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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着当天的试卷儿，霍海唏嘘且感慨着，时间不知不觉的便这么逝去了，等霍妈出声提醒的时候、他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午夜……
“我的、这是我的！你记得一定要把字儿写好看点，不然扁你哦！”
“这是我的！只能在这一张上面写，不过我允许你多写一些……”
早自习刚下，王志彪就被班里的女生给围住了，十多本样式各异的毕业纪念册堆在了他的面前，高高的一大摞。
一本本的接过来、每个女生的要求都认真的记在了本子上，上课时王志彪在埋头认真的写着，而一本封面上印着‘某矿工作记录’的记事薄、则是被他珍而重之的送到了每个人的手中，没有任何的要求，甚至有当场拒绝的，但他只会憨笑着挠着脑壳儿、借以化解尴尬和局促。
午间休息的时候，张念怀抢过来的那本朴素到了寒酸地步的毕业纪念册中，其中有鼓励的、有喜悦的，但更多的则是遗憾、则是感慨。
这么一本代表着初中三年同学们之间的感情纪念册之中，有真挚的、有敷衍的、有同情的、有感伤的，而一则没有具名的留言，则像是某个情窦初开的女生、因为未曾表白而留下的抱憾，霍海在惊讶之余、心里也不由的生出了浓重的感慨。
看着王志彪珍而重之的将记事薄放进了书包、眼眶似乎还有些红，霍海几乎没怎么犹豫就将他喊出了教室，带着他来到了教学楼后面的凉亭里，询问起他今后的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啊，我爷爷可交不起上户口的费用，教务处说明天不交户口过来、准考证就不会下来，我脑子笨、成绩也不好，我爷爷说去上班算了，反正我个子高、块头大、力气也不缺，没身份就没身份吧，反正只要努力、也饿不死个人的，我爷爷是这么教我的，我觉得也没错……”
坦然且并没有抱怨，憨笑着挠着脑壳儿的王志彪、令霍海越发感慨了，在他的记忆里的这个大块头、似乎是被同学们给遗忘了，既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儿、也没谁知道他做了些什么，毕业三十年后的再度聚首、只有一个女生在所有人都喝多了之后才念叨起了他的名字、讲述起了关于他的点点滴滴，可惜毕业照上没有这么个人，班委制作的同学录上也没有他的名字，就连受邀的老师也是一脸茫然、不记得班上还有这样的一个学生……
初中三年，对于生活在城市里的少年们而言，是值得缅怀的，但对王志彪这样一个个子高、块头大、却因为上不了户口连中考资格都被剥夺的少年来说，却彷如只是一场梦，一场绝算不上愉快的梦。
当梦醒了、他也就消失了，甚至是被他的同班同学们所淡忘、所遗失，直至时隔三十年之后的某个日子，当一个女生又念叨起了他的名字的时候，参加聚会的同学们惊讶且愕然，而于是关于他受欺负，被班主任臭骂罚站、被教导主任一脚踹飞的那些事儿，才又被回忆了起来。
欺负过他的男生，遗憾。
嘲笑过他的女生，愧疚。
暗恋过他的女生，大醉而归……
于是这么一个总是喜欢憨笑着挠脑壳儿，在年级里都算是个子高、块头大的少年，也就最终成为了那场聚会之中被谈论最多的哪一个，甚至于超过了本该是最热门话题的班长……
“霍海，我真的好羡慕你们啊……”
王志彪瞅着那几乎看不到在流动的河水、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句，让陷入了回忆的霍海醒过了神来，霍海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将手里的石子抛进了河里，看着那只受惊而展翅远飞的小鸟直至消失，这才摇了摇头道。“有什么可羡慕的？同学们还在羡慕你可以不需要上学、不需要参加考试、不需要被单词儿、不需要被公式、不需要再写作业了呢，而且你还可以自己挣钱自己花呢……”
“霍海，我很笨、我说不上来，但我真的羡慕你们呢，因为没有户口，所以我从小学到现在、我爷爷交的钱是你们的好多倍；因为没有户口、我不能顶替我爸的工作；因为没有户口，老家分田的时候不但没有我的那一份、还因为我、爷爷的份额也被减少了。我爷爷说靠种地养不活我了，所以他带着我来了城里，可借读费真的好贵啊，好舍不得的……”
“知识确实是很贵的……”
本能的这样回应着，不过话才出口、霍海就觉得实在是亏心，后面的那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也就自然而然的说不出来了。
幸好王志彪似乎是没打算寻求他的意见，咕哝着借读费很贵、城里的生活费也贵、房租也贵、什么都贵，咕哝着来十中借读的学校答应了会让他参加中考、结果却是说话不算数，等王志彪察觉到霍海惊讶于他的絮叨时、这才又露出了那憨憨的笑容，挠着脑壳儿说。“霍海，你一定要加油，成绩不是最重要的、但成绩好的一定能有好的前途，我爷爷就是这么教我的，可惜我太笨了，学不好、也学不会……”
