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晨曦!你在听吗?”他蹙了眉,抬高声音道。
“咳!”晨曦这才一个激凌恍过神来,正要回身,却见男子已经到了身侧。
男子英俊的脸紧绷着,高大的身形山一般笼罩过来。
“夫君,要晨曦伺候你洗漱吗?”他逼人的气势让晨曦退开一步,想要躲开那伸将过来的修长的手。
可是,身后的墙让晨曦无路可退。
晨曦的脸已经让男子修长的手指托着,他一双星眸正对着她,让她感受到了他近在咫尺的温热气息。
“慕容晨曦!你在逃避什么!本皇子告诉你,你避无可避!”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他不住的腹诽,这个丫头,让人宠坏了!在娘家时,有爹爹和姐姐罩着,过着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逍遥日子,嫁给自己之后,府中的一切都有姐姐给张罗着,她继续过她神仙般的快活日子,没操过一点心。可如今,霓裳不在了,一切都不一样了。
这几天,府中的细务落到这丫头手中,都有些乱套了,让他也不得不过问,这个丫头!从来就没让他省心过!
“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嘛!”晨曦让他胁迫着,退无可退,心里有些怵,这男子这几天都阴阴沉沉,想来霓裳的事情,对他冲击不小!
霓裳是他的皇妃,是他名正言顺的妻子。他与霓裳,虽不见得如何的亲密无间,但总还相敬如宾,也未见红过脸吵过架,或许,因霓裳的好性情使然,或许,霓裳这样的女子,才是他心中真正所爱吧!
可这男子对她呢,便总没一副好脸色,横挑鼻子竖挑眼,她的一切都不顺他的意,不是取笑她,便是讽刺她挪揄她,把她象奴仆般呼来喝去,更甚者,她慕容晨曦便似他手中的玩偶,他要亲便亲想啃便啃。要冷落她时,便扔到一边,不理不睬。
晨曦从认识这男子的第一天起,便与他不对眼,可偏就嫁给了他。姐姐在时,还可以躲避他一时。现今,姐姐也不在了,晨曦现在是他身边唯一的女眷,他们不得不天天时时继续着他们间别扭的相处。
“慕容晨曦!婚礼便在十天后。婚礼的细节你要全部细习一遍,绝不能有任何闪失。至于各地官员的贺礼,你要一一过目,不能有纰漏。前两天便生了江南巡按和川都府尹的回礼相混淆的事情,本皇子可不要见到同样的事情再生!这几天你给本皇子放清醒点,不要再懵懵懂懂不知所云,可听好了?”席君睿正对着她的脸说道,一只手搂着她的腰,让她贴近自己动弹不得。
“那件事情能怪晨曦吗,本就是夫君身边的臭丫环若馨,东转西转事情落下了,便耍赖撒泼,倒赖到晨曦头上来了,晨曦使唤的丫环也不少了,还未见过这么颐指气使不知收敛的丫环。晨曦还未问夫君呢,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丫环,是如何调/教出来的呢!”
