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州的事情,本官一点也不知道!”邵攸摇头道,“鲍大人若是有什么疑惑,就别问了。”
鲍克顺倒是没有料到他如此的干脆,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是要问密州的事情,而是感觉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邵攸顺着太和殿前长长的石阶向下走去,口中漫不经心的问着。
“为什么这等时候,偏生让柳轻侯出征?”鲍克顺有些不解的问道,经过昨天那件事情,只怕柳家和邵家算是彻底决裂,在这样的情况下,以邵赦的个性,断然不会在容柳家手握重权。
可是偏偏就是在这等时候,密州居然发生战乱……
鲍克顺深深的吸了口气,为什么密州战乱,事先京城一些儿风声都没有听到?这是一个重要的问题,他自然不会傻的向柳炎一样,仗着大将军的封号和一品大臣的荣耀,就跑去公然责问邵赦。
但是说不好奇,那是骗人的。
“柳家乃是武将出身,让柳轻侯出征,岂不是正好?”邵攸淡淡的道,虽然他心中也是好奇得紧,但他明白,鲍克顺不过是套套他的口风罢了。
“我只是有些好奇!”鲍克顺叹了口气,“邵大人行事,实在让人感觉高深莫测。”
“嘿嘿!”邵攸干笑了两声,心中也是不解得紧,密州怎么会发生战乱?为什么兵部没有接到密州塘报?
自然,他多少是知道邵赦的一些底细的,兵部接不到塘报,并不意味着邵赦也收不到消息,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兵部为什么接不到塘报呢?难道是邵赦故意拦截下了?
景阳宫中,张德荣陪笑道:“陛下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桓殿下只怕有事走不开,邵大人,刚才桓殿下吩咐了,今儿晴瑶别院没有准备早饭……”
“准备饿我一顿?”邵赦苦笑道。
“不是!”张德荣笑道,“瞧大人您说的,谁敢饿着您老了?桓殿下的意思是,请大人就在宫中用膳。”
“这个不妥吧?”邵赦皱眉道。
“没什么不妥的,桓殿下最近吩咐御膳房弄出来的新鲜玩意儿,现在宫里上上下下都喜欢,所以,今儿也请邵大人尝尝。”张德荣笑道。
“什么东西?”邵赦不解的问道。
张德荣笑而不答,吩咐几个小太监送来早饭,几样宫中新鲜的点心,一笼虾仁草菇包子,几块葱油饼,外有一大盆白花花的汤,不像是米汤,倒有点像是羊奶。
张德荣亲自盛了一碗,递给邵赦笑道:“邵大人,尝尝吧,冷了可就不好吃了。”
邵赦闻了闻,没有羊奶的那股腥味,倒透着一股子甜香,当即喝了一口,爽甜得紧,不像羊奶那么腥,点头道:“不错得紧,这是什么?”
一眼未了,却听得外面传来周帝爽朗的大笑声。
“父皇,就算我输了,你也不用笑成这样。”随即,邵书桓的声音也笑着传了进来。
“陛下!”邵赦忙着放下手中的白瓷青花碗,起身作揖道“臣……”
“免之……”周帝走了进来,按着他的手笑道,“朕肚子都笑痛了……”
“父亲。你不是号称最博学嘛?”邵书桓却是哭丧着脸,一把抓过邵赦急道,“你居然连着这个都不知道?一百两银子啊,就让你给我这么输了。”
一百两,又不是一百万两……邵赦在心中叨咕了一声,不解的问道:“这关我什么事情?你打赌输了,还怨我?我博学可也不至于什么都知道吧?”
“你连着赤星子都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这个?”邵书桓苦笑道。
邵赦无语:“我……”
“书桓,输了就输了,一百两银子记得给朕哦。”周帝大笑道,“免之,你居然不知道这个,那是江南的地方小吃,叫做豆浆,据说就是做豆腐的水……”
邵赦叹气,他现在总算明白过来,大概是宫中某个厨子新弄出来的这个什么“豆浆”,敬献给了陛下,于是,陛下就和邵书桓打赌,看看他可认识这玩意,巴巴的让张德荣传圣旨哄他来景阳宫吃早饭,事实上只是他们要赌一百两银子。
“陛下,您这是捉弄臣。”邵赦苦笑道。
“嗯……感觉是有一点。”周帝居然一本正经的道,“要不,朕给你赔个不是?”
