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他不是这么说的吗?”
“全班这么多人,可就他一个人猜对了?你觉得可能嘛?”
“他自己都承认是瞎猜的了,这还有什么奇怪的……”
周亚敏说到这里终于反应了过来,抬起头瞅着司蕨薇,片刻之后才又开了口。“不会吧?”
被周亚敏的迟钝给打败了,司蕨薇无奈的扶额。“敏敏!数学老师说这道题是从杨中地招班的,他觉得很有难度才出在了试卷上的,杨中地招班也只有三分之一的学生做出来,那两条辅助线的顺序更是错不得的,否则即便是画出来了、也证不出来的……对了,你还记得不?霍海这段时间交的试卷、所有的大题都是不做的,了唯独昨天晚上的这张试卷、整张卷子他不但全都给做了,而且还全做对了、拿了个满分!最难的两道附加题都是正确的,靠猜吗?你猜一个给我看看呀?怎么咱们班就每一个能猜对了的?”
司蕨薇说到最后、唇角翘了起来,那促狭的笑容、自然是惹的周亚敏大发娇嗔,追逐着、嬉闹着、重新骑上车并排而行,快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司蕨薇才彷如是在自言自语那般咕哝了起来,难不成霍海的数学成绩真的有这么好了?
“除了霍海这么一个独苗儿之外,竟然会全军覆没!全军覆没啊……”
周亚敏压着嗓子、竭力的模仿着数学老师当时那痛心疾首的表情和语气,但说到最后她自己先忍不住‘咕唧’一下笑出了声来。
号称难度为初中生最高的海淀试卷,他能给小辣椒进行讲解。
而难倒了杨中地招班三分之二学生的难题、竟然被他说成是瞎猜的,这从轻了说、是他在藐视老师;从重了说、那意味着全班所有人都被他当成了白痴、给他给看扁了……
算不得是义愤填膺,但司蕨薇因为王志彪的离校本身就有些伤感,所以回了家她还是有些郁闷,坐下来拧亮了台灯,却有些集中不了精神。
而导致晚自习秩序完全失控的霍海,也比往常晚了一刻钟才回到家,张念怀倒是仗义的在校门口等着他出来、陪他一起受罚,可霍海对于这张满分的试卷、实在是无话可说。
昨天晚上他有些心不在焉,所以也就忘了要在草稿纸上解题,结果一大张数学试卷也就不知不觉的就做完了、而且还全部正确、最终还在早上随手扔给了来收试卷的副班长,可问题是他哪里能晓得最后那道题是杨中为了为难地招班的学生们、为了让地招班的那帮尖子们别骄傲而故意出的一道陷阱题啊?
出卷子的老师一般都会说,做题的时候首先要领会题者的意图,而做卷子的学生所想的,则是出题的老师这是想要难死学生,彼此之间这种无法调和的阶层矛盾、自然也就会导致解题者在遭遇存在着陷阱的难题时,会不自觉的萌生出‘挑战极限’般的快感,尤其是在完全领会了出题者的意图、顺利的将难题给解了出来,以至于还会萌生出近似于‘藐视’出题者的情绪,但问题是霍海上周的数学成绩才勉强上升到了全班倒数第十二名的位置,一张有着杨中地招班难题的试卷、他竟然获得了满分,就算是数学老师的脾气再好,难以容忍也是可以被理解的……
但霍海伸出了援手、免了数学老头摔那个大跟头的尴尬,可是他还是被拎到了办公室、足足被数学老头教训了半个小时,围观者众、讥讽声不绝、颜面尽失,霍海觉得若是遭此劫难者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强、自信心不足,被训哭了都是有可能发生的。