不说犹可,提到席君睿的这个收房丫环若馨,晨曦是一肚子气难平,这骄横拔扈的丫环,霓裳在时,便是霓裳这个皇妃,她也不放在眼内,想做啥便做啥,现今霓裳不在了,让晨曦一个人张罗这些事情,席君睿又放心不下,便不时的过问,这丫环倒好,倒在男人面前搬弄起是非来了。
脸离他这么近,晨曦说着气哼哼地转开了脸。
他却用手把她一张气得红红的俏脸扳了回来,“慕容晨曦!现在你才是这府中的主母!倒跟本皇子说起是是非非来了,跟一个微不足道的丫环计较,你还有没有主母的气度?你这丫头,能有你姐姐的一半,便谢天谢地了!”说至这儿他顿了顿,因为他见到她的眼圈慢慢红了,“慕容晨曦!别总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你姐姐的事情,是个意外,怨天尤人也无济于事。你做出这副样子,又要给谁看?试问这府中上下,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你的一举一动!”他的手从她的脸颊上拿开,抚上了她的眼睛,脸上的冷意,越见浓。
这丫头,便是心眼小脾气大,若能有她姐姐一半的气度,他倒省心了,可这同父同母的两姐妹,性情却南辕北辙。
“晨曦现今可是在天天早起,天天跑上跑下,都累透了,夫君你就少说几句好不好!说得晨曦心里都怵了,这事情还如何的做下去?”晨曦说着,双臂圈上他的腰,掀了嘴,微有嗔意。
或许,他对她所做的一切是极端不满吧!他与她之间,本便有不小的鸿沟,她不能理解他,不知他需要些什么,更不知他隐匿些什么。
这个男子于她,着实是高深莫测,甚或是不可理喻。
这些天,她着实太累,也着实的悲伤,是以她有心在这夫君面前撒个娇。
“你要是好好地不出差错,为夫也不会替你白瞎忙,可你偏就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就如方才那样,说句话都未能听进去,还如何做事?给为夫好好的提起精神来,别让为夫再见到你如此模样,可听好了?”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
晨曦微微泛上羞色的脸颊,着实让他心动,可他忍住了。不能任由这丫头再任性,不能过于宠爱这被宠坏的丫头,霓裳不在了,一切都将不同,他腹诽着。
“知道了!晨曦今天要到库房去,夫君这儿,还需要晨曦做些甚么?”对于他的举动,晨曦有些失望,她挣脱他的怀抱,宣示着不满。
“过去罢!”他唇角一勾,将双手环在胸前。她瞬间而起的嗔意和不满,他是了然于心,却故意视而不见,也不过去安慰她。
“夫君,晨曦过去了!”
晨曦才走了几步,蓦地又让他拉了回来。
“此次婚礼是本皇子的大婚!慕容晨曦,你是代你的姐姐行婚礼,你该明白什么才是你该做的,别由着性子来!可听好了?”他不放心,又吩咐道。
一九零 斗戏斗法
已是卯时,夜的气息,仍未散尽,秋天灰黑的天幕,新月如勾,在天际荡漾,舍不得离去。
几颗星星在眨巴着眼睛。都说人驾鹤西去,天上的星星就成了他的眼睛,那么,姐姐,哪一颗星星是你的眼睛?
用衣袖悄悄地擦去盈满眼眶的泪水,走进天枢殿,霓裳住过的殿堂,那淡淡的荷香,似还在屋檐上紊绕,荷香,那是霓裳最喜欢的香料,清新,淡雅,就如同曾经的那个飘逸的身影。
伊人远去,可前方,路漫漫其修远。
殿中大堂,专为三皇子大婚而设的司礼,司库,司膳,司房,各就各位,领头的女官分别是席君睿的四个贴身丫环若春,若夏,若秋,若冬,一众宫婢仆役聚成一团跟在她们身后,殿中的众人,就这么分为了四拨。
“……虽说婚礼还有十天时间,但司库今天便要开始采购鸡蛋,因鸡蛋的数量在万斤之巨。仅在川都的市集,可能无法采购数量如此之多的鸡蛋,司库从今天起,分头到川都周边的泾水镇,龙镇诸镇和周边的祈城,都城等地采购,若仍未能凑足数量,还须到更远处的连城,索城里采购。因鸡蛋是婚礼程序中‘扔卵’所必须,务必凑足数量不能短少了,司库的若夏,听好了吗?”
“是!若馨姑娘!若夏知道了!”
“司礼的若春,今天距婚礼刚好是十天时间,需要催妆,送妆和铺房。催妆花髻、销金盖头、花扇等物要送至慕容府上。女家的‘好命婆’(1)定了人选没有?今天该定下了!”
“若馨姑娘,新妆均已备好,今天可以送至慕容府上。女家送来备选的‘好命婆’有上百人之多,都是川都官家的妻室,按姑娘昨日吩咐,已从中挑选十人备选,备选名单待会儿会送来给姑娘和侧妃娘娘过目。”
果然,未等晨曦这个主母到来,若馨已经一如既往,在向殿中诸人号施令。
见到晨曦进殿门,一众人赶紧葡伏下拜,“奴婢/奴才拜见侧妃娘娘!”
若馨也停住了叙说,微微一欠身,算是打过了招呼,“侧妃娘娘,奴婢已经吩咐了领头的若春,若夏,若秋,若冬。今天,司库的若夏任务最重,这万斤鸡蛋,恐怕不是一时三刻便能凑足的!”
