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见到他的手迹,晨曦注目了好大一会儿,只见字迹方刚圆柔,神韵逸,笔势豪纵,情态变化多端,墨采飞动,精丽妍美而又自然。有道是文如其人!
晨曦悄无声息地将宣纸放回案头,用案板石砸着。
走至他的身侧,晨曦深深吸了口气,伸出一双玉臂要抱起他的身子,
“呀……”未想成他的身子沉得让晨曦直不起腰来,晨曦的身子一歪,摔倒在地,一声惊呼,
“哗啦……”他的身子却又重重地倒在了她身上,她疼得蹙了眉,
“咚……”他的额头却又不偏不倚,重重地撞上了她的胸口,让她疼的泪雨纷飞。
“唔……”他蓦地醒转,捂着额角,一脸惊愕地瞧着身下的女子,“慕容晨曦,你又怎么了?深更半夜的,要闹你明天再闹好不好!”
他赶紧起身,并从地上抱起了疼的兀自蹙眉的晨曦。
晨曦一下被他的话激怒,想也未想便嘟嚷着出声,“晨曦本想将夫君抱到床上,谁知却这么的沉重……”她纤手不住的揉着心窝,说着忽地似又想到了什么,咽回了半句话。
此举也太……糗大了!当又会被他取笑!晨曦倏地住了口。
闻言他一脸的难以置信,眸光停在她脸上,愕了好大一会,才将她抱到床上,“傻丫头,不量自力!”
他心内却是一番寻思,这傻丫头竟关心起他来了,他心内是一阵莫名的激动。
“夫君,晨曦要睡了!”窘迫着,晨曦欲要挣脱他的怀抱,身子动了动。
可此刻,晨曦的身子却让他圈得紧紧的。
“小丫头,别动!方才是撞到了胸口了?让为夫瞧瞧!”此刻他弯弯的唇角,挂着暧昧不明的笑。
“不疼了,不疼了!晨曦要睡了!”晨曦还想挣扎,可被他圈得更紧,动弹不得。
她知道,他这分明是故意找岔,哪壶不开提哪壶,借机又要……
“小丫头,你还要遮掩什么,你本就是我席君睿的妻子,况且又不是没见过!听话!要不,小丫头,你会死得很惨,可听好了?”他俊脸上的笑意却愈浓了。
罢罢罢,他这些天都上下其手,也早让他轻薄了去。晨曦即便心中忐忑,也只得闭了眼。
望着怀中猫一般的紧闭双眸的女人,席君睿唇角微勾,竭力忍着笑。逗弄这小丫头,愈来愈有趣,他生性本就淡漠,此时倒不那么急迫地想占有她!
……
一四三 倨傲君睿
当晨曦再一次醒转时,天色已是泛白。
帐帘低垂着,在秋风的抚掠下不时地晃动,那遮不住的光线,便千丝万缕地从帐帘的边缘透了进来,一闪一耀的,有些刺目。
身侧已经空空如也,布幔那边,油灯的光影,仍在摇曳着,男子映在布幔前的侧影,也随烛光摇曳着,他此刻端坐于桌子前,手托腮,似在深思。不时听到纸页翻动的声音。
又是一夜的无眠!