王志彪从兜里掏出烟递了根过来，霍海赶紧摇了摇头。
笨拙的点了根烟，王志彪吸了一口便剧烈的咳嗽起来，拼命用手驱散了吐出来的烟雾。可就一脸纳闷的瞅着手里的那根烟说。“这玩意儿这么呛、怎么就会是进社会必须学会的啊？”
霍海奇怪。“谁告诉你的？”
“我爷爷啊，他说男人要是不会抽烟、会被人瞧不起的，还会被认为是没成年的毛孩子，所以我必须学会抽烟、学会喝酒……”
单纯？
还是幼稚？
亦或只是简单呢？
霍海说不上来，可总觉得现实对于他而言实在是过于残酷了，深吸了口气便道。“王志彪，我知道有两种不花钱就能上户口的办法，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说是从我这儿知道的，你能答应我吗？”
王志彪一把攥住了他的胳膊。“真的？只要能让我参加中考、你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面对着王志彪那期待且渴望的表情，霍海实在是不忍心了，但他还是缓缓的摇了摇头。“抱歉啊，不管你选择哪一种办法，你都赶不及参加中考了……”
第五十五章 同窗（）
两个饭盒装的满满的。
提前预备好的一次性餐盒里装的是过油肉，是红烧带鱼，是炸鸡腿。
王志彪虽然一叠声的说着吃不掉、不能这样、要掏钱，可他还是被刘歆楣叮嘱着赶紧带回去，饭菜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谢谢……”
面对整个食堂里最漂亮的打饭阿姨、亦或者是打饭姐姐，王志彪红着脸、认真的鞠了一躬、道了谢，这才背着书包、提着饭盒准备离校。
三年的时光，所有的憧憬都因为那一纸户口而彻底破灭了，午间休息是霍海说的那两个不花钱就能上了户口的办法、也让王志彪茫然且困惑着，虽然他觉得霍海不会坑他、也不会害他，可那两个办法第一种需要的时间太久了，久到了让王志彪甚至都不觉得有可能实现的程度；而第二个，所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他从未想象过的，所以他觉得自己也需要赶紧去找爷爷，也许爷爷能告诉他应该怎么做，应该选择哪一种。
“站住！打劫！”
隐隐带着笑的娇喝声中，王志彪止住了脚步、抬起了头，这才注意到是班里的小辣椒周亚敏和班长司蕨薇，拦住了他的去路。
周亚敏伸出了手，见对方一脸的茫然、似乎根本就没有明白的可能性，于是垮下了肩膀、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手指冲着对方勾了勾。“拿过来啊，你的那本纪念册！我和蕨薇以为你明天还会来上课的呢，只好为了你提前买了纪念册回来的，真是的，赶紧的、赶紧的，我俩还没吃晚饭呢！”
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王志彪重重的点着头、将书包里的那本工作薄拿出来进行了交换，捧着对方递过来的那本精美且散发着好闻味道、封面上有印着‘值得珍惜、值得回忆’等字儿的真正的毕业纪念册，挠着脑壳儿非常不好意思的说，自己没钱买这么好看的纪念册，也担心会因为自己的那一手狗刨字儿玷污了里面的崭新纸张。
“行了，你要是跟白子念那种人一个样儿，你看我们还不搭理你呢！赶紧写，字儿可一定要一笔一划、工整一些……”
“别这样，”司蕨薇瞪了一眼将‘担心’摆在了脸上的周亚敏，然后便将自己的毕业纪念册递了过去。“对不起啊，她说话不刺人就难受的，你别跟她计较，好不好？”
“不计较、不计较……”
王志彪只是憨笑、习惯性的挠着脑壳儿，将书包里的课本垫着、小心翼翼的开始写寄语，司蕨薇越发不满的瞪着撅起嘴的周亚敏，同样是蹲在花坛前、抿着嘴极认真在王志彪的那本根本就算不上是‘毕业纪念册’的工作薄上写了几句话、又认真的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站起来便有些感伤的冲着王志彪道。“对了，出成绩的那一天还会拍毕业照的，你可一定要来！”
“我争取吧，我还不知道那时候我在哪儿呢……”
王志彪依然还是憨笑着，但语气里所夹杂的那种无奈和萧索、让司蕨薇的心里不由得一颤，离别竟然来的这么快、太出乎意料了，心性之中的柔软却让她不由得板起了脸，有些蛮横的道。“不行！你必须要来！我以班长的身份命令你，那天你必须到！不然全班同学都不会原谅你的！”
司蕨薇说完似乎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硬了，抿了抿嘴便放缓了语气。“王志彪，我们是同窗三年的同学，不管你以后去了哪儿、做了什么，这三年的时光是我们全班同学一起度过的、是不该被遗忘掉的，不要让自己在未来遗憾，好吗？”
珍而重之的收好了自己的纪念册，王志彪重重的点了点头、算是做出了承诺。
周亚敏眼圈也有些红了，可还是冲着王志彪市委般的扬起了小拳头。“记住！你可是答应了的，男子汉说话要算数，要是到时候你敢不兑现诺言、我一定会狠狠的收拾你的！知道不？”