此刻的若馨,背负着双手,在众人身前慢慢地踱着步,脸色冷然,目光灼灼。席君睿的这个收房丫环,跟随在席君睿身边久了,耳濡目染,也自有几分凛然。
若馨的目光直逼晨曦,她的神情,似乎她才是理所当然的主人!
静静地与若馨对视一阵,晨曦扬起脸,迈开莲步,越过若馨的身侧,坐上了殿中的堂椅。纤手扶上了茶几,半倚在堂椅上,沉声道,“上茶!”
殿中的众人,闻言一下怔住,茫然无措。这新晋女主的性情和习惯,众人仍未摸透,一时间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由谁上前敬茶。
晨曦的一双美眸,在殿中环顾一周,众人碰到她的目光,都低下了眼睑。
一众人中还是若秋动了动,她向前迈出了一步,“若秋下去罢!本妃并非唤你为本妃上茶!”晨曦朝若秋摆手,目光触及站得笔直的若馨,晨曦心中有了计较,唇角浮现一丝微笑,“若馨,本妃唤你呢!先给本妃上个观音香茶,再议罢!”
晨曦不能在众人面前那么轻易地流露自己的怒意。但决计要煞一煞若馨这个拔扈奴婢的威风。霓裳在日,她便事事走在前边无所顾忌,甚至是霓裳这个皇妃,她也不放在眼内,更别提晨曦这个侧妃了。
况且,今天早上从席君睿口中得知,这拔扈奴婢居然在席君睿面前搬弄事非,这便让晨曦更不能容忍。
“是侧妃娘娘,奴婢遵命!”僵住了良久,若馨最终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给晨曦上了茶。
尽管如此,她神色,仍不见任何波澜,想必在幽深的皇子府中,她已历练就了一副八面玲珑,处变不惊,波澜不现。
“若馨,今天起,你便专职任本妃的司簿,给本妃把事项分门别类,全部记录下来,别拉下了任何事情,可听好了?”从若馨手中接过茶,晨曦用碗盖拨去浮在碗沿的浮沫,呷了一口茶,转而又说道,“若馨,继续吩咐众人罢!别把事情落下了!”
一众人,不动声色地注视着这两个皇爷身边的女人的斗戏斗法。若馨向来恃皇爷的信任,在府中呼风唤雨,皇妃霓裳在日,对若馨也是礼让三分。
可这位侧妃确非省油的灯,在执掌府中之事没几日,便给了若馨这么个下马威!
众人惊奇之余,也不禁在心内揣测着。
差不多一个时辰,到了辰时,诸事才安排妥当,殿中的嘈杂声音才渐渐稀落,众人渐次散去,各自奔忙去了。
望着众人离开的背影,晨曦转向若馨,“若馨!”
“侧妃娘娘,奴婢在!”
“从明天起,除几个领头的女官和数个办重要差事的人众之外,其他人等,不再乱哄哄的一起过来殿中候着,该干啥便干啥,别耽误了众人的时间!”
“是!侧妃娘娘!”
“若馨,你作为司簿,除记载今天的记事,前些天凡与婚礼相关的事情,都要一一回忆并记录下来。还有,记事要分门别类!你且先过去备上几个记事簿,将事情分了门别了类,送过来让本妃过目!”
“是!侧妃娘娘!奴婢这就下去!”
“等等,若馨,方才所谓的‘扔卵’,便是向新郎身上扔生鸡蛋?这都是婚礼程序中所约定的?”
“这是京师的习俗,由孩童向新郎扔生鸡蛋,取多生多子之意!”
可晨曦听后却摇头,往新郎倌身上扔鸡蛋,何等粗鄙的习俗!弄得脏兮兮不说,这么多的鸡蛋这么的糟践,心里总不是滋味。
“本次婚礼是三皇子殿下的大婚,务必风光礼至,不得有闪失。但就现时粗鄙习俗的存在,确有不妥。本妃有心改进。至于如何行改,若馨,本妃会在婚礼‘避见’(2)之日前,将行改的细节交予你手上。”
“侧妃确要行改婚礼程序?”
