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五个镇子,会好办些。”晨曦说着,扶上红荷的肩膀,走进了等车的人群中。
这群人,远远望去,是一群的人,近得前来,却见得,这群人分了三拨。
东边的一拨是衣衫有些褴褛的普通民众。
西边的一拨是衣衫有些光鲜的小富人家、小官吏,他们目不斜视,一副似是高高在上的样子。
中间的一拨是衣衫齐整的小康之家民众、读书人,他们一边用鄙视的目光瞅着普通民众,不时用有些艳羡的目光瞧着西边的那一拨人。
这些世人呀,狗眼看人低,今天算是见识了!
“往哪边走呀?”红荷显然是注意到了这三拨人的神情,在晨曦耳边小声说道。
“还能往哪边走呢?”晨曦失笑,反拖拽着红荷,混入了那一群衣衫有些褴褛的人当中。
“哧……”
“唔……”
许是晨曦病恹恹的样子还维妙维肖,在经过那拨衣衫齐整和那拨衣衫有些光鲜的人群边上时,不时听到嗤鼻的声音。
还有如芒刺般的目光。
“哼!”红荷皱眉。
晨曦则掐了掐红荷的肩膀,示意她不能声张。
“泾水镇,泾水镇……”马车夫吆喝着。
“上这一辆吧。”红荷说着,朝里瞄了瞄。
“不行,中间的一个男人面相不善!”晨曦从手绢的缝隙里瞅了瞅。
“这辆!”红荷又把晨曦带到一辆马车前,这马车里,多是年轻女子。
“你是不是得了病呀。”
“是呀,衣衫这么脏!”
“不要上来呀!”
这些女子叽叽喳喳,有几个还在交头接耳。
天!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真不假!
“这两位小哥,上这儿吧!”旁边一辆马车上,一个慈眉善目的四十岁左右的妇女说道,“两位小哥到泾水镇,啥子的干活?”妇女用郊县的口音说着话。
“回东边的家!”红荷随口扯着话。
“小哥要投宿吧?小妇人家里的悦来客栈,小哥过来呀!”
“好呀!”红荷兴奋。
算是遇到好人了!
六十三 无眠之夜
马车一路行走,一路颠簸,晨曦与红荷倦缩在马车最里边的角落里,佯装瞌睡。
马车走走停停,上客下客,不亦乐乎。到得泾水镇,已是午后。
“吁……”马车夫的一声吆喝,马车徐徐停下。
“到了!”身边一直瞌着眼的、自称是悦来客栈老板娘的妇人轻声道。
门楣前,四个高悬的大红灯笼,摇摇晃晃,每个灯笼上书一字,悦…来…客…栈。
两层高的砖楼,灰不溜秋,与周围同样是灰白两色的民居,并无二致。
木门扇和木格子窗,抹得一尘不染。
没了坊间的雕栏玉砌,没了庭院的鸟语花香。
这里,简陋,也很陌生。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败气味,那是陌生的气息。
头一次离开家,到这陌生的地方。
门前客人进进出出,倒也热闹。
没有人皱着眉,没有人苦着脸。
人人自得其乐。
百样人百样活法,百样人生百样精彩。
荣华富贵,过眼云烟。
该放下了!父亲的那番话,晨曦或是有那么一点的明了。
“小哥,晚餐在托盘里。这里的被褥换洗了,房子也收拾干净,茶壶巢里的水还是滚烫的,脚盘里有热水。”客栈老板娘,放下手中的托盘,走出,轻轻地掩上门。
房内的墙,有些斑驳,想是年久失修。
托盘里的饭,粗糙的米粮。
被褥和幔帐,粗制的纱纺。
陌生,同样的陌生。
二人在椅子上歇了好一会,红荷走出房门,探头朝四周掠一眼,关好房门。
“小……,哎,习惯了,还是改不过来。”红荷掩了口,顿了一顿,“晚餐也送来了,我们可以一直呆在房里。来,洗把脸,那些锅灰,别伤了皮肤才好!”