晨曦起床走至帐门外,天空仍是阴霾密布,秋风乍起,凉意更浓。
拾掇一番之后,晨曦到帐旁的伙房,打上一铜盘的热水,端进了帐内。
此番肃整军纪伙房人手短缺,仆妇春花也好几天不过来了,晨曦便只得自己动手,又要伺候那个古板的皇子夫君。
“夫君,洗漱罢!”晨曦说着,将热手绢递到席君睿手上。
席君睿一直静静地瞧着这小丫头忙出忙进,来到这军营后一直让呼来喝去地呵斥着,小丫头也慢慢潜移默化变得乖巧了,手边的皂盒里,皂角,牙粉,毛刷,应有尽有,不再如过去般丢三落四。
从皂盒收回目光,席君睿的唇边,浮现一丝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堂堂三皇子,未来皇上身边的女子,本份便是尽心伺候他。
晨曦悄无声息地静立一旁,眼角的余光斜瞥着身边的男子一举一动。今天他总算未出言呵斥,她也舒了口气。
自嫁给这男子并跟着他来到这军营之后,晨曦几乎天天被他呵斥着,不是嫌她叠放的衣服杂乱,便是挑剔她切的肉块大了小了。让晨曦这个从未伺候过人的千金大小姐来回的折腾着,他倒常在一旁偷着乐,瞧着她的笑话。这让晨曦憋屈透了。
“咳,咳……”身旁的席君睿干咳了两下。
一旁站着的晨曦倏地一颤,思绪拉了回来,“夫君,你恐怕是了喉疾。想必,是晚上熬夜多了罢!在蜀府这地方,外地人在秋天易喉疾,若不及时治疗,会转为顽症,极难治疗。”
“哦!”闻言,正洗漱的席君睿停止了动作,望着晨曦,一脸的探究。
他不住地腹诽,小丫头不愧为大将军之女,倒是有见识有胆识,只是青涩了点,而且,心里还念着别人……忆及此;他沉了沉。
“夫君不相信吗?那么,夫君可以试想,是否到了蜀府之后,特别容易着凉?着了凉,也比在家里时难以治疗?这便是因蜀府多山,气候湿热所致!”晨曦解释着,眸光不时掠过他的脸。
“现下细想,还当真的如此。为夫这两天也确是休息少了!这样吧,为夫便小憩一会。桌上的文案,只剩了军饷帐本了,就是靠近砚台的那一叠,”席君睿朝案头指了指,说着便迈开步向床上走去,“小丫头,你便帮着为夫核算帐本的亏空吧,若核算的数额与帐房士官所算的数额一致,这件事便算办好了。这亏空军饷的事情,也便办好了大半。”席君睿说着,舒了口气。
“夫君,你的军营里不是有身经百战的将军士兵吗?这些大事,哪轮得到晨曦这个女眷指手划脚呢!”晨曦唇角带着一丝讥讽说着,垂下了眼眸,沉下了脸。
忆及昨天,晨曦一番好意兴致勃勃,要为他分忧,可这个倨傲的夫君却以女眷不得干政为由,把她训斥了一顿,让晨曦直至此刻还很是憋屈。
晨曦于今,将他昨天所说的话,原封不动的又还给了他。
闻言席君睿停住了脚步,回身抱起了晨曦,“小丫头,还着恼?昨天为夫的那番话难道不在理吗?女子不得干政,本就是正理,不是吗?”
晨曦掀着嘴不满地瞅了他一眼,这男子,向来高高在上自负不已。
晨曦一脸的不满和唇边的讥嘲,他注目良久,复又谑笑,一双星眸,熠熠闪亮,“小丫头,你要还不答应,那为夫便亲你,直至你答应为止!”
瞧着他一脸的疲惫,晨曦心内终有不忍,“夫君你便过去小憩罢!晨曦答应你便是。”
她话音刚落,身子便轻飘飘的,人早被他抱到了床上,“小丫头,陪为夫一会,只一会便好。待为夫睡着了,你再翻阅帐本罢!”说着,他拥紧了她,唇畔在她的额上,蜻蜓点水般地轻触,一下,二下,他唇角勾了勾。
静静地靠在他怀里,晨曦不住地腹诽,要这个向来高高在上,自负不已的夫君,接受别人的提议,特别是接受他向来瞧不起的女人的提议,还得费了这许多的周章。
一四四 风云诡异
厚厚数十帐本,历十余年,一些纸页已经黄,有些,还有虫蛀的痕迹,有的字迹也已模糊。空气中,似是飘浮着一股尘土般腐霉味道。
桌子上的算盘,辟历拍啦作响,纤纤玉指,随黑色的算子游动。
时而低凝思,时而,晨曦踱着步。
虽说对朝中政事还知道不多,对于瞩目惊心的亏空,晨曦还是瞠目结舌。
自西远军总管以下,掌管后勤的校尉,中尉,直至中士,下士,十余年来,统共近二十万两雪花银中饱私囊。
二十万两雪花银!西远军近一年的军饷!
席君睿迟迟未作决定,想必,此番亏空,非同小可!
西远军是爹爹率下的军队,那么爹爹当会如何?
一连串的疑问!一连串的不解!
“小丫头,算好了吗?该用午膳了!”