“不不不……”邵赦连连摇头道,“陛下别开玩笑了,臣可担当不起。”
“那你还苦着一张脸做什么?朕今儿可是大大的高兴。”周帝一边说着,一边在首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挥手叫道,“你们也坐下,德荣,准备着添上点心,你就出去侍候着。”
“是!”张德荣忙着答应着,少顷,已经备下早饭,邵书桓和邵赦都在周帝下首坐了。
邵赦见周帝满脸笑容,问道:“陛下今儿有什么喜事不成?”
“书桓说过,人到中年就盼着。”周帝说到这里,故意顿住,问邵书桓道,“就盼着什么的?”
邵书桓尴尬的看了看邵赦,上次他可为此挨了两巴掌,但周帝问,他却是不得不说:“人倒中年嘛,就盼着升官、发财……死……老婆……”最后三个字,不免说的实在含糊。
周帝笑道:“免之可听见了,这人到中年,老婆看了几十年,天仙美人也腻烦了,想要换换,那是人之常情,所以,朕决定要册封皇贵妃了。”
邵赦听得到这里,已经完全明白过来,昨儿他听的说陛下意图册封娴妃独孤云卿为皇贵妃,他心中就知道不妙得紧,晚上正好周帝过去,他就提出过反对。
今儿早上周帝私下召他过来,只怕这早饭。不是好吃的。
“陛下想要册封娴妃为皇贵妃,原本倒是没什么的,只是。陛下你还记得,当初娴妃娘娘失踪,你可是下旨娴妃已经染病辞世,现在想要册封,只怕有些麻烦。”邵赦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豆浆来,喝了一大口。
“正因为有麻烦,所以朕才找你来商议啊?”周帝似乎说的理所当然。
邵书桓偷笑不已,用乌木象牙筷子夹起一只包子,送入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皮薄馅美,不愧是御膳房所做。
“陛下若要美人,明年春上选秀,挑几个好的放在宫中就罢了,何苦非得册封什么皇贵妃?”邵赦叹道。
周帝摇头道:“免之,朕是念旧的人。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别的倒也罢了,如今她既然回来,朕自然想要给她一个名分。”
邵赦点点头,周帝想要册封娴妃做皇贵妃,自然不是单单给她一个名分那么简单。
“朕准备在明年正月,册封独孤氏为皇贵妃,免之,你命礼部准备起草诏书吧。”周帝淡淡的道。
“陛下,这诏书该如何写?”邵赦有些为难的问道,他这次倒不是故意推脱,周帝想要封邵书桓为亲王,这是谁也阻止的不了的,如今少的只是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但是,只要独孤氏为皇贵妃,然后认邵书桓为养子,则名正言顺。
“这个容易!”邵书桓突然笑道,“诏书上不要写娴妃娘娘的本名,毕竟当年陛下已经下旨昭告天下,娴妃娘娘已经辞世,咱换个名字,不就成了?”
邵赦苦笑,周帝却点头笑道:“这个注意绝妙。”
“你准备怎么写?”邵赦问道,“你直接说了,我去礼部吩咐就是。”
邵书桓笑道:“这也容易,名字换成独孤诗卿……”说着,他也不理会邵赦有点难看的脸色,继续道,“诏书上写。独孤诗卿乃是独孤云卿的亲姐姐,出身江南名门,早年陪伴华光公主在千和寺待发修行,祈福泽绵延我大周国社稷百姓……”
邵赦干咳了一声,点头道:“不错的注意,谁的意思?”
周帝看了看邵书桓,邵书桓只是低头笑了笑。邵赦没有说话,心中却是暗道:“倒有长进了,懂得玩手段了。”
事实上他却不知道,邵书桓这个主意,不过是因为昨儿邵庭说让柳语晴在千和寺出家,他灵机一动想出来的。
要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有时候也不是什么难事,反正话都是人说的,争执无非就是对错……但对错何曾有绝对是意义?