洗脸,脸上火辣辣的痛。
饭,粗粗糙糙,难以下咽。
夜色悄悄地降临,疲惫地躺到了床上。
粗制的被褥,磕磨着肌肤,空气中没了醉人的熏香,翻来覆去,难以入眠,迷迷糊糊……
“悉,悉,悉……”一阵细细的声响,颈窝里,刺痒刺痒的。
用手挠了挠,“悉,悉,悉……”又是一阵细细的声响。
此刻,脚掌却触到一片冻冻凉凉……
难道,蛇?
“噢……”晨曦低哼一声,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倏……”灰灰黑黑的老鼠,从晨曦脚边逃开。
“悉,悉,悉……”细细的声响又密密袭来。
扭头看向枕头,晨曦顿时毛骨耸然。
一群蟑螂,在枕头边上慢慢蠕动着!
晨曦闭眸,这是些什么样的脏地方呀!
“小姐,怎么了?”声响惊动了红荷,她走了过来,“啊,蟑螂!”红荷低叫,跺了跺脚,“哇!我那床上也有很多!啊!”
主仆二人,颓然跌坐到椅子上。
“不知绿柳在家里,能帮着遮掩多久?”好大一会儿,晨曦才悠悠地说道。
红荷摇头,她心里也没底,“果真要让老爷找到我们,老爷会逼迫小姐成婚吗?”
闻言,晨曦一阵怔,
进皇家别宛,慕容临特意赶来送行,那谆谆的话语。
接婚旨,慕容临的沉默与无言,脸上无法掩饰的、源于内心的伤感。
“不会!爹爹不会逼迫晨曦!”晨曦豁然开朗,爹爹是真心疼爱她,努力地在庇护她。
红荷有些吃惊地望着晨曦,什么时候起,小姐对老爷的感情,改变了,“那,小姐,来到这儿,这样的地方,你不委屈吗?”
“红荷,我们不要再委屈了!明天,我们要拾掇得干干净净的!”
平生以来头一遭,吃了苦,受尽白眼,很委屈。
明天,慕容晨曦,还是原来的慕容晨曦!
六十四 惊心客栈
恍恍忽忽之间,已到三更,忽听门扇吱呀作响,还未恍过神来,一人已闪身进来,怎奈夜色正浓,辩不清面目,晨曦陡然一惊!
“曦儿!”慕容临熟悉的声音,“回家吧!”
“爹爹!”晨曦紧着的心放了下来,“女儿这就随你回家去!”
“红荷,红荷!”晨曦回身道,“回家啦!”
待得回过身来,慕容临的身影已然不见,晨曦跟出了房门,环顾四周,黑黪黪的一片,晨曦悚然,“爹爹!爹爹!”
“我要回家……”晨曦对着前方喊。
“回家!哈哈哈……”一个人拽着晨曦的手。
那张脸在晨曦眼前放大!朱自坚!周围还有持刀执棍的侍卫!
“不,不,不,放开我,放开我!”晨曦哭喊。
“小姐,小姐!”似乎是红荷的声音,红荷过来了!
眼前一片白茫茫的,刺得眼睛有些生疼。
晨曦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红荷焦急的脸!
“小姐,做恶梦了吗?吓坏红荷了!”红荷一手拉着晨曦的手,一手兀自抚着自己的心窝,“小姐,我们今天又要到哪儿呢?”红荷望着一脸茫然的晨曦。
竟然坐在椅子上,打了一晚上的盹!
晨曦转,望向窗外,天色已经微亮!
呵,回家!现在,是有家难回呀!晨曦还沉浸在那个梦境之中。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
更何况,晨曦这是第一遭,走出家门!
“到外边食肆,用过早饭后再作计议!”
正如梦境中,爹爹不在身边,现今,没有人能庇护晨曦了。
青石板小径,在民居和小水塘间蜿蜒而过,小水塘边上一排的柳树,柳树下的青草丛中,开满蓝色的、红色的野花,微风掠过,传来阵阵清香,清晨的露珠湮在青石板上,光可鉴人。
小径上三三两两的人不时地走过,挑水的,洗衣服的,清晨,很清冷。
弯弯的小径尽头,走过来两位布衣女子,稍高的一个黄衣女子,蒙着洁白的面纱,正是晨曦和红荷。
“小姐,那个老板娘说是水绿色的好,可红荷还是喜欢这件水红色的!”红荷一边走着,一边不时的低瞅着自己身上的衣服,换上了女装,她是一身的轻松。
“买了这些衣服,银子还够不够?我们要有三天的用度,婚旨时间是三天,过得了这个时间,便算是抗了旨,我们回家再作计议。”晨曦沉思着。
“都算计过的,够了,”红荷的脸转向晨曦,神情是担忧的,“小姐,三天后真要回家呀?老爷会不会……”
“过了三天,晨曦自是回家向爹爹请罪!”是祸躲不过,慕容晨曦,再也不能逃避了!
