说了些闲话,就一同往景阳宫来。
邵书桓正在房中看书,见着安王和周帝一同进来,忙着迎了上去,笑道:“王爷今儿怎么有空来景阳宫坐坐?”
“我倒是天天有空呢。只是陛下不准外臣私闯景阳宫,因此甚多不便。”安王笑道,“我要远行前往江南,所以今儿在家里花园子内摆了酒,请几个交好的朋友乐乐。老太太在家里抱怨天,抱怨地,念叨着你,因此让我过来接你过去散散心。另外,我把日子定在二月初三,书桓瞧着如何?”
“我倒是没什么要准备的,既然如此,二月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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