教育,本身是为了扩大学生们的知识面、学生们的自信心的,可‘学渣没人权’的现状、却是此时却是被普遍接受和认同的,还顶着一个‘学渣’帽子的霍海自然也就不能反驳、并且还必须虚心的接受,若是不准备亮出他的底牌、他可就要承认错误了,不但需要写一篇字数不少于五百字的检讨,态度还需要端正且诚恳,真的是很头疼啊。。。
回来之前,家中的女儿虽然犯过中二病、还有过严重逆反的情绪期,但女儿从小到大还真没写过检讨,让一个即将迈入知命之年的人去写这样的检讨,霍海甚至有了‘臣妾做不到’的纠结和苦恼……
面对着眼前那张写了个标题的稿纸,具有着轻微强迫症的霍海怎么也没办法静下心来学习,一怒之下便站了,前楼那些亮着灯的窗户里都是些莘莘学子、都是些准备熬夜苦读的苦孩子们。
熬过了这一关、就是海宽天空。
熬过了这一关、便是崭新的未来。
熬过了这一关,就是充满了鲜花和掌声的锦绣人生……
曾经教导女儿的那些心灵鸡汤、不自觉的便在霍海脑海里翻腾了起来,而他的视线从东到西、最终落在了前楼最西边的那一间时,才终于停了下来。
晚上没有月亮,漆黑的小区里的那每一个亮着灯的窗户后面都有着影影绰绰,只是司蕨薇那标志性的高马尾、还是能依稀看清楚的,尤其是当她在伏案苦读的时候,那高高扬起的马尾辫似乎也存在于霍海的记忆深处,直至被他亲自埋藏、久远的珍惜着……
盯着那扇窗户良久,霍海烦躁的内心逐渐平静了下来,他重新审视着面前才写了个‘检讨’大标题的稿纸,唇角慢慢扬了起来,坐下来拿起笔,迅速进入了状态……
第五十七章 纵使无人亦自芳()
作为十中教师之中资格最老、履历最丰富、教学最成熟、带过多届毕业班的数学老师,柳绍元一辈子谨小慎微、勤勤恳恳,即便是距退休只剩下两年半了,但他还是坚持站在讲台上、将他多年的教学经验变成教学成果。
虽然柳绍元的为人有些古板、但实际上他很少真正的发火,因为在柳绍元的眼里教室里的这些学生们,也都仅仅比他的小孙女大了两三岁,这些年闲暇之余的含饴弄孙、让他发脾气的机会也越来越少了,再加上他并不认为所有的学生都能学好数学、变成所谓的数学尖子,因此即便是班里最调皮捣蛋的、在他的眼里也只是还不成熟的小毛孩儿,越是临近中考他也就越发的克制,不过唯一让他所不能容忍和接受的,那就只剩下对作弊的深恶痛绝了。。。
成绩不好有多重因素,来自于家庭的、来自于年少无知的、来自于玩心重的,不一而足。
作业可以不交,考试甚至可以考个零蛋、亦或者像白子念那样交白卷,他的课上差生们可以睡觉、可以去看小说、只要不干扰想要听课的学生就行了。
只是柳绍元唯独对‘作弊’这种行径是无法容忍的,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代表一个人的品质和品格的,因此上周撞在他枪口上的这个霍海也就让他雷霆大怒,罕有的揪着他去了年级组、还要求他写份检讨,在周一他的课上当着全班学生的面儿读给所有人去听!
“冷静的想了很久,我这次犯的错误不仅给自己带来了麻烦、耽误了自己的学习,而且这种行为给学校也造成了及其坏的影响、破坏了学校的管理制度,在同学们中间也造成了不良的影响……
想想现在我们国家正在搞社会主义建设,正需要大量合格的人才,像我这种不珍惜时间的人怎么能够为国效力,我还对不起整天日日夜夜守卫在边疆的国防战士,他们每天都用生命换来国土的完整,我真对不起他们啊!我还对不起每天多打点菜给我的那位食堂美女,想到她每天笑嘻嘻给我打菜的样子,我都很难过……”
讲台上的霍海还在认真的读者检讨书,但讲台下面那坑坑的憋笑声、胀的通红的脸颊,还是引起了柳绍元的注意。
怎么回事儿?