“恩，我知道的……”
王志彪老老实实的回答、换来了周亚敏忍俊不禁的爽朗大笑，也让心情有些沉重的司蕨薇，在上晚自习的时候心情格外的沉重，有点提不起精神。
看出她情况有些不对的周亚敏、在晚自习中间休息的时候便探出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怎么了？不舒服？”
“没事儿，就是心情不好……”
周亚敏蹙起了眉、一副不解的模样。“你也真是的，不就是个王志彪吗？班里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也没感觉的啊，下个月可就中考了，你怎么还为这种人伤感？至于吗？”
“什么叫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好歹大家也是三年的同学！”
司蕨薇的认真、让周亚敏无奈了。“你跟他都没怎么说过话的吧？”
“没说过话、不代表就不重视啊，我是班长……”
周亚敏收回了手。“行了、行了，我算是服你了，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时间去伤春悲秋的？每天的试卷都做不完了……”
“我能做完的啊，你是懒而已！”
面对一脸无辜的司蕨薇，周亚敏是彻底无话可说了，见数学老师抱着厚厚的一大摞试卷进了教室，颓然趴在了桌上便道。“完蛋了，晚自习又要变成了点评试卷了……”
踩着晚自习的铃声进了教室，数学老师拿起教鞭敲着桌子以督促着那些还在磨磨蹭蹭往教室里走的学生们赶紧回去坐好，等铃声停了、目光越过了平日里所会关注的那几个区域，停在了教室的后门、像是被噎住了一样黑着脸说。“霍海，上来！”
刚坐下来的张念怀、腾地就站起来准备让开，怔了下才一脸惊诧的说。“哎？你怎么招惹这老头了？”
霍海同样是一头的雾水。“没有啊。”
数学老师沉着脸，用教鞭在桌上重重的敲了敲，催促着。“上来！快点！别耽误其他同学的宝贵时间！”
霍海实在是想不出来自己怎么就招惹到了这老头，上了讲台等手里被塞了张试卷、被要求用粉笔将某一道题写到黑板上时，他这才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儿。
“楞着干嘛？赶紧的！全班都等着你呢！没指望你能画的多好看，只要大概意思出来了就成！快点、快点……”
数学老师不耐烦的嚷了起来，讲台下面笑声四起。
霍海一手拿着试卷、一手拿着粉笔，霍海尽量让画出来的那个圆、不像是圆，尽量让画出来的那两条辅助线、能歪歪扭扭一些，不过他也清楚，无论怎么去拖延，就这么一道几何题、他是没办法拖到晚自习结束的。
身后的议论声和讥笑声，霍海倒是浑不在意的，只是这一次数学老师彷如晚饭吃的炮仗一样、极其意外的发了飙，不等黑板前的霍海画完了图、画完那两条辅助线，已经用教鞭重重的敲了敲讲台、指着他便一脸沉痛的道。“你们瞧瞧、你们瞧瞧，你们都瞪大了眼睛好好瞧一瞧！上周测试才考了六十分霍海都能做出来的题、可你们大家呢？竟然连数学课代表、班长都没做出来，这么简单的一道证明题，除了霍海这么一个独苗儿之外，竟然会全军覆没！全军覆没啊……”
数学老师在痛心疾首着、在愤怒的感慨着，可讲台下面的学生们却是在集体失声之后，一下子便炸了锅。
将手里的教鞭塞给了霍海，数学老师一边往旁边让、一边说。“行了，你就给全班同学们讲讲吧，这两条辅助线你是怎么想出来的？为什么要这么画……”
霍海扬起了手里的试卷。“老师，没什么为什么……”
脚步一顿，数学老师停在了讲台边缘，脸色逐渐沉了下来。“你说什么？什么没什么为什么？”
霍海缓缓的举起了手。“老师，这道题是我瞎猜出来的，我不会讲解……”
数学老师愣住了，竟是忘了他已经站在了讲台的最边缘，指着霍海便往后又退了一步，结果自然是一脚踏空、老脸失色，幸亏霍海的反应及时，一个箭步冲过去拽住了他的胳膊……
第五十六章 不可调和（）
“好搞笑哦，老头竟然差点惊得差点摔了大跟头，要不是霍海一把给拽揪住了，还不知道老头会气成啥样儿呢……”
周亚敏爽朗的笑声，惊得一只蹲在垃圾桶边缘似乎在考虑要不要跳进去的猫咪跌进了垃圾桶，猫咪的惨叫和垃圾桶里传出来的动静、反过来也就吓坏了周亚敏，导致她龙头一歪连人带车栽进了路旁的花圃。
司蕨薇不得不停下了车子，退了回去、等着周亚敏从花圃里扶着车子站了起来，不由得掩口而笑。
拍打着蹭了一腿泥的运动裤，周亚敏撅起了嘴、恨恨的道。“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真是的，搞什么幺蛾子啊，害的我被那只野猫差点给吓死！”
司蕨薇愣了一下，等周亚敏扶起自行车了准备走了、这才开了口。“敏敏，你真觉得他是瞎猜的吗？”
“啊？他不是这么说的吗？”
“全班这么多人，可就他一个人猜对了？你觉得可能嘛？”
“他自己都承认是瞎猜的了，这还有什么奇怪的……”
周亚敏说到这里终于反应了过来，抬起