正冥思苦想间,身后一个声音突兀响起,静默着的晨曦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一只有力的臂膀,扶住了摇摇摇欲坠的晨曦,带着一股淡淡的玄香。
“都见到了?都知道了?”席君睿将晨曦按住,让她坐到了椅子上,
眼前席君睿的俊脸凝着寒霜,一双星眸透着凛冽。这是晨曦熟悉的神情,她知道,他此刻心中波澜起伏,难以平静。
“夫君,这么大的数额,是否,很严重?”晨曦的眸光,从他的脸上,又游移至帐本上。
“这是我朝自开国以来,最大的一次亏空军饷!”席君睿的话语,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似有一股寒流,过处,让四肢百骸僵住,晨曦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事态果真严重!
席君睿静静地瞧着僵住的晨曦,他把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是以,此次事件,不可避免地将牵扯到慕容将军。虽已查明将军与此事无涉,但失察之罪却难免。而且,由于将军是本皇子的岳父,此次事件无论如何落幕,都难掩悠悠众口。”
晨曦明白,此次肃整军纪事件,让他身陷漩涡,无论结果如何,都难免徇私嫌疑,难以独善其身。
“正因牵涉爹爹,夫君才对法外开恩之事,疑惑再三?”晨曦边问着,边不住的腹诽,想来,此事并非想象中的,他不愿意接受她的提议那么简单。
他的心思,果是十分的缜密!
“正是!此次肃整军纪,着实非最适当时机!一边,叛军在蠢蠢欲动,这边,作为平叛主力的西远军,却又出现异动,实在是千头万绪,集于一时。”席君睿说着,走了几步到了布幔边,星眸凝视着帐外。
叛军?此次,他次在她面前提到叛军!记得以前也曾询问过,他都回避着。
闻言,晨曦是一脸的惊愕,“那么,夫君此番到川都来,便是为了平叛,成亲只是个幌子?”
瞧着她一脸的惊讶与不愤,席君睿挑了挑眉,唇畔的笑意,云淡风轻,“混说!小丫头,本皇子与你的姐姐,自小便订了亲,当然要成亲的!怎能说成亲是个幌子呢?这不!想来本皇子跟蜀府还真的有缘,来到了川都,捡到了个小丫头,又多了个妻子!”
知他又寻她开心,晨曦掀了嘴,“夫君,晨曦在问你正经事儿!”
他却勾唇一笑,走至她面前伸臂将她抱起,“女人!就你个还不开窍的榆木脑瓜子,能想出些什么东西来?还是出去传午膳,用罢再将前因后果跟你道来。想必,你这小丫头也应该知晓些事理了,别成天懵懵懂懂不知所云,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小样!”
“哎,夫君!你还别信口开河!晨曦以往问你的事儿,你都是闪烁其词顾左右而言他,晨曦又安知夫君打何主意?比如,那个突厥金箫……”晨曦故意提及他一直回避的事儿,借此试探。
“你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又来跟为夫顶嘴了?你问的为夫便非要回答不可吗?该你知道便自然会告知你,不该你知道的,别问!别自寻烦恼!”边说着,已经走到了帐门前,他将她放下,“别那么多废话!出去传膳!为夫要用膳了,先用膳,再说罢!”
晨曦细揣着,他语气似比以前缓和,但仍不动声色,想必,金箫秘密,他还想隐藏下去。
此次事件,朝堂的风云诡异,可见一斑。稍有不慎,便声誉扫地,甚至万劫不复,粉身碎骨。
忆起刚到军营时的隘谷绝杀,还有前些天被穷凶极恶的歹徒所劫持,晨曦不禁黯然。嫁给这个皇子夫君,天下兵马大元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尽管风光无限,可也必须和他一起过上惊心动魄,充满惊涛骇浪的生活,晨曦心里,不知是喜是悲。
席君宁……此刻,晨曦很怀念那些自由自在,风平浪静的日子。
可她于今,还可以选择吗?
