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说说,有何不一样?”李原问道。蒙虎的悟性是边军将领中最高的,在李原的心中,也非常希望蒙虎能在以后接替王离,成为边军的新的主将,而这需要经验的积累和时间的磨励。
“武侯你看,灌婴的旗帜向后移动了,这不正常,以灌婴的勇猛,汉军一向将其作为先锋中的先登来使用,怎么会让他往后去。”蒙虎点指着不远处的汉军军阵,评论道。
“或许是灌婴这小子怂了,想要逃跑?”苏角哈哈大笑,道。
“灌婴要是那么做,不用夏侯婴杀他,就是刘邦也绝不会放过他,蒙虎,你等会紧盯着灌婴,不要让他脱离了视线。”李原沉声吩咐道。
灌婴虽然在之前的战事中并没有太过突出的表现,但这个布贩出身的汉军猛将粗中有细,屡屡逃过秦军的追杀,这本身就说明此人不简单,不然的话,关中之战,死的怎么是周谍、周苛,而不是他。
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利用自己能够利用的一切资源,给予对手最大的尊重,这是李原这四年来总结的经验教训,也是他能够在诸多的历史牛人中获得成功的秘诀。
第二百三十六章 围点阻援
汉军增援部队行动缓慢。
在这种不利情况下,作为先锋的夏侯婴必然会承受相当大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夏侯婴极有可能采取过激的行动。
现在,对于秦军诸将来说,判断汉军会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方式发力,是最为关健的,李原将盯住汉军猛将灌婴的重任交给蒙虎,这无疑是一份沉甸甸的信任。
围点打援。
这种经典的战术在此次的宛城之战中被李原所采用,稍有变化的是,在宛城方向,秦军并没有采取四面围城的策略,而是只在西门和北门方面布置了人马,换句话说,周勃要是想跑,是完全有可能的。
只不过,周勃若是真的弃城而逃的话,正中李原下怀,对于以步兵为主、士气低落的汉军来说,放弃固守的高城,而跑到野地里面对的危险更大,拥有机动力量的秦军完全有可能不出百里就将逃跑的汉军追上,然后悉数歼灭掉。
所以说,秦军根本不用去担心宛城之敌被逃跑,除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汉军的大批增援部队赶到。
在绝对数量的优势面前,秦军的兵种优势会被抵消掉,所以,延缓汉军主力的增援速度,并且寻找有利地形加以阻击,是秦军阻击部队的任务。
此次,秦军的阻击部队统一归属李原亲自指挥,其中有三部分组成,一就是夏侯婴、灌婴能够见到的边军锐骑,这四千余骑兵主要承担沿途袭扰和追杀落单汉卒的任务。从目前的效果来看,边骑在这一点上做得不错。
第二部分的阻击兵力并不起眼。章平麾下的三川郡秦军约有六千人,这支秦军中的不少战卒在虎牢关与关东最为膘悍的楚军交锋过,对于阻击这个任务,他们并不陌生。
而第三部分也是最为重要的一部分,则是来自于冯宣部的巴族军队,巴人擅长山林作战,在攻城战这样的血拼中作用发挥不大,李原在从宛城出发时。即将冯宣一部征调到了自己的麾下。
能够重回李原帐下,冯宣很是兴奋,甚至于在临行之前,还示威似的到统领着月氏人的曹信那里转了一圈,把曹信气的狠命的操练了月氏人一通。
育水。
发源于秦岭深处的这条溪流在到达南阳郡后,渐渐的失去了原始的动力,河水缓慢的流淌在千里平原上。最后消失于茫茫的湿地沼泽之中。
驰道从育水下游穿行而过,夏侯婴的部队在经过了七天跋涉之后,终于抵达宛城西南的这一处号称卧龙岗的所在,这里地势低洼、林木茂盛,很是适合隐藏和伏袭,这里也是通向宛城的最后一处险要所在。