“臣明白,臣会命礼部妥善办理此事!”邵赦点头道,“塘报的事情,陛下准备如何解决?”密州塘报无辜失踪,总不能就这么算了吧?
第300章 必杀之局
周帝闻言,皱眉沉吟了片刻,半晌才道:“免之,这里没有外人,你给朕一句话。是不是你做的?”
邵赦微微一愣,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心中明白周帝是误会了,慢慢的放下碗来,叹道:“难道在您心中,臣就是这等人?”
虽然邵赦的这句话着实无礼得紧,但周帝听了,却反而高兴起来,点头笑道:“免之做过比这过分的事情,多了去了,朕也没有把你怎么着。”
“臣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邵赦甚是不解的问道,他最近可什么都没有做。
“比如,送书桓去南夏!”周帝笑道。
“啊……”邵赦有些尴尬的看了看邵书桓,邵书桓装着没有听见,低头解决面前的包子。
“那件事情,陛下差点要了臣的老命。”邵赦叹了口气,摇头道,“陛下,臣有时候确实是放肆了一些,但还是有个分寸的。密州战乱,关系到江山社稷,百姓安危,臣断然不会拿这等事情开玩笑,臣现在可以保证。密州塘报,绝对不是臣扣下的。”
周帝想了想,点头道:“不是你,事情就好办了。”
邵书桓诧异的抬头,他知道周帝非常的信任邵赦,这种信任的程度,绝对超过了一个君王对权臣的那份信任。甚至他可以保证,就算密州塘报真是邵赦扣下的,周帝不但不会责怪,甚至朝堂上还会尽力替他掩饰。
邵书桓有些不明白,到底是什么缘故,导致周帝对他如此的信任有加?
当然,若是没有周帝的这份信任,想来也不至于让邵赦堂而皇之的坐大。
“书桓。书桓。”周帝叫道。
“在!”邵书桓忙着向上欠身道。
“朕好像已经把内卫大统领的职位,封给你了?对吧?”周帝问道。
邵书桓一愣,不错,周帝确实已经把璇玑内卫大统领一职给了他,不过,凡是还是顾少商在处置。
“这个。好像、大概、可能、也许是吧?”邵书桓故意扯皮道。
“少耍贫嘴。”周帝笑骂了一声,“如今大过年的,刑部忙着那个金龙盘月的案子,顾少商也协助调查,各处都忙着,朕瞧着你倒是闲散得紧,这密州塘报失踪一案,就交给你办理。”
“啊?”邵书桓愣然,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他?
“朕给你十天时间,你给我把密州塘报找出来!”周帝淡淡的道。
邵书桓想了想,又想了想,不管什么人扣下了密州塘报,只怕都会小心翼翼,而且,胆敢把手伸向密州战争塘报的人,势必是朝中重臣,普通人就算想要做,也未必能够做的下来。
而且,就目前的局势看,只怕不是一个人两个人能够做下这么一件事情。十天时间他可是一点把握都没有。
“父皇,十天要是查不出来可怎么办?”邵书桓故意涎脸笑问道。
“免之,要是查不出来,怎么办?”周帝问坐在一边的邵赦道。
“这等小事,十天要是查不出来,自然是家法处置,问他个办事不力之罪。陛下要是舍不得动板子,臣很乐意代劳的。”邵赦轻轻笑道。
邵书桓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邵赦如此说法,证明他心中早就有计议,他还愁什么啊?
“书桓,可听到了?”周帝问道。
“听到了!”邵书桓笑笑,“十天一定查出密州塘报的下落。”他也学了一个滑头,十天,他只要知道密州塘报的下落就成,至于谁拦截的,目的如何,同谋等等,那是题外话,甚至到时候他还可以推脱,只要有下落就成,塘报都不用找回来。
周帝笑着点头。邵赦起身道:“陛下,臣告退!”