一四五 游移思绪
午膳没有惊喜,菜式仍是一成不变的红烧肉和鸡肉。
托盘中,一盘有些黄的白菜,散着令人不喜的,类似潲水般的味道。
这些天所见素菜均是一式黄的白菜,此刻再见,似摆在面前的并非白菜,而是晨曦向来所不喜的酸菜。她转开眸光,一阵的翻江倒海,但竭力忍着。
眸光悄悄地瞥向一旁的席君睿,只觉他剑眉微蹙,星眸中凛冽的光一敛,薄唇抿了抿。
到了军营中后,席君睿一直恪守与将士同甘共苦的训戒,未使用御用厨房。他向来养尊处优,也不知心内作何想法,但他却未曾抱怨过。
这男子不仅漠然,处变不惊,其忍隐的功夫,堪称一流。
幸好,此番的午膳多上了一道汤,汤色清冽,飘着淡淡的汤的清香气息,一舒沉抑。
忆及与席君宁一起时,漫步川都街头,食肆飘香的气息,还有,绿色的美味龙抄手,水晶般的,透着内里虾米隐约红色的水晶虾饺,还有,担担粉,糖炒栗,灯影牛肉……大街小巷留下他们的足迹,山间溪畔飘荡着他们惬意的笑,川都的美食,川都的山水……
“笃,笃,笃……”一阵指节敲在木桌子的声音,打断了晨曦漫无际涯的思绪。她蓦地一个激凌,手也不觉一颤。
“泼……”勺子里的汤水,闪了出去,却不偏不倚,全洒在席君睿的衣襟上。
“呀……”娇呼一声,晨曦掩了口。
碰到了男子凛冽的眸光,那张凝着寒霜的俊脸。
晨曦移开了眸光。
悄悄往男子的衣襟上瞅去,雪青色绸衣,一大片丑陋的,有着青青绿绿星星点点的污渍,湮散开来,与眼前清爽飘逸的男子,着实极不协调,而且,有点滑稽……
“扑哧……”在男子逾来逾冷冽的眸光注视下,她居然忍俊不禁。
“还笑得出来?!慕容晨曦……”席君睿的声音,已有明显的不悦。
“嗯,好了好了,夫君,晨曦这便去衣橱那边,将衣服拿过来,待夫君换上!”言罢,晨曦倏地站起,便要离开餐桌。
在他斥责的话语未落之前,晨曦赶忙接上话,来到军营的这些天被他呼来喝去,奴仆般地使唤,早憋了一肚子的气,那些斥责的话语,断也不想再听。
自小至大,身边便奴仆成群前呼后拥,虽不极尽奢华,却一直是颐指气使为所欲为,何尝受过此等委屈?跟随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子夫君,连向来骄纵的慕容晨曦,也无时无刻不被胁迫着被役使着,慕容晨曦不再是原来的慕容晨曦。
“呀……”忽地皓腕上一紧,一段纤白的皓腕,却被男子握住,“小丫头,在想甚么?心不在焉的?”
闻言,晨曦心头又是蓦地一紧,似乎自己的一举一动,甚或心头所想,总也逃不过他的眼睛!自己方才的游移的思绪,在这夫君面前,断也不可提及。
“没想什么!痛啦!夫君,晨曦要过去拿衣服了。”晨曦蹙了眉,那只被握着的皓腕,不断扭动着。
直至男子放开手,晨曦仍兀自抚着红红的皓腕,“不过去拿衣服了!”晨曦停住了脚步,又坐回至餐桌旁,小巧的红唇掀着老高,紫蓝的眼眸半闭着。
她满脸的娇嗔,让他心中不觉一动。
“我席君睿的妻子,敢说如此大逆不道之话?”话说着,他已经将晨曦抱至身前,让她坐在他的腿上,臂弯把她拢在怀里。
“只是想着爹爹的事情,此番的肃整军纪,却引致亏空军饷的惊天事件,晨曦着实是担心爹爹。呃,还有,夫君将如何自处?毕竟,夫君与爹爹的关系非比寻常。”从方才的思绪中游移开来,晨曦寻思着,避开方才的尴尬为妙。由此赌气说道。
眸光在晨曦脸上审视着,她思绪游移间的一丝慌乱,没有逃过席君睿的眼睛。敢情是她方才所思并非如此,他眸光滞了滞,“过去把衣服拿过来!”
“呃,还是边用餐边谈,用餐这么长的时间,别……”晨曦慢腾腾地向着衣橱走去,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紫蓝色的眼眸,闪动着光芒。
“有道是食不言寝不语,小丫头你该懂吧!为夫不是已经说过,餐后会将前因后果向你道来。还不快过去将衣服拿过来?!”
晨曦转身走向衣橱。不知怎的,自己跟这个男子,天生的相生相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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