夏侯婴一看到这里的地形地貌。心里就咯噔一下,决定生死的时刻就要来到了吗?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快。
“速速去通知灌婴将军,准备迎战。”夏侯婴灰暗的神色一振,用力挥动手里的长戟,胯下战马被他勒紧了缰绳。不停的长嘶着。
卧龙岗。
这个地方,在四百余年后。会因为一个人而出名。
不过现在,它只不过是一处据说有一头恶蛟盘据着的沼泽而已,对于数万的汉卒来说,一头恶蛟当然不是什么威胁。
驰道两侧,皆是沼泽泥潭,很不适合秦军骑兵行动,汉军能够有效的避开秦骑兵的袭扰。至于丛林沼泽中有可能的埋伏,夏侯婴并不太在意,以步兵对步兵,没有了兵种上的克制优势,夏侯婴并不惧怕与秦军来一场面对面的肉搏战。
章平轻轻的压了压遮在眼前的树枝,透过树木的斑驳阴影,他能够看清楚前面汉军的一举一动。
“终于来了。”章平啐了一口,双手大力的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膝盖。十余年的军中生涯,让章平养成了沉默不多言的个性,就如这一次出征一样,如果不是李原点将,他也不会出动的凑上前去。
与苏角、蒙虎不同,章平在军中的资历虽老,但却一直缺少自己的铁杆部队,大哥章邯倒是曾带出了一支由刑徒组成的精兵,但很不幸,这支部队在随后的棘原一战中被项羽给击败,士卒不是被活埋,就是被押到了彭城充作苦力。
随后,章氏兄弟在老家关中一带招兵买马,试图东山再起,然而在失去了关中百姓的信任后,章邯也再没有了昔日力挽狂澜的霸气。
一直到章邯在少华山回归秦国,章平才始又有了统兵带仗的机会,并且其能力在增援苏角一役中发挥的淋漓尽致,让殷王司马卯无路可逃只得淹死于汾河水中。
那一次战役的奖励,让章平从一名普通的步兵校尉,直接晋升为了偏将军,他的主要职责是协助蒋渝维护三川郡的稳定。
在尝到了战功的甜头后,章平更是跃跃欲试,这一次南征,他小心翼翼的听从着李原的每一道指令,生怕因为一句话不慎而失去机会,现在,正是这一份小心让他赢得了一战成名的机会。
以六千将卒阻挡住汉军二万余众的进攻,章平还是有信心的。秦军与汉军在士气、训练上的差距,足可以弥补将领个人能力上的距离。
章平跃跃欲试。
而蛰伏在泥沼之中的冯宣此时,却是如坐针毡,只盼着汉军快快的发动进攻,五月的沼泽之中,因为日头照射而泛起的恶臭让蛰伏的巴人苦不堪言。
“嘿,看在这铁刀的份上,就是被蛇钻了裤裆,也得憋着。”冯宣瞪着恶狠狠的一对大眼,冲着远处隐隐约约的汉军队伍咬牙道。
出奇不意,才能克敌制胜。
冯宣的这一支巴军擅长的就是这种丛林山野作战,要他们摆开阵形与敌正面拼杀是不智之举,李原将从晋阳兵造调运来的五百把铁刀悉数配属给了冯宣,目的就是让这一支秦军的尖刀更加的锋利。
决战将临。
夏侯婴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努力的将激动的心绪给平复下来,这一路上的憋屈,现在终于到了发泄的时候了。
“大风,大风——!”夏侯婴嘶哑着嗓子,竭力的鼓舞着汉军将卒的士气。
这一首大风歌,由汉王刘邦所创作,其主要的歌词只有二句: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前一句雄浑有力,后一句悲壮苍凉。
在汉军发起冲锋之时,将士最喜欢叫喊的就是这第一句歌词中的头两个字,大风歌也由此命名而来。
当面。
秦军的布阵整齐严谨,让夏侯婴找不出一点的破绽,而在步阵的后方,还有担负着清扫战场任务的秦国弩骑兵,面对这样的强力组合,以夏侯婴手里的二万将卒要想冲出一条血路,难度实在太大。
怎么办?
要是撤退的话,宛城的三万多汉军就算是放弃了?周勃也基本上没了生路?
这样的结果,汉王能够承受吗?