“那个猪世子,太可恶了,小姐断不能嫁给他!”红荷恨恨地,咬了咬唇。
主仆俩扯着话,走了好长一会儿。
“红荷,换了衣服,你带钱袋子了吗?”眼看着不远处的食肆,晨曦问道。
红荷一个激棱,“还真的忘在客栈里了,小姐在此待会儿,红荷去去就来!”
“还是回吧,这也走了很远的路了,你这一来一回的,须得一个时辰,晨曦一个人在这候着,也呆呆的。”晨曦说着,回身携红荷急急而走。
客栈位于一拉子民居的尽头,三面环山,昨天因着乔装的缘故,一直未出房门,于这一方的地势,也未作考量,现今这一观察,也就得知,此处为何颇多虫鼠蚁蝼。
小径通向客栈的后门,刚刚出外时,这周遭就静悄悄的,此刻,更是静秘得诡异。
听不见那只候在门口的大黄狗的叫声,也没有,人的声音。
诡异……
“什么人……”一声带着萧杀气息的声音,似乎从客栈的二楼里传来。
晨曦的心猛地一陡,想也没想,拉起红荷闪身进了后门旁边的柴房,柴房内黑黪黪,有数个大草垛,二人连滚带爬的钻了进去。
“忽啦……,忽拉拉……咯咯咯,嘎嘎嘎,”数只惊飞的鸡鸭,飞跌至柴房门口。
随后响起一阵令胆战心惊的脚步声。
“忽啦……,忽拉拉……咯咯咯,嘎嘎嘎,”那数只飞跌至柴房门口的鸡鸭,又一阵惊叫,霎间飞出后门不见,门外兀自传来鸡鸭惊走的悉悉声音。
三个黑衣人,赫然现身柴房门口!
他们的手上,提着明晃晃的长剑!
那剑上的寒光,透过草垛的缝隙,刹那间刺得晨曦睁不开眼来,晨曦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忽的,手上一阵痛楚袭来,红荷的指甲,快没入了晨曦的肉内!
晨曦皱了眉,咬住嘴唇,伸手抚了下红荷的手,竭力忍着痛楚。
此刻,不能乱了方寸!
两个黑衣人探出头,朝后门外的小径看了看。
有一个黑衣人,竟然提剑走近了柴房!
晨曦屏住了呼吸!手脚冰冷,此命休矣!今天,恐要葬身此地!
爹爹!女儿以后无法尽孝了!晨曦不禁悲从中来!
“清风,怎么样了?”
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晨曦血液都差不多凝固了!
却又是谁?
六十五 冷血皇子
“清风,怎么样了?”
随着话音,一玄青色的高大身影,耸立柴房前,遮掩了一大半的光亮。
席君睿!
晨曦又是一阵的惊悚!皇宫大内四大高手风、云、雷、雨之的清风,竟然秘密随着席君睿来到了川都!看来,席君睿此番来川都,定非仅为着迎亲,难道,真要生什么大事了吗?
此刻,该现身求救吗?
晨曦腹绯着。
感觉红荷的手动了动,晨曦止住了她。
“禀公子,属下……”正走近柴房门口的黑衣人,刮起一阵风,晨曦还未恍过神来,只见他已经从柴房侧边的一个草垛里,揪出两个人来。
天!原来这柴房里除晨曦主仆,居然还另有其人!