晨曦注意到,若馨听后,迟疑了一阵,还是问了句。
“不错!”晨曦说着,朝若馨瞅了眼,以为她会说点什么。
可若馨只低了眼睑,并未多说什么。
经此一番的你来我往,便是晨曦也暗暗的佩服席君睿的这个丫环若馨,虽则突兀的遭逢变故和打击,但仍气定神闲宠辱不惊。或许正因如此,才得到席君睿这个心思缜密的男子的信任吧!
(1) “好命婆”。古时习俗,铺房人必须是福寿双全(父母儿孙齐全)、家境富裕的“好命婆”,以取吉祥。
(2) ‘避见’。古代男女结婚前三天,不得见面。
一九一 粗鄙婚俗
方才济济一堂的那一大拉子的人,不时地交换着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渐次的散尽,便是若馨,也淡淡地道个福欠了身,退下了。
晨曦明白他们目光中的意味,今天公开在堂上给若馨一个下马威,是明里暗里的警告这个拔扈奴婢,在她慕容晨曦跟前,还轮不到她这个收房丫环过于放肆。
与这些人等相处,晨曦可学不来霓裳的好性情。霓裳在日,对各色人等的出格举动,特别是若馨,通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些人都惯得无法无天。
东方现出鱼肚白,太阳已经在山峦间探头探脑,炫目的光芒,悄悄在山峦间闪现。
霓裳不在了,红荷和绿柳这些天也回到慕容府中备嫁妆,张罗婚礼的事情去了,现今,晨曦周边都是不熟悉的人。
席君睿这几天或许因霓裳的事情烦着,或许是因婚礼的事情,总之就没个好脸色,对晨曦不是冷言冷语,便是阴沉着脸,对她不理不睬。
要出嫁了!要嫁给这样一个捉摸不透的冷情男子,一个让她不知如何面对的男子,晨曦心内那份久违了的寂寞和孤独的感觉,悄然袭来。
“侧妃娘娘!”
晨曦眼眸瞅着茶碗,正怔怔地出神间,身旁一个温婉的女声响起。
晨曦这才恍过神来,抬眸正见若秋未与众人鱼贯而出,提来了一小壶滚烫的热水,恭立身前。
若秋二十六七岁的年纪,想必年轻时也是娇俏可人,到了这年纪,虽则容貌仍然清秀,但已经没了那份灵动,只剩了动听的声音,依稀倾诉逝去的青春。
席君睿的五个贴身丫环,收房大丫环若馨,若春,若夏,若秋,若冬,与他一起长大,年纪相仿。作为皇子的贴身丫环,她们若不能收房,便只能在皇子府中终老。
“侧妃娘娘!让奴婢给侧妃娘娘续茶水。”
与若秋也算是缘分吧!人与人相处,讲求的便是缘分,对眼的,和和美美,不对眼的,总是冲突不断。
“若秋,想京师是繁华之地礼义之都,又怎会有往人身上扔生的鸡卵子如此粗鄙的婚俗?!”晨曦还兀自沉浸在冥想之中,她着实无法想象,如他这么个俊逸雅致的男子,如何面对这些场面?
“说起这婚俗,还不都是闹腾出来的!闹腾的人多了,便就约定成俗。生鸡蛋,取的是生子之意,当然是越多越好,越多越开心。贵族人家里,本就不在乎糟践了那点东西,也端的只有贵族人家里,才经得起如此的闹腾。”若秋淡淡地道,在京师,这是司空见惯。
“若秋,照这么说,京师里的人家,婚礼上都如此闹腾?”晨曦疑惑。
“虽说是闹腾,也还是有讲究的。小门小户的,扔个十斤八斤鸡蛋,意思意思,富裕的商人则无拘,上百斤,几百斤,但决不能过千斤。有官职的官宦人家家里的婚礼,可以按官阶备上个一千斤至九千斤不等的鸡蛋闹乐子。只有皇室的婚礼,才可备上万斤鸡蛋,与民同乐。皇上的几个儿子中,只有二殿下已经大婚,五年前二殿下大婚时,当时京师里街头巷尾的混战,还真是盛况空前呢!还不都是为了找乐子!大凡婚礼上,越热闹越开心,逾闹腾逾高兴!”若秋缓缓地叙述着。
虽则若秋一脸的眉飞色舞意犹未尽,也可以想象当年二殿下的婚礼之上京师里街头巷尾的“鸡卵子混战”,让多少的人找到了乐子乐翻了天,可晨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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