邵书桓也起身告辞,周帝点头应允,邵赦先走出景阳宫,站在石阶上等着邵书桓。
“书桓,我回晴瑶别院,你可出门?”邵赦问道。
“书桓先送父亲回晴瑶别院。”邵书桓一边说着,一边取了邵赦的毯衣,亲自帮他披在身上。
邵赦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邵书桓笑了笑,也不说什么,两人联袂走出景阳宫,穿过御花园的当儿,趁着身边没人,他才压低声音问道:“父亲大人知道谁扣下了塘报?”
邵赦点头道:“没错!”
“请父亲大人指教!”邵书桓长揖倒地。
“不!”邵赦断然摇头,一边说着,一边用力的抽了抽鼻子,随即转过一道假山,想着御花园深处走去。
“父亲。”邵书桓微微皱眉,这里可是御花园,属于禁宫范围,平日里没有陛下首肯,普通人是断然不能进入的。
向邵赦这等乱闯,一旦碰到后宫嫔妃,虽然不会闹出什么误会,但也免不了尴尬。
但素来拘礼的邵赦却好像根本没有想到这些,而且,他似乎对御花园的道路非常熟悉,顺着弯弯曲曲的花间小路,很快就岔开了原路。
“果然是这里!”邵赦笑道。
“蒸霞阁?”邵书桓终于明白他要找什么了,用力的嗅了嗅鼻子,阴冷的风中,居然带着一股子梅花的寒香。
“这里的梅花,开得倒是早。我们园子里的梅花,还没有花骨朵儿呢。”邵书桓心有感慨的道。
邵赦点头道:“那也是,这地方向阳,比较暖和,梅花就开得早。”
“父亲就是特意过来看梅花?”邵书桓不解的问道。
“嗯……”邵赦点点头,绕过几只高大的梅枝,用手抚着粗大的梅树枝干,叹道,“老了……”
邵书桓愣然,这句“老了”,是说梅树还是说他自己?
“父亲,刚才的问道。”他可还记挂着,十天要找出密州塘报的下落,既然邵赦知道,有捷径他还是要走的。
“自己去查!”邵赦转身,绕过粗壮的梅树,低声道,“没有人能够扶着你走一辈子,也没有谁能够护着你一辈子,我……老了。”
“是!”邵赦如此回答,邵书桓倒也不便追问什么。
邵赦呆呆的盯着一株梅花看了很久,半晌才道:“书桓,你可还记得今年春上,陛下让移植几株老梅去晴瑶别院的事情吗?”
“当初共移植了五株老梅过去,存活的只有三棵,余下的两棵都死了,我让人买了两棵杏花补上了,想来你应该是喜欢杏花的。”邵赦淡淡的道。
“啊?”邵书桓不解,他何时说过他喜欢杏花?
“书桓不是曾经亲手种过一棵杏花嘛?”邵赦仿若是漫不经心的问道。
邵书桓却心中大惊,这个……他怎么知道的?而且,他现在问这个做什么?
“嗯,当初就住在邵府后面,本来以为一辈子可能都回不去了,院子里空落落的,就随便买了棵杏花种上了。”邵书桓笑道。
“原来是随便买的,我还是以为书桓喜欢杏花,特意着人觅了两棵上佳品种,移植在晴瑶别院。”邵赦淡然笑道。
邵书桓心中惊疑不定,但也不能说什么,只是顺着他的话笑道:“倒是有劳父亲费心。”
“那倒也没什么,反正我现在也住在晴瑶别院。”邵赦道,“只是可惜了两颗老梅树。这百年老树,皆有灵根,虽说是草木之物,一样有情……有时候,我动不得的。”
邵书桓听得出他话中另有所指,只是不答。
“书桓,我老了……”邵赦叹道。
“是!”邵书桓只是点头答应着。
邵赦就这么毫无形象的靠在一株梅树上,所有的随身伺候诸人,都远远的散开四周,并不靠过来,近前就他们两人。
“我年轻的时候,着实荒唐得紧,出身名门世家,加上少年得意,这把身子骨早就被酒色财气掏空。”邵赦倒也不避讳,直截了当的说道。
邵书桓依然没答话,心中不明白,大冷天的,他跑到这风口里,和他说这个做什么?难道就以此让他放手,他因此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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