大内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可能是感觉到了人的气息。
晨曦差点瘫软,用力地屏住呼吸,只怕连自己的心跳声音,也会惊动如此高手。
“禀公子,属下刚才在楼上时,听到后门处有两个女子的脚步声,是以追了过来,不想却被那几只禽畜乱了听觉,到得此处,才又寻得了气息。”清风说着,把手中的两个人,扔到了地上。
“咚……啪……”那两个女子,摔在地上毫无声息,可能在被清风抓过去时,已然昏死过去。
此时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啪……”又一个黑衣人走入视线,黑衣人手里揪住一个人,摔在后门边上的地上。
那个人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就是这个人,他也死了。”另一个黑衣人说,说着弯下身去,想是翻开那死人的眼睑。
“死了,这线索也就断了,”席君睿沉吟着,“这里都没活口了吗?”
“老板娘和房客、仆役,共三十五人,没留一个活口!”清风道。
听到这儿,晨曦不得不相信如此一个事实,这里的老板娘连同房客,居然被席君睿悉数杀尽,自己也是这里的房客,不知席君睿会不会……晨曦简直不敢想下去,她的姐夫,竟是这样的一个人?
那个善良的老板娘,竟也丧身剑下?简直无法相信!
席君睿此番来川都,究竟为的是什么,迎亲难道只是晃子吗?
不知道,那是朝堂里的事情!一切只是惴测。
天下兵马大元帅,冷面三皇子,姐夫,真实面目,竟是如此这般!?
冷血的皇子!
难道这儿的人,也因知道太多,才招惹来杀身之祸?晨曦此时,想起了父亲说的一番话。
即使是至亲,也不能幸免于难,就如母亲般。
果真世事凶险!
晨曦拼命地握住红荷的手,眼见着这等凶险的杀戳,此刻,她们主仆哪里还敢现身?
“把这两个人带回去!”席君睿一声断喝,一行人随着他的脚步,走出了后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徙留一屋子的血腥,还有那笼罩在周遭的无尽的恐惧。
晨曦狠咬着自己的嘴唇,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要不是昨晚一夜无眠,今天早早的出了客栈;要不是那几只禽畜乱了清风的听觉;要不是柴房草垛里凑巧有另外两个女子作了替罪羔羊,此刻,自己和红荷,早已成了这血腥中的一缕。
后怕呀!
周遭又静下来了,死一般的静,连夏蝉也惊惧得住了口。这儿,本就是个墓穴,三十多个人的墓穴。
手里握着的红荷的手,已是水洗了一般,濡湿濡湿的。
头一遭耳闻杀戳,仅是耳闻而已,就已经惊惧如此,颤抖如此。
要不是在将军府中耳濡目染,若是一般的闺阁女子,她们此刻的后果,不敢想像!
“出去罢!”良久良久,晨曦启唇,不能在此坐以待毙呀!
“小姐,能出去吗?”红荷的声音,带着颤抖。
闭眸良久,“走!”晨曦缓缓吐出一个字,却是坚定的语气。
好不容易才又站直了瘫软的双腿,晨曦和红荷相携着,缓步走出柴房。
抬眸,往门外瞄了瞄,静得让人惧怕。
没一点声息,没一点生气。
后门边上,赫然横亘一具尸体,胸口插着一把刀,满身的血污。
晨曦闭了闭目,胳膊上,也感觉到了红荷的颤抖。
“走!”晨曦拽了拽红荷,跨过那具尸体,到得门外。
顺着后门的小径,晨曦和红荷撒腿飞奔。
直跑出半里外,才到得一条小溪旁边,有几个妇女在洗衣服。
晨曦和红荷,长吁了口气!
此时,一阵微风吹来,晨曦一个激棱,忽觉得冷得抖,此刻才觉,身上的衣服,都濡湿了。
转眼瞧着红荷,刚才逃跑时摔了一跤,衣服上的濡湿还沾有泥土,她的样子更为狼狈。
“小姐,银子和衣服全在客栈里,现下一文钱都没了,怎么办?”红荷愁眉苦脸,叹了口气,“都怪红荷,带些在身上就好了。”
“别愁了,能跑得出来,已是万幸,还是走快点,到得镇中心的衙门,让他们告知爹爹,现今之计,只好如此。”晨曦安慰着红荷。
“不是说要躲三天吗?”红荷转而问道。
“身上一文钱都没有,寸步难行,能躲上三天?回家去,再作计议!对了,今天的这件事,不要和任何人提起!”晨曦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