怎么这检讨有点不对啊?
关键的作弊问题似乎就没有被提及,大而化之的却是不少。
另外,作弊与食堂打饭的有什么关系?
“昨天晚上我辗转反侧,漫漫长夜,无心睡眠,为我的罪行想了很久,但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的睡着了,如果内疚一次就等于自杀一次的话,那我在睡前就已经自杀了一万次了。最后借此机会感谢柳老师给我重新做人的机会,很高兴能在此检讨,祝全班同学们身体健康、祝老师们万寿无疆……”
施施然,霍海走下讲台回去坐下。
教室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犹如是在庆祝英雄的凯旋。
还等着听检讨书里关于作弊部分进行检讨的数学老师柳绍元气炸了,拍案而起。“霍海!你给我站起来!”
在笑声中站了起来,霍海一脸的无辜。
“这就是你的检讨?啊?全是假话、大话、空话,全都是大而化之、却对你自己的错误避而不谈?谁说检讨书可以这样写的?”
本想怼一句‘要么您来做个示范’的,可话到了嘴边、面对着满头白发的数学老头,霍海突然间觉得之前还是有些孟浪了。“柳老师,关键就是我没觉得自己犯了十恶不赦的错误。”
“作弊难道不是十恶不赦?老师翻来覆去的跟你们强调,天生不是学习的这块料儿、可以原谅;记性很差、可以原谅,成绩总是不好、还可以原谅,唯独作弊这种行径是绝对不会获得原谅的!”
回荡在教室里的愤怒咆哮,令教室里的杂音消失了,也让不少心生愧疚的低下了头,但目光汇聚之处的霍海、却依然坦然且平静。
“不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霍海,你的成绩惯来不好、老师没说过什么;你的作业交不交、老师也没说过什么,你考试不及格、老师从未想过要让你喊家长、让你做检讨,但老师自从带你们这个班的那天起,我对每个人就只有一个不许打折扣的要求,甚至于我还在黑板上写了这个要求,‘严禁作弊’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懂?”
“柳老师,成绩好不好只是一时的,您觉得成绩不好的学生是可以被放弃、注定了是被您在课堂上进行羞辱和耻笑的对象,您觉得只需要关心那些成绩好的、就算是完成了教学任务,甚至于您还引用了奥斯托洛夫斯基的名言以证明您所想的是正确的、是毋庸置疑的,可难道成绩差的学生就应该被放弃、就注定是被嘲笑、被羞辱的对象?”
霍海说到这里气往上涌,指着他前排空出来的那个座位说。“王志彪犯了什么错?他的出生不是他的错,他上不了户口、更不是他的错儿,可最终所有的惩罚却都落在了他的身上,难道这也是罪有应得?”
柳绍元怔住了。
“柳老师,有句话叫做‘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但说话的权力是与生俱来的、是除了疾病之外任何人都不能剥夺的基本权力,通过读书获取知识、更是身为现代人所享有的基本权益,您先入为主、这是我没办法去改变的,但针对您所认为的‘作弊’一事,在此我依然要重申,上周的那张试卷我没有作弊,只是因为一时手滑,让本该写在草稿纸上的内答案、落在了那张试卷上而已……”
柳绍元彻底懵了。
什么意思?
王志彪的离校、哪里是自己所能决定的?
那张试卷,一个好不容易才能及格的差生竟然获得了满分,对于自己这样的任课教师而言,觉得这学生作弊有什么不妥了?