刘邦是否能够承受,夏侯婴不及去想,至少他能肯定一点,如果不作努力眼睁睁的看着周勃被困而死,他首先就做不到。
红如烈火。
黑如冥河。
席卷着热浪,在汉军将卒的高叫着声,撞向象征着沉默与坚韧的秦军军阵上,几乎是只凭着一腔热血与冲动在作战的汉卒奔跑着跌倒,又爬起。在这一刻无畏生死,他们无惧秦军一面面冰冷的战盾,无惧一枝枝探出盾墙的战矛。
野战。
是最为考验将卒的意志的撕杀。
夏侯婴赤红着眼眸,一次又一次的让亲卒将自己的大纛扛着竖到战场的前方,他要用这样的方式,激励麾下的将卒,只要大纛不倒下,汉军的攻势就不会停歇。
“这真是疯了!”章平气喘吁吁,整整一个时辰不停歇的战斗,让他全身的甲衣悉数湿透,汉军就象发疯了一样不要命的进攻,让对刘邦的部队一向轻视的他倏然改变了看法。
不停的进攻,不停的杀戮,战场前沿的尸体已经成了一堆尸墙,可汉军却依然不退,章平手里的六千士卒,现在还留在手里的预备队,已经不足千人,而瞧现在的时辰,仅仅是刚刚过午,还有一个下午的时间,章平忽然间对自己能否守住岗隘有了动摇?
要不,向武侯说明战况,请求援兵上来?
一念及此,章平又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要真是那样做的话,不用李原下令,章平自己就无法再在秦军同僚中抬起头来,所以,就算是拼到最后的一兵一卒,他也绝不能让汉军过去。
这是军人的荣誉。
不容质疑,也不容踩踏。
带着这样的一种悲壮与毅然决然的态度,章平在下午的战事中,表现的更加的理智和顽强,夏侯婴屡屡以身相诱,试图用自己的张扬举动吸引秦军将领前来单挑,然而,这一次,他碰到的对手,不是同样勇猛的曹信,而是中规中矩以严谨著称的章平。
章平或者不是秦军中最厉害的一个。
但在这一时的特定战况中,章平的顽强和严谨却正好克制住了狂暴而冲动的夏侯婴,而当两军胶着的战事在暮色中徐徐落幕时,汉军的士气也随之一挫。
第二百三十七章 夜袭夜袭
在冷兵器时代,由于士兵夜盲症的存在,真正意义上的野外夜战其实很少发生。
从史料的记载来看,大多所谓的夜战,其实就是一方点亮了火把攻城,而另一方同样在城头燃烧起火堆,抵御对方的进攻。再不然,就是如三国时的将领单挑战一样,双方士兵摇旗呐喊,将领赤膊于阵前,以个人勇力赢得胜利。
这种形同于儿戏的战事,听起来很过瘾,比如某某方的某某大将与对方的某大将挑灯夜战三百余合,然后不分胜负,第二天继续再战,又战三百余合,最后好不容易在说书的人词穷的时候才宣告结束。
真正的夜战,一点也不精彩。
没有将领之间的单挑,有的就是双方将卒在黑夜里的互砍,不管靠近身边的是敌还是友,只凭本能的一剑刺出,或敌人倒下或自己倒下,就是这么的简单直接。
当暮色斜阳映照到这一处战场时,夏侯婴终于下令暂时收拢人马,准备埋锅造饭,虽然面对一具具同伴的冰冷尸体,一些年轻的士卒几乎吃不下任何的东西,但在他们身边的老卒却不以为意,漠然的点起行灶,将怀中被血水浸泡的干粮一一撕开,放进干裂的嘴巴里面。
人,总要活着的。
就算多活一天,也是好的。
至于吃过饭之后,是继续的撕杀,还是等到明天天色再战,这一切。不由一个普通的士兵来决定。
夏侯婴浑身浴血的站立在一面残破的大汉红色旌旗下面,那里有数十具的汉军将校的尸体倒伏着。其中的一个,还是他最为信任的亲卒。
“啊!”