一班的学生们,此时也终于炸了。
成绩不好的,将敬佩的目光投向了这个敢于在课堂上公然顶撞数学老头的家伙,成绩优秀的,有的不以为然,有的则是勃然大怒、觉得认为这样的言论是在狡辩。
“柳老师,我能理解您是怎么想的,其实说白了您也只是认同‘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混账儿混蛋’这种混账逻辑而已,”既然说了、霍海也就不想用隐喻的方式予以还击,停顿了片刻等同学们大多明白自己在说些什么之后,这才继续说了下去。“柳老师,您忘了一句话,那就是早在两千多年前就已经被证明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合理性和必然性,所以无论您是怎么看待那张试卷、以及全班唯一的一个满分,我只能告诉您一句话,不因纫取堪为佩、纵使无人亦自芳!”
教室里听懂的、没听懂的,都惊呆了。
柳绍元的古文知识算得上是渊博,所以他属于听懂了的那一小部分。
可也正是因为是听懂了,所以柳绍元才会越发的愤怒,只是他因愤怒而颤抖的指着这个学生,但也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是无法反驳的……
第五十八章 时间宝贵()
好好先生一般的柳老师,被气走了。
一堂好好的数学课变成了大自习,这让某些无法理解霍海在说什么的优等生们义愤填膺,但那些对数学无爱的学生们则是欣喜而激动。
就好好先生柳老头是否应该遭受这种公开质疑而引发的讨论,自然是属于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儿,更何况班里还有不少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的中二少年们,于是当‘优等生们’即将取得阶段性胜利的时候、也就以‘起哄’的方式拉了理屈词穷的劣等生们一把,而当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以副班长、学习委员为代表的这一方也就只好偃旗息鼓,撂下了诸如‘不跟低能弱者一般见识’的结论,以极强烈的个人优越感暂时性的终结了这个话题。
始作俑者霍海对于发生在课堂上的这番争论是未加理会的,但以副班长、学习委员为代表的优等生们所提出的那些观点倒是比较符合这个时代的主流思想,只是关于教育的目标、教育的方式等引发的各种讨论,他自然清楚还将会延续多少年、还会荼毒多少的孩子、多少的家长,因此无论是站在‘过来人’的角度、还是说站在‘深受其害’者的角度,霍海都憎恶不允许他说话的现象、也讨厌那些想要将某种所谓‘主流’观念强加于他的情况发生,再加上他还记得三十年后即将面对‘饕餮’之年的柳绍元、柳老头在同学会上所说的那些话,所以他不惮于借助王志彪因户口问题而无法参加中考的这件事儿在柳老头退休之前,让他这位好好先生能够在‘教育’理念方面开始接触并认同某些他本人数年之后才会开始认同的理念。
副班长周哲瀚放弃了与起哄者们的继续纠缠、将想要从后门出去的霍海给堵住了,义愤填膺的道。“霍海!你不许走!柳老师怀疑你作弊、那你就拿出真才实学去证明自己也就是了,怎么可以这样针对柳老师?你太不像话了!你需要向柳老师道歉……”
对自己质疑倒是不至于让霍海动怒,不过对于这种总是喜欢占据道德的高点、对别人进行道德绑架的家伙,他是倍感厌恶的,毫不犹豫的便竖起了两根手指。“第一,我的真才实学只需要接受中考的检验而无需像你去证明;第二,如果我像话、那就该挂在墙上,不过难道你肯天天给我的画像三叩首的吗?所以如果你不敢回答‘是’,那凭什么我就不能质疑柳老师的教学方式和态度?”
周哲瀚被怼的目瞪口呆,幸好腹中饥饿的霍海本也没有逞口舌之快的欲望,陈述完了事实、也就自然而然的迅速赶往食堂,这种课堂上的争论在霍海看来、根本也就不应该继续占用他宝贵的时间,更何况食堂的承包人换成了马大婶,本周前三天的菜谱很让他满意,去的晚了、要是没有了他所喜欢的那两道菜,那可是相当大的损失。
张念怀很快追了上来,兴高采烈的介绍起了教室里的情况,说到最后便冲着霍海竖起了大拇指。“你太棒了!刚才说的那些话也太解气了!你知不知道,周哲瀚那糗样儿是要多好笑、就有多好笑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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