夏侯婴张开喉咙,想要大声叫喊发泄不懑,却发现,自己几乎发不出一点的声音来,一天的恶战,已经让他的喉咙彻底的嘶哑无声了。
连续的搏杀,让两军阵前的地上。皆是一团又一团的血水,再有就是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的一具具汉军尸体。
攻与防。
在秦军严密的防线面前,进攻一方的汉军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一万六千汉军将士轮番上阵,冲击章平固守的防御阵地,付出的代价则是四千名士兵死伤,中低级的汉军将校阵亡者多达十余人。
这样的伤亡。对于一支刚刚建立不久的军队来说,已经是伤筋动骨的代价了,校尉、军侯、屯将一级的将校对于一支军队来说,尤为宝贵,一旦损失过多,这支军队的元气将损失殆尽。
“灌侯。叫灌侯过来。”夏侯婴张着嘴巴,对着身畔的报信将士说了好几遍,才始让对方听懂他的意思。
卧龙岗。
已不复原先青葱模样。
本来还算清澈的沼泽表层,由于双方士卒的翻滚撕杀而浑浊不堪,眼神失去光彩的士兵缓缓倒下。身体里流出的血水与泥浆融合在一起,渐渐的凝固成一团让人侧目的血污。
灌婴一边快步走着。眼眸中已是泛起阵阵红潮。
不止一次,他看到了曾经熟悉的身影,就那么毫无感觉的沉睡在泥沼之中,半边的身体就那么趴伏着,看不到一点的生机。
“灌侯,夜战,夜战!”夏侯婴一见灌婴,不及多说,就嘶着嗓子说明了意思。
夜晚。
对于激战了一天的秦、汉两军将卒来说,是一种期盼的解脱,兵力上占据优势的汉军和拼死阻击的秦军,在这一刻,从心理上取得了一致。
汉军要休息。
撕战了一天的秦军也要休息,而且,在兵力上少了四分之一的秦军从身体的疲惫上来说,比汉军更加的疲劳。
夏侯婴的意思很明白。
今天白天的所有撕杀,都是为了给灌婴在夜晚的出击作掩护,目的就是要最大程度的消耗秦军的有生力量,从而为灌婴暮色中的夜袭减少阻力。
“汝阴侯,请放心。末将就是拼到最后一兵一卒,也要取了那李贼的人头回来。”灌婴声音决然。
整整一天的时间,灌婴都在无奈的休整中,眼睁睁的看着兄弟部队杀的天昏地黑,他却只能躲在一边看戏,这滋味着实不好受。
曾经的动摇与傍徨,在夏侯婴的坚持面前,变得无足轻重,灌婴甚至于开始羞愧,自己为什么会惧怕死亡,为什么不敢豁出性命与秦军搏上一回,就算死了,又怎么样?这一条命,本来就已经卖给了汉王。
战事稍歇。
秦军营地,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李原正召集诸将商议下一步的战事布置,汉军先锋在卧龙岗被阻一天,这一天的停留会进一步缩短刘邦军与夏侯婴军的距离。
随着汉军主力部队的到来,秦军阻击部队面临的压力会进一步的增大,李原已经修书一封,命斥候火速往宛城韩信处急报军情变化,并要求策反陈豨的动作要快,在谈判的条件上,可以更放宽一些。
只要陈豨肯降,其他的条件都可以谈。
军帐之中,诸将肃立,章平正在向李原禀报具体的伤亡情况,六千秦军步卒在一整天的激战中,损失了二千人,但他们从正面阻挡住了三倍于己的汉军的狂攻,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一次阻击战。
章平很骄傲,也很自豪。
在个人的战力层面,两个章平也许都不可能是夏侯婴的对手,但在这个特定的战场上,章平做到了他以往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武侯,今日一战,末将幸不辱命,那夏侯婴要是再敢来战,末将当一力拒之。”在秦军诸将面前,章平难得的豪气千云,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式。
“哈哈,来人,摆酒,给章将军庆功,另外,请辎重营给章部将士送去十坛上好美酒,就说是本侯赏赐下来的。”李原笑道。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章平军今天的表现,确实让李原感受到了坚韧和顽强,一支二流的地方郡兵部队要想脱胎换骨,成为一支精锐之师,就必须经历这样的苦战、恶战,也只有这样,将